「我……」总算有种自己不是在作梦的真实感了,她不是在作梦,他真的在这里,在她身边。「我本来是一直待在山庄里的,可是怀潮说元家堡被大火烧了,所以我才想去找你。」终于鼓起勇气抬眸迎视他的炯瞳了。呼吸微岔,但她仍没移开视线。「为什么我不该担心你?难道你以为……只有你喜欢我吗?」这句话,终于对他说出口了。
元岁寒握在她肩上的手掌力道不由一紧,但立刻又放松。与她凝望对视的黑眸因为爱恋和笑意而清灿发亮,他的嘴角上扬。「我没有这么想,但是妳可以亲口跟我说。」
一股热气冲上脑袋,赵棠棠开口却结巴了,「我……我喜欢……喜欢……」
「别紧张,我在听。」替她打气。
没错,有什么好紧张的?明明就只是一句话嘛!而且为什么他可以对她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而她却办不到?这么一想,她的勇气立生。
「我喜欢……」正打算一口气说出口。
「啊!原来妳醒了!」木门杀风景地乍被打开,安怀潮的头探了进来。
硬生生被打断的赵棠棠立刻吐了吐舌,面红耳赤地别过头;而元岁寒则是黑着一张俊颜。
全然不知自己成了程咬金的安怀潮,一见到床上的赵棠棠已经张眼醒来,欣喜地快步走近她的床边。
「棠棠,妳什么时候醒的?身上的伤很痛吧?」总算见到她从昏迷中清醒,他关切地问道。
其实从离开庄里往元家堡这一路上,他们的行程可谓一帆风顺,若不是棠棠急着赶路,他们倒真的可以停留一些好地方玩赏——老实说,要骗过师父、师娘把棠棠带出来是轻而易举,但没想到向来不大过问他们行踪的大师兄,这回却意外多疑得很,反常地对他们的目的和地点等琐碎事一问再问,害他以为他们穿帮了。幸好大师兄最后还是放过他们,不过已让他快吓出一缸冷汗了。
过了大师兄那一关,他原本以为可以轻轻松松地直抵元家堡,哪里知道快到时竟莫名其妙遇上迷魂大盗……不,不是迷魂大盗!
他们的目标是棠棠!
想到稍早元岁寒跟他提过的事,他的脑子蓦地犀利了起来。
「……咦?怎么……妳的脸这么红?棠棠,妳没事吧?」下一刻终于注意到赵棠棠的脸色,他一阵紧张,接着不由得求助地望向一直待在这里的元岁寒。奇怪,怎么连元岁寒的表情也不太妙?
「我……我觉得好倦,想再睡一下……」虽然没成功地说出来,可至少他算了解她的心意了。要是她现在继续红着脸跟怀潮说话,他肯定会猜出有鬼的。
安怀潮立刻看向她,果然发现她面露疲意。
赵棠棠说完便闭上眼睛。没想到她的眼睛才闭上,一阵疲累感竟真的朝她漫天袭来,她的眉不禁微拧。
元岁寒也发现她脸上的睡意了。
「好,妳睡。」轻应。他的手心覆上她的额际探一下,收回。
安怀潮就这样看着元岁寒一直守在床边,直到棠棠入睡了仍继续坐着凝望着她……
事实上,安怀潮自昨天被救以来,已经多次见到这男人一怒为红颜,又替她的伤心焦如焚的样子,他知道他真的完全被她掳获了,也相信他要娶她为妻不是妄语。
不过……
安怀潮摇摇头。若他真想上门提亲,恐怕得先把眼前这件事解决了再说,否则那些人一天到晚想捉棠棠来要胁他,他的师父、师娘肯把棠棠交给他才怪。
惨了!他一带棠棠出来就出事,要是被师父他们知道……唉,虽然棠棠不是他们的宝贝柳儿,但被念是免不了的,所以他现在只能祈求她的伤快快好啊!还有……这个极有可能成为他师姐夫的男人,最好尽快在灾情扩大前把麻烦处理掉,要不难保某些传言不会流回山庄。
流言的可怕,他可是领教过了。尤其当流言的散播者又是女人时……
*
隔日,估量赵棠棠的伤在众人的照料下可以经得起颠簸,便将她送上了马车。
铁衣和安怀潮皆乔装易容了一番,扮成车夫负责驾马车。而他们此举,正是为了躲开可能再循线追来的追兵。
那天那群被铁衣打昏绑起来的汉子,吃了两天的迷药,此刻大概也快醒了,他们一定不会放弃捉回赵棠棠!谁教她是传言中让元岁寒意乱情迷的姑娘!为了逼元岁寒就范,那幕后的指使者在几乎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好转而对她下手……
「你是说……那些人要捉我,是因为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躺在软垫和一堆枕头上,就算是马车再颠震,她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昨天她醒来,又昏睡过去一天,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有机会问一些事——在她被移上马车前,怀潮就已偷偷告诉她,那群人是元岁寒引来的,有什么事尽管问他就对了。
所以她真的问了。没想到他也爽快地回答。
「抱歉,妳被我连累了。「元岁寒爱怜地轻抚了抚她仍苍白的脸颊,接着神色一沉。「还记得宝凌小姐吗?」
赵棠棠听到这名,心一跳。她握住他的手,诧讶道:「是宝凌小姐……」
「那些人不是她指使的,不过会发生这些事全是她刻意玩出来的。」元岁寒低眸,凝向她的眼神倒是平心静气。「许久以前,她曾拿来一件物品要我鉴价,之后便没再提起那样东西。但就在几个月前,忽然有人来找我,问我是不是见过那样东西,我当然没有给他答案……」
事有蹊跷。照理说,宝凌当时拿那样东西来时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可为什么会有人来问他此事?再说那样东西可不是普通之物,世上知道它存在的人更是屈指可数,所以他立刻对宝凌起了疑心。
没多久,又有人来问,这回那人断定他见过那样东西,先是有礼地想请他到某个地方见个人,但他拒绝后,那人立刻翻脸离开。接下来,他便脱离不了不断被跟踪骚扰的日子,而且对方的手法也愈来愈变本加厉——不久前元家堡的大火就是那些人最严重的警告。不过他没想到,他们竟会将歪脑筋动到她身上!
赵棠棠并没有完全听明白。
「……你说的那样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你又怎么知道是宝凌小姐要害你的?还有……那个一直在要胁你的人到底是谁?」忍不住问出一连串的问题。她直到此刻才知道,原来这几个月来他一直饱受困扰,甚至连生命都受到威胁。可若不是她听了元家堡出事而急着跑来找他,她又怎会明白他这些事?
原来,对于他的事,她了解得真的不够多。或者,他只愿意让她知道他想让她知道的其中一面?
蓦地,一抹轻愁悄悄染上她的眸心。
元岁寒的指节突然轻轻滑过她眼睛下方的阴影,目光熠熠地盯住她的眸心。
「妳在想什么?」敏锐的问。
呼吸微乱,可她没转开眼,畑王口道:「你有很多秘密。你不单单是我认识的那个元岁寒。」
一顿,然后他意外笑了。情不自禁低首吻了吻她的唇角后,他开口,声音轻快愉悦。「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妳可以知道我所有的秘密,也可以好好认识我。」
攀着他的手,她想坐起身。「所以……我可以知道这些事?」
元岁寒扶起她,让她靠在他的肩臂上。「那是一份先帝的遗诏。派人追着我的是想知道遗诏内容的皇帝老子。那时我对宝凌起疑后,她自己倒是爽快承认她是故意对皇帝泄露这事,因为她忽然不想让我太好过……」
他说得轻描谈写,赵棠棠却听得目瞪口呆。
先帝?皇帝?她没听错吧?他怎么会扯上那些人?还有宝凌小姐,她到底是什么身分?
元岁寒将她惊愕的表情瞧得一清二楚,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讶异。他饶富深意地微笑道:「可以这么说,和我交易往来的人,什么样的身分都有,有人身怀秘密,也有人身怀别人的秘密,宝凌只是其中一个,但她的确是特别了点,因为身为先帝与自己爱的王妹不伦生下的女儿,她的身分是皇宫内最大的禁忌。她被送到民间,不过除了爹娘,她几乎拥有世上的一切,包括财富。总而言之,在先帝驾崩后,有关先帝另外有份秘密遗诏的传闻一直在皇宫里悄悄流传,传言甚至直指先帝的秘密遗诏就在宝凌手上。继位的新帝虽然表面对此嗤之以鼻,但事实上他不可能不在意……」
「他怕遗诏里有什么?」初时惊奇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些,赵棠棠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问。
「帝位不保。」皇帝也是人,是人就有人的害怕与贪心。他伸指揉揉她打结的眉心道:「但不论是不是真有遗诏,遗诏上又写了些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毁掉它。可是偏偏宝凌刻意挑拨皇帝,让他相信真有遗诏的存在,而且除了她,只有我见过那份遗诏。因此有先帝的遗命皇帝动不了她,当然就找上我了……」
赵棠棠忽然认真地看着他,问出了其中最重要的关键,「为什么宝凌小姐要害你?她……不是很喜欢你吗?」忆起那次见到她时,她那毫不遮掩对他喜爱的举止神态……
元岁寒的眸光瞬也不瞬。「妳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决定开始这个游戏?」
她想也不想地摇头。
「在她见过妳之后。」长指爱抚地刷过她的脸颊,他轻淡道。
意料外的答案令她一愣。「我?」
露出一抹狡猾的笑,他俯近她的脸庞。「因为,她从我的眼中看到妳……」
乍然明白了,她灵眸圆睁。
「她比妳更早看出了我对妳的意图,这是她从不以为会在我身上出现的,所以她制造出那些关于我疯狂追求某位姑娘的谣言,也让皇帝老子忙着找我。而她的目的达成了。」
「……原来是我害了你……」内疚心起。
捏捏她的下巴,元岁寒将稍凉了的药凑到她嘴边。「那么妳要我讨厌妳吗?」哼了哼。
屏息,然后她闷闷地接下药,闷闷地喝着它。
「所以想清楚再说,别说笨话。」摆明不满她的结论。盯着她把药喝完,他将碗拿开,脸色稍霁。
赵棠棠摇摇头,心情有些舒朗了。「你真的有看过那份遗诏吗?」赶紧转回正题。
「有。不过是假货。」干脆回道。
她一声讶呼:「什么?那你不就被追得很冤枉?」忽然恼起了宝凌。
元岁寒眼眸的温度降到冰点,但嘴角邪勾着笑。「宝凌要玩,我就让她玩过瘾,但是她让那些人失控把主意打到妳身上,我就不能原谅。」
看着他的笑,她忽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为了那些人——但他想做什么?他们可不是普通人,尤其是那个人……
她不由得紧张地抓住他的前臂,「你别做傻事……」
低眸凝视她,他眼里的寒冰迅速消融。笑意转温柔,他的声音平静而愉快,「我当然不会做傻事!妳放心,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既然「他」那么想知道答案,他就给「他」答案。
遗诏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