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凭着一股劲儿再度夜探天牢,发现文若兰被几个臭道士刑求个半死后,她真感激上苍让她生就一副莽撞性情。
而这份冲动也让她气冲斗牛,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何时间、对象是谁,敢对文若兰出手,统统该死!
骈指如飞,每一记点在人身上,都直接截断对方血脉。这群臭道士不会马上死,但长时间的血液不流通,他们会死得非常难过。
谁敢伤害她看重的人,她一定百倍报偿。
这回,她才不管文若兰说什么逃狱就坐实了他不轨的罪名,断了那些臭道士的生机后,她直接拧断他身上的铁链,将人带出了天牢。
轻功身法如鬼魅夜行,化入夜风,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她带着他又回到了他们初遇的地方——皇家猎场。
文若兰安静地待在她背上,不发一语,默默感觉着这具身体的娇小。
真搞不懂,明明是如此纤细的娇躯,应是无比脆弱、惹人爱怜,但她的能力却比他认识的任何人都强大。
看她杀人连眼都不眨一下,他明显感受到江湖中人和官府中人的不同。
江湖人讲究快意恩仇,有恩报恩,有仇也绝不会拖着。
官府中人就不一样了,就拿那个白云老牛鼻子来说好了,仗着皇上宠信,权势滔天,可谓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白云真要杀他,请皇上派几个影卫过来就够了。
但他偏不,白云就是要拿到他的罪状,让他亲笔画押,公告天下,再行秋决。
人都说“官”字两个口,是非都由他们说。
可一旦做了官,身分不同,做事的手段岂非也麻烦许多?
白云不想让人抓住他的小辫子,在皇上面前说事,所以再怎么心急着要他死,仍然得照章办事。
结果呢?呵呵呵,几个臭道士刚要伪造他的罪证,逼他按手印,就被武梅渲杀得一干二净了。
这样一想,做江湖人其实更快活,没有太多拘束,随意而来、畅快离去,行事但凭一心,更重要的是,江湖中有她——武梅渲。
他知道就算她不来,即便白云伪造了他的罪证,自己也没那么容易死,他还有杀手锏没有使出来呢!
白云想杀他,难,比登天更难。
但他仍然感激武梅渲,至少她让他少受很多皮肉之苦。
更重要的是,她白天才来探他一回,夜晚又来,这代表什么?
她心里挂意着他,所以看完一遍,不放心,又来一趟。
这倔强的、口口声声说不能喜欢他、他们绝对无缘的姑娘,也许不知道,她心里早已装进他的影子,随着时光推移,埋下的情种在心田发芽,什么时候能长成?不知道,但至少她对他已经有了情。
他很开心,这么多年才找到一个可以恣意畅谈、共话心事的女子,在他尚未察觉自己喜欢上她之前,已将她视为平生第一红粉知己。
如今,知己有情,他……又岂会无意?
夜风中,他嗅着她的发香,是桂花的香气,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这有点杀风景,可谁要鲜血是从他伤口流出来、沾染到她身上的,一切都是他的错,怎能怪她?
他依旧陶醉在这桂花和着血味的气息中。
不知道是不是血流多了,脑袋有点晕,他越闻、越觉得这味道特别诱人,尤其是挑动情欲。
看这一路洒下来的血迹就知,他的伤就算不致命,也重重伤了元气。
可即便在这种时候,他仍然迷恋着她的发香,从小腹缓缓升起一股欲望。
忽而,风向一转,她原本往后飞扬的发丝稍稍乱了,露出一小截白玉般的耳。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被雷打到一样,彻底懵了。
他心里只剩一个声音——好漂亮……
然后,理智便灰飞烟灭了。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直到她突然将他重重丢下。
武梅渲一手捂着右耳,面红耳热、心跳如擂鼓。
这家伙搞什么鬼?大难临头了,他还有心思胡来?居然……居然……他居然在她带着他逃命时,偷亲她的耳朵!
他的脑袋是不是被那群臭道士打坏了?
她咬着唇,恨恨瞪着他,有股想要打他两拳的冲动,但肌肤上不停传来的热气让她手脚发软,一股莫名的情潮在心底荡漾着。
他被摔落地后,因为突如其来的痛楚,原本消失无踪的理智终于渐渐回笼。
他痴痴地看着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却不明白,从来进退有据、凡事三思而后行的自己怎会做出如此莽撞的举动?
他不是真被那群臭道士打傻了吧?他疑惑着,脑海里忽然闪过刚才那白皙柔软、宛如玉雕的耳,身体又开始热了。
也许他的失常跟臭道士们根本无关,他只是……更喜欢她、更迷恋她了。
他凝视她的眼神越发地温柔、热切起来。
她本来有些生气的,但在他似水柔情的目光中,气怒渐渐消逝,代之而起的是一股热烈的情愫,一种……她还不太明白,可她的目光却离不开他的特殊感情。
他们就这样愣愣地对视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露水湿了两人的衣衫。
银月已渐西落,东方天际隐然出现一抹亮橘。天,快亮了。
第一抹金芒洒下的时候,他首先回过神来,看看周遭的环境,再想想昨天的境遇……
“糟糕,要出大事了。”他以手撑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明明是她把他摔下去的,但见他行动辛苦,最不舍的也是她。
她一个掠身,风一样地来到他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走吧!我带你——”她还没说完,他截口抢道。
“快,送我回天牢。”
她呆了一下,奇怪地望着他。“你脑袋真被打坏了?”
“我脑袋没事。”
“那你还回天牢?怕死得不够快啊?”
“我回去,不一定会死,我不回去,我爹就死定了。”他一走了之,白云肯定诬他畏罪潜逃,蛊惑皇上为除后患,先将他爹砍头了事。
“啊!”她这才想起,那位文知堂大人还在京里呢!
“所以梅渲,你一定要送我回去,并且要赶在天牢狱卒换班前,让我回到牢房中。”
“可你一回去,万一白云老牛鼻子又对付你,怎么办?”她可不想下回再探天牢时,看到的是他被刑求得体无完肤的尸体。
“这就要靠你帮忙了。”尽管一身狼狈,他依然笑得如春风初临、冰雪消融,盈盈绿意,喜煞人心。
她的心猛一窒,凝望他的眼神就再也移不开了。“我听说江湖上有很多奇怪的手法,可以让人陷入假死之境,你懂这种方法吗?”他问。
她没回答,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何仅仅一抹笑,却在她心湖里掀起滔天大浪?
他的嘴唇长得跟别人不一样,所以笑起来特别好看?还是他俊美无俦,微笑时,自然魅惑无双……
她给他的微笑找了千百个理由,却发现每一个都不对,她根本无法形容他笑容带来的震撼力。
那是……可以把人的心神连同身体一起勾引过去的魔性。
难怪这么多女人喜欢他,而她……要说幸运还是不幸,她也成了他魅力的牺牲者之一。
不该喜欢他啊,可偏偏……事到如今,她还拉得回自己的心吗?
“武姑娘、梅渲、小渲渲……”奇怪了,好好地话说到一半,她怎么突然出神了。“我的心肝小宝贝,回神喽!”
她狠狠打了个机伶,彷佛从天上被拉进了地狱。
“你叫我什么?”
“武姑娘啊!”他一脸无辜。
她恨恨瞪了他半晌,发觉自己很难对他生气。她的性子一向不算好,可对于他……不知怎地,她会恼、会羞、会尴尬,就是很难真正对他发火。
“下次再叫得这么恶心,休想我再理你。”
“恶心?谁说话恶心了?”他故做不知地转移话题。“对了,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
“呃……”她俏脸红如深秋的枫叶。刚才被他的笑容迷得太厉害,她真没注意到他都说了什么。
文若兰是什么人?从小被女人纠缠到大,如何看不出她的窘境?
换做其他人,他少不得要冷嘲热讽一番。但对她……她的羞窘只让他心怜,说不出半个带刺的字,只得将问题重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