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点点贺家人也只有父亲还愿意见我,我跟他说了些话,有点重,他听了不太高兴。
“你说了什么?”他很好奇。
“你真的是个父亲吗?怎么半点担当都没有?你其实也才四十出头,正值壮年,你却辜负了你的年岁,这辈子就这么醉生梦死的过……”
她边说边回想贺敬哲铁青着脸的模样,“我替他惋惜,觉得他可怜,外面说起他都是负评,人死留名啊,他还活着,还有机会扭转形象,怎么就不所握?”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你在激怒他。”
她勾起嘴一笑,“当然,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呃——你是例外,伹我是认真的,父亲他没有父亲的样子,不愿承担责任,下面的子女有样学样,我努力的观察了半个月,都找不到半个可以来当你的接班人。”
“你有心了。”
“是很有心。”说到这个,她可自豪了,“谢谢你为我娘跟妹妹做的,七天就接她们来府里玩,这下子我爹可不敢对她们动手动了,所以,我不是说要加倍对你好吗?这家里的人都不心疼你的付出,我来疼。”
贺乔殷瞧她如个女汉子柏拍自己的胸膛,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月来,只要时间允许,她都尽可能的会与他一起用餐。
她坦承,嫁他之前,她就知道这个家人口多也不在吃饭,亲情也淡薄,男子各自寻乐M女的呢?睡晚的,出门的都不少,旭日皇朝对女子的管束并不严,很是自由,伹她曾以为她成了大少奶奶,他们多少会假装一下,至少一家人吃个饭,但没有,她实在太高看他们了。
贺乔殷有时得到外面巡视商行,有时留在书斋处理事情,三餐极为不定,但她硬性规定,他跟她有三餐之约,除非彼此有什么排不开的事,不然,两人肯定要一起用餐。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才在书斋里用了午膳。
原本他有重要书信得回,事关南方一笔大生意,他得先看完相关资料,所以原本要她先吃,没想到,她竟然过来了,还主动喂食。
“你专心看资料,我喂你吃。”
他回想她说的话,想着她挟起热菜,嘟嘴吹了吹,再送到他口中,一次一次的,他凝睇着她,心里暖暖的,眸中浮现温柔笑意。
此时,两人漫步院子消食,几个奴仆丫鬟都被遣走。
夏蝉唧唧,绿荫处处,贺乔殷觉得时间若就此停住,人生多么美好。
两人步出万誉阁,一对丽人在午后阳光下漫步,立即引来不少奴仆们的目光。
至于各院的主子,近来可乖了,几乎不踏出自家院子的。
“对了。”她想了一下,看着走在身旁的贺乔殷,“即使我们成亲,只要夫君喜欢,仍是可以叫后院的几名通房丫头来侍候的。”
他勾起嘴角一笑,“你可真大度,不过,咱们才成亲多久,一个不受宠的正室说的话,下人们岂会敬为当家主母?其它长辈们又会怎么笑话你?”
他轻点一下她的额头,很自然的就将她拥在怀里。
言之有理,但她怎么有一种被阴了的感觉?而且,这时候拥抱对吗?
明明她没说话,伹他却像是她肚里的蛔虫,在她耳畔低声,“在人多的时候,表演一下情意绵绵,也是替你立威啊。”
他的气息喷在她耳畔,她觉得麻麻痒痒的,忍不住稍微侧了身,“不懂。”
他却靠近过来,笑了笑,“我越在乎你,其它的贺家人就越不敢乱动你,奴才们更不敢小看你。”
经他这一说,她才终于明白某人的用心良苦,放眼望去,在这美景处处的大花园里,的确有不少奴仆在干活,即使都隔了段距离,不可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但绝对看得到他们之间的互动。
奴仆们眼睛都是雪亮的,这个家都是贺乔殷在扛,贺乔殷最在乎的是大少奶奶,再笨的也知道要服从、巴结谁喽。
几日后,贺乔殷让石杰拿了一叠叠厚厚的帐本放到寝卧前厅的圆桌上,由于书斋为他私用,前厅则权充冯雨璇的临时书房。
“这些帐待你有空时,你也可以看看他进一步的向她解释,除了他自己建立的事业外,贺家这几年来,如果不是他几度来回皇城并往亏损的店铺里拨款,填补周转资金不足的大洞,贺家早就是个死局,要过得像今日如此风光,根本是奢望,而这些帐本,就是这三年多来,金钱进出的私帐。
“你要整治贺家,总得明白这家人是怎么花用的。”语毕,他很自然的握握她的手,再轻吻她的额际一下,才笑着离开冯雨璇呆看自己的掌心,上面似乎还留有他的温度,左手抬起,再摸着额头,上面也温温的,这家伙最近吃她豆腐吃得越来越上手,她怎么好像也被吃得很习惯?
春黎、秋蓉噗嗤的娇笑出声,她才慢半拍的发觉自己这个姿势不就像h笨蛋吗?她脸红心跳的连忙坐下来,打开帐本翻看,这不看不知道,看了真的会吓很多跳“这家人很废呀,好吃懒做,花钱如流水,真是太同戈戈了。”她很不屑。
“贝戈戈?”两个丫鬟一脸问号。
“呃——没事。”才怪,贱呀,这贺家人脑袋全装豆腐?坐吃山空很容易,若不是有个太会赚的贺乔殷,这一大家子早该债台高筑的去喝西北风了。
她翻看许久,心里OS不少,看到累了,她毫无形象的走到床边,大字形的趴躺在床上,两个丫鬟立即上前替她按縻起来“你们手累了,就自动歇了。”她舒服的闭着眼说。
“是。”两人异口同声。
说来,冯雨璇这个主子真的很好,没什么架子,在她们面前还会嘀咕些让她们哭笑不得的话,吃东西时,见不错吃,还要她们都靠近她,她一人喂上一口,累了,也会发牢骚。
两人侍侯她原本就是应该的,她私下也不忘说声谢谢,再跟她们解释,在外就得做做样子,她就不说谢谢了,还特意向她们解释呢。
接下来几日,冯雨璇大多在看这些帐本,有时看到贺乔殷时,还忍不住揺头,要不要这么优秀啊?难怪贺家其它人不动脑也不动手,吃定他就够了啊。
怪不得他需要她来帮忙整治,他下不了手。
这一天上午,她大动作的召集府内管事奴仆,宣布一件名为“秘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活动。
活动?没人搞得清楚这是啥玩意?
见她让下人搬来不少桌椅放在大大的庭院内,还刻意隔开距离,像夫子上课似的,桌上皆有文房四宝,她将几个奴仆分组,所有人都坐下来,强迫每个人都得写,不识字的就用画的,至于写什么、画什么?最终只有她会知道。
但到底要写什么?画什么?
老管事宣布了,“谁透露的秘密价值最高,大少奶奶将依三十两、二十八两、二十六两、二十四两逐步降二两的打赏,而且,绝对保密,不透露身分。”
哇,大家的月例才多少?每个人眼睛都亮了,拼命埋头的写啊画的。
人在书斋的贺乔殷听闻,也只是笑了笑,让冯雨璇尽兴的去玩,没多干涉。
到了近午时,她喜孜孜的拿了那一大叠沾了笔墨的纸张来跟他分享府中的“秘密”。
呃——认真说来,看了心情不会太好,贺家人在乎的就是钱,贪的也只有钱,这也是此次活动收集到秘密之大宗,换言之,过去几年,他的确对贺家人太包容了。
几天后,冯雨璇又有了新动作,有人倒大楣了,而且还是几个开销甚大的主子这几个主子依过去惯例,向帐房领月例,同时再预领下一个月的月例,一样要胁不可记上帐本,没想到,帐房说话了,当家主母下令不可预领下月月例外,还在这个月的月例扣了部分,说是要让他们分期偿还前债,这让几个冲动的主子,气呼呼的冲到万誉阁前大吼大叫,胆子敢这么大,自然是确定贺乔殷外出中啊。
“敢苛扣我们的月例,当家主母了不起?”
“我们平常要多少有多少,不过就是一个妇道人家,贺家的钱不是都大哥的,日后,也有我们庶出兄弟的!”
冯雨璇站在万誉阁门前,神情不见半点畏惧。她怕什么?她身边有隐卫、有小厮、丫鬟、嬷嬷呢。
她冷冷的看着这几个耍废的庶出少爷,“什么叫平常要多少有多少?那是月例,不叫日例,叫你们读书不读书,整个笨得不要不要的。”
几个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意思是骂他们蠢得无药医?几个人还要吼——“要我洒这粉吗?听说可以让人哑上一个月,你们的嘴巴可以休息,我耳朵也能清静,两全其美呢!”冯雨璇笑咪咪的作势从袖子里拿出一小瓷瓶。
几个人面面相觑,想起贺怡秀还虚弱的躺在床上,贺乔书全身搔痒到连那张俊秀的脸皮都抓破了,气焰顿消,急急走人原本在一旁担心的奴仆,几乎以崇拜的眼神看着冯雨璇。
但大家都放心的太早了,接下来一连几天,竟然有主子绝食抗议,说月例给不足,就是要他们饿死,这一吵又吵到翁氏跟贺敬哲那里去。
两人不约而同的又将冯雨璇找了过去,狠狠念了一顿。
“不就是钱吗?贺府家大业大,天天不是在赚钱?除了乔殷外,也只有嫡出的怡秀,其他的全是庶出,你是当家主母,如此苛扣月例,不怕丢了乔殷的面子,外面又会怎么说?贺家还要不要在皇城生存?”
翁氏恨啊,亲生女儿被她害到气虚卧床,她的月例也因有借了未还的前债记录,同样被扣,气到她们母女俩身子都有碍了。
贺敬哲也抚着额际,头疼的看着冯雨璇,“怎么你当家事情那么多?到底要不要让人活啊,不就是钱吗?贺府什么不多,就是钱多。”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就是强调贺家的钱满坑满谷,她能不能别生事?
“Fuck you!钱多是你们赚来的吗!”
冯雨璇的怒火指数蹭蹭蹭地直往上窜!她很少爆粗话,即使小小孤女一枚,她乐观自在,每日找点小确幸,她就感恩了,即使让老天爷安排了一趟穿越,她也认命知命,努力的活着。
可是,贺家人呢?吃饱穿暖住的又好,生活品质巳比大多数人好上太多,却总是不懂得安分,老找她麻烦!不怕被雷劈了?很难得的,她在心里将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
贺敬哲跟翁氏是听不懂她一开始那句是f卜么意思,但瞧她漂亮脸上的怒火,也能猜出那绝对不是一句好话,“你这什么态度?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在翁氏身边的杜嬷嬷立即出言指责。
没想到,冯雨璇气焰更盛,白眼一瞪,“你这个老奴才又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跟当家主母说话的?是想呼巴掌?还是打上几十大板!”
“呃-我——老奴错了。”她一下子弱了,主动打了自己两耳光。
冯雨璇也懒得理她,战斗火力全集中到两个长辈身上,“对你们而言,钱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那好啊,从今而后,你们就坐在这里,等着钱掉下来,再拿那些钱去买吃的用的,然后,再去嘲笑街上那些乞丐,他们头顶上的天怎么不掉钱?只能蹲在街角喝西北风!”
“你!”翁氏气到语塞。
“我很想尊重你们,毕竟你们是我夫君的长辈,可是你们像长辈吗?你们心疼过我家夫君三餐不定,天天早起晚睡、日日有处理不完的事吗?他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尤其在你们都巴不得他赶紧离开时?”她是越说越火,慷慨激昂,没注意到门口多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他笨死了,回到南方,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他担子多轻松?为什么留下来你们想过吗?贪这里的财富?我呸,我看过南方的帐了,那里赚的不只是河运的收入,还有船队收取的运费,那钱是多到这辈子都花不完。”
她真的是快恨死这一家不懂得感激的废物,“他不为钱,为的是什么?我也不懂,说亲人嘛?哪个像亲人?关心?没有,要钱,多的是;干活,没停过,还有什么?你们说他不笨吗?!”她恼极,气极,眼眶悲愤含泪了。
贺乔殷走到她身边,大手牵住她的小手。
她一愣,抬头望去,伹他并没看她,而是盯着两个脸色苍白的长辈,俊脸上波澜不兴,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开口, “我已经吩咐下去,那几个闹得要死要活的弟妹都关到柴房去,不吃不喝三天,死了就死了,若还有一口气的就好好的活着,日后,任何人再要胡乱绝食闹腾就分家。”
贺敬哲、翁氏脸色丕变,大厅内更是静寂无声。
杜嬷嬷看到翁氏朝她使了个眼色,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前,“大少爷,老奴斗胆,夫人过去也管家的,伹不能大少奶奶没能力管,就分家,这怎么有些在耍无赖的样子……啊——”她突然觉得膝盖一痛,双腿一软,整个人重重的跪跌在地。
“下次再听到你少奶奶无礼,我教人生生的将你的舌头拔出来。”
贺乔殷冷飕飕的睨视着她,吓得杜嬷嬷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动也不敢动。贺乔殷丢下话,看也没看两位长辈一眼,就拥着冯雨璇离开。
两人静静的走回万誉阁,身后的丫鬟、小厮也已经很习惯的离两人远远的。
“你说我很笨?”
他停下步,望着冯雨璇说,黑眸里却是满满的温柔。
“朋友间是不能说假话的,对!你是笨。”她红唇弯弯的笑着,再轻咬着下唇,“也好在你笨,不然,你怎么会签下我写的合作契约呢。”
“三个月了,你表现得很好。”他说。
“那全仗你的力挺,谢谢你。”她很自然的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贺乔殷薄唇微弯,埋首在她发中,将她搂得更紧,他更想谢谢她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刚刚她在大厅说的那一席话,让他差点没有落下男儿泪,从来没有人——即使秦嬷嬷也不曾,因为心疼他,面对面的怒斥他的父亲,只有她,只有她。
她满足的阖上眼,贴靠他温暖宽厚的怀抱,她知道自己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干活或骂人,全因为背后有他这么一座大靠山。
这三个月来,他不问缘由的支持,全力力挺,让她极为受用。
每日,一见到他,她心里总有一抹说不清又道不明的幸福感涌上心头。
慢慢的,因为贺乔殷的全力支持,冯雨璇再来个各个击破——向贺家主子出招,以爱驯服,迫得这座藏污纳垢的贺家大宅院里,钩心斗角的主仆都不得不渐渐的歇下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