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朱雪虹的尖声叫嚷唤了出来,凤霁蝶还没踏进凤绮霠的闺房,就瞥见了门板上朱雪虹被大姐用发簪代替飞刀整个钉了起来。
“霁蝶,去我床头拿剑来!”
最后一支发簪脱手而出,划过朱雪虹颊畔,更是让她尖叫痛哭。丝毫不想就此罢手的凤绮霠一见小妹前来阻止,挥开了手,要小妹去替自己把剑拿来。
“大姐,这不是开玩笑的,我知道你生气,可也不能把朱姐姐吓个半死啊!”
凤霁蝶上前去忙著想帮朱雪虹脱困,抓著深嵌进门板中的一支发簪,使尽全力,意图将之取下。
“我哪舍得吓自己的妹妹?我只是在打招呼罢了。”
桌案上已然没有任何首饰可供凤绮霠丢掷,只见她抓起了茶壶往前一抛,正好砸上朱雪虹头顶,茶水泼了朱雪虹一身。
“凤姑娘,才听说你回来了,没想到这会儿就瞧见你在清理门户啊。”
为了取酒,来到了琉璃苑,杜夫人大老远就听见了呼天抢地的哭喊讨饶,于是抱了一坛酒就循声前来,没想到这呼天抢地的哭喊会是来自西院。
“杜夫人万安,听说您可以随意进出琉璃苑了是吧?”
嘴上向杜夫人问安,但凤绮霠的表情与动作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只见她旋身箭步走回自己床畔,一把抓起床头悬著的雪白长剑,长剑出鞘,第一剑就挥上杜夫人手中的酒坛。
“要命!你这野丫头要杀人啊?还有没有家教?你娘都这样教你待人处事的?”
手中的酒坛给凤绮霠一剑劈开,吓得杜夫人一连退了好几步,嘴上叫骂著,指责凤绮霠没有家教。
“我就是杀人如何?我就没有家教如何?杜夫人既然明白我在替龙家清理门户,不是应该躲得老远,怎么急著来送死?”
说罢又是一剑劈下,吓得杜夫人双腿一软,一屁股坐上了地,也跟著朱雪虹一起尖叫了起来。
“夏、夏竹,快去报官啊!”
挥手嚷著要贴身丫鬟快去报官,杜夫人整个人摊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身。
“大姐,你快停手!别这样啊!”
一见凤绮霠抓起了长剑挥砍,凤霁蝶只好弃朱雪虹不顾,赶忙上前去一把抱住大姐,就怕杜夫人继续叫骂下去,大姐下一剑就不是警告的只做个样子,而是当真要人命了。
“霁蝶,你放手!她们爱嚷,就让她们嚷个够!”
挣甩开小妹,凤绮霠旋过身去,以剑尖挑起地上让她劈开的酒坛,不由分说地就让酒坛朝著朱雪虹飞去。
“够了!”
一个飞身上前抓了一张椅替朱雪虹挡下迎面飞来的酒坛,方回到琉璃苑就听到哭喊尖叫,还见到杜夫人的丫鬟跑出西院,龙顼霆惊觉大事不妙,却没想到凤绮霠居然对杜夫人还有朱雪虹挥起了剑。
“够?我怎么不觉得?”
愠眸扫上龙顼霆,见他挡在朱雪虹跟前护著她,凤绮霠一颗心仿佛给人千刀万剐著,痛得她眉心死拧,差些没有痛呼出声。
“凤儿,别胡闹了,把剑给我!”
伸手上前要夺下凤绮霠手中长剑,龙顼霆回头瞥了朱雪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就偏不,她们自己来惹我,为什么说我胡闹?你有了新人忘旧人,我凤绮霠不稀罕嫁你,可你也不能逼我忍著她们欺人太甚吧?”
为什么劈头就说她的不是?是朱雪虹来惹她,来耀武扬威,杜夫人又说她娘的不是,为什么这全成了她的不是?
“凤儿……”
他有了新人忘旧人?天晓得这指控对他来说有多冤,他心里从来就只有她一个人,对朱雪虹,他是逼不得已。
“不要叫我!我就胡闹,就要她们以后不敢再当我好欺负进来惹我,留不住你的心我认了,但请你管著你的新欢还有这位夫人,她们……”
怒眸之中两簇熊熊怒火直冲天际,凤绮霠提剑举向龙顼霆,不断地嚷著自己不稀罕也不在乎他,但最后的话却让龙顼霆一耳光扫上,除了一声响亮的拍击声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你——”
他动手打她?!就为了朱雪虹,还有这向来他与之势不两立的杜夫人?
他一来先是怪她不是,现在又为了她们动手打她?
双眸里蓄满了泪雾,凤绮霠感觉方才龙顼霆那一耳光打的并不是她的脸,而是狠狠地刺穿她的心,并且毫不留情地将她伤痕累累的心破成了千千万万个碎片。
“夫人!您没事吧?”
还不到一刻,夏竹就带著县令,还有好几个衙差飞也似地折返,县令一见著摊倒在地的杜夫人,赶忙上前搀扶。
“大人,这丫头要谋财害命啊,要不是我躲得快,恐怕早去陪我家老爷了!您快让衙差大人拿下她,判她个什么刑让她蹲大牢去,要不我好怕我这条命随时会让她手上那剑给取了去啊!”
面色死白,极尽夸张之能事,杜夫人抓著县令的衣袖泣不成声,要县令立刻把凤绮霠抓进牢里,免得自己受她威胁。
“来人!”
县令一听,立刻举手一挥,而他身后的衙差闻令,纷纷拔刀向前要将凤绮霠拿下。
“慢著!”
说时迟那时快,龙顼霆眨眼之间已夺下了凤绮霠手中的长剑,箭步上前挡住了衙差,说什么也不让县令当真将凤绮霠压进大牢。
他明白杜夫人跟县令的关系向来非比寻常,尤其他爹死后,杜夫人跟县令的往来更是过从甚密,若是此刻凤绮霠给押进了大牢,难保就此再也出不了牢门,就算凤绮霠的身手不差,但面对彪形大汉,若再加上囚枷,他真是不敢想像杜夫人会让县令怎么对付凤绮霠。
“龙当家的,这刁女都嚷著要谋财害命了,难不成你还想护著她?”
县令挺起胸膛走向龙顼霆,指著凤绮霠,就冠她一条谋财害命之罪,要龙顼霆立刻把人交由他带回府衙大牢。
“县太爷,这刁女我龙家当然不会包庇,只是,请大人看在我的面子上,大事化小,让我处理这‘家务事’好吗?”
看得出来县令绝不可能轻易善罢甘休,为了保全凤绮霠,龙顼霆只能要求县令别把人押走,让他好好处理。
“龙当家的,本府很怀疑你要怎么处理这刁女。不过,当然,龙当家的面子本府定是要卖,那,本府就先瞧瞧龙当家的处置吧。”
挥手要衙差先行退下,县令转过身去,先让杜夫人待在衙差身后,尔后双臂往胸前一环,一副等著看好戏的表情。
“夏竹,去拿文房四宝。”
虽然龙顼霆并不想走到这一步,但,此时此刻若想保全凤绮霠,他似乎也只能如此了。于是他旋身走向朱雪虹,将她从门板上救了下来,并且吩咐杜夫人的丫鬟去将文房四宝取来。
让龙顼霆救下的朱雪虹浑身颤抖,倚在龙顼霆怀中不住哭泣的模样楚楚可怜。
须臾之后,夏竹捧著文房四宝前来,放上凤绮霠房中的桌案后就赶忙跑开,就怕凤绮霠一个转念,自己也成为受气包。
龙顼霆说要处理“家务事”,却是让丫鬟取来文房四宝,让所有人都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这文房四宝是能怎么处理“家务事”?
瞅视著龙顼霆,他那一声叫她刁女的话不断在凤绮霠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他不但怪她胡闹,现在她还成刁女了?
只见龙顼霆面对文房四宝面色凝重,提笔写下一张文书,便递给了凤绮霠。
“放良书?你真当我是你买回来的?”
望著手中龙顼霆亲笔书写的放良书,凤绮霠简直不敢置信,她的眼前一片漆黑,耳畔嗡嗡作响,但那放良书斗大的三个字却怎么都于她眼前挥之不去。
“少爷,你要赶我们走吗?”
看完了大姐手中的文书,凤霁蝶同样无法接受。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向来对她们一家极好,对大姐更是一如捧著至宝似的,舍不得大姐伤心难过的龙哥哥如今会这么对待大姐。
“霁蝶,别这么没骨气!他就算不赶我们走,这里我也不稀罕留下。既然你一直把我看成是买回来的丫鬟,那你这封放良书也就表示你我从此恩断义绝!霁蝶,跟娘说我们日落前离开龙家。”
闭上眼忍住泪水,凤绮霠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牢牢站立著没有昏厥过去,抢在龙顼霆回答之前抢白,告诉小妹,也告诉龙顼霆她不在乎离开,但她却觉得自己的胸口让这封放良书狠狠地挖了一个大洞。
他怎么能这么看她?一直以来都是如此?那他又何必向她求亲?
她不过就只是他买回来的丫鬟,一封放良书就能打发了,她什么也不是。她以为他对自己就如同她对他,但手中这封放良书残忍地告诉她一切都不是她所想的那般;对龙顼霆而言她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可以用放良书打发的丫鬟罢了,甚至就连从前他亲口说过的话也不算话了!
“大姐……龙哥哥,不是这样的对不对?你不是当真要赶我们走的对不对?”
在龙家住了这么多年,这里几乎是凤霁蝶认知里的第二个家了,怎么如今向来疼她、爱姐姐的龙哥哥会这样翻脸不认人?
“县太爷,我家的丫鬟已经受到该有的处分了。今日惊动县太爷,改日我必定亲自前去赔罪,今日日落之前,我保证这刁女一家就会离开洛阳。”
没让自己望向凤绮霠,只是轻轻瞥了一眼流著泪望著自己的凤霁蝶,龙顼霆转头向县令保证凤家一家今日一定离开,要县令看在他的面子上别追究下去。
县令挑了挑眉,不著痕迹地瞥了杜夫人一眼之后,点了点头道:“龙当家的,既然如此,本府也不好再说什么,至于赔罪就别说得那么严重了。在洛阳,龙当家的面子可比我这县令还大,今天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拱手作揖,县令提笑让衙差退下,一改方才摆起的官府派头向龙顼霆陪笑,话中有话,示意从今尔后还需要龙顼霆多多卖他面子。
“龙哥哥……”
听见龙顼霆的话,凤霁蝶慌得想再说些什么,却一把被凤绮霠拉住,没让小妹有机会再说些什么,只是语气冰冷的望著地面道:“霁蝶,简单打包就好,我们从家里带来什么就别多带走一点,日落之前要出城,快些打包吧。”
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她不该信了龙顼霆,信他真对她好,信他当真想要她过门做他娘子。
许久之前,她不就该学会教训,千万别轻信他人了吗?
如今有此下场,只能说她活该自找。上回她轻信郑员外,害得大妹至今下落不明,如今她们不过是一家被赶出洛阳,不过就是她心碎得痛不欲生,有什么好抱怨的?比起几年前,她几乎没有损失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