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来临,叶羽宁发现两人之间好像有什么在悄悄改变,接近凌晨三点,酒吧即将打烊,却还有零星的酒客没离开。杰斯已经把游戏台附近的灯关了,叶羽宁边打呵欠边擦拭空的桌椅,就连唱机里喧嚣的摇滚乐也静止了下来。
没过多久,只剩下最后一名女顾客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杰斯聊天。
每隔一阵子,叶羽宁总会看见一些女人穿着低胸衣服流连吧台,喝着和酒吧粗犷调性不同的鸡尾酒,眼神暧昧地找杰斯聊天。
甚至一两个行径比较大胆的女人,言语中明显渴求杰斯施舍一些感情。
然而杰斯却始终不为所动,轮廓坚毅的脸庞,酷样的姿态,不给女人任何可乘之机。
叶羽宁听过的杰斯唯一一次恋爱,就是和梁子桐的那段。
有一次,叶羽宁和杰斯去采买食物,在路上,好奇问过他:“为什么不再谈恋爱了?”
杰斯没有想很久,就回答她:“刻骨铭心的感情一次就够了,不需要多,剩下的如果都是露水姻缘,还不如打开电视看球赛,看书也不错,甚至连看世界地图都很有趣。”
第一次听见看世界地图比看女人有趣。那时,叶羽宁差点在机车后座笑翻了。
今晚,最后一名妇人在接近快打烊的时间,却一进没离开的打算。叶羽宁频频打着呵欠,擦拭完桌椅,把镖靶上的飞镖全部取下收拾好,连动手动脚都收拾好了,那女人还是没走。
叶羽宁走进吧台里,就听见女人说:“好想喝Sexonthebeach。杰斯,我可以教你怎么调,这里有黑醋栗利口酒吗?”慵懒松软的语调,眼神媚媚地睨着杰斯。
杰斯坐在吧台里面的椅子上,无聊地玩起打火机,摇头说:“这种调酒我也会,不过店里不但没有利口酒,也没有水蜜桃和凤梨汁,只有伏特加,想喝吗?”
“杰斯,有没有人说你很不解风情?”女人一副被他打败的语气。
叶羽宁在旁边听了,忍不住想偷笑。Sexonthebeach是一种微甜的女性调酒,杰斯竟然叫对方直接喝伏特加!
“有,大家都这很难说。”杰斯站起身,瞄了一眼墙上的钟。“三点了,抱歉,酒吧要打烊了。”
女人乖乖掏出钞票放在吧台上,杰斯送她到门口去搭计程车,回来之后,叶羽宁已经在擦拭吧台。
后来,两人沉默做完清洁工作,一如往常,杰斯骑车载叶羽宁回租屋处,中途停在某个十字路口,她忽然说:“你知道那女的在邀你一夜情?”Sexonthebeach在酒吧等于一夜情的代名词。
“小女孩,我在酒吧混很多年了,怎么知道。”
“别叫我小女孩。”她抗议,很用力地拿戴在安全帽的头撞他的背。
“噢。”杰斯缩了一下,笑着说:“你很暴力。”
“你对她不感兴趣?”她问。
“我为什么要对她感兴趣?”他反问。
“杰斯,你曾经有过一种“就是她”、“就是她没错”的那种恋爱直觉吗?”
“废话,当然有,我都几岁了。”
“那你怎么知道就是她呢?”她很好奇地问。
杰斯耸了耸肩,一副很洒脱帅气的表情。“不知道,时机来了就是会知道,甚至不需要想太多。”
后来绿灯一亮,杰斯随即很快骑走,叶羽宁还在思考他的话,双手没抓稳,差点摔下车,惹他回头说:“喂!抱紧不会吗?”
以前,杰斯这么说的时候,她都回他:“你作梦,下辈子吧。”然后,他就会立刻理清说:“拜托,我是为了安全起见,没别的意思。”
他们之间除了上次那喝醉后擦枪走火的吻,就没有更进一步。杰斯对女人,包括对她,目前似乎都没有太大兴趣的样子。
有别于以往,叶羽宁静静地搂住他的腰,一句话都没说。
深夜的街上没什么车子,很快地,杰斯骑到叶羽宁住处楼下,随即放她下来,她把安全帽还给他,从口袋里拿出录音笔,问:“我最近写了一首歌,想不想听?”
“想。”
自从上姿叶羽宁和蔡哥在饭店发生冲突后,杰斯就劝她不要再和蔡哥聊络了。经纪公司的整体策略显然是有问题的,蔡哥和她的想法差异太大,解约是最好的办法。然而解约需要付一笔金额不小的解约金,地凑不出钱之前,她还是回归基本面,先储存实力再说。
以上这些都是杰斯都她的。所以,现在她空闲的时间大部分都拿来听歌和写歌。
秋季的深夜,杰斯把摩托车的脚架踢下来,车停在街道旁,和她一起坐在大楼阶梯上,用耳机听录音笔里的歌。
录音的品质不好,但依旧听得出叶羽宁的音质清透干净。这首歌有些淡淡民谣风,歌名叫做《在忧伤的街口遇见你》,是一个女生暗恋一个男生的心情。
歌声结束,杰斯取下耳机,微点头。
“很不错。”他说。
“只是很不错?”她微皱鼻子,不满意地睨他一眼。他沉思半晌,好像想建议什么,她抢先说:“好啦!我知道副歌的部分还不够流畅,我再修一下,修好了再给你听。”
“嗯。反正继续加油就是了。”他说。
“杰斯。”见他要走,叶羽宁忽然拉住他的衣角。
“没有啦,没事,拜拜。”她放开他,什么重点都没说。
“嗯,早点休息。”杰斯说完,跨上摩托车,低音频的引擎声响起,随即急驰远去。
叶羽宁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心想——杰斯,如果我不小心喜欢上你,你是否也会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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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在微妙的感情中摆荡,忽上忽下,若有似无的感觉,真的很让人心烦。
叶羽宁的个性不喜欢思考太深奥的东西,用脑过度经常会让她不耐烦。以往在学校里,她原就不是那种喜欢念书的好学生,或许是这种缘故,所以和杰斯越相处越让她觉得像是在读一本深奥的书。
她始终无法搞懂他在想什么,却又老是被他出其不意的想法惹得哈哈大笑。
然而,杰斯却始终故我,若无其事,镇定得像一座稳固的高塔,又让叶羽宁微微感到心慌——他是不是会为任何女人,包括她,再动心?
然后,秋季中期,叶羽宁突然累倒了,不幸感冒发高烧。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听见电话响声,叶羽宁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勉强睁开眼睛,却是一脸痛苦的表情,挣扎了好久,才终于接起电话,是杰斯找来的,他问:“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呃,现在几点了?”浓浓的鼻音,微带沙哑。
本以为叶羽宁是故意翘班,一问之下才知道她感冒了,想到没人照顾她。离酒吧正式开营业时间又还有两个小时,杰斯挂完电话就直奔她家。
瞧她整张脸红彤彤的,杰斯抻手一摸,这才发现她发烧了,立刻量了体温,耳温竟然高达39度!
杰斯胡乱帮她穿上外套,一把将昏沉沉的她横把下楼,送她去附近的诊所看病,挤在一群流鼻涕咳嗽还跑来跑去的小孩中间,叶羽宁表情分外无辜,她虚弱的靠在杰斯厚实的肩膀一。
“好几次叫你出去倒垃圾要穿外套,你都不听,看吧,终于感冒了。”杰斯还在唠叨。
叶羽宁连回俏皮放大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得脑子好像快烧起来,昏沉沉。
后来,医生看诊结束,确定是发烧感冒,当场让她吃退烧药,嘱咐她多休息。杰斯送她回去休息,半路上,她坐在后座差点要睡着,他单手骑车,另一只手紧紧拉着她。
到达住处,杰斯又抱她上楼,她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杰斯拉开她家的小冰箱,里面除了可乐和绿茶,什么都没有。
杰斯到附近的自助餐店买了些清粥,叫她起来,但她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两三口就摇头不吃了。
这天工作时,杰斯有些心神不宁,好像酒吧少了什么。不到凌晨两点,还有一两个酒客逗留,由于都是熟客,杰斯就请他们赶快离开,酒吧关门之后,杰斯又买了些东西过去找叶羽宁,她还是昏地在睡觉。
量了耳温,有些退烧了,额头也出汗了。杰斯去浴室把毛巾弄湿。擦拭她的额头,她恍惚间醒了过来。
“起来吃点东西,该吃药了。”杰斯说。
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叶羽宁肚子空空的,可是却没什么胃口,勉强把热粥吃了一些。杰斯看起来很担心她,频频劝她:“多吃一点。”
她只好勉强自己多吃一点。后来,杰斯喂她吃药,她没办法一次吞下那些药丸,小时候发高烧吃药的恶梦好像又回来了,但不吃又不行,杰斯眼神很凶地盯着她,她一次一颗,他好几次才硬咸下那些药。
送叶羽宁回床上休息后,杰斯在要回去之前跟她说:“医生说隔六个小时要吃药,早上我再过来看你。”
“不用了,早上是你睡觉的时间,我会记得吃药。”
“不吃药还会继续发烧,医生有特别交代,我怕你一个睡过头就忘了。”
“我可以用闹钟。”叶羽宁强调。
“没关系,我早上还是会过来。”
见他要离开,她忽然舍不得,忍不住又拉住他衬衫的衣角,叫住他:“杰斯。”
“嗯?”杰斯回并没有凝视着她。她的眼神柔弱无助,停顿了好久,她才说:“我好像一直在给你添麻烦。”
“我已经习惯了。”杰斯微咧嘴角,有些嘲弄地笑了。后来,忍不住又关心地说:“多休息,酒吧工作对你来说太累了。”
“才不是,工作我能胜任。”她一脸倔强。
可能是一个人孤单太久,来台北的期间又没有遇到什么知心朋友,现在因为生病而显得特别脆弱,反正她是有感而发,讲完之后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呃?”看兔崽子她掉泪,杰斯有些愣住。由于她没放开他的衣角,他只好坐下来,手指温柔抚触她的脸颊,抹去她的泪。
“闭上眼睛,等你睡着我再走。”他可以体会她需要有人陪伴的心情。
“唱一首歌给我听。”她低声求他。
“我五间不全,哪会唱歌。”杰斯浓眉微沉,表情有些严肃。“乖,眼睛闭起来睡觉。”
叶羽宁吸了吸鼻子,缓慢闭上眼睛了好久,终于睡着了,她梦到自己跌进充满阳光的海里,有鱼群,珊瑚,还有海豚在嬉戏……
睡着之后,她的手自然松开他的衣角,杰斯站起身,离开房间,回家之间,他在她家楼下独自沉默地抽了一根烟。在安静的街上,想起的都是过去几个月和她一起生活的细微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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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几天,叶羽宁感冒痊愈,杰斯去意外病倒了。
该说流行性感冒病毒太厉害,还是叶羽宁太有感染必?总之,杰斯已经好几年没感冒过,因而一被传染,立刻高烧不退。
星期二的黄昏,叶羽宁去酒吧找杰斯,原本想约他一起去日式烤肉店吃烧烤,发现他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发现他发高烧,想找温度计,但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叶羽宁叫醒杰斯,苦劝活劝、死拖活拖,硬把高大的杰斯拖上计程车,带他去诊所看病。
看诊的时候,杰斯虽然是清醒的,但因为发高烧,脑袋昏沉沉,一直在乱讲话,医生头号:“哪里不舒服?”
“我已经十年没感冒了,我是被滤过性病毒感染了吗?医生,话问滤过性是什么意思?”杰斯不回答问题,反而一直在发问。
“是一种细小的微生物。因为该病毒小到能通过最小的滤过器,所以被叫做滤过性病毒。”医生解释,随即问:“除了发烧,有流鼻水或鼻涕吗?”
“没有,只有喉咙很痛,身体酸痛。”
“把嘴巴张开一下。”
医生想检查确认,并且在发炎的地方涂药,杰斯却不肯合作,只说:“我已经有十年没感冒了。”
“我知道,但还是请你把嘴巴张开让我看一下。”医生耐着性子说。
叶羽宁在旁边忍不住笑了,劝杰斯:“快点,这样你才能好好回去休息。”
杰斯不甘不愿地张开嘴巴,大脑显然发烧到不大能思考,因为他说:“被小到肉眼看不到的病毒打败,这样好蠢。”
呈羽宁和医生好笑地面面相觑,她甚至忍不住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