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
她想伸手去抹,双手却落入他的掌心,与他十指密密交扣,她的指甲略略陷进了鳞次增生的掌背间。
床第凌乱,纠缠着两道身影。
兽般狞美,倾力驰骋的男人,双眼因欲火焚烧而炯亮,绷紧的双臂,肌理愤张,覆上坚硬红鳞,形成力与美的融合。
将他变成这副模样的人,在他身上,甜蜜绽放。
迷蒙的妖冶,可爱的艳媚。
那种对于白己发出羞人申吟,又是恼,又是无能为力的神情,让人更想放手欺侮。
他伸舌吮去残留在嘴角,属于她的芬芳。
这一景,煽惑、迷眩,教她双腮炸开艳红,飞快闭眼,不要受他勾引。
瞧见那样的他……骨髓深处传来了战栗。
她害怕那种感觉,害怕那种完全失控的感觉。
眼角越来越沉,一丝湿意,蜿蜒而下,没入鬓发。
她与他,同时怔住,所以缱绻激狂的动作,全数停止。
他一整个僵直,硬生生压下想躁进的冲动,伸手抚摸她的发鬓,确定摸到了一股湿湿,染得指尖微微泛亮。
那是……眼泪?
「有这么痛吗?」他惊嚷起来,该死,他把她弄哭了……
「……怎、怎么了?」她觑向他,眼睛一片蒙蒙水雾,看见的他有些模糊,但他脸上诧异的神色,仍是瞧得清晰。
「你哭了……」他将指尖凑近她眼前。
「不可能……是汗吧……」她也去碰触眼角,浅浅的一道水痕,仍在。
他的汗水?还是她的?
两者皆有可能,唯独不会是泪水。
她没有泪水,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
一定是方才漂流律动之际,凝在他额际的薄汗,恰巧滴落她的眼角。
一定是……
「我弄伤你了吗?!很痛是不是?」
蒲牢慌慌张张,斥责自己的失控。
明知她娇嫩,受不住太激烈的折腾,他竟然还放任欲望主宰,下了重手,在中途失了理智,蓄意纵情贪欢……
「不要问——」她羞愤欲死,捂着脸,哀哀惨叫。
他问得太私密,太直率,她学不来他的大刺刺。
「到底是怎样?!支吾啥呀?痛就喊痛!不舒服就直说不舒服!哪里会痛?受伤了吗?」不问,他哪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的表情,不像痛苦呀!却哭了出来,双眼红通通的,水光潋滟。
明明没有眼泪的她,此刻眼眶里全是泪雾,一定是太痛了,才会连眼泪都经榨了出来!
蒲牢越想越紧张,越紧张,越要问出个所以然。
「……」她埋首双享下,面对他的逼问,相应不理。
结果,这男人,不只动口问,便直接打算动手,要扳开看!
她能挥拳打他吗?!
能吗?!
他还可以再迟钝一点!
当他正准备从她身体退离,要好好「检视」她的情况,她真的险些出手,朝他那张脸上挥去,或是直接戳向他的眼,阻止他继续……
她知道,她有更好的办法。
伸出的柔黄,不见半分暴戾,不往蒲牢脸上招呼,而是在他颈后紧紧攀附,将他按下。
同时,被吻得艳红的嘴儿主动凑上,把他后头更多的羞人话语封进口中,不再任其胡说。
天底下,没几只雄性生物,能抵抗这种诱惑。
特别是他这种……理智力薄弱的雄性生物。
尤其,她反客为主,粉嫩的小舌刷过他的唇心,仿效他做过的知径。
慢目生涩地分开他两片唇瓣,往内攫探,碰触他的舌,与之缠绵。
她穿梭在他发间的手,腻在他胸前的丰盈,轻吐在他鼻梢的香息,还有,足以粉碎他意志力的甜美润裹,温暖、紧室、契合……
电般的酥意窜上背脊,欢麻了他整身,引发他浓浓低喘。红鳞,如下腹火烫的欲望、傲嚣挺立,坚硬如钢、似铁。
被紧缚在她娇嫩之中,他情愿耽沉溺毙,沦为她的绕指柔,随她掐揉,乖顺听话。
眼中,温温热热的水泽感,又再度蓄满粉眶,这一次,红枣很确定,不是汗水。
这陌生的感觉……是泪意?
是她曾经一时异想天开,拿泪鲛美人落下的泣珠,闭眸,将小小真珠摆上眼窝,再任它滚下眼角……所想要体会的「哭泣」?
但,她为何会哭?
为何会……想哭?
最疼痛的时候,已经熬过了,初初尝到情欲,女孩很难完全获得欢愉,尤其她紧张颤抖、张皇失措,他带领她所经历的一切,远远超乎她的想像,两个个体,竟能以那样亲密的方式,合而为一……
若非心中一个念头——她想拥抱这个男人,这个性子直、嗓门大、粗手粗脚,却待她细腻贴心,对她的关怀,在那对火灿的眼眸间,流露无遗的可爱男人——强烈支撑,她哪有足够勇气,主动索吻,用双手,密密环抱,用纤腿,娇娇攀附,讨着他的占有……
泪珠,一颗颗,纷纷滚落。
她明明……觉得这样的相属、拥有,好圆满,那因为包容着他,而产生的疼痛微不足道,不值得落泪。
可她哭了,生平第一次的眼泪,献给了他。
不为难受,而是淡淡的幸福,在心窝深处,膨胀。
双手掌心托在他肩后,抱住满手的温暖。
蒲牢沉沉进击,追寻麻脑的快慰。
汗水淋漓,畅快宣泄之后的拥抱,餍足得教人叹息,有好半晌,他牢牢环住她,品味着迷人的余韵,舍不得与她分离。
嘴唇本能寻访她的柔嫩,要再索讨甜甜的吻,吻过发丝、吻着薄汗的鬓角,再往前,却吻到一嘴的浅咸——
他猛抬头,看见她哭得好惨,脸上全是眼泪,长发散在蚌床上,看来楚楚可怜。
他简直想一头撞贝蚌大床的壳盖!
又、又又失控了他!
他的掌控力,到底是有多薄碎?!
大哥,你又全部从娘胎里「生」走了吗?!一点点渣,都不留给我……
他捧住她的脸,慌乱地抹去泪珠子,沾了满手的水湿……
「我的技术……糟成这样哦?」
他问,有些自责,更多的是汗颜。
他自己是做得很痛快,满足到无话可说,光是回想起来,身体依然滚烫烫的,吮指回昧乐无穷。
她却哭成泪人儿,梨花带雨,像对他的蹂躏和床技不佳,严正控诉……
「不是……」她摇首,腮间水珠纷纷。
她自己也惊讶,泪水为何不止,如断线珍珠,擦去了,又来。
「还是……太快乐?」他燃起一丝奢冀,希望答案是这个。
她捶了他一记,闭嘴!
蒲牢抚抚挨她软拳的右颊,不痛,痒痒的,咧嘴一笑,她脸红红的模样,诉尽了她到底是痛楚、或痛快居多。
「这攸关到下一次燕好,表现良好,『下一次』才会快快再临,不然,你被吓坏了,不肯跟我……哎哟!」又遭她捶歪另一边脸颊。
被他逗得好气又好笑,既羞又惭,用泪水蒙胧的眼皖瞪着他,带有一些娇噎。
「……是魟医替我治疗,产生了成效?」她喃喃说道,做着猜测。
「魟医替你治疗?哪里?」他怎不知她开始接受治疗了?
在你张牙舞爪,一副欲置人于死地,险些把魟医吓破胆的那个时候。
「我之前浸泡于大鼎内,便是在治疗。」她轻叹,内心对魟医好过意不去。
「不是熬汤底吗」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红枣煮汤」呀!
「并不是。」这一回,连叹气都省。
又非每个人都与他一样,当她这位「红枣」熬得出药效,好吗?
「我还在想魟医哪生的狗胆?!要动你,也不先问问我。」原来是误会。
蒲牢脸上倒不见半丝歉疚,只当魟医运气不好。
「可是你哭个不停,很不寻常吧?!那只庸医,药效下得太过?则可恶,等会儿一定要去找魟医问个清楚!她要是哪里出了差错,魟医就当心他的一身鱼骨!
就算他手掌又宽又大,却对那些小东西无力招架,它们湿濡了他的指腹,烫着指肤,同样从指缝之间汇聚渭落,挡都挡不住。
它们将他整治得很挫败。
「我不清楚……」因为治疗过程被蒲牢中途打断。
原先魟医吩咐她,须泡上半个时辰。
「我一点也不觉得难受、伤心,甚至感到久违的……安稳,为何眼泪还是掉个不停?」她困惑,需要有人为她解答。
自从爷爷过世,她一个独立,虽不至于面临生活困顿,布衣简食亦能平稳度日,不愿麻烦他人,她总是努力坚强。
有多久……没有依靠过谁?
有多久,不曾再被谁抱进怀里,揉揉发、拍拍脸蛋,让她能软软腻着、赖着,像个孩子,随兴撒娇,由着她任性?
现在,他搂抱着,虽然稍嫌懊热,也不似长辈疼宠晚辈的单纯搂抱,他太勃人,除了拥抱,不时摸摸这、亲亲那、上下其手,一整个不安分……
他的汗水、他的胡子、他的鳞,摩掌在身上,微微粗砺刮人,她并不觉得讨厌。
她将他搂进胸前,密密贴合,她努力展臂,环满他。
「是魟医的药汤,解清我出世便带来的余毒? 让我得偿宿愿,体会落泪的滋昧?」
在他怀中,她轻轻喃语,吸着鼻,还在抽泣。
「若是如此,也不该是在……这种时候,让我哭得这般狼狈,好丑……」她的声音略略沙哑。
太羞人了……
竟是在欢好之际,哭成泪娃儿……
她还以为,她第一次的落泪,该是在危急、或绝望、或剧痛时……
之后,若要魟医商谈药效、成果,教她如何启齿,说得出口她是在什么情况下……
思及此,两洼泪泉滚流得更凶狠,还配上了艳红的颊霞。
蒲牢手足无措,慌张去揩她的泪。
「你……不会是回想起刚刚……后悔了吧?」 才会泪水哗啦啦往外泼,他忍不住胡乱瞎猜。
「我才不是后悔」她连连摇头,否认得好快:「一点后悔也没有……」
边说,边哭。
他乱了手脚,猛昔她拍背,怕她哭到忿气。
「没后悔就好、没后悔就好,你哭成这样,害我很担心……你对我不满意——」他一脸很怕惨遭她「嫌货」的神情,非常认真的怕。
她听完,璞嗤笑出来,然后继续哭。
「又哭又笑,你是小娃儿哦?」见她露出了笑,蒲牢稍稍松懈,才有调侃人的好心情。
她不怕他取笑,带些骄纵的口吻,回嘴。
就算……她说得再任性,蒲牢都会包容她。
不知为何,她有这样的感觉。
「所以,你现在算是『重新出世』就对了。」要不要找奶来喂她呀?
蒲牢笑着,真当她是小奶娃,揽在臂弯内,摇呀摇。
红枣眉止俱柔,喜欢被他这般对待、哄着,她突地想到:「有人说,娃儿之所以落地啼哭,是因为他们知道,投胎入世,才是苦难与磨练的开始。」
跳离轮回,才是天赐恩惠。
「那你没哭着落地,代表你这一世没有苦难和磨练,平安顺利。她眸儿微睦。
「……还能这样解释呀?」
他,将她懂事以来,便暗暗自卑的「隐疾」,说成……好事一件。
「是呀,大家都哇哇大哭,就你没有,他们哭入世苦,你说不定是带着笑脸来的。」嗯……儿时的她,一定长得很可爱、很讨喜、很粉嫩,软绵绵的……
「我喜欢你这种豁达的说法。」
红枣弯唇笑,泪珠滑过勾扬的唇角,笑意美丽。
「喜欢也哭哦?所谓的『喜极而泣』?」他把她按进赤裸胸膛,沉稳的声音在胸腔震荡。
「喜极而泣?」她重复着。
「你不也说过,快乐是会掉眼泪呀。」他自身是还没遇过开心到哭的情况啦。
此时此刻,他只希望,她的眼泪是为欢喜而流,不要扶带一丝丝的悲伤或……后悔。
「快乐的眼泪……」她轻声呢喃。
她凝眸,看看他。
看他,为了她的眼泪,露出这种表情——
这种好担忧、好要紧,仿佛眼眶滴下的泪,是钻刺在他心上,那般的表情。
她的心,都要为此融化了。
而无形间,化开的心,凝为有形的泪,盈掬在他掌,啜进他嘴里。
或许,她的无泪,是老天爷的一种厚爱……
因为,那时的她,身旁没有这样的人——
这样笨拙、却在意她,这样粗犷,却细腻珍惜她的人。
当年,痛失至亲,无论她哭得多声嘶力竭,谁来抚慰她?
谁能像蒲牢,不舍,爱怜,因她的哭、因她的笑,而悬念挂心?
兴许,她在等他的出现。
等待一个,能在她哭泣时,拥她入怀,轻言相慰,逗她欢笑的人。
在他面前,可以放声哭、朗声笑,不用佯装坚强,无须隐藏的人。
眼泪知道,那个人,出现了。
眼泪在等的那个人……
它再也不用强忍,哭吧,他,会珍惜的…… ……
捧在他掌心的娇颜绽放清艳微笑,随其颔首。
豆大的泪,一颗颗、一点点,酒下。
她开口,嗓音饱合清脆笃定:「这是,快乐的眼泪。」
她将他抱紧紧,紧到每寸肌肤没有空隙,最赤裸纯真的贴近。
「我以后变得很爱哭,怎么办?」她开始担心这个问题了。
太依赖他的话,怎么办才好?
「只要不是痛苦的难过的泪,要流多少都没关系。」他说。
红枣闭上眼,听看他的声音,热泪盈眶,好想……扑进他胸口,安心大哭。
蒲牢不懂见好就收,一肚子实话,继续说下去。
「你刚躺在我身下,一身粉嫩,脸蛋红通通,模样好娇、好美、好妖娩,一边喊我的名,盈满泪水的眼瞅看我,让我好亢奋——」 他一点都不介意这样爱哭的她——限于床第间,受尽宠爱的狂欢泪水——时常出现哦。
她「打」断他的话,一拳送他。
色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