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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贵妾(上) 第六章 身世很可疑(1)

  都是亥时了,也不知几刻,甄妍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是辗转难眠。

  她只记得自己上了马车之后,实在支撑不住睡意,迷迷糊糊地竟睡着了,而且这一觉睡得可熟了,怎么抵达驿馆的都不知道,甚至当醒过来了之后,看到自己躺在床上,一旁的春草正在传膳,她更是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想不到,春草接下来和她说的话更是惊人。

  「姨娘你醒了,」春草看着她,表情还带着一些促狭。「马车到驿馆的时候,姨娘睡得太熟了,我本想叫醒你,可是大人却不让我叫,而是亲自将姨娘你抱了起来,直接抱进房里,就连这身被子也是他替你盖的呢!」说着说着,春草居然窃笑起来,「可就没看过大人待人那么温柔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永远只有一个表情呢!」

  甄妍听得面红耳赤,暗恼着自己的不中用,居然让宋知剑抱着进来,但更气恼的是,他那么温柔的一面,她居然睡过去了没有亲眼看到。

  她只能幽怨地望着春草,这傻丫头怎么就不叫醒她啊!就算偷偷摇醒也好,她真的很想很想知道,被自己的夫君抱着是什么感觉。

  横竖都错过了,甄妍草草用过膳、梳洗过后便让春草去休息,但这会儿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在床上翻了一阵后,她叹了口气起身。原本窝在被子里不怕受凉,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掩着胸的肚兜,不过秋夜不比夏夜,风吹来令人微颤,她抓了件丝绸罩袍披在身上,行至桌边将油灯点亮,随手挽了个髻,便坐着琢磨起这次在华州城是否只停留一晚,该不该在这华州城里置办些什么,好在路上用。

  才一天的功夫,她可是明白了宋知剑带着的那些国公府护卫是一群兵痞子大老粗,根本是把出行当成行军了,吃喝衣行全部从简,要不是顾虑着女眷,还能住驿馆,只怕她和春草得露宿荒野。以前没有她的时候,真不知道宋知剑这等讲究的文人在这大而化之的勇国公府是怎么捱过来的。

  华州虽称为州,但因为前朝曾经废弃过其建制,如今的华州城是重新改建的,规模不小,听说白天景色秀丽,山峦壮阔,晚上看出去只是一片黑,这么大的城池置办一些日常用品与干果食材是绝对没问题的,要考虑的只是时间够不够她派人来回一趟。

  在甄妍偏头思索着时,房门突然悄悄地被推开,她只当是春草进来了,抬头一看,却与宋知剑惊艳的表情对个正着。

  没想到会是他,甄妍子愣住,忘了自己衣衫不整。

  宋知剑倒是大饱眼福,眼前美人如画,月白色的外衫半掩着,露出那抹翠绿色的肚兜,白嫩的胸倒是丰满,一身雪肤擦得线条起伏,更突显了杨柳细腰,松松的发髻落下了几根发丝,看起来意韵风流,媚态横生,他真没看过这样的她。

  他承认,基于男人本能,他身体有些异样。

  只是几个眨眼的时间,甄妍倒抽口气拉紧了罩衫,却是涨红着脸瞪着他,不发一语。

  「你是我的妾室。」他想了想,淡淡地说了这一句。

  他原意是想解释自己不告而入的原因,但甄妍听了却浮想联翩。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男人进了妾室的房里,而这个妾室又恰好酥胸半掩,春色撩人,那么这个男人是想做什么?

  想到接下来很可能发生的缠绵悱恻,甄妍有些呼吸急促起来,心里挣扎着是要接受,还是要推开呢……

  宋知剑只当她听懂了,大步来到桌前目不斜视地坐下,像是没有看到她这副媚态撩人的样子,径自说道,「虽说带你出来是不想让你顾着忙活府里的人与事,但到江宁,我当真需要你的帮忙。」

  瞧他说得正经八百,甄妍的脸色微僵,她似乎误会了,幸好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否则她还不一头撞死来得干脆。

  甄妍极力平静了气息,问道,「帮什么忙?」

  「我这回南巡,是为了查皇上被刺的事。」这件事她也经历了,某种程度说起来,她更算是被害者之一,父亲因此身亡,自己还差点失身,所以他直言不违,倒没在她面前隐瞒什么。「虽查不到你父亲牵涉此案的原因,但就他留下来的几句话,我相信他知道些什么。」

  「我爹他是清白的。」甄妍微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我也希望他是清白的,但也要查到能证明他清白的证据不是?」宋知剑出言安抚着她。「所以我希望你回想一下,你爹生前与什么人过从甚密,或许能从旁人那里得到一些线索。」

  甄妍无言地点点头。

  宋知剑静静地盯着她,直到她被盯得不自在了,他突然又说道,「还有一件事……」

  甄妍抓着衣襟的手用力到都泛白了。「什么事?」

  「能不能不要叫我大人?」宋知剑其实一直想提这件事很久了,原本他不以为意,但是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渐渐不同了,再继续让她这么尊称他,听了相当别扭。

  原来是这件事……甄妍的手松了松,心忖自己这样一惊一乍的,究竟在紧张什么。可是在这种时简单独与他相处,真的无法不叫她紧张。

  「那妾身要叫你什么?」各种称谓在她心头掠过,叫夫君?但她不是正妻,这样叫似乎不适合。或者叫他宋郎?可她怕以后在府里这么一叫整个国公府的男人都回头了。干脆叫他剑郎?说实在的不太好听……最后她挣扎了半晌,才试探性地唤道,「三爷?」

  宋知剑微微皱眉,对这个称谓其实是不满意的,这跟府里下人叫他有什么不同?她虽是侍妾,他可从来没有看低过她。

  「叫三郎吧。」他的声音微沉。

  她可以这么亲密的唤他?甄妍挣扎了半晌,数度张口无言,终是微红着脸,低声轻唤,「三郎!」

  声音娇脆细致,挠得他的心里有些痒,听起来果然顺耳,宋知剑微微笑了。在她面前,他很容易就不再掩饰自己的真实心情。「既然都叫我三郎了,那么我们今晚就……」

  「你要睡在这里?」甄妍深吸口气,杏眼圆睁。

  「我是说,我们今晚就各自好好休息,明日便离开华州城。」宋知剑语里含着微妙的笑意。「你以为我想说什么?」

  甄妍大窘,平低下头不敢看他,简直欲盖弥彰。

  「今夜你这模样……其实我很喜欢。」宋知剑大胆地打量起她。他虽是文人,可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君子。「如果你要我留下来,我也不介意……」

  「没有!我我我……我还没准备好……」甄妍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胸口里跳出来了。

  孰料宋知剑却是微微挑眉。「难道我留下来就一定要做什么?」单纯睡觉不可以吗?

  「你!」这当真是轻薄了,哪里还有文人的君子风范?甄妍猛地抬起头想瞪他,一下子忘了把衣服抓好,丝绸的质料滑下了一边肩膀。

  宋知剑看得心头一紧,不由伸手替她拉起衣服,却顺手摸了她香肩一把。

  温热的大手抚过自己赤裸的肩,甄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软了,幸好是坐着的,否则还不倒在地上。

  末了,她只能扶住桌子,欲怒还羞的看着他。

  「你好好休息吧!」他转身,含笑离去,心中不住想着,原来这便是女子可爱之处,而她尤其可爱。

  直到他走远了,甄妍犹自觉得自个儿被他触碰过的地方隐隐发热,她即便羞恼,却也骗不了自己其实不讨厌这样,只能忸怩地扯着袖子,一边却又不禁酸溜溜地想着这个男人表面正派,其实根本一肚子坏水,居然撩拨姑娘这么有一手,她总不能每次挨打都无法反击吧……

  马车离丹华州城,花了几天来到板城渚口,换成了水路。

  众人乘上两层楼高的大型官船,顺运河南下,直达盱眙。

  宋知剑假作关心水患,在盱眙停留数日,还叫来了盱眙县令参详,之后号称视察,继续上船,船经山阳渎至京口,最后换成陆路,整个路程花费了一个半月,终于来到江宁县城。

  才离开数月,但江宁山川秀美,林木森森的风光,在甄妍眼中竟有些陌生了。

  或许是近乡情怯,她总觉得眼前来来去去那些穿着士子服的文人、胸口包得紧紧的仕女们,还有连常服都带着儒风的百姓,他们说话带着南方特有的软糯腔调,动作也没有京城的人那么大,这一切太熟悉到不真实的场景,让她恍如置身梦中。

  或许是因为那个时候她在父亲身边,如今却是在她的夫婿身边,景色依旧,人事全非。

  「走吧。」宋知剑来到她身边,轻声在她耳畔说话,将她拉出了胡思乱想,「今日我的身分就是个普通商贾,姓宋,在家行三,来自晋境,专门在两地走货行商,贩卖布匹瓷器。去看娶了丧父的你为妻,今日回来祭拜岳父,顺道拜访故人,所以你……」他若无其事地看了她一眼。「放轻松。」

  或许这是要她演也得演像一点,但甄妍突然感受到这就是他的体贴,不让她沉溺在那种感伤的情绪之中,不由微微一笑,轻唤了一声,「是,三郎。」

  这声三郎又甜又糯,宋知剑心弦微震,纳闷地看了她一眼,但见她只是甜笑不语,便放弃了她或许是在撩拨他的想法。

  然后,甄妍笑得更甜了。

  两人连袂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口,门上挂着禇府的门匾。

  这禇府的主人名叫禇春雄,与甄平是故交,两人平时常相约喝茶清谈,有时甚至小酌两杯,甄平喝醉了还会直接宿在禇府,足见两人交情颇深。

  宋知剑上前叩动门环,开门的门房知道他们的背景及来意后,没多久便来了个管事客气地领了人进去。

  这褚府,一眼望去并不气派,比以前的甄府还要小点,不过内部的庭院布置也是颇用了心思,石砖白墙,木杆灰檐,都是些素雅的颜色,但院子里却穿插着各色菊花,凸显出层次与奇趣,还有一棵大大的丹桂正是花期,树梢白花点点,恰好占据了廊道的一半,而廊枯居然依着桂树锯成不规则形状,走在廊中暗香飘动,引人入胜。

  那领路的管事见两人看得入神,笑道,「这桂树可有上百年了,当初建廊道的时候,其实可以不必碰到桂树的,不过老爷说桂树如此雅致,不看可惜,需得好好利用一番,这廊道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走过去的人都必须看它一眼,还得避身让路呢!」

  一听就知道这禇春雄是个风趣的人,而甄平生前也并不严肃,难怪两人能成为好友了。

  不一会儿管事已将两人带到花厅,里头禇春雄早已在等着两人。他是见过甄妍的,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生得这么美貌的女儿家要忘可是很难,何况甄平还是他好友,所以他对宋知剑商贾的身分并没有任何怀疑,等到他们坐定,寒喧几句后,褚春雄才问起来意。

  虽然认迟禇春雄的是甄妍,但宋知剑如今是甄妍的当家,自然是由他答话。「褚世伯,岳父视世伯为至交好友,知道世伯最爱彩瓷。兵父生前收藏着一支釉下彩鹤纹壶,在他不省人事时还挂着褚世伯,让我们在他故后将此壶送来,说是只有世伯才知道此物的价值。」

  对外,甄平的死只说是急病去世,因为他在邻近也算是小有才名,所以还盖了墓。

  禇春雄接过宋知剑命人抬进来的箱子开箱察看,果然看到一支约有手臂长的鹤纹长颈彩壶,上头的鹤振翅欲飞,栩栩如生,果然是珍品。

  禇春雄当然不会知道这壶是宋知剑按着甄平的喜好挑选的,甄家以前根本没这玩意,他只是感慨着好友对自己的牵挂,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甄兄是我见过最才华洋溢的人,怎么就这么去了呢?想不到不只是我悼念着他,他也念着我,竟还记得我最爱这东西。」

  「岳父的风采小侄也是仰慕不已,只可惜他当时病重,急急将内子交托给我后就往生了,没有机会多瞻仰。」宋知剑表面唏嘘,却是不动声色地打听着。

  一旁的甄妍也做出黯然的神情,但却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思念起父亲,不过倒是显得极为配合宋知剑的话。

  禇春雄也是一脸遥思。「甄兄之才无须多言,人格之清高也让我很感佩的。他收养了甄姑娘后怕继母待她不好,竟然就一世不娶,此种慈父胸襟着实令人激赏。」

  此话一出,不仅宋知剑震惊,甄妍更是当场白了脸,表情呆滞久久无法反应。

  他从来没想过甄妍竟不是甄王亲生的,甚至连甄妍自己都不知道。

  「你们……」这对夫妻的异状落入了禇春雄眼中,令他也吓了一跳,试探性地问道,「难道你们也不知道?」

  这时候,他真有些后悔自己嘴快了。

  宋知剑半真半假地道,「确实不知。不过兴许是岳父收养内子时内子年幼,所以没有什么印象,就认为是亲父了,不过无论如何,岳父疼爱内子,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何妨?」

  后面这句话倒是说给甄妍听的,她虽然还没缓过劲来,但心里确实好受了一些,不由暗自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禇春雄点了点头。「也是。不过甄兄是什么时候收养女儿的我也着实不知,他是五年前才搬到江宁,之前隐约听他提过自己是从京师那边来的,但准确是哪里我也不晓得。」

  宋知剑看了甄妍一眼,若有所思,无怪乎他听甄妍说话并未带有南方口音,原以为她是想入境随俗,故意改的,如此看来或许她小时候就是住在北地。

  不过究竟是北地的哪里?真的是京师?宋知剑发现,除了这五年在江宁的生活,甄平的过去竟是无人知晓,连带甄妍也是来历不明,纵使如褚春雄这般知交都了解得不多。

  今日前来褚府得到的讯息比想象中多太多了,宋知剑顺着禇春雄的话长吁短叹了一阵,便借口告辞,带着甄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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