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暐,崔丞相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回殿下,今日李厚特意找了崔丞相与谢丞相相谈,已经决定让华皇公主与肃王在两个月后大婚。”
“两个月?”李重熙冷笑。“不长不短,但够我们部署取他性命了……”
“崔丞相说,最快明日李厚就会下诏,届时不但肃王得返回北慎国准备大婚,二位太子也必须立即离京,返回属国。”
“那么,窦天琅便要回去南襄国了,是吗……”他在内心琢磨,随即看向出月。“出月,南襄王的病情如何?”
“回殿下,听说南襄王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甚至一度陷入昏迷,御医没把握他还能撑多久,南襄国的大臣们也几次送密信给天琅太子,希望他早日回国……”
“等不到驸马之选结束,便要他匆匆回国?”李重熙嗅出了端倪,“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出月。”
她低头回答。“南襄王病危,王储在外,恐怕有人正密谋夺位——”
“我听说窦天琅的两位异母弟弟都有此野心,当初窦震力主太子之位必须传给长子,两位王子恐怕因此早有计划了……”
说到底,窦天琅的命运竟跟他父亲一样,是吗?都是拥有太子之位,却遭手足陷害背叛,窦天琅又是怎么想的?明知自己活不了多久,王位对他应该不甚要紧,那么他坐上太子之位,难道真是为了自己快活?
不,无命之人不会有这等执着,若他非得得到一国权力,说得通的理由只有未央,为了他唯一的亲妹妹。
“如今南襄王若死,天琅太子便会名正言顺地继位,他们便再也没机会称王了……”
“还有一件事。”李重熙微笑。“就是窦天琅没能成为驸马,不必交出南襄国的王储之位。”
他与北宫澈因为皆是独王储,交不交出王储之位并无意义,不过南襄国的状况完全不同,若是窦天琅中选,自然得交出王位,由另外两位王子继承。
出月变色,“殿下的意思是……一旦驸马人选决定,二位王子便会起事,想办法杀了天琅太子?”
“而且他们有很好的时机让这计划毫无破绽。”李重熙大胆推论。“那就是让窦天琅死于广朝,死在南襄国以外的土地上——”
换作是他,肯定会在这时机杀了窦天琅,因为这是最能推卸责任的计划,或许窦天琅之死会引起两国之间一些风波,可是绝对比他死在南襄国土,让他们完全成为标靶的好!
“殿下,那么您想怎么做?”
“务必救下窦天琅。”李重熙决定赌这一次,赌南襄国的两位王子有没有贼心作乱,赌窦天琅能不能一反心思相信他,“出月,动用在南襄国的其他细作,打听两位王子的行动,崔暐,你负责找人隐密地保护窦天琅,不能让他受到一点伤害,知道吗?”
“是,属下从命。”
为了让窦天琅能信任自己,他一定会出手相救,保住他的南襄王位。
当李厚找来三位太子,正式告知他们驸马人选已定,即是肃王北宫澈之时,窦天琅与李重熙也在返回锦亨园后,接获崔有忠送来的旨意,必须于明日启程返回属国。
回到别院的路上,窦天琅显得若有所思,虽然知道自己落选是必然之事,他却神情严肃,像是还有心事。
李重熙猜想他的异样想必与南襄国势有关,便乘机攀谈。“怎么了,天琅弟?失望落选的事吗?”
窦天琅扬起笑容。“重熙兄笑话了,天琅从来没期待中选,何来失望?”
“那么为何眉宇不展?”李重熙关心地问。“明日我们就要启程了,此去不知何时再见……若你愿意的话,今夜我想在水殿设席,为你我饯别,如何?”
“重熙兄邀约,自然不能推辞,那么今夜就在水殿恭候了。”接着窦天琅扬手拜别,先行走向别院。
与窦天琅分别后,李重熙转身步向居所,在那株梅树前,他瞧见未央正在等他。“你怎么在这里?”
一见到心上人,她的小脸便悄悄染红了。“听说皇上已经下旨,要两位太子启程返回属国了,是吗?”
他对她一笑。“对,明日一早,我们就得启程了。”
“那么……”她小心斟酌,几经思考,好不容易才问出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再见到你?”
他懂了她的心思,安慰道:“你放心,等我回到东巽国向父王禀明我们的事,就会带人去南襄国向你父王请婚,不会拖过秋天的。”
接着他从怀里抽出一团绸缎摊开,将里面包裹的金钗交给她。“这是那日你见到的金钗,代表我对你的心意,未央,你好好收下,等我前去提亲。”
伸手接下了信物,未央虽然欣喜,可表情也复杂起来。
虽然他这么保证,但她还是不安,万一他一回东巽国便有事耽搁,万一他父王不同意他娶自己,那怎么办?
一想到那些不知为何冒出来的“万一”,她咬唇,好不希望与他分开。
发觉她的忧虑,他关心地凝望她。“怎么?这样还不放心吗?”
“我不放心,总有不好的预感。”未央仰脸,随即将那支金钗退还给他。“在重熙哥哥来南襄国见我之前,这金钗先由你保管,我要等你到时候再送给我……”
万一他们一分开,他就跟子玉哥哥一样消失了,让她永远找不到他怎么办?
她好担心,于是要他带着金钗,那么就算两人分开,只要他一看见金钗便会想起她,想起她在南襄国等他……
李重熙怔了下,也马上意会她的心思,她是希望自己不要忘记她,还有跟她的约定。
霎时,他的心也被她的柔情充满,眼里只有娇甜可人的她,复仇与计划一下子离他好远。
他隐隐动情,忍不住抬手抚摸她的粉颊。“我知道了,我一分一刻都不会忘记你,直到我亲手将它再送给你……”
他展臂让未央投入自己怀中,紧紧相拥,在离别之前,最后一次感受彼此的温度。
自圣旨命二位太子返回属国,窦天琅一行人离开广都已过了半个月,他们越过通往广都最重要的隘口宣城后,持续往南方前进,即将到达广朝南方最大的城市——舒城,预估不出三日,便可到达渡口郢城,乘船渡过南海返回南襄国。
一路上,未央虽然还能与哥哥有说有笑,可默默无语之时,窦天琅便瞧见妹妹秀眉微蹙,眼眸轻愁的模样。
有时,她也会自顾自地微笑,像想起了什么。
窦天琅不用问也知道她心中何思,除了雕龙太子,没人能让向来开朗活泼的她变得如此惆怅。
那日寿宴后,未央也找他谈过,说她真的喜欢雕龙太子,他也喜欢她,希望自己能同意他们的事。
他本来想用“子玉”这借口使雕龙太子放弃未央,没想到他们却是越黏越分不开,只是他们即便两情相悦,可他对雕龙太子仍有防备。他……真是妹妹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吗?
“殿下,看样子我们傍晚就能抵达舒城了,不如现在稍作休息吧。”当马车停在一处风光明媚的杨柳岸边时,出月掀开车廉对两人禀报。
“也好,净是坐车,我都坐得有些闷了。”窦天琅拉回神思,出声答应,唤着妹妹。“不如下去走走,去看看外面有什么好风景?”
“好,那我陪哥哥去吧。”未央一扫愁绪,也展笑对他说道。
于是兄妹俩下车散步,出月与桓玄还有几名护卫随行在后,离开了车队往岸上小坡走去。
小坡上,刚好有对老夫妇停在路上,像是遇上什么困难,未央见了便向哥哥丢了个眼神,抢先步上前。“老爷爷,你们没事吧?”
“啊!有人来了,老婆子,你撑着点啊!”老爷爷旋即对他们解释。“我家老婆子病发作了,我赶着带她回家呢!”
窦天琅见状问道:“老婆婆是什么病?我们马队上正好有大夫,不如给他看看?”
“不用了,小病而已,家里有药,就在小坡上,如果几位肯帮忙,能不能帮我扶扶老婆子?”
未央马上去扶老婆婆。“我来帮忙,老爷爷,你带路吧。”
窦天琅也帮忙搀扶老婆婆。“老人家,走路小心点,马上就到家了。”
几人便跟着老人家往坡上步去,当他们到达坡上的小茅屋时,一群黑衣人猛地由屋内窜出,持刀逼来。
窦天琅错愕不已,身边的老人家也旋身抽出刀来,直抵他的咽喉——
“危险!殿下!”桓玄马上拔剑,拉过离他最近的窦天琅,护着他躲过来剑。
“未央!”窦天琅见状立即喊妹妹,怕她遭遇毒手。
未央则被出月护着,匆忙地拉退到角落。“出月,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公主,你别怕,出月会保护你的!”出月身为女官,也拥有一些武功底子,立刻抽出短刀。
“哥哥呢?他在哪里?”
“桓玄正保护着殿下,公主放心,不会有事的。”
未央的目光搜寻远方,终于看见处在混乱中的窦天琅,只见桓玄以身体护着窦天琅,数次击退敌人,周围的护卫也奋勇抵抗,只可惜人数太少,纷纷受击,倒卧在地——
“哥哥!”未央见此劣势,都要急哭了。“出月,哥哥会有危险的,你快去救哥哥吧!”
“不行!公主,我必须保护你,否则殿下会分心的。”
虽然桓玄武艺出众,可窦天琅毕竟不会武功,既要杀敌又要保护主子,确实也教桓玄身陷困境,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几次临危,出月也想跳出去帮忙,可她不能不顾未央的安危,否则对窦天琅或李重熙都无法交代。
与未央紧牵着手,出月环视四周,既要防备敌人也同样担心窦天琅,她只能凛住气息,眼看桓玄遭人砍伤,两人处境渐危……
“殿下!”
“哥哥!”
当一个黑衣人持刀迫近窦天琅的胸口时,两人同时惊呼,幸好桓玄及时回神,抬脚踹开黑衣人,使窦天琅不被刀剑所伤,然而护卫死伤殆尽,情况也越来越凶险。
这时,另一方忽然出现一批人马,个个身着青色护卫装束,领系红结,武功了得,立即加入战局,替桓玄击退那些黑衣人。
出月看出那是崔暐的手下,心中也安了下来,李重熙的安排果然有了用处。
同时,黑衣人的头子也发现不对,立即吹笛撤退。
“公主,你看我们有援兵了,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怎料就在她松懈之时,一名黑衣人竟从身后摸来,试图伤害未央。
“公主快躲开!”出月及时将她往旁边一推,举刀挡下了对方砍来的刀。
“出月!”未央在地上滚了一段才爬起身,想找一个安全地方藏身,谁知另一方草丛竟也窜出一个黑衣人,一见到男装打扮的未央便擒住她。
“出……”未央还不及喊出声,便觉得后颈一麻,随即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