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他所知,享誉国际的钢琴家楚天祥三十年前在华沙举办的肖邦钢琴大赛得到铜牌,回到台湾后,娶了以音乐世家闻名全球的林氏家族的掌上明珠,开始活跃于音乐界。
楚天祥靠着挺拔的身材、英俊的面孔和感情澎湃的音乐才华,先走红于日本,这股楚天祥风潮开始席卷北洲,然后他又利用林家在音乐界的地位向世界伸手,年仅四十五岁便登上各国顶级音乐厅演奏。
雷承杰十八岁那年,因为亲生父亲派人寻找他而来到意大利,他更亲自到音乐厅聆听楚天祥的演奏好几次,幸运的结识楚天祥,进而与他的女儿楚绽交往。
忘年之交的两人几乎什么都谈,但是他从来没听过与爱妻感情甚笃的楚天祥谈及妻子以外的女人,更遑论他还有一名私生女。
他迟疑的神情让虞楚媛的心仿佛被大刀划过,疼痛难忍,不过她还是很努力的挤出笑容;“他是我的父亲,史坦威钢琴也是他送给我的。”“这……”雷承杰一脸疑惑,因为他一直以为楚天祥和妻子的感情十分融洽。
看着她清澈的双眸闪闪发光,他根本找不出一丝杂质来证明她说谎。
“我母亲是在父亲结婚后不久认识他,母亲是一名小提琴手,跟着父亲到国外演奏,他们认识三天便陷入热恋,一个月后母亲怀有身孕,那时父亲的妻子刚生下女儿,母亲为了不让父亲为难,所以让我从母姓,原本父亲为我取的名字是楚媛,后来就成了虞楚媛。”她并不期待在他深沉的眼瞳中看见信任与全然的相信,不过还是说了。
她不晓得自己的心在贪图什么,也不想探究答案,但是面对雷承杰,她因为父亲追随母亲的脚步离开世间而产生的寂寥情绪竟然消失无踪,只贪求他一点点温柔的安慰。
“父亲住院的前一年,担任空服员两年的我辞掉工作,陪着他到处旅游,而我也时常以助手的身份协助他开演奏会,我们两人的亲情就像他与母亲的爱情那般浓烈,却忘了被他丢在家里的婚生女儿,为此,我真的对她感到无比的歉疚。”
“你说的女儿,是指楚绽?”
“嗯,楚绽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虞楚媛微笑,笑容里隐含翥着苦涩。
雷承杰心疼的瞅着她,心思千回百转。
如果她说的是实话,那么她今天会出现在楚家外头就说得过去了,而且回想起来,他在楚家外头看见她时,楚绽的神情既愤怒又不屑,恰好吻合她的说法。
虞楚媛不晓得他究竟藏着什么心思,不过他的一语不发深深的刺痛她脆弱的心房。
“总裁,冰块融化了。”她打破沉默。
雷承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包着冰块的毛巾正滴着水,他的手湿透了,更糟糕的是,她的针织外套湿了一大片。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他急忙将毛巾拿到厨房,用力拧干:
“没关系。”她笑说,贪看着他的背影。
他的背部看起来好温暖,仿佛只需要用脸颊磨蹭,就能感受到无比的安心与放心。
但……他是楚绽的。
她无法克制熊熊燃烧的嫉妒火焰,那炽热的妒火比她在一年前瞧见楚绽穿着红色礼服在国家音乐厅举办独奏会要来得灼烫。
因为父亲将全副心神放在自己的身上,她对楚绽感到愧疚,所以那年参加肖邦钢琴大赛时,第一次受到楚绽和她家人的刻意打压,她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就连父亲也不知道,因为不想让他为了她伤透脑筋,也是对楚绽的一种补偿。
但是现在看着雷承杰,想起他是属于楚绽的男人,她不禁心痛如绞,比放弃音乐难受一干万倍。
是的,她爱上雷承杰了。
她的心无法自拔的深陷其中,就连一向自诏坚定的理智都拉不回奔驰的情感
雷承杰转身,望向虞楚媛,好看的薄唇轻轻扬起,“可以弹琴给我听吗?”
虞楚媛怔愣住,下一刻点了下头,答应他的请求。
雷承杰的耳里不断的回荡着虞楚媛弹奏的琴声,温柔却带着淡淡的伤悲。
在他的要求下,她为他弹了莫札特、肖邦、李斯特和贝多芬,他坐在沙发上,一双眼没有一刻离开她有如天使的娴静侧脸,让他的心得到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休憩。
他在她家中待了将近四个小时才开车离开,在这段不算短的时间里,他们什么也没有做,只有她弹琴,他听琴,她下厨,他品尝,如此而已。
但是他不否认,那平淡安静的四个小时里,是一首令他回味无穷的夜曲。
离开她家后,他先回到办公室,处理早该做完的工作,接近晚间八点,才驱车来到位在阳明山上的楚家。
“杰,你来了。”楚绽开心的圈住他的手臂。
雷承杰没有说话,只是轻扯嘴角。
“吃过饭了吗?”她扬起小脸,笑得灿烂。
“吃过了。”他轻声回应。
“喔。”楚绽噘起嘴巴。
她早已知道雷承杰是个不会给人惊喜的无聊男人,但是他高挺的身材和俊逸的面容,以及那融合了东方人与意大利人的内敛气息,让她着迷不已,就算知道他花名在外,依然紧紧抓着他,愿意委屈自己,当他台面上的唯一的的女友。
雷承杰来到客厅,坐在欧洲风的织花沙发上,望着眼前占地宽广的中古世纪古典摆设,刹那间,他竟然开始想念虞楚媛那小小的却暖暖的客厅。
“我想请你帮我瞧瞧我父亲留下来的东西,有哪些比较值钱?”楚绽让仆人将早已装箱的古董,一箱一箱的搬到他的面前。
看看堆在眼前,十几个约莫六十公分宽的纸箱,雷承杰站起身,打开箱子,从里头取出一件又一件的古董,仔细的欣赏。
在橘色的灯光下,他取出一本泛黄的乐谱,乐谱上头画了许多符号,勾起他的兴趣。
“我听说这是李斯特用过的琴谱。”楚绽解释。
“是吗?”雷承杰小心翼翼的翻了几页,又在其他纸箱里挑选古物。
但是任由他怎么翻,就算近小小的缝隙也不放过,就是找不到他一直想亲眼目睹的东西。
那是他曾经听楚天祥说起,藏着肖邦秘密的无价宝物。
“这是你父亲所有的收藏吗?”他疑惑的问。
“对呀!父亲存放收藏的储物间和书房都差不多清空了,只剩下一些书和乐谱。”楚绽云淡风清的说。
瞧她一脸不在乎父亲离开人世的模样,雷承杰肯定今天早上她虚弱的倚靠在他怀里的模样全都是装出来的。
“怎么了?”她一脸不解。
“没什么。”他勾起一边嘴角,看着手上的古董,心思却飘向远方,想起楚天祥在世时曾经说过的话。
我有一样非常特别的收藏,是一条跟肖邦有关的项链。
这么特别的东西,我当然是送给心中最特别的人。
我想,现在项链的主人一定不知道自己手上的东西价值连城,甚至可以说手里握着一个音乐界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是就算知道了项链的秘密,对项链的主人来说,项链只是用来想念我的物品,但是对我的家人来说,项链一定会变成换钱的宝贝。
特别的人?
雷承杰的脑海不停的转动,最后终于想起了什么。
虞楚媛?
如果今天虞楚媛在她家里告诉他的秘密是真的,那么身为楚天祥的私生女的她,该不会就是他口中那个特别的人?
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那条他万分想亲眼目睹的项链一定在虞楚媛的身上。
不着痕迹的,他扬起嘴角。
他不懂自己为何感到愉悦,是因为终于找到心心念念的项链,还是他又能给自己一个理由去见虞楚媛?
嗯,一定是前者。
他可以想象当那条藏着肖邦秘密的项链出现在顶级拍卖会场时,与会来宾的赞叹声与此起彼落的喊价声,霎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虽然项链是楚天祥送给他心中最特别的人,要那人将项链当成怀念他的物品,但是如果项链的主人能将项链卖给他,他也只能说在那人心底的天秤,金钱远远比对逝者的怀念来的重,而这也是他所乐见的。
“你今天找我来看这些古董的目的是什么?”虽然雷承杰早就知道答案,但还是意思性的一问。
“我想说这些古董放在家里也只是放着,若是我将这些父亲在遗书里注明留给我的古董委托你拿到市场拍卖,不晓得能卖到什么样的价钱?”楚绽微笑的说,一点也不心虚。
他微眯起眼,暗暗盘算着,不一会便开口,“三亿跑不掉。”
“真的?”一听到这些东西价值不菲,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伯父将这些东西保存得很好,每样东西还附有购买时的认证和说明,重点是他们很有收藏的价值。”瞧她一副贪婪的模样,雷承杰竟有说不出的厌恶感觉,不过没有表现出来,深沉的双眼闪着精光,没有任何感情掺杂其中。
“如果你将这些东西全部委托我卖,扣除给公司的必要费用和抽成,我保证能帮你把他们换成三亿以上的金钱。”
“杰,这些尔西就委托你了。”认识他三年,楚绽第一次被他用这样精锐无比的目光盯着,让她像一只无法抗拒的小鸡,任由他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