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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宠小青梅(上) 第五章 痛失至亲回沈家(1)

  十四岁,是个美好的年龄。

  十四岁的沈青再也掩不住少女的风姿,出门必须在脸涂紫叶水,再穿上厚厚的垫肩及裹胸。

  麻烦、不舒服,但比起身为女子无形的拘束,她更不在意身体的拘束。

  这两年,她还是日日清晨进书院,只是不再念书,念书这事儿,有殷宸为她送来的家教专人指导,进书院是为着跟师父习武。

  这段日子下来,虽没练出飞檐走壁、飞针伤人的功夫,但撂倒几个偷鸡摸狗、合伙抢劫的家伙倒也不是太困难。

  通常她天未亮进书院,辰时过后返家念书,她和以前一样努力,考状元的雄心壮志始终没变。

  现在不是练武时间,沈青还是一路往书院跑,脸上笑容止也止不住,因为殷宸又来信了,明知道每月都会收到一封,却还是在收到信时忍不住开心。

  她太快乐了,急需一个讨论对象,可以和她说说殷宸、聊聊过去的对象,因此她往书院快跑,跑过大门、教室、宿舍……她跑到草庐前,用力推开门——

  她傻住了!

  桌子呢?椅子呢?师父那一箱闲书去了哪里?屋子里空荡荡的,好像那些东西从来都不存在似的。

  怎么会?她早上还在外头蹲马步、练拳的呀,她还赖在师父身上撒娇说:“师父,你教教我剑法吧。”

  “学剑法做啥?上阵杀敌?”

  “我想耍帅嘛。”

  “要是不小心往身上划两刀,那就真够帅的。”

  她叹气摇头。“师父老了。”

  “我哪里老?”

  “要不怎记不住,我是天才,天才岂会做蠢事。”

  天才两个字让师父大翻白眼,嘘叹两声道:“认真说来,你师兄才是真天才,我遇见他的时候才四岁,没人教,竟自个儿在墙边蹲马步,整整两个时辰呐。”

  这话真戳人心窝子,就算她十四岁,谁要敢让她蹲两个时辰马步,她跟谁翻脸。不过见识过殷宸的武功,确实啊,她这个天才都自叹不如。

  早上还在和她斗嘴的师父,去了哪儿?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从原路狂奔回去,现在她很厉害,半路上不必停下休息也不会脸红气喘。

  冲进家门、跑回屋里,翻出早上师父给的册子,上头歪歪斜斜地写了“武功密笈”四个字。

  她没认真看,只当师父闲来无事练练毛笔字。

  再次打开,里头字迹潦草,可见是在匆促间写下的,上头写着最近正在学的内功心法,一页页往下翻,沈青脸色越见凝重。

  师父写得相当认真,把她日后该学的都写上了,为什么?因为不能再教、不想教?因为——

  翻到最后一页,两个大大的字映入眼帘。

  走了!

  师父走了?

  殷宸离开、他也离开,穆颖辛、陆学睿通通走了,寂寞像从天而降的巨石,打得她头昏。

  晋县很不好吗?为什么所有人都想走?

  好半晌后她苦笑了,不是不够好,晋县只是他们的中继站,而非永久停留的地方,但于她而言,这里是娘死后她能够自在呼吸的地方。

  在这个世道,男人与女人之间隔的不是一条线、不是鸿沟,而是一道天梯,一段她拼了命也追赶不上的距离。

  突然间她很想、很想……很想遥远的二十一世纪,直到一声声呼叫把她从自艾自怜中拉回来。

  “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

  跪在外婆床前,沈青默默垂泪,外婆的泪水也在深深的沟壑中蔓延。

  “你不点头,外婆怎走得安心?”外婆虚弱道。

  怎么点头?努力那么久,她就只差一步啊!

  殷宸保证,必教她梦想成真,她发誓要向沈家证明,女子也能撑起一片天,她的人生可以靠自己来周全,努力那么久的事,她不想放弃!

  “傻孩子,考上状元证明不了什么,只会让你惹上欺君之罪,你所有的努力只为着赴死吗?”

  “不会的,师兄会帮我,他说可以就可以。”

  “阿宸能够纵着你,却保全不了你,要不殷氏也不会只剩他这个骨血。”

  “师兄说到做到。”她咬牙道。

  怎么办?这孩子比她娘亲更固执……一急,噗!她吐出一口血,不断咳嗽,脸色发紫,眼看要喘不过气。

  丫鬟见状,一面为她拍背顺气,一面哽咽道:“小姐,求求您,您就依了老夫人吧。”能不依吗?她可以对全世界发狠,却无法对疼爱自己的外婆狠心啊!

  一咬舌,她尝到血腥。“好,我回沈家,我不考试了,我当个婉顺好女子,乖乖待嫁。”

  她不甘心,她逼迫自己,她放弃、她伤心、她难过,因为不想外婆遗憾……

  “你发誓,你不回……沈家,外婆……魂飞、魄……散,死不……瞑目……”

  外婆使尽全身力气,瞠开双目,用力看着沈青。

  怎么可以?怎能让她以外婆为誓?猛摇头,她不要!

  “发誓……”外婆紧紧拽住她,逼迫。

  沈青死命握紧双拳,任由指甲戳入掌心,在上头烙下血痕。闭眼,泪水从眼角滑下,深吸气、举掌为誓。

  “我对天起誓,若不回沈家,就令外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安宁。”语出,多年努力瞬间灰飞烟灭。

  外婆点点头、松口气。“好……孩……”

  “老夫人!”

  丫鬟放声大哭,沈青猛地张开双眼,泪如雨下……

  下朝时分,陆学睿远远地看见殷宸,快步跑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肩头。

  陆学睿成为宫廷侍卫,平日觉得他办事不靠谱,但这两年越来越有模样了。

  穆颖辛跟在陆学睿身后与殷宸碰面,三人肩并肩,桃园三结义再度合体,只是中间少了个矮子,难免心中惆怅。

  “父皇打算下月初封三哥为太子。”殷痕眉飞色舞,比起前世,皇帝整整提早三年封太子。

  两年前返京,殷宸考上探花,顺利进入翰林院后,与穆颖辛、陆学睿投靠到三皇子阵营,两年来,他们在皇帝跟前使劲儿为三皇子下功夫,在朝臣面前悉心为三皇子抬轿,有他们的帮忙,三皇子如虎添翼。

  穆颖辛做的事都看在三皇子眼中,他成功得到三皇子与皇后娘娘的信任与看重,并视他为股肱。

  至于母妃的痛哭流涕、哀号怨气,穆颖辛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此话一出,穆颖辛和殷宸对上眼,他们办到了。

  前世穆颖辛得皇帝偏爱,最终登基为帝,但不服气他的臣官十有七、八,他花十几年功夫才将他们一一打压,可那些人都是贤臣啊,他们不过是相信,三皇子会是个更好的皇帝。

  事实上没错,他们目光犀利、阅人无数,比起穆颖辛,三皇子确实更适合那张龙椅。前世穆颖辛当了几十年的痛苦皇帝,一辈子战战兢兢,如今能脱离桎梧,自然开心。

  而殷宸,前世的他为好友两肋插刀,陪他筹谋算计,本该征战沙场的他却被困在朝堂里,宰相这名号很好听,但对于父兄的愧疚……上辈子的殷宸被罪恶感狠狠折腾,至死都不安心。

  重来一回,他们都可以不一样。

  三皇子封太子,殷宸自他口中取得承诺,一旦有战乱,必定说服皇帝,让他掌大旗,为穆朝出征。

  太子不明白,为什么殷宸非要他这个承诺,如今国富民安、四海升平,为什么他认为齐国会无端发起战役?而取代镇国公的徐澈将会大败?

  太子不明白,但穆颖辛和殷宸都很清楚,那是前世清清楚楚留下的轨迹。

  前世徐澈大败,皇帝派周铨出征,勉强打了个平手,最后两国谈和,这次……殷宸定要争取此役,他要与徐澈正面交锋,要查清父兄死因。

  “这样很好。”三人对视一笑,脚歩轻松。

  “穆七要成亲了,去喝一杯贺贺吧!”陆学睿提议。

  没错,穆颖辛马上要成亲了,对象还是前世的结发妻子杜玫。

  那是个温良尔雅的女子,她为他生下两个杰出优秀的儿子,她亲自教养他们,也把几十个不是她所出的庶子女教养良好,让他的后宫平静和乐,皇子公主们手足情深,不见夺嫡乱象。

  杜玫活得比他更老,比起沈青,她更适合后宫。

  两年前,穆颖辛从父皇给的名门淑媛名单中一眼挑中她。

  对于沈青,心中依旧不平。

  那年梅树下初见,他放手,是不愿她再次枉死,不想复习前世错误,但一起念书上学、长期相处,与前世截然不同的沈青令他怦然心动。

  他后悔,却仍然放手,因为她眼里只有殷宸,而殷宸心里也装满了她……

  殷宸发现穆颖辛凝在嘴角的苦涩,长臂揽上对方的肩,他明白兄弟为自己放弃了什么。

  “杜玫是个好女人。”

  “我知道。”她的家世、教养、性情,再没有人比她更适合自己。

  “这是正确决定。”

  “我明白。”

  “谢谢你的知道和明白。”殷宸道。

  陆学睿听着听不懂的话,看着两人“目光传情”,不满的分开他们,硬把自己插进中间,说:“从现起,用我看得懂的眼神、听得懂的话来表达。”

  两人再度对上眼,均笑开。

  “走吧,喝酒去。”殷宸道。

  “好,不醉不归。”陆学睿大声附和。

  “我听母妃说,姑母也在帮阿睿找媳妇。”穆颖辛说。

  陆学睿瞠大眼睛。“真假?淑妃娘娘亲口说的?”

  “嗯,母妃说要替姑母掌掌眼。”

  陆学睿唉叫一声。“我不要!”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容得了你要不要?”殷宸瞪他,不过是成亲,瞧他那副怂样儿,又不是要把他推入火坑。

  “那你咧,你比我还大,为啥姨母不替你张罗?”

  “我娘和姨母不同。”殷宸道。

  一句话,穆颖辛和陆学睿垂了眉,都知道的,过去英姿飒爽的姨(姑)母,自从那场战役之后就变了个人,变得阴沉抑郁,让人不敢接近。

  陆学睿抱歉自己挑了个烂话题,连忙干笑两声圆过去。“娘说要找个厉害的媳妇管我,以后我再也不能逛花楼、听曲儿,连跟哥儿们喝酒,都会人在旁边唠唠叨叨,呼……我才不要成亲!何况我和阿宸、青子约好的呀,我们要一起娶媳妇儿、一起进洞房。”

  这一说,穆颖辛和殷宸笑开,一人一掌落在他背上,把他拍了个踉跄。

  这时火曜不知从哪里躐出来,他在殷宸身前拱手道:“爷,沈姑娘的外祖母过世了。”

  殷宸蹙眉,急道:“好,我马上去。”

  穆颖辛跟着开口,“我也去。”

  “婚礼。”殷宸提醒。

  是啊,晋县虽不远,但一来一往也得六、七日,何况还得帮沈青办丧事,大婚在即,新郎官怎能缺席?

  穆颖辛叹道:“翰林院那里,我帮你告假。”

  “多谢。”

  “快去吧,有任何情况,捎信回来。”

  “我会。”殷宸拍拍穆颖辛肩膀,飞身一躐,转眼不见人影。

  看着殷宸背影,片刻后陆学睿问:“沈姑娘是谁,瞧阿宸那副紧张样儿,是他的心上人吗?”

  心上人?确实啊,若不是他们已经在彼此心上,他怎大度得起来?“是。”

  “真假?他什么时候认识一个沈姑娘了?不行,太没有义气,他居然告诉你不告诉我,等他回来,我跟他没完!”

  穆颖辛失笑,等他知道沈姑娘是谁,他想不想完,还真不是他能作主的。

  陆学睿一脸八卦,笑问:“快告诉我,是哪家的沈姑娘,模样怎样?性情怎样?比起皇上赐婚的杜家姑娘又怎样……我得写信告诉青子,阿宸都找到对象了,我们两个得加把劲儿,可不能输……”

  随行在棺木旁,沈青一身素衣、面无表情。从外婆咽下最后一口气开始她就憋上了,说不出口的情绪压在胸前,越来越涨、越来越闷,闷痛到让她无法忍受,大家都告诉她,哭出来就好了,可是她没办法……

  她无法吃睡,她像行尸走肉,明明还在喘息呼吸,却恍若失去知觉。

  其实很早以前她就明白外婆身子不好,知道外婆不能一直陪伴她,知道她早晚会和娘亲一样抛下自己……

  早知道的事,早该做好准备,只是死亡……谁能准备周全?就算早知道,还是会有奢望啊。

  奢望奇迹,奢望外婆再撑久一点,等她考上状元,证明自己能够顶天立地,她将大声对外婆说:“我不是普通女子,邵家的荣耀、邵家的门楣,有我在!”

  可是,外婆等不及……

  这是第二次送走最亲密的人。

  前世她在不懂亲情是什么之前就失去亲人,她是个只能依靠自已在茫茫人海中独行的孤儿,这辈子本以为通通有了,却没想到……仍旧一点一点失去……

  她不哭,因为明白,哭得再凶也改变不了上天掠夺的动机,再伤心也不会有人因此而伫立,她再能干、再有本事,终究只是一个人,前世、今生……都一样……

  扬手,纸钱自手中散去,在空中飞扬、翻腾、落地……

  这是在嘲讽她?任她再会翻腾,终也要落地……

  缓步前行,周围彷佛围起防护罩,她听不到哀乐奏鸣,看不到下人悲戚,她的灵魂被抽走,只剩下肉体随着队伍前进。

  扬手,纸钱再度从手中散去,只是手落下的时候,一个坚定的掌心握住她,转头……她看见他。

  “别怕,我在。”殷宸说。

  一句话,他掌心的温度迅速从她的手心扩展到手臂、到身躯、到心脏……

  她一语不发,两人安静对望,他闯进她的防护罩,把人气带进她的世界,然后感动一点一点、再一点……

  凝结成冰的泪水在此刻瓦解,堵在胸口的哀伤被融化,她的委屈哀愁争先恐后冒出来向他讨拍。

  那话儿说得多好啊,眼泪只对在乎自己的人有用。

  于是她的泪水教他愁了眉、硬了唇角,教他的心扭成团,让他无法安生。

  他生气,气她把自己弄得这么瘦,气她让自己不成人样,她不知道,即使在远方,他仍然时刻惦记挂念她吗?她凭什么不在乎他的在乎,凭什么不理会他的担心,凭什么这般折磨自已……不知道她折磨到的人是他吗?

  他是真的生气,却舍不得让她看见怒气,于是五官自动删除愤怒,只留下疼惜。

  “我很痛,这里。”她指指自己的胸口。

  “我知道。”

  殷宸回答简短,但沈青确定他明白她的心痛,并且把她的心痛拢在掌中,用武林高手那套,把心痛揉成灰,从指缝间落下。

  交谈只有三、两句,之后不再对话。

  她是痛到说不出话,他是心疼到说不出话,她继续随着棺木往前走,他继续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坐在秋千上,殷宸在她身后轻推。

  整整三天,他给她喂饭、抱她、拍她入睡,他牵着她走在两人曾经并肩欢笑的路上,但他们没说话,好像不需要透过言语也能沟通似的。

  秋千轻荡,荡开她的语言中枢,说话的欲望出现。

  心随意走,她终于开口。“搬到外婆家后,我再没坐过这个秋千。”

  “为什么?”

  “外公说,这是要做给他最疼爱的外孙女的,谁也不能坐。我不是外孙女,我要当外公的孙子,所以,不坐。”

  “嗯。”

  “外婆骂我固执,说不管我改不改姓,都是她最疼爱的外孙。可我不只想当她‘最疼爱的’,我还想当她‘最骄傲的”、‘最荣耀的”外孙。”

  “你已经是。”

  殷宸说的对,谁家外孙女儿能考上秀才、举子,还是小三元呢,“邵青”这两个字太红,连县太爷都送来匾额,赞扬外婆教育有成。

  外婆战战兢兢地收下匾额,一面叨念,“你这孩子,心怎么就这么大,不能安生点吗?”念完却立刻进厅里给外公烧香,感谢祖宗庇荫。

  外婆多矛盾呐,不赞成她却又纵着她,明知危险,明明不乐意她冒险,却又替她掩盖真相。若不是疼极爱极,谁会这么无聊?

  “可我不能再考状元了。”

  “为什么?”

  “外婆逼我赌咒,逼我回沈家,让我当个安分的闺秀,安分待嫁。”

  对这么不安分的她,要求安分,多为难人。

  “你怨恨外婆?”

  “不恨,她只是用自以为对我好的方式待我。”

  “所以……”

  “我害怕,怕走入牢笼,怕无形的约束让我喘不过气,还怕面对……”她最爱也最恨的父亲。

  他蹲到她身前,勾起她的下巴,认真地、郑重地再说一次。“别怕,我在。”

  他用铿锵有力的语气说出四个字,然后,她就信了。

  她点头,点得眼泪不小心掉出来,她说:“好,不怕,再也不害怕了。”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她从秋千上滑下来,扑进他怀里,她用力抱住他,好像练过吸星大法,能从他身上吸取足够勇气似的。

  他问:“你想回沈家吗?”如果她不想,他就有本事把她藏得无人找到,他对自己的能力向来自信。

  “不想,但必须回去。”她不信鬼神,却不想外婆冒险,万一真会魂飞魄散呢?万一赌咒成真了呢?

  他抱起她,坐在秋千上,带着她轻轻荡着。“那就回去吧,我会上沈家提亲,往后你是我的人,没人敢欺负你。”

  “但嫁了人,我就不能当状元。”她笑着窝进他胸口。

  “是。”成为殷夫人,她不能考状元,不能在他的庇护下进入翰林院。

  他本打算给她五年,让她驰骋朝堂尽情发挥所长,他也在这段时间内将前世遗憾消弭,五年后她完成梦想、退出朝堂,并且成为他的妻子。

  但沈家不安全,坦荡磊落的她不会是后院女子的对手,计划必须改变,成亲必须提早。

  “但你会发现,值得的,即使那是条截然不同的路。”殷宸道。

  值得?这是他的承诺吗?

  没有温柔的甜言蜜语,只有重重的承诺,这男人真实诚……沈青笑了,他已经在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上植花栽柳,为她铺就好风景了吗?

  她在他怀里点头,重重地、相信他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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