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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不当白月光 第二章 半夜上门求医(2)

  “小姐,奴婢帮您铺床……”

  走进厢房,喜儿像只快活的小雀儿,找着被褥准备铺平,她脸上还漾着欢喜的笑意。

  谁知说到一半突然失去声音,人如一滩软泥倒地不起,手里还抱着棉被,脑袋瓜子磕在硬邦邦的石砖上。

  “谁?”

  有些困意的黎玉笛立即警醒,澄澈双眸睁大。

  “过来帮我包扎,还傻愣着干什么,要爷请你吗?”哪来的机伶,分明是一根愣木头,傻的。

  来者的口气非常不驯,张狂而傲慢,彷佛别人全是他脚下的蝼蚁,他一脚踩下就成肉泥了。

  “你受伤了?”闻风不动的黎玉笛抚着臂上的铜钏,目光阴晦不明,丝毫没有上前诊治的动作。

  “没受伤我干么来找你,当爷闲得逛大街,没事找光头和尚下棋?”这么重的血腥味她闻不到吗?

  “我不是大夫。”她冷淡的回答。

  “谁管你是不是大夫,爷只知道你会医,爷找上你是你天大的福气。”还不过来侍候。

  “无福消受。”她学医又不是为了看诊,谁管他死活。

  “你……你敢违抗我?”有种!

  厢房内隔开的布帘子后,走出一名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个头很高,黎玉笛往人跟前一站顶多到他胸口,星目剑眉,双眼有神,冷冽的眼神中透着不容抗拒的霸气,令人望而生畏。

  可是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几无血色,但嘴唇却红得吓人,像抹了女子的胭脂,红艳欲滴。

  “你中毒了。”只看了一眼,黎玉笛轻描淡写的说着。

  少年嗤哼一声。“看来你还有点本事,那个疯子没说错,解不了的疑难杂症来找你准没错。”

  “疯子?”一张疯疯癫癫的邋遢脸浮现眼前……不是很好的记忆,删掉。

  “疯子杜、疯剑客、疯武痴……他有十几个浑号随你喊。”头一晕的少年踉跄地在桌前坐下,就着壶口大口喝水。

  他在保持清醒,死撑着。

  闻言的黎玉笛眉头一皱。“你是疯师叔的徒弟?”

  “不幸的,就是爷。”倒了八辈子的血楣被他盯上。

  “名不符实。”

  他眼一眯。“什么意思?”

  “疯师叔说他有一个徒弟,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在她看来不过尔尔,人家小明、小武比他好看太多了——黄晓明、金城武,这才是帅气型男,他顶多是好看的男孩,还不算男人。

  “爷长得差强人意?”他面色一沉。

  “能看,不吓人。”黎玉笛悄悄放下搁在臂钏上的手。

  “你不怕爷杀了你——”胆大的人他见多了,但如此胆大包天敢与他对视的人却不多。

  “现在的你杀不了我。”他弱到她一根手指就能推倒。

  少年面露怒色,手背青筋浮动。“过来给爷解毒,等爷毒解了,看爷怎么治你!”

  还没人敢对他这般放肆。

  “不解。”

  “不解?”他挑眉。

  “我为什么要帮你解毒?”他可不是她的爹娘。

  气笑了的少年面容狰狞。“我们师出同门,你为何不治?”

  “治好了你再让你将我四分五裂?”真当她是傻的呀!农夫与蛇的故事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他面上一抽,凌厉之色由眼底一闪而过。“你治好爷,爷保证不动你。”

  “我不相信你。”

  蜘蛛对苍蝇说:“请到我家里来坐,这里有酒有菜招待。”

  少年气到想咬人了,可是他知道中毒已深,不可妄动真气。“那你想怎样,把话摆出来。”

  “看你的诚意。”无诚勿扰。

  他一顿,笑得邪气。“如果爷告诉你,爷知道你家老太婆为何心慈手软了,你说够不够诚心?”

  黎玉笛平静的眸心微起细波。“半粒。”

  说着她当真掰了半粒解毒丸,直接扔到他面前。

  “还有半粒。”他不快道。

  “你晓得你中的是什么毒吗?那是西域奇毒‘胭脂红’,和东瀛‘醉琉璃’齐名,几乎是无解的。”她因为好奇而钻研了一番,用了三年功夫、上千种药草才制出三颗解毒药丸,用同样的药材再炼制一回她不见得做得出来。

  “所以……”他要的是答案,而非废话。

  “所以你的身体承受不起,药性太强容易爆体而亡,或像疯师叔一样伤了脑子,时而正常时而疯癫,先缓和你体内的毒性再拔毒。”一蹴可几不可能,药性太凶猛,且毒也会反扑,没有彻底根除就会变种,更加棘手。

  药王谷济世救人,二十多年前跑进一名走火入魔的武林人士,要求当时的谷主为他诊治。

  但是那名男子不肯放弃毕生武学,他是名学武成狂的武痴,散掉一身功夫无疑是要他的命,他宁可爆体而亡也不肯舍弃钻研了十余年的武功。

  后来他拜入药王谷门下,成为现任谷主东方亮的师弟,以汤药、针灸、药浴三管齐下,勉强压住体内窜动的真气。

  可是他太热爱习武了,一听到哪里有高深的武林秘笈就往哪里去,往往错过每个月两次的治疗,因此疯病不时的发作,严重时还会用头撞石头,把自个撞得头破血流。

  幸好他从不伤人,最多毁损一小块药田,不过他却十分畏惧年纪比他小三十岁的黎玉笛,因为他是她最感兴趣的“药人”,她在他身上下多少回毒他都死不了。

  而这人便是黎玉笛口中的疯师叔杜了尘,也有人叫他尘道长,因为他不信道,可长年穿着一身灰色道袍。

  “几次?”

  没头没脑的问法,也难为黎玉笛听得懂。“三次针灸,两次药浴,中间再吃半粒解毒丸。”

  她一说完便将那剩下半粒药丸收入蓝花瓷瓶中,没打算给他,看得少年双目皆红。

  “何时开始?”他指的是治疗。

  “是呀!何时开始?”她也在等,等他开口。

  “没人敢戏耍爷!”他两眼一沉。

  黎玉笛气定神闲。“你的命由你自个掌控,我不急。”

  她的意思是——你几时告知我关于黎府老夫人那不为人知的内情,什么时候能得到完善的诊治,她不催他,慢慢来。

  “……皇甫少杭。”他的牙快咬崩了。

  “咦?”不懂。

  “爷的名讳,记清楚了。”他一副施舍的嘴脸,等着她惊慌失措的上前跪拜,叩头求饶恕。

  “皇甫”这姓氏在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皇甫少杭更是响当当的人物,上了战场能打仗,九岁就跟着其父永乐侯皇甫铁行打退南夷,数年来战功无数。

  而他脱下战袍换上黑色绣松竹暗纹劲装,又是不折不扣的浑不吝,媲美纨裤的小霸王,打遍京城无敌手,没人接得下他的三拳两脚,横行京中,连诸皇子都不敢招惹。

  他爹还有另一个身分——驸马爷,而他的娘更是了不得,上马能舞枪,下马双刀在手,当年一手护着小她三岁的弟弟踏过满地鲜血,和其夫婿将其弟送上九五之位。

  她便是当朝的护国长公主赵婕云,位居超品,见皇上可不下跪,御赐九环金鞭上打昏君,下打佞臣,连皇上见了她都得恭恭敬敬的喊声“皇姊”,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而驸马爷皇甫铁行是当今唯一能掌权、能上朝议事的皇家女婿,有他镇压着,朝中大臣无一敢对皇上提出的政策有半丝异议,几乎是非常“平和”的通过,即日执行。

  私底下虽然有些异议,认为驸马权势过大,可是永乐侯父子在领军方面的才能又叫人不得不甘败下风,因此说的人少,有也只敢私底下唠叨两句,免得犯众怒遭围剿。

  不过对黎玉笛来说,京城里的人、事、物她全然陌生,皇甫少杭是个啥玩意儿呀!不就是个名儿?还有求于她,有什么好大惊小敝,她当他是仗着祖荫的纨裤子弟。

  京城什么最多?

  官多,以及满街跑的皇亲国戚、高官仕族子弟,再加上仗势欺人的奴才和旁支族亲,个个自视甚高。

  偏偏黎玉笛全不放在眼里,别人不招惹她,她也不会主动惹事,井水不犯河水,各行其道,因此听了皇甫少杭的话她毫无反应。

  “然后呢?”上三炷香祭拜吗?如果他的毒还不解。

  皇甫少杭为她的无动于衷气歪了嘴,他一把捏碎了桌上的茶杯。“你是傻子吗?爷的师父没提及爷是谁?”

  “别动不动爷呀爷的挂在嘴边,你这点年岁还当不了我祖父,而疯师叔开口闭口都是我那徒儿如何如何,谁知道他徒弟是个毛呀!我只问一句,你的毒拔不拔?”谁管你祖宗八代,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照她的规矩来。

  “……拔。”咬着牙,他冷声。

  黎玉笛也不跟他客气,含一片桃脯听他开讲。“说吧!我家老夫人是哪根筋搭错了,终于大彻大悟了?”

  看她自得其乐地吃起零嘴,皇甫少杭目冷如霜。“你知晓云麾将军吗?”

  她摇头。

  “那是你娘的娘家人,云麾将军官居三品,是你亲大舅,掌兵二十万。”手中有兵总引人觊觎。

  “他们不是被流放西北了?”只因打了几场败仗,丢失了两座城池,太倚重张家的皇上就龙威大发。

  “是,他们是去了西北,但张家儿郎全去了军队,几年下来也在军中有几分威望,这一两年来陆续收复被占领的土地,以有罪之身连升了数级……”功过相抵。

  蛾眉轻轻一拧的黎玉笛又吃起干硬的牛肉脯。“换言之,他们立功了,不久可返回京城?”

  吃了半粒解毒丸的皇甫少杭面上稍有血色,嘴上的唇色没先前红艳,“不只官复原职还有可能升官晋爵,发回被流放前充公的家产。”

  “那只表示我娘有靠山而已。”好像起不了多大作用,出嫁从夫,娘家父兄还能打上门为自家女儿出气?

  黎玉笛对母亲娘家人了解不深,张蔓月也很少提起有草莽性格的张家人,因此不晓得这群粗暴蛮横的莽人能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行径,他们根本不跟人讲道理,只问结果。

  “那你就错了。”他扬唇一笑。

  “我错了?”难道不是。

  “贵府老夫人当年昏聩得原本要迎秦婉儿为平妻,大张旗鼓的送帖子摆酒宴客,当时尚未被流放的张家人接到帖子,当天就带了十三余名族中堂兄弟将宴席给砸了,扬言张家人一日不同意,她秦婉儿就只能是个妾,还是形同买卖的妾……”理直气壮的砸门,半点情面也不给。

  秦婉儿便是婉姨娘,生有一女黎玉仙,但女儿的名字是她自个取的,黎仲华一次也没瞧过这个不被期待的庶女。

  闻言的黎玉笛乐了。“也就是说知道我舅舅们要回来了,我家老夫人就怂了,怕他们上门拆了黎府。”原来她也有忌惮的人,没法摆老太君的谱。

  黎玉笛心里有了盘算,她知道该怎么反击了。

  人最怕没有弱点,一有弱点手到擒来。

  怂?这字眼用得真好。“当年若非张家人遭流放不在京中,令祖母还不致于昏招百出,以为张家人再无翻身之日。”

  “所以老夫人才急着派人接我们回京,好把这个大洞补起来。”一把年纪了还那么天真,发生过的事能一笔抹去吗?她做得了初一就别怪别人做十五,拜神要心诚。

  黎玉笛嘴角笑得阴恻恻,有仇不报会憋死人的。

  “她更怕张家人告御状,将当年关于你娘的事查个水落石出,若是由刑部或大理寺来追查,不管能不能查出端倪,黎府的脸都丢大了,她也会传出不慈的名声,不利于几个正在议婚的孙儿孙女。”堂堂太傅府却没人愿与之联姻,徒留笑柄。

  “三师哥,你这份人情我领了。”前因后果她都知晓了,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回。

  黎玉笛上头有两位同师父的师兄,身为疯师叔徒弟的皇甫少杭屈居第三。

  他眼角抽了一下,对她的称呼有几分别扭。“我的毒几时可以开始拔除。”

  “明天晌午吧!今儿个太晚了,还要花功夫准备药材,你放心,这毒虽然凶狠,明日日落前你还死不了。”

  她话中之意要他别耽搁了时辰,要是错过了最佳拔毒时机,她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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