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有两人静静的走了进来。一人是赵杰,一人则是楚鄂。
“高叔,把白布掀开吧。”赵杰说。
“是。”高叔答应一声,掀开了其中一具尸体的白布。
那尸体是个壮硕的男子,因为泡了水,尸身更加肿胀。
“大人,尸体不好看。”赵杰提醒楚鄂。
他点头,毫不犹疑的趋前一探。男子被一刀封喉,是死后才被丢到水里想毁尸灭迹,而非生前落水。
“在什么地方发现的?”他问。
“九阳渠。”赵杰说。
九阳渠是贯穿京城,与护城河连接的渠道,也是京城主要供水的来源。
他发现男子尸体上有许多咬痕,但非人为,而是具有利齿的动物所为。
“大人昨日要我留意是否有被大型犬只咬伤而就医的可疑人物后,我便清查了城里各个医馆,却没有任何发现。今天早上有人通报九阳渠里漂着两具浮尸,一经查验,发现尸体上有多处咬痕,不知是否是大人想找的人?”
楚鄂神情凝肃的检视了两具尸体身上的多处咬痕,几乎可以肯定这两人应该就是那天晚上掳走宋依织的人。
其实大花跟小花是他亲自训练的军犬,在获知面店遭砸之事与凤福宫有所牵连之后,他便将它们放在宋依织身边以随时保护,没想到果然发挥了奇效。
那日宋依织被掳走后,大花小花便循迹找到那间小屋,合力攻击两名意图对宋依织不利的恶徒,赶跑恶徒后,由大花守着宋依织,小花则奔回出阳门通报。
出阳门是最靠近禁内卫队营的出入口,小花脖子上挂着“卫”字铜牌,卫兵一见到就立刻通知他。得知小花急奔而来,他便明白宋依织出了事,于是在小花的带路下找到了她。
他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衣领有被稍稍扯开,但衣着还算完整。大花忠心耿耿的守在一旁,寸步未离。
他本想叫醒昏迷的她,或是直接把她带回面店,但突然,他心生一计。
他若想保护她,唯一的方法就是将她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而除了皇宫外,再没任何一个地方比将军府安全了。
皇上曾对他说过一句话——看来你的好事只有神仙能帮你了。
他想,这次或许就是神仙帮忙,是天意要他把宋依织娶了,不只能完成自己的心愿,还能把她放在将军府就近保护。
从前她总说不嫁,可现在她有非嫁不可的理由了——他们睡过。
于是,他脱去上衣与她同睡在一张床上,待她醒来时便威胁要将此事说出去,好让她答应嫁他。
此招果然奏效,她虽不甘心,却还是就范。
只是三番两次找她麻烦,甚至想加害她的,是否就是他怀疑的那个人呢?
第一个嫌犯死了,证据显示跟他接头的人来自凤福宫。
如今,第二个第三个嫌犯又遭灭口,可见幕后主使者绝非寻常。
一具接着一具的尸体让楚鄂警觉到危险逼近,看来他得赶紧把宋依织娶回家,绝不能让幂后黑手再有任何伤害她的机会。
“赵杰,”他神情凝肃,声音一沉,“继续追查这两个人的身分,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错过。”
“诺!”
御书房中,在听了楚鄂的话后,朱和庸神情凝重,久久未发一语。
宋依织点头出嫁,他替楚鄂开心。但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这事……”久久,他抬起眼,叹了一声,“你知道多久了?”
“有一些日子了。”楚鄂回答。
“你心里有底?”他问。
楚鄂沉默了一下,神色为难。
朱和庸脑子也灵光,刚才听他一番说明之后,心里已经有些想法,只是若牵涉到那个人,事情可就难办了。
“你怀疑是凤芹吧?”他问。
楚鄂直视着他的眼睛,未答,但已默认。
朱和庸眉心一拧,又长叹一声。“其实朕也一直不解,凤芹未曾跟小仙打过照面,为何那日在街上却立刻知道她是女人,之后又在太后跟前嚼舌根,怂恿太后将小仙押进凤福宫,像是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往死里打。”
“皇上,公主深得太后的心,若太后得知此事,怕是……”
“当然不能让太后知道,如今还不是时候。”朱和庸说着,又沉默了一会儿。
突然,他抬起眼睛看着楚鄂,消遣似的道:“人道红颜祸水,我看你也不差,小仙因为你差点没命了。”
“皇上这是在捉弄臣吗?”楚鄂神情无奈。
“言归正传,”他说:“虽然咱们都怀疑凤芹,但并无铁证,切莫妄动。”
“臣知道。”楚鄂恭谨地道,“公主自幼让太后宠着,比任何人更得太后的心,证据不足却对她提出指控,只怕会惹得太后不悦。”
“恐怕就算是罪证确凿,太后都接受不了……”朱和庸眉心一蹙,“这事还真是棘手。”
“确实。”楚鄂沉着脸道:“就因为事情棘手,臣才会将计就计威胁小仙嫁给臣,如今唯有将她放在将军府才能保护她。”
“那倒是,若事情已成定局,她成了将军府的少夫人,凤芹就算再想对她做些什么也有难度。”朱和庸忽而笑叹一记,“不过事情发展至今,倒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小仙点头答应了。”
楚鄂唇角一勾,“是啊,神仙帮忙。”
“楚将军没有意见吧?”朱和庸问。
“有一点,但应该不成阻力,我只担心小仙嫁进将军府,有人会因为她的身分而对她做些不好的事,或说些不好的话……”说着,楚鄂有几分担心。
“这倒不难。”朱和庸挑眉一笑,“朕让高太傅收她为义女,再下旨将她指予你,旁人自然就不会有什么闲话可说。”
他如此帮忙,楚鄂感激不尽。“皇上恩情,臣……”
“欸.”朱和庸打断了他,“朕这么帮你,但也要你答应一件事。”
他微顿,“皇上请说。”
朱和庸咧嘴一笑,“朕想吃什么时,就让小仙帮朕做来,行吗?”
他忍俊不禁的一笑,“那是当然。”
不到三日,赐婚圣旨便颁下了。这婚事由皇帝做主,就算有人不乐见、不接受,却也没人胆敢反对。楚天云跟张银华夫妻俩对宋依织并无了解,难免有些疑虑,但因为是皇上许婚,而宋依织如今又是太傅千金,夫妻俩便也默许了这婚事。
再说,楚鄂是他们的儿子,他们哪里不明白他的性情。凡是他打定主意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至于宋依织这边的亲人……她没什么亲人了,只有一个弟弟。
宋依仁是完全不成问题的,因为他太喜欢楚鄂了。楚鄂不仅是他的贵人,更像是他的哥哥,虽然事发突然,他在寿山老人那儿住了一晚,事情就有了巨大的变化,令他心生疑问,却没追问,他想,必然是他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总之,姊姊能有好归宿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婚事神速的筹备并进行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宋依织便带着宋依仁以及大花小花嫁进楚家。
此事很快的便在京城传开,而也在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仙人面店的小老板其实是个姑娘,而非公子。
更令人吃惊的是她在皇帝的安排下成了高太傅的义女,婚事还由皇帝主导,如此麻雀变凤凰的故事,当然有人惊讶黯羡,也有人不以为然,等着看好戏。
富贵人家的饭碗不好端,将军府的饭碗就更不容易了。她一个寻常百姓嫁进将军府成了少夫人,日后能不能胜任,好事的人都等着看。
就这样,宋依织成了楚鄂的妻,楚家的新媳妇。
两人新婚,朱和庸特准楚鄂一个月不需进宫,好好在家跟宋依织培养感情。
新婚第一日,她跟楚鄂早早便去向楚天云跟张银华敬茶,也认识下小姑子。
楚湘对她这新上任的嫂子很好奇,十分热络,而虽说两老一开始对她有些疑虑,但见过她之后很快就有了亲切感及好感。
她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虽出身平凡,配不上将军家,但如今是太傅千金,倒也不成问题了。
“媳妇儿,一切都还习惯吗?”张银华关心道。
“娘,您叫她小仙吧。”楚鄂笑说:“我跟皇上都这么叫她,她听惯了。”
“是吗?”张银华笑视着她,“叫你小仙可好?”
她点头,“娘怎么叫我都行。”
“嗯,”张银华点点头,“那我就叫你小仙了。”
“是。”她恭谨而小心地回应。
见她十分紧张,张银华温柔地安慰她,“小仙,你千万别当自己是外人,我们会把你跟依仁当是己出,有什么事千万要告诉我们。”
“谢谢爹跟娘的宠爱,我跟依仁感激不尽。”
“你这样太见外了。”张银华笑视着她,“对了,我听鄂儿说你把面店交给从前的伙计打理,是吗?”
“是的,店都开两年多了,有一些老主顾,不忍让他们失望。”她笑得腼腆,“锦儿跟小宝跟我学了不少东西,交给他们没有太大问题,我只要偶尔回去看看便行,希望爹跟娘可以允准。”
“你爹跟我没有意见,只要你别累坏身体即可,要知道呀,女人唯有把身体养好了,才能生养健康白胖的娃儿。”说着,张银华睇了楚鄂一眼,叮嘱道:“鄂儿,你也是得好生顾着身子,赶紧给娘添个孙儿或孙女。”
听张银华这么说,又听楚湘在旁起哄,宋依织的脸一热。
出嫁前,已经有老嬷嬷跟她上了一课,告诉她那些夫妻闺房中的秘事。每当她想起嬷嬷给她看的那些画工细致的压箱宝,再想起楚鄂裸身的样子,她就头皮发麻,身体热如火烧。
话说,昨儿洞房之夜,她突然来了月事,不克圆房,而楚鄂也对她十分尊重,未曾对她有任何大胆的行为。因此,他们严格说来还是对名不符实的夫妻。
“娘,我跟小仙才刚成亲,您就急着想抱孙,就算是猫狗,也得一两个月吧?”楚鄂打趣的说,帮妻子解围。
“瞧你胡说的,什么猫狗?”张银华好气又好笑的瞪着他。
这时,一旁的楚天云突然咳了起来,温柔的张银华立刻命人将热茶送上。
“爹的身体无碍吧?”楚鄂语带关心。
楚天云啜了几口热茶,“没事,昨晚突然夜咳,老毛病了。”说着,他搁下茶杯,“没事的话,你们就先下去歇着吧,昨晚闹了那么晚,相信你们还没歇够。”
“那倒是。”昨天几个御林军的好兄弟闹洞房,不只是他,就连宋依织都没好好休息。
于是,他便领着宋依织退下。
次日一早,宋依织端着她天未亮就起身熬煮的热粥来到公婆的院落。
“媳妇向爹娘问安。”她呈上两碗热粥,“这是媳妇早上熬的粥,不知道合不合爹娘的胃口。”
两老看着她呈上的粥,都愣了一下。
“小仙,府里有厨子,你不必大清早的忙这些。”张银华笑说。
“不忙,很快的。”她浅笑着道,“昨天听说爹偶会夜咳,所以我特地帮爹熬了祛痰止咳,补气益胃的粥,我在里面加了半夏、川贝、大枣还有紫苏叶,这几种药材可以入菜,具有疗效,娘虽没有夜咳的毛病,但也可以保养身子。”
听着,两老都觉得十分惊讶。
“小仙,你如何懂得这些?”张银华好奇的问。
“娘,我对食补药膳极有兴趣,也略有钻研。”她笑吟吟地说:“日后不管爹娘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
其实这一切都要归功那本《厨神秘笈》。因为不管她需要什么,只要翻开书页前在心中默念,便能在书中寻到她需要的知识。
张银华见她如此用心,心里十分欢喜,转过头笑视着楚天云,“孩子的爹,这可是咱们媳妇的一番心意,快试试味道吧。”说着,她朝宋依织使了个眼色。
宋依织立刻将粥搁在两人面前,细心叮咛着,“爹娘小心烫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