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楚鄂与宋依织回到院子。花前月下,俪影成双,还没进寝房,楚鄂就等不及的将她一把抱在怀里,一解相思。
但宋依织推开他,有点恼地瞪着他。
他一愣,“怎么了?”
“还生你的气。”她说。
“为何?”他一脸困惑又无辜,“我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
是,他是解释清楚了,可他让她受了多少委屈?她虽然不愿相信也不肯放弃,但见不着他的那些日子里,她是怎么捱的?要不是她还有美味塾的事可忙,整天想着他恐怕都要病了。
“你知道我多难受吗?”她哀怨地说,“你不回来,爹娘生气,想替我出头,我明明心里伤心,却还要劝着他们、安慰他们,关于你跟公主的传言好多好多,你知道我听了有多痛?还有,公主曾经来找我,你可知道她的话让我……”她说不下去,眼眶红了,鼻子酸了,眼泪掉了。
“小仙,我……”
不听他解释,她一掌拍在他厚实的胸口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看着我难过?”
“我不告诉你,是希望这戏能说服凤芹公主呀。”
“你若告诉我,我就不会胡思乱想。”
“我若告诉你,你哪里会难过?你不难过,凤芹公主甚至其它人,又怎会相信这是真的?”楚郑无奈一叹,“我难道乐意看你难过?”
“可你告诉姑姑了,不是吗?”她蒙眬的眼眸瞪着他,“除了姑姑,还有谁知情?该不是这府里的人都知道,就我被蒙在鼓里吧?”
“不,”他连忙解释,“除了姑姑跟皇上,没人知道这事,再说,他们也是最后才知道的。”说着,他握着她的肩膀,注视她的眸子中写满焦急,“你难过,我也不好受啊。”
“你哪里不好受了?”她气怒的瞪着他。
“所有人都以为我负心,以为我嫌弃你、躲着你,除了公主,几乎每个人都怪我,你可知道我多委屈,多冤枉?”他说着,一脸无奈。
她细想,他说的倒是不假。
“小仙,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楚鄂深情的注视着她。
迎上他炙热而深沉的黑眸,她心头一紧。
“自面店被砸后,我便暗地里开始调查,想知道是谁欲对你不利,后来得知嫌犯跟凤福宫的宫人有关联后,我便打算着要派人保护你,后来担心打草惊蛇,就把大花小花放在你那儿,让它们日夜守护你。”
提起这件事,她也好奇。“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楚鄂犹豫了一下,试探地说:“我若诚实,你不生气吧?”
“你说。”
“是这样的……”他喉头突然一紧,于是干咳两声,清清喉咙,然后一脸慎重地说下去,“你被人掳走后,大花小花便追踪你的气味找到你,它们咬伤了那两人之后,小花便到宫外找我,然后带我找到你。”
“嗄?”她一脸狐疑,“大花小花这么厉害?”
“你别怀疑,它们可聪明了。”他有点得意,大花跟小花可是他亲自训练的。“可你说它们资质愚钝?”
他咧嘴一笑,“我不这么说,怎么说服你收留它们?”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她秀眉倒竖,有点生气。
“这是出自善意,不是存心骗你。”他急忙解释。
“好,”她脸色一沉,语气严厉,“后来呢?”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昏迷不醒,衣服……”
“怎么样?”她紧张起来,“你发现我的时候,我没……”
“没有没有。”他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赶忙安抚她,“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领子有点松,但衣衫仍是完整的。”
“是吗?”她疑惑,又有些担心会听到不想听的事,怯怯地追问:“那……然后呢?”
“我本来想把你带回家,可却心生一计……”他突然顿住。
“心生一计?然后?”她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他,脸上彷佛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面有难色,吞吞吐吐地说:“接着我……我就再稍微松开你的衣领……”
“什么?!”她又惊又羞,“你这登徒子!”
“你先听我说。”他急急澄清,“我没对你做什么,只是……”
“还说你没做什么?”她羞恼得又槌了他一记。
楚鄂一把攫住她的双手,将她紧锁入怀。
“我是为了保护你。”他解释着,“我知道有人想伤害你,可是我不能直接出手,为了保护你,我必须把你放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我家。”
闻言,她一怔,顿时平静下来。
楚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一叹。“除了把你娶回家,我想不到更能保护你的方法,可我知道你不肯,所以才会将计就计哄骗你答应跟我成亲。”他将她的脸按在自己胸口,“小仙,你得相信我想照顾你、保护你的决心。”
他真挚的言语教宋依织感动至极。
其实,她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就原谅了他,这么跟他闹只是在撒娇罢了。而他并不觉得她不讲理,反倒耐心的、诚心的安抚她。
她抬起脸,凝视着他,“这些日子,你……不想我吗?”
“当然想,若不想,那天晚上我不会特地回来,只为见你一面。”
“若想我,为何见面时连抱我一下都不肯?”她软软地问,语气带着委屈。
他无奈苦笑,“我怕一抱着你,我就走不了了。”
听着,她释怀了、舒坦了。
她把脸埋入他怀中紧紧的抱着他,流下了欣慰的眼泪。
凤芹回宫后,在太后的求情下,被朱和庸罚在凤福宫中反省,一个月不得离开凤福宫。
一个月后得以解禁,她便立刻跟太后撒娇,溜出了皇宫,直接来到美味塾。
看见她步进美味塾,宋依织愣了一下。
“公主。”她依礼上前相迎,但心中暗暗戒备。
“宋依织。”凤芹依旧一脸高傲,目光睥睨。
看她被朱和庸关在凤福宫反省一个月后,态度依旧,宋依织也不打算对她客气。“公主被软禁一个月,终于解禁了?”
凤芹感觉宋依织在嘲讽她,立即变脸,“你少得意,别以为皇上是向着你的就嚣张,我后面的可是太后。”
“我不打算跟公主比谁的靠山稳,公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她不卑不亢地道。
“我是来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好过的。”凤芹威胁她,“我会求太后向皇上施压,让皇上将我许配给楚鄂,当妻也好,当妾也罢,是大也好,是小也罢,总之我就是要搞得你们鸡犬不宁。”
闻言,宋依织忍不住一笑。“楚鄂不会同意娶公主的。”
楚鄂说过,他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就跟他爹一样,她相信楚鄂,也相信朱和庸不会逼楚鄂做他不想做的事。
“你未免太自信。”凤芹冷哼一记,“皇上对太后向来是有求必应,要是我哭求太后,甚至以死相逼,你看太后会不会帮我。”
听凤芹说得如此信心十足,她还真有点忧心了。她知道皇上非常孝顺太后,而太后又非常宠爱凤芹公主,若凤芹公主真的以死相逼,也许……
“宋依织,我不会让你高枕无忧的,你凭什么?”凤芹恨恨地咬牙,“我的身分比你尊贵,我比你美丽,我知书善画,六艺兼备,你呢?你到底凭什么?”
“凭我爱的是她。”突然,门口传来楚鄂的声音。
凤芹一震,猛地回头。
自宫中回来的楚鄂来到美味塾探视两天不见的妻子,却没料到一进门就听见凤芹又在大放厥词,不禁后悔当初放她一马。
自从他知道凤芹千方百计想加害宋依织后,便对她非常反感,十分提防,很不喜欢凤芹接近他的宝贝妻子。
“楚鄂?”宋依织并不知道他会来,有点惊讶,也有点惊喜。
楚鄂走向她,眼底写着“让我来吧”,接着一个转身,神情冷肃的看着凤芹,毫不客气地道:“臣很不想看见公主出现拙荆身旁方圆五百步内。”
“你说什么?!”凤芹恼怒地道:“本公主想出现在哪,就出现在哪!”
“你想去哪就去哪,就是别来骚扰臣的娘子。”楚鄂态度强硬,一点都不因为她是公主而姿态放软,“如果公主不听劝,就等着继续被软禁在凤福宫。”
“楚鄂,你!”凤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顿时说不出话来。
“过往的事,臣不同公主计较,但往后公主若再有伤害拙荆的意图,就算只是一句话,臣都不会善罢干休。”
“你这是在威胁本公主?!”凤芹气得发抖。
他目光一凝,“臣就是在威胁你。”
她涨红着脸,气急败坏地尖叫,“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到底有什么值得你爱?她到底有什么是我没有的?!”
楚鄂看着气到几乎要掉眼泪的她,毫无怜意,“她有的,你都没有。”
凤芹陡地愣住。
“现在你是要自己走出去?还是臣把你撵出去?”他沉声问。
闻言,她恼怒地喝道:“你敢?”
他唇角一撇,冷然一笑,“试试。”
迎上他那坚定又强悍的目光,她知道他说到做到,为免颜面无光,她愤而转身,迈步离去。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宋依织有点忧心。老实说,她觉得楚鄂刚才的话真的重了。
“这样好吗?”她不安起来,“她终究是公主。”
“不碍事。”楚鄂一笑,“皇上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太后也不是,再说,她干了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事,相信也不敢在太后面前嚼什么舌根。”
“那就好,我只是担心你……”
“别担心。”他亲昵的在她粉颊上一捏,“有事,我让你靠着。”
她甜甜一笑,身子往前靠,在他胸口贴了一下,然后又离开。
这可爱的举动教楚鄂心头一暖,温柔笑视着她。
“对了,”他忽地想起什么,“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但你得先蒙着眼睛。”
她好奇的看着他,“去哪这么神秘?”
“别问才有惊喜。”他说着,自衣袋取出一条长巾,小心又温柔的蒙着她的眼睛。
“可我的店……”她忧心美味塾没人看着。
“别担心,我派人帮你顾着。”说着,他牵着她往外面走去,然后扶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在京城的街道上左转右拐的走了一会儿路后,终于停下。什么都看不见的她内心忐忑,“楚鄂,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待会儿你便知道。”楚鄂依旧卖着关子,故作神秘。
他小心翼翼的牵着她下了马车,然后慢慢的解开蒙着她眼睛的布巾,提醒她,“你可要冷静一点。”
“冷静什么?你……”说话的同时,宋依织看见了眼前的景象,顿时瞠目结舌。
“大小姐,欢迎您回来!”
这里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百粮堂,而宋依仁、宋家的老奴老婢及伙计们全站在大门前,列成两队。
“刘妈?”她看见一直以来都非常照顾她及弟弟的老婢。
“大小姐……”刘妈看着她,泪流满面。
不是当年她眼睁睁看着他们姊弟俩被逐出宋家时那悲愤的、无奈的泪水,而是欢喜的、欣慰的泪水。
“楚鄂,”她惊疑的看着楚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鄂脸上洋溢掩不住的得意,“冷静不了了吧?”
她嗔骂道:“你别闹,快说说。”
楚鄂见她心急,虽想吊她胃口,却还是不忍。“小仙,我已经帮你把百粮堂买下来了。”
“嗄?”她一惊,难以置信。
“百粮堂在你继母手上经营不善,亏损连连,我得知后便跟爹娘商量,决定买下百粮堂,交给你跟依仁一起经营。”他唇角勾着温柔的笑。
她一时还回不了神,“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目光一凝,深深的注视着她,“这儿是你的根,是你的娘家。”
闻言,她心头震撼。
“我知道你继母曾来找过你,希望你能帮忙。”
她继母来找她的事情,是将军府的门房偷偷告诉他的,他还知道当时他姑姑趁机修理了她一顿。事后他本想找姑姑理论,又心想姑姑毕竟是长辈,而决定暂时隐忍不发。
“你其实很担心百粮堂的未来吧?”他温柔笑视着她,像是知道她心里所有的想法般,“百粮堂如今是你的了,我相信你能好好打理它,继续传承这块百年招牌。”
“大小姐,大家都相信你,都靠着你了。”刘妈噙着眼泪,哽咽地道,“想是夫人有灵,才会帮小姐寻了这么一位好姑爷……”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也太快,宋依织还真有点冷静不了。她环顾着那一张张殷殷期盼着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我……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起百粮堂的招牌……”她有点不安。
宋依仁一笑,“姊姊,你放心吧,有姊夫、我跟大家帮着你,你一定行的。”
她瞪了弟弟一眼,“你一直都知道吧?”
他咧嘴笑笑,“我是很想告诉你,但姊夫不准。”
她听着,斜睨了楚鄂一记,“你真坏。”
“我坏?”楚鄂一脸无奈,对着大家喊冤,“你们大家评评理,我哪儿坏了?”
“姑爷不坏,一点都不坏。”
“姑爷真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好男人了。”
“是啊是啊,小姐能觅得如此郎君,真是老天保佑。”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吹捧着他,教宋依织忍不住翻了白眼,“你们这么快就被收买了?”
“是呀,”楚鄂打趣地说,“待会儿大家记得来找我领钱。”
话落,大伙儿都笑了。
宋依织瞪着他,眼底却盛满爱意。是啊,大家说得一点都没错,她是觅到了一个世上绝无仅有的好男人。而她深深的相信着,这个男人将一辈子牵着她的手,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