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发飞扬,合身的短窄裙及三吋高跟鞋将她的身材衬托得高修长,时尚的大波浪长发配合淡淡的粉妆,令她秀丽的五官有一种抢眼的魅力,耀眼得仿佛一团明艳的火球。走在铺满枯叶的街道上,她手里拿著一张红帖子,边走路,嘴里还边碎碎念。
“真倒楣!不但丢了工作,还丢了男朋友!这个可恶的杨培刚竟然有胆子寄喜帖给我,一个月,才冷战一个月你就马上娶别人,我倒要去瞧瞧你到底要娶哪个女人!”
一个月前,她和交往三年多的男友杨培刚吵了一架,她故意跟他冷战,耐心等待杨培刚主动到她面前赔罪认错,谁知道怎么等都等不到他跟她联络,个性冲动的她把情绪发泄到工作上,结果和老板大吵一架,她当场就整理办公桌,卷铺盖走人。
结果一个星期前她收到了男友的喜帖,男友竟然要结婚了,而新娘不是她
她足足花了一个星期才清醒过来,原来她被男朋友甩了!
今天就是婚宴举行的日子,她刻意打扮了一番,前来出席婚宴。
她站在酒店前面,仰头看到酒店里富丽堂皇的水晶吊灯,许多名贵的汽车鱼贯地开到了门口,好几个服务生都在门前开门迎接。
杨培刚家世不错,亲朋好友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宾客都携伴参加,穿得珠光宝气,高贵得体,只有她独自出席,虽然打扮入时,但反而更容易引人侧目。
她随著人群走上宽广的红毯楼梯,手扶著金色的扶把拾级而上,很快就看到了新人大大的照片。
宋乔臻怔怔地看著照片上新人亲密的模样,内心五味杂陈,好一会儿后,她转头走到签名处,龙飞凤舞地签了名,丢了一包红包给接待人员,迳自走入宴会厅,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
她一把抓起桌上的水晶玻璃杯,打开一瓶红酒,替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次就把整杯红酒一仰而尽。
此时宴会大厅还有许多空位没有填满,客人陆陆续续地进入,现场凌乱吵杂。
宋乔臻选定的这一桌位置隐密,对面坐了两个陌生的老女人,不时地打量她,不久又来了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她心事重重,懒得打招呼,艳若桃李的脸冷若冰霜,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身边又悄悄地坐了另一个陌生男人。
“新人还没有出来吗?”
就在宋乔臻心神恍惚不定的当儿,陌生男人开口了。
“还没有。”宋乔臻随便瞄了他一眼,应付道。
“都快要六点半了。”男人等得无聊,话题一开,就不想停了。
宋乔臻懒得回答,又倒了一杯红酒,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口渴,她一个人已经喝掉了半瓶红酒。
须臾,隔壁的男人又开口了。
“现在的人似乎都习惯迟到,也没有人觉得不好。”
宋乔臻放下酒杯,冷哼一声。“哼!迟到又不犯法,这年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大家都只顾自己的利益,没有人会替别人想,好不好谁都管不著。”
霍京泽挑眉,感到有些讶异,没想到她长得很漂亮,却全身都是刺,连说话也这么冲。
“是管不著,可是,破坏常规虽然不犯法,但还是要多替别人设想,免得害人受伤。”
“你不会伤害人吗?”宋乔臻随口问问,直觉对方还算是个正直的人。
“起码我不会迟到。”他果断的回答。
宋乔臻不以为然,不由得想反驳他。“不会迟到,不表示你就不会伤害人。或许你也曾经伤害过别人,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如果我知道我这么做会伤害到别人,那我就不会做,这应该是很容易判断的。”
“偏偏我就是需要伤害别人才能出一口气,怎么样?难道你从来没有过这种心情吗?”她反问。
“……当然有。”
“有就对了!人是感情的动物,故意让对方受伤,不过是想平衡心里的伤。问题是,谁先让对方受伤,是有心还是无意的。”
“不错,有心无心而已。”他点头。
宋乔臻很满意对方同意她的话,转头打量了他几眼,发现他长得不错,双眼炯炯有神,只是紧抿著嘴显得有些严肃,但又另有一充满成熟的男性魅力,看似年轻,不过前额上端有一撮白发,让人猜不出他的年龄。
难得谈话投机,她俯身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我今天来,其实是准备做一件大事的……”
“什么事?”她好像有些醉了,霍京泽闻到了酒味。
“——我是来闹场的。”
“什么?”他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
“我是来闹场的,你听不懂吗?”她有些恼怒。
“为什么呢?”他问。
宋乔臻撇开肩膀上的长发,酒精让她开始全身燥热起来。
“因为……新郎是我的男朋友。”
“显然他已经不是了。”霍京泽小心回应,担心她不知什么时候会起身行动。
“所以我才想问清楚,为什么?”
“你不觉得问这些都太晚了?感情一旦变质了,怎么求、怎么问,都不会再变回来,就算你闹场也没有用。”
竟然跟她唱反调,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懂这些大道理吗?我要闹场,只是要争一口气而已,有没有用我一点也不在乎!更不是重点!”
宋乔臻越来越热,索性两手抓起了长发,盘上脑后。
霍京泽赞赏地看著她,他是一家娱乐投资公司的继承人,长期工作一直处在主导者的地位,一言一行都让人敬重,身旁有求于他的人总是畏畏缩缩的,然而隔壁这个女人却对他毫无惧意,令他第一次感到挫折。
今天他独自出席这场喜宴,没有人知道新娘曾经是他的未婚妻。
感情变质了,怎么求也回不来。所以他不是来寻找答案,更不是来闹场的,只是要来看看新娘是否真的快乐?
他的人生一直按照著计划进行,到了三十岁,事业稳定了,个性也成熟了,接下来就是该成家了。
一年前,他找到了一个条件完全符合自己要求的对象,追求了半年,就送上订婚戒指。一个月前,未婚妻突然无故避不见面,只是传简讯说她需要一些空间。
或许是婚前恐惧症吧!她需要足够的空间作好心理准备。他暗自假设理由,传了几个简讯给未婚妻后,迳自忙了好一段时间。
没想到一个星期后,他收到未婚妻传来的简讯,说她决定嫁给另一个她深爱的男人,订婚的戒指,她会托人送还。
他才恍然大悟,未婚妻已经不再是他未来的计划之一了。
想到这一年来苦心经营的感情,他不禁有种心痛的感觉,就像他小心翼翼经营的事业一样,应该是收拾成果的时候,却在最后一刻眼睁睁地看著收成落到别的男人的手里。
不是失恋的痛苦,而是投资失败的痛心。
“你最好不要再喝了。”他开始特别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深怕她真的突如其来作出什么惊人之举。
“这点酒算什么!”宋乔臻豪爽地回答。
“你的心情我了解,但是想借酒壮胆来闹场,这种伤害对方的方法,恐怕不太好。”
宋乔臻扬了扬眉。“我的心情你怎么会懂?别自以为是,别人的事情你还是少管。”
说完,她又拿起酒杯,却被他拉住,她皱了皱眉,转头看他。
“小姐,你的心情和我没两样,今天喜宴上的新娘正是我的前未婚妻。”
他的话得到了效果,果然成功转移宋乔臻的注意,她惊讶地放下酒杯。“你说什么?”
霍京泽笑笑地说:“新娘曾经是我的未婚妻啊!没错,我们两个是同病相怜。计划要共度一生的人,突然改变,唉——人生就是有这么多料想不到的意外。”
“你也是收到喜帖才知道的吗?”她问。
他摇头。“我连喜帖都没有收到,婚礼的时间、地点还是问朋友才知道。”
宋乔臻同情的说:“想不到你比我还惨,幸好我没有订婚,也没有要跟他结婚,而且我还有收到喜帖呢!”
“是啊!你比我幸运多了。”
“幸运?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幸运,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我找不到一个真心爱我的男人?为什么我找不到值得我爱的男人?”虽然因为他的自嘲,她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不少,但是内心的怨恨还是无法减弱。
“这本来就不容易。”他冷静地回答。
“结婚是感情的最终答案吗?如果不结婚,感情就不能再继续吗?这是什么道理?”
“难得有不想结婚的女人。”
“对!我就是。”宋乔臻不多啰唆,直截了当的承认。
她环顾这一桌的人,由于是临时追加的桌数,又在最角落,许多宾客都已经动手在享受美食,他们这一桌却连个冷盘都还没有送到。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轻轻扬起笑容。
他忍不住问:“有什么好笑的吗?”
“你不觉得我们这一桌很巧吗?都是单身,不是失恋、失婚,就是失神……”她瞄向另一边的一个中年男人,面容枯槁,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谁失婚?”
“未婚妻跑了,不是失婚,是什么?”宋乔臻斜睨他一眼。
霍京泽还在思考时,喜宴会场突然一阵鼓噪,原来新人已经进入会场,走上舞台,一个颇有名气的主持人正用幽默的语气介绍新人的背景和两人认识的经过——
“……这对新人的恋爱史,简直可以写一本完美的爱情故事。据我所知啊,他们高中就认识了,还谈了一段甜蜜的初恋,可惜的是,高中毕业以后就分手了,过了好几年都没有联络,一直到六个月前才又恢复联系,旧情复燃。两人排除了许多困难,才决定携手共度一生,一看就知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什么?六个月前?
宋乔臻和霍京泽都愣住了,两人面面相觑,心里很不是滋味。
想不到他们被骗了六个月,吵架和需要空间都只是分手的借口而已,他们早就被劈腿了!
“太可恶了!”宋乔臻握紧双手,愤愤地说。
“真没有想到……六个月前我才刚求婚而已。”霍京泽恍如被人在脑后敲了一记,六个月前他还自信两人的情感已经成熟,原来他是自信过了头,难怪未婚妻不敢寄喜帖给他。
“杨、培、刚!你这个王八蛋!”
他还在回想的当头,隔壁的宋乔臻已经控制不住脾气,站起来指著台上的新郎破口大骂。
“天啊——”霍京泽想要阻止,却已经太晚了。
全场一阵骚动,所有人回头看到一个耀眼的大美人站在最角落,抬头挺胸,就像从天而降的女战神,没有人敢上前阻挡,现场鸦雀无声。
新郎和新娘看见他们两个,脸色都很难看,主持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也不知道要如何应付。
宋乔臻憋在心中许久的怨气这时终于有机会一吐为快,心情豁然开朗了不少。
“来来来!介绍的话都先省起来,虽然新郎是个劈腿的王八蛋,但是我们还是该好好祝福这一对新人!”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下,她端起桌上的酒杯,举高手,对著台上的新人大声高呼。
“来啊!把酒杯拿起来,一起祝福啊!”宋乔臻又大声催促,有些人竟然真的傻愣愣的拿起酒杯,顺从地听她的指令。
“我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永浴爱河!祝你们这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永远如胶似漆,如意幸福,你们的婚姻如鱼得水、如火如荼、如丧考妣……”
“好了!够了!”霍京泽听得全身冒冷汗,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全世界可能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有勇气、更泼辣、更有胆量的女人了。
“走!快跟我走!”他拿下她手上的酒杯,连拖带拉地将她抓出喜宴会场。
“我还没有说完呢!一代佳偶、一败涂地、永结同心、永世不得超生……”宋乔臻说得起劲。
“够了!你别再说了!”霍京泽板起脸来命令。
宋乔臻马上闭嘴,他严肃起来可真凶呢!让她不知不觉地听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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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乔臻被霍京泽拉出喜宴的会场,来到了大门口。
霍京泽作了个手势,正在不远处和人聊天的司机点了点头,随即快跑到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开车。
“你干么把我拉出来?我还想当面质问杨培刚呢!”
“够了!你已经达到闹场的目的,更何况人家都结婚了,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他还是不放开她,深怕一松手,她会再回去大闹一场。
“那你呢?我闹场是要平衡我所受的伤,那你呢?难道你不想问问你的未婚妻,为什么要背信毁约?”宋乔臻用力想摆脱他,却发现他臂力惊人,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你不也被欺骗,被劈腿了?更何况对方还是和你有婚姻承诺的未婚妻呢!”她放弃挣脱,对这男人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了。
“今天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我不想破坏。”他等司机把车子开来大门口,眼睛不时望著地下停车场的出口。
她仰头大笑。“哈哈哈!少假清高了!我问你,那你来做什么?你未婚妻不想寄喜帖给你,就是怕你会破坏她结婚的心情,你明明知道,但是你还是出现了!”
“我……”他沉重的拧起眉。
“你说你有足够的判断力,不会伤害别人。但是,你还是伤害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你满嘴的仁义道德、替别人设想,简直都是放屁!”
她显然醉了,而且醉得厉害!霍京泽发现和一个喝醉的女人争辩,简直就是浪费精神和时间。
此时,一辆黑色宾士停在他们面前,泊车小弟赶忙上前替他们打开车门。
霍京泽将嘴里念个不停的宋乔臻半推半拉到车边。
宋乔臻一手挡住车门,拒绝进入。“我干么要和你走?我自己可以回家!”
“让喜宴好好进行吧!我不会放你走的。”霍京泽扶住她的腰,让她无法转身逃走。
“我不会再回去了……因为我有点不太舒服……”她身体晃了晃,感到有些头重脚轻。
“好,那我送你回家。”
“不……我坐计程车……我……”她边说,手指头还在空中划了划。
“你就当我是计程车吧!进去。”趁她的手不再挡住车门,他顺势推了她一把。
宋乔臻一屁股坐进车内,觉得全身燥热,头又更晕了。
“我告诉你一件事——”看对方也坐进来,她伸出纤纤玉手,指著他得意的说。
霍京泽示意司机赶快离开,车子开始行进,他慢条斯理地问:“什么事情?”
“今天是你的幸运日!”
“怎么说?”看她眼神变得涣散,他知道酒精的效力已经发挥到了极致。
“你逃掉了婚姻这个枷锁,又恢复了单身,这不是好事吗?”
“单身怎么会是好事?”他觉得男人事业稳定之后,就该走入家庭,这样的人生才算圆满。
宋乔臻一脸不可置信,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不懂?喔,他当然不懂,否则就不会订婚了。
她双手在空中不停的挥舞,表情夸张的说:“结婚怎么会是好事?结婚是天下最没有道理的事!为什么感情必须要用一张纸来维持?难道我只能用婚姻的约束力来绑住我的男人?为什么全世界这么多人结婚又离婚?结婚能够保障爱情吗?结婚是为了责任、还是为了自己?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
因为什么?到底是因为什么……他还没有说出原因,宋乔臻已经昏昏沉沈地倒了下去,在闭上眼睛以前,她还一直在想,他到底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