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又一桩的事儿,压得她心口喘不过气,要不是与曜玄靖有约,她早就倒下去了。这一场病,她休养了大半个月才好转。
自那一天她从皇宫出来后,柳嬷嬷告诉她,太子曾出来见她一面,然后就气冲冲地跑回皇宫,也不知道太子说了什么,只知道自那以后,就没有太子的消息。
曜玄凰从领地匆匆赶来,正好看到国公府前一堆奴仆正在收拾东西。
「参见珩王爷。」一群奴才看到他,恭恭敬敬地下跪请安。
「都起。小姐呢?」该死的!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复杂?曜玄凰是接到皇兄传来的消息,才日夜的赶回来。
看样子,父皇跟陈家都想除掉欣蓝。
雕花的大马车门开了一扇,吴欣蓝的贴身丫头绿衣探出头来,「小姐在车上,请珩王爷移驾。」
曜玄凰急忙上了马车,一上去,就看到满脸苍白的吴欣蓝,吓了一跳,「欣蓝,你没事吧?你们现在收拾东西,是打算要去哪?皇兄呢?」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马车上的吴欣蓝跟柳嬷嬷、绿衣一时不知从何回答起。
吴欣蓝揉了揉发晕的脑子,「我们打算回玉衡城,你怎么来了?」
「皇兄派人给我消息,让我快点赶来皇都。皇兄呢?」曜玄凰不懂,欣蓝不是才回来不到两个月,怎么又要走了?
柳嬷嬷看小姐脸色难看得紧,主动上前插嘴,把这两三天发生的事跟他说,「日前太子殿下回宫之后,就没消息了。」她也很担心太子殿下,那一天是主子没瞧见,太子殿下那张脸色阴沉沉的,挺吓人的。
「你为什么要走?」曜玄凰不解地问道。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等会儿他要进宫探一下情况,皇兄该不会被软禁在宫里了吧?
吴欣蓝脸色沉了下来,「我不走,谷风又怎么能出来?你还看不透吗?」她醒来之后,马上就接到太子要举办成人礼的消息,但是又完全联系不到他的人,那表示什么?有人在阻挠他,而整个辰曦能够阻挠太子殿下的,也只有那个人了。
曜玄凰心里一紧,「是父皇……」她一点,他马上就想通了,心里不由得有些发寒,同时也感到讶异。
什么时候欣蓝这么懂事了?他定眼打量她,这才发现一件事,不知不觉中,欣蓝身上那天真烂漫的气质全没了,转而一种优雅大气,与过世的师娘隐隐有七分相似。
「你等会儿要进宫吗?」吴欣蓝没有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她心心念念的只是曜玄靖的安危,她知道,皇上这一步棋,就是在逼她走。
「嗯,你先不要走,等我进宫探了消息再说。」
「我会等你的消息。」吴欣蓝颔首,想了又想,眼眶不禁一红,抬眸望着他,「你……见到他,若是情况好,就什么也别说,情况若是不成,你就告诉他……办了成人礼吧。」
曜玄凰忍不住在心中暗叹口气。「我知道了。」话落,他不忍再看到她脸上的失落,转过身下了马车,急急地往皇宫而去。
「小姐,先进去休息吧。」柳嬷嬷劝道。
吴欣蓝黯然垂眸,想了想,摇头,「柳嬷嬷,吩咐起行吧。」
柳嬷嬷愕然地看着她,「小姐,方才你不是才同珩王爷说等他消息的吗?」
「就算有消息,我也要离开。」她想清楚了,现在她留在皇都,只会让情况更糟,不如避去玉衡城后再做打算。
柳嬷嬷想了想,点点头,「好,老奴这就去交代几个人留守,待珩王爷回来后通报一声,才不至于让珩王爷白跑一趟。」
「嗯。」
既然主子还是决定要走,搬抬物品的奴仆立刻加快动作,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还是没等到曜玄凰回来,吴欣蓝想了想,决定起程。
待出了皇都大门,一路上马车都没有停滞,快速地前往玉衡城。在他们离开之后,缩在皇都门口角落的两个乞丐,互使了眼色,一个飞快地跑向城里的某个地方,另一个则脚步轻快地往城外而去。
皇都行往玉衡城需要一、两日的时间,由于他们出门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所以来不及在驿站休息,只能在半路野营了。
简简单单地吃了干粮跟热汤,吴欣蓝就回到马车上休息,他们这一行人约莫三十人,其中二十名是国公府的护卫,另外就是随行的管事跟丫鬟、嬷嬷。
吴欣蓝忍受着不适在马车上睡着,突然间,马车晃动了下。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想转头问绿衣发生什么事,一枝飞箭就穿透了车厢的木板,从她的眼前划过,「嘟」地一声,嵌在另一面的木板上!
「啊!」车厢外传来惨叫声,听得她顿时起了鸡皮疙瘩。
接着马车突然开始剧烈晃动,吴欣蓝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车内的柳嬷嬷跟绿衣早乱成一团。
柳嬷嬷拉开车厢的木栓子,门一开,车内三个人就清楚地看到车厢外的情景——四周的树林里冒出了一批批的黑衣人,手上的刀子,借着月色的反射特别刺眼。
「快走!」侍卫们快速地分成两拨,一拨人马挡着那些冲上来的黑衣人,另一拨人马则护着马车开始狂奔。
「小姐!现在离皇都不远,只要五里距离就能赶到皇都驻军附近,到时候就能求救了!」刘侍卫边骑在马上边吼着,后边不时有零散的飞箭射发,他挥剑一一击落。
「我懂,快走,别多说了。」吴欣蓝应了声,拉着绿衣跟柳嬷嬷缩在马车厢的一角,马车颠簸得越来越剧烈,晃得人心惶惶。
柳嬷嬷想了想,咬咬牙,「绿衣,把你的衣服脱下来!小姐,你也是。」
吴欣蓝愣了一下,抓住柳嬷嬷伸过来的手,「嬷嬷,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嬷嬷挥开她的手,「小姐,老奴是从那脏地方出来的,你别说依你的聪慧看不出这里头的猫腻,这明摆着是冲着你来的,换下衣裳,还能挡一挡,不换,老奴怕你的命就得交代在这里了。」一边说还一边飞快地褪下她的外衣。
绿衣也不迟疑,柳嬷嬷的话一说完,她就立刻将衣服给褪下。
吴欣蓝摇着头,扯着衣裳不肯放手,「嬷嬷,不行!我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绿衣替我去送死?」她当然心里有数,只不过她怎么可能看着从小到大陪着她的丫鬟代替她冒险。
「小姐,绿衣有幸能陪在你身边,是绿衣三辈子烧来的好香,要不是小姐,绿衣早不知被人贩子卖去什么脏地方,如今能替小姐免去一难,也是应当的。」绿衣跪了下来哭诉。
吴欣蓝一人架不住两人,硬是被柳嬷嬷跟绿衣给换了衣裳,就连头上的珠花都拔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这阵子她病了,脸色反不及绿衣的红润,衣服一换,虽说那骨子里的气质换不了,但猛一看,还是没办法马上分出来到底谁是小姐。绿衣从小也是在国公府里长大,通身的气派不输给小门子出来的大家千金,这样一来,倒是可以迷惑敌人。
「小姐,你听老奴讲,若是赶得及,咱们是用不上这些手段,若是赶不及教那些贼人给追上了,小姐你要记得,跟老奴还有绿衣分开来跑,你就装作忠心的丫鬟要引开敌人,单独地跑另一边,嘴里要记得喊小姐快逃。」柳嬷嬷泪流满面,心疼不舍地抱着吴欣蓝的身子道。
「嬷嬷……」吴欣蓝缩在她怀中,双手紧紧拉着她的衣领。
马车外的吵杂声越来越大,刀剑交击声、箭羽飞射的声响、打杀中的惨叫、马儿的嘶鸣,一阵又一阵地传进她们三人的耳朵里。
突然间,马车一个剧烈的晃动,整个偏斜地扬起,吴欣蓝三人也忍不住放声尖叫,然后整个马车翻覆了!
在马车里被抛来抛去的,吴欣蓝撞上了车厢的木板、柜子,最后撞上马车厢的木门,整个门被撞开来,她也被抛出车厢外。
「小姐!」刘侍卫跟王侍卫冲了过来。
吴欣蓝忍着全身的剧痛,踉跄地在他们的搀扶之下爬起来,一睁眼,她就看见柳嬷嬷正躺在不远处的地上,双眼大睁,脖子呈诡异的角度弯折。
「嬷嬷——」撕心裂肺般的痛苦袭来,她痛哭着奔上去。
「快走!人越来越多了!」
刘侍卫拉着她,不让她过去,王侍卫则拉起同样摔得头破血流的绿衣。
绿衣看了小姐一眼,含泪咬牙,拎着裙摆,对着小姐的方向喊一句,「绿衣!快点走!」然后转过身顺着王侍卫的力气往另一边的林地里奔走。
二十名侍卫早死得剩下七、八个人,还有四、五个黑衣人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刘侍卫随即意会到这是声东击西之法,马上拉着吴欣蓝往另一边跑去。
「小姐!快点大喊!快啊!」刘侍卫把吴欣蓝挟在腋下在草丛中奔跑着。
吴欣蓝哭得抽不过气来,两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红嫩的唇早被咬破,狠狠地烙上牙印,嘴巴张了又张,终于哭着大喊,「小姐,你快逃!」喊完之后,她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果然!她这一喊,把人引向绿衣那个方向,原本追在她身后的三个人又去了两个。刘侍卫拉着她在林中乱窜,他们背后追来的黑衣人,掏出怀里的暗器,射向他们。
「唔!」刘侍卫听到了不寻常的破空声,连忙以身挡住了射向吴欣蓝的暗器,他整个身躯颤动了下,脚步一顿,摔倒在地上。
挟在他怀里的吴欣蓝也被抛了出去,正巧他们摔倒的地方是一个小落坡,落坡下是一条小河,两个人快速地滚落。
吴欣蓝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撞到了河边的一块凸石上,剧痛袭来,刹那间就昏了过去,落入小河中,无声无息。
那黑衣人上前补了刘侍卫一刀,本来想再上去补她一刀,可是看到她面朝水里,想来她必死无疑,便转身追向另一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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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玄凰急急忙忙地入宫,第一时间就赶去跟皇上请安,皇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晾着他在御书房的角落站着。
他急着要见到皇兄,但见皇上的态度如此,也只能按下浮动的心思,乖乖地站在一旁不吭声。
这一站,可就从天亮站到了天黑,直到快用晚膳了,才听到皇上开口说了一句,让他去找皇兄一起用膳。
两条腿已经站得发麻了,曜玄凰痛苦地移动蹒跚的脚步,慢吞吞地要离开御书房,此时皇上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凰儿,父皇希望你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曜玄凰抿了抿唇,回过身恭敬地朝皇上行礼,「是,儿臣知晓。」话落,这才走出御书房,缓了口气后,他急急忙忙地往东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