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茉莉一身轻便,肩上斜挂着一个侧肩包,看似悠闲地站在观景亭,远眺着眼前波光粼粼的人工湖。蓝绿色的水面,有着树丛倒影,日阳折射下,映出鲜莹的晴空,几只不同色系的小船,点缀在犹如洒上金粉的湖面。
东台湾的美丽山水魅力无穷——她该趁此难得的机会好好浏览,只是可惜,半小时前,她的身体出现让人懊恼的状况。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腹部时有时无的闷痛,正在预告着将至的月事,她粗心,出发前忘了准备相关用品,现在只能暗暗祈祷能撑过那样的痛楚。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的江青凡,忽地出声。
闻声,夏茉莉吓了一跳,她侧过脸庞,忍着不适朝他笑了笑。
“我在看陈晴雯她们。”她偷偷打量起他。平对穿着学校制服的他温文尔雅,斯文得像个书生,今日休闲打扮的他,看上去还是不减俊逸风采,她想,要再过个几年,他多了点年纪和历练后,一定更迷人吧?
“晴雯?”他在一艘粉红色小船上找到了陈晴雯,她坐在船尾,而执桨的是另一端的刘雅君。
“嗯。”她点头,续道:
“我和她们同一组,晚上会睡同一房呢!
我很好奇我的室友是怎样的人啊。我才刚转来就踫上毕业旅行,和大家根本还不怎么熟,就要睡在一起,感觉有些紧张。”江青凡愣了下,随即微微一笑——安定她的心。
“不用紧张,晴雯是个很好的女陔,也好相处。”她不说话,只是笑了笑,但笑得勉强,半是因为腹部不时传来那越加明显的痛意,半是因为他夸赞别的女生。
“方便留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吗?”他转移话题。
“咦?”她有些错愕。他跟她要电话?
“前几天晚上,想要找你,才发现我没有你的电话号码。”江青凡从裤子后面的口袋翻出笔。
“我是想和你确定伴奏事宜,有电话号码,会比较好联络。”
“好啊,要写在哪?”她接过他递来的原子笔。
“就手心吧。”他摊开掌心。
“这样很容易就会不见的。”她翻翻自己的背包,找到毕旅行程来。
“我写在这里好了。”翻到背面空白处,她靠着木栏,写下一串数字,然后撕下有号码的那一角,递给他。
“你这种笔很好写。”夏茉莉又说。
他微微一笑。
“我用多年了。”她看着笔杆。
“我记得小学老师最爱用这种笔呢!蓝色的写联络薄,红色的改考卷。我没用过这种笔,因为外观看起来有点土,没想到它真好写。”他笑了声,是很愉悦的笑声。
“是很土没错,不这真的很好写。”
“玉兔——”她念着笔杆上的字。
“现在的书店好像很少看到这种牌子的原子笔,就好像小时候常用的小天使铅笔一样,都比较少见了呢!”
“小书局还是能看到它们的存在。”见她反复摸着笔杆,他笑道:
“你要是真觉得好写,就拿去用吧!我还有。”
“啊,可以吗?”她睁圆了眼,眼底漫着喜悦的光采,一闪一闪亮晶晶。
他莞尔。
“可以,拿去写吧!”她笑得春暖花开,但下一瞬,巨大的痛楚却毫不客气地在她腰腹间漫开,她无法再忍,抱着肚子弯下身,小脸埋进两膝间。
“茉莉?”她突如其来的状况,教江青凡愣了一下,但随即恢复冷静,他弯下身,双手握住她两臂。
“不舒服吗?”她迟迟未有回应,身躯频频颤抖。
“茉莉,抬脸看我。你怎么了?”掌心微微使力,强迫她让她抬起面容,在发现她一脸分不清是汗还是泪的湿润时,他错愕万分,怀疑着自己是不是该马上送她进医院。
“我、我——”夏茉莉喘了声。
“我肚子好痛。”往常遇上这种时候,要是没有止痛药,她非得抱着肚子,蜷缩在床上痛个大半天,症状才会舒缓。
“肚子痛?”他忧心忡忡地审视她,简直苍白到几乎无血色,他探手抚上她满布汗水的额头。
“怎么会突然肚子痛?”
“我……”他微凉的手心让她感到舒畅,她前倾身子,让自己更贴近他凉凉的体肤。
“你、你、你可不可以帮我找老师?”在班上——除了他和书齐外,她还没结交到任何一个可以让她无所顾虑,告知自己月事的同性朋友,偏偏他和书齐都是男性,实在难以启击——她眼前能想到的求救对象,也只有同为女性的导师。
“老师?”她突然靠近的身子,让他嗅进了她发上的清香,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抚上她的发丝。
“嗯……”那阵阵痛楚一并抽走她全身气力,冷汗涔涔的她——虚弱地把脸靠上他的肩。
“老师、老师知道——怎么帮我。”双唇张合的同时,不意扫过他颈侧的肌肤,她呼出的气息落在他的锁骨,像触电似地,他微颤了下。
“好,你忍忍。”他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随即一手扶靠着她腰身,一手从她腋下环绕过,自己起身同时也将她拉起,膝一曲,他手臂绕过她腿膝——将她打横抱起——迅捷地走下观景亭。
这个农场占地广阔,果园区、动物园区、牧场、温泉区、泳池、欧式花园等,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别有风情的住宿区——其一的荷兰村住宿区内,有座大风车,一整片郁金香花海,让人犹如置身荷兰。
深夜,亳无睡意的夏茉莉走出小木屋。因为先前月事的不适,—整个下午都在休息,于是这该入睡的时候——她却精神奕奕。
站在观景阳台的她昂着脸,看向那片有着星光的深蓝夜空。月不圆,却明亮清透,没有污染的好山好水,这夜空看上去都像黑丝绒。夜风徐徐,携来花香,夜静人寂,恍若还凝在叶尖上的露水滴落下来的声音,都能被听见,赞叹着这片土地的美丽之余,她的心绪仍不由自主回到早些时候,在小木屋里听见的对话。
那时,腹痛己舒缓的她在浴室洗澡,不意听见同房的刘雅君和陈晴雯在外头的谈话。
“晴雯,你也好心一点,哪有人喜欢一个人,可以喜欢到他说要换伴奏,就让他换?他有没有在意你的感受啊?还有,不过就是生理期而已,哪个女生没有?里面那个就那么娇贵,还要青凡抱着她去找班导,听说还照顾了她一整个下午——她以为她是林黛玉吗?”她甚是震愕刘雅君的说词,书齐早提过班上有几个女同学青睐于青凡,但她不知道原来陈晴雯也是……帮青凡伴奏了两年,他们的感情应该很好很好吧?她这样莫名接手帮青凡伴奏的工作,是不是太过分了?
轻轻一叹,她垂下脸庞,目光轻挪的同时,她微微愣住。
这住宿区呈一个半椭圆形,全是单栋小木屋,小木屋与小木屋之间,相隔约莫五十公尺,而间隔出来的这一方小天地——便栽植着郁金香。每栋木屋前都有观景阳台,她在右方约四十五度角的观景阳台上,看见了江青凡。
江青凡也在同一时间发现她的存在。他微诧,就如她,大概双方都没料到会在夜里、在观景阳台看见对方。她瞧不大清楚他的神情,隐约看见他好像笑了一下,然后就见他走了过来。
“还没睡?”江青凡换了一件黑色V领短T,底下是条卡其色的麻质抽绳七分裤。他应是才洗过澡,因为黑发微微湿着,走近她时,她还闻见了沐浴乳的味道。
“睡不着,下午睡得好像有点久。”她笑笑。
“你为什么也还没睡?”
“因为——”因为担心你。
“因为难得到花莲。听说这里晚上空气好,不多吸一点,好像有点对不起自己。”他微微一笑。
“这里看得见星星喔!”她昂脸看向夜空。
他的视线未跟随她,星星魅力不足。
“还疼吗?”落在她姣好侧颜的眸光,温柔专注。
“咦?”她愣了一下,看向他。
“你是说……肚子吗?已经、已经不痛了。”她有些尴尬地摆摆手,脸颊像直线上升的温度计,没几秒钟便绯红一片。
“那就好,下午看你疼成那样。”他抱着她找到班导时——她小心翼翼地附在老师耳畔不知说了什么,然后老师要他将她抱进老师的房里。
老师随即拿了张纸钞给他,交代着。
“你去帮我问问,班上有没有女同学随身携带止痛药的,帮我要一颗。还有这一百元你拿着,去帮我买女性卫生用品,要是不好意思,就请女同学去买。”他的猜测正确。
“……啊?欸,对、对啊,很痛很痛的,不过通常是前两天才会出现那样剧烈的痛,但是熬过了就好了喔!”她颊上红晕未褪,关于这样的话题仍感到别扭,她连忙转移。
“啊,对了!下午的事真是麻烦你了,谢谢你。”她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