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周府那位来自京城忠义侯府的大少爷看中烧饼西施了!并且媒人已经上过门,烧饼西施以后是侯府明媒正娶的长子嫡妻,不是什么通房妾室。
这才是最让人震惊的地方,小门小户人家,若有个闺女送到大户人家里做丫鬟都是运气好的,若是被老爷少爷拉上床,得个一男半女也是一家人的活路。
没想到这位烧饼西施、抛头露面的农家女,居然爬上了这样的高位,真是让男人们惊奇得掉了眼珠儿,女人们嫉妒得扯碎帕子。
世上总有那么一些见不得别人好的人,于是,紧接着城里城外又传出了各种版本的流言,无非是烧饼西施如何勾引迷惑了侯府大少爷,如何每日翻墙进去约会,如何在烧饼里下了情蛊,总之,五花八门,让人听了后能喷一地茶水。
就在这样的时候,京城又有人马赶来,金黄色的圣旨一拿出来,让所有人跪倒在地。
忠义侯府长子,直接跃升为伯爷,而且封号居然是「安国」两字,这爵位可太贵重了。
于是,烧饼西施从侯府的长子嫡妻直接荣升为安国伯夫人。
整个塞安县都像灶上熊熊沸腾的铁锅水,彻底热闹了。
而这口铁锅里翻腾得最厉害的,就数任家村了。
任氏族人简直难以置信,虽然先前因为新式演算法的事,隋风舟特意上门送了银子,很有些维护任瑶瑶的倾向,但众人想着以隋家的门第,都觉得多心多虑了,任家就算在十里八乡也算大族,又有任大义这个秀才撑门面,但同隋家一比,简直是燕雀和鸿鹄一般,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隋家若是要任家一个闺女做小妾,任家都会屁颠颠的送个最漂亮的过去,没想到如今任瑶瑶居然成了侯府嫡妻、安国伯夫人,这简直是祖坟冒了青烟的荣趋,是天上掉了馅饼的惊喜啊!
以后,任家就是侯府的姻亲,平起平坐,孩子们读书仕途,甚至嫁娶都会有莫大好处。
任家村当即就开了个宗族大会,琢磨着要给任瑶瑶添些嫁妆。
再说任家老宅听到这个消息,冯氏气得咬牙切齿,她家秀秀娇养长大,如花似玉,怎么就找不到这样的好郎君,反倒是任瑶瑶那个死丫头攀上了这么一棵大树。
陈氏也是恨恨骂道:「死丫头,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才得了这好处,以后有她倒霉的时候。」
任大义却是欢喜得直拍手,「哎呀,这可是好事啊,有了侯府做姻亲,以后我去京城就能在侯府落脚了,凭借侯府的势力,谁敢为难我?必定是金榜题名,授官外放太容易了!」
听到这话,冯氏和陈氏才算回过味来。
「那岂不是说,我以后也是侯府的老太君了?」陈氏指着自己的鼻子,眼底的算计,即便眼皮再厚也挡不住。
冯氏更是喜上眉梢,笑道:「这可是正经亲戚,以后真该多走动,到时候咱们秀秀也能嫁个好人家。」
任全更是笑得欢快,嚷道:「娘,还有我啊,给我娶个官家小姐!」
「好,好,娘记着呢。」
这一家人说得热闹,好似根本就忘记了任大山一家早就同他们划清了界限。
刘氏虽然当着闺女的面,就差拍胸脯保证把她风光嫁出去,但背地里数起家里不多的银钱,就不禁犯了愁。
尽管烧饼摊子还算赚钱,但一家人吃用,辉哥儿读书,花费着实不少,更何况先前拿给任大义的那笔银子……
「都怪你,软面一团,瑶瑶费心赚银子,你就败家,生生填了老宅那个大坑。如今瑶瑶要出嫁,到底拿什么给她置办嫁妆?那可是候府啊,瑶瑶要做安国伯夫人,没有一副好嫁妆,让她怎么在隋家挺起腰杆子做人?」
任大山也是愁眉不展,听到媳妇儿这么说,更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要不然我再去找份杂活儿做?」
「你可算了吧,你如今是伯爷的岳父,谁敢雇你?就是雇了你干活儿,也够给闺女丢脸的!」
刘氏真是急了,几句话挤对得任大山差点要跳河。
正是这样的时候,任家的院门就被拍响了,辉哥儿中午刚刚放学回来,听到声音就开了门,刘氏想要拦阻也是来不及。
于是,陈氏带着任大山一家,就那么摆出一张有些僵硬的笑脸走了进来。
「哎呀,大山,你真是太不懂事了,瑶瑶嫁进侯府,这么大的事不告诉别人就罢了,怎么把自家人都瞒着?」任大义脸皮真是够厚的,第一个开口就埋怨起来,一副教训弟弟的好兄长模样。
冯氏夫唱妇随,也是笑得讨好,「就是啊,这样大事总要自家人帮忙张罗。瑶瑶的嫁妆可准备好了?若是不够,我明日就把秀秀的嫁妆挪来一半。秀秀可是瑶瑶的亲姊妹,以后瑶瑶怎么样也要多关照一下。」
陈氏霸道蛮横了一辈子,还是拉不下脸面,一屁股坐在院里的石凳上,骂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上茶水点心!也不知道雇辆车去接,害得我们走了一路……」
任大山傻在堂屋前的台阶上,望着母亲和兄嫂一家的嘴巴开开阖阖,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无数血盆大口追扑上来,要生生把他们一家撕扯,咬碎,咽下肚……
「不,不!」
「老二,你说什么呢?没听见娘……啊!」
任大义眼见弟弟还是这般木讷模样,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但依旧装出亲热,还要再说话,趁机掌控弟弟一家的时候,刘氏却是提着大桶的脏水上前,一瓢瓢尽皆泼洒在他们身上。
「厚脸皮的玩意,真当我们一家好欺负是不是?当初我家瑶瑶高烧要死的时候,是谁连一文药钱都舍不得出?是谁把我们一家当牛做马?是谁撵了我们净身出户?是谁喝花酒没银钱要卖了我家瑶瑶去青楼顶债?是谁拿了我们跟人家借的银子去赶考,最后还陷害我家孩子爹蹲大狱,几乎没命?」
刘氏恨不得把脏水换成菜油,再点上一把火,生生把这些畜生烧死,还人间一个干净!「你们还真是有脸,城墙都比你们脸皮薄!天打雷劈的畜生,老天爷怎么不生生劈死你们!赶紧滚,再敢上门……再敢上门,就让我家女婿把你们扔进大牢!」
任大义一边跳脚躲避,一边气急回骂,「你这泼妇,都几百年前的事了,你怎么掀起来说个没完?再说,大山不是好好的活着吗?我是瑶瑶的大伯,瑶瑶是任家人,那任家人便是正经的侯府姻亲,你说了可不算。」
听到这话,刘氏再也忍耐不住了,她抄起廊下的扫帚就冲了过去,「我打死你们这些良心被狗吃了的东西!」
任大义吓得抱头鼠窜,冯氏想要阻拦也挨了几下,任秀秀同任全死命躲在陈氏身后,惹得陈氏想去撕打刘氏都不成。
任大山家如今可是整个塞安县的大红人,现下院子这般热闹,自然免不了就要惹人探看,不大的院门前,不到片刻就围了几十人。
有熟识的邻人想起先前之事,忙着给好奇的路人讲述任家老宅那些「不可说」之事,引得众人都是揺头不已。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任大山家五口人怕是怎么也逃不出老宅的手掌心了。
就在这样的时候,隋家的两辆马车带着任家几位族老上门。
隋风舟下了车,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衫,回身请了几位族老先行,不禁让几人都是受宠若惊,脸色涨红,很有几分激动。
他们不过是普通的农人,被一位伯爷如此以礼相待,传出去可是件荣耀之事。
见到眼前的阵仗,族老们恍然大悟今日安国伯爷为何会亲自到了任家村,请他们进县城一趟了,看来是早得了消息,知道这几个不省心的要入城来闹。
院子里任大义被刘氏追打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突然见到二爷爷等人,立刻觉得救星降临,几步就窜了过来。
「二叔,您快给我做主啊,老二一家还不等成了侯府姻亲,就这般目无尊长了,以后真是成了侯府姻亲,眼里哪还有我们这些亲族啊!」
刘氏气喘吁吁的,见状也只能气哼哼扔了扫帚,她刚要应声,就见二爷爷一把扯开被任大义抓着的袖子,冷脸走到任大山身旁。
任大义傻傻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一时还有些发懵。
二爷爷拉了任大山的手,软声安慰道:「老二啊,这些年让你受苦了。别担心,这事啊有族里给你做主呢!」
任大山原本看着媳妇儿发亲追打兄长,很是木然又绝望,虽然血缘不能斩断,但兄长一家和母亲如蛆附骨,不吸干他们一家的血不罢休,他心底最后一丝侥幸、最后一丝眷恋终于消失了……
「二叔,我想……分宗!从宗祠分一支香火出来。」
二爷爷手下一顿,扭头瞧瞧院门口神色淡然的隋风舟,心底有些发涩,若是当初知道任大山一家有这般的际遇,他就是拼了命也要多护他们三分。
如今倒好,侯府姻亲,好大一棵树,生生要被斩断分出去,真是心疼死任氏族人!
他有心想要不答应,但想起路上隋风舟曾意有所指的说过——他认的是未婚妻一家,其它人于他不过是可有可无,妻子家敬,他就敬,妻子家不想来往,他连当路人都不是。
他不禁叹了口气,开口道:「好,老二,你放心,这事……族里应下了,但是你始终要记得,你们一家姓任,就是分宗出去也是任家血脉,族里晚辈你能提携帮衬的一定不要袖手旁观。」
「好,二叔放心,我省得。」
任大山经过京城那场生死大难,也是开窍许多,居然懂得了随口敷衍。
在他看来,如今只要能彻底脱离老宅,不拖闺女的后腿,什么事都能应下,至于是不是要履行,到时候再问闺女,就算食言,他一个伯爷的岳丈,难道还会被人家刁难打骂不成?
二爷爷咂巴几下嘴巴,又同几位老兄弟互相对了个眼色,终究万般不舍的做了决定。
「今日任家次子任大山,与随即将出嫁的长女迁居京城,老话说树大分枝,为任氏宗族发扬光大,特准许分宗,择日开宗祠分香火。」
「什么?」
二爷爷这话一出,别说任大义一家,就是门外看热闹的闲人都是听得一愣。
人多有谱,树大有根。
一个家族,从无到有,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兴衰苦难,无论富贵还是贫穷,只要有家族在,就是有所庇护。
任大山一家如今居然分宗出来,也就是说以后没了宗族庇护,他们一家的生死,再同任氏宗族没有任何关联,自然任大山一家的荣华富贵也同宗族再没干系。
这简直是在挖自家的根基,断自家的依靠,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做这样的事,除非是被逼急了……
众人再也忍耐不住,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起来。
任大义却是猛然跳脚嗔道:「不成,我不答应!老二一家绝对不能分宗,我是他大哥,我不答应!」
「对,我是他娘,我也不答应!」
陈氏这次是真慌了,她第一次觉得被她掌控压榨多年的儿子要脱离她的手心了。
分宗之后,就是彻底成了两家人,即便任大山改不了从她肚皮里生出来的事实,但从礼法规矩上来说,他们已经是实打实的远亲了,远到见面拱拱手就算全了礼数,再也不用孝敬她银两用物,再也不用听她说一句话……
任家几个族老如今瞧着老宅一家也是仇人一般,若不是这些人闹得不成样子,老二一家怎么会分家出去,如今自然也不会分宗,难道任家上下不知道侯府姻亲好做,非要做什么分宗远亲啊?
「上次老大进京赶考的时候,老二一家就同你买断了孝敬银子,如今他们一家有什么决断,族里同意就定了,你们没有说话的余地。」
二爷爷厌恶的摆手,噎得陈氏想要反驳又不知道说什么。
刘氏这时候已经冲去屋里取了当日签字画押的契书,「当日,我们没有银钱,你们闹得厉害,还是从周家借了二十两,如今成了姻亲,再这么下去,整个任氏都跟着没脸。」
几个族老一辈子都以任家脸面为重,将来即便要求着隋家带挈自家子孙,但也想直着腰杆说话啊,若是这般任凭老宅任家人闹下去,隋家对整个任氏家族没了好脸色,将来还如何开口?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说明白了,大家就都散了吧。后日就是吉日,老二记得回村请香火,待得瑶丫头成亲,我们再来凑个热闹。」
几个族老一摆手,就把今日的事做个了结,任大义一家哪里肯同意,还要再吵闹的时候,却被族老们带来的村人架着胳膊拖出了门口。
来时匆匆,去时如风,任家没了热闹可看,路人瞬间散了个干净,就是有那识得隋风舟的人,想要再留下听个新鲜,但被他的护卫一瞪眼,也是吓得跑得不见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