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设好的闹铃声哔哔响着,张开眼睛,坐直身体,汪只晴拿超摆在桌上的眼镜戴好,她模糊的世界才变得清晰。
将闹铃声按掉,她看了下时间,午休还有五分钟结束。
打开电脑萤幕电源,将早上尚未处理完毕的文件点出来,她花半个小时做了结束,之后存档备份,接着更新客户资料,完成之后还要将公司这季营运状况做成图表和报告文件……
副总离开之前,将部分的工作交接给她,除了那些直接面对客户和做决定的重要事项,其他的都是她承接下来。
因为副总的工作需要跟总经理交流,所以她也得跟总经理报告。大概是盯着电脑萤幕太久,感觉眼睛有些疲累,早上也有这种情况,所以她中午才休息了下。
她拿掉眼镜,稍微揉了下眉间。再抬起脸来,她望见霍非仪站在办公室门口,正注视着她。
她停住动作。
“有什么事?”
听见她开口问,他好像才回神过来,不知为何显得有些踌躇,然后说:“没事。我只是……想跟你确认一下明天的会议。”
“早上十点,在第三会议室。”资料她昨天就已经给他了。
“喔。我知道了。”他点了下头,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于是她和他对望,就在她以为他还有其他事的时候,他却转身走回办公室了
可是没有一会儿,他又跑出来。
“我下楼去办些事情,马上回来!”匆促地这么说道,他搭电梯离开了。
汪只晴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可也没有多想,重新专注工作。
霍非仪是她的高中同学,毕业后就没有再联络过。她从没有想过会和他重逢,还成为他的助理。
大学毕业之后,她开始找工作,面试几间后,觉得这间公司气氛很好,所以选了这里。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一做就做了七年,从一个小小的总务职员,慢慢升迁到副总办公室。
一开始,她并不晓得这就是霍非仪家族开的公司,她只是认为自己找到了适合的工作。
大概是霍非仪长年在国外,加上没有露过面,所以一直不曾,听说过关于他的事;而她一个公司员工,也不会知道老板家里有多少成员。不过,当她在公司的年资越来越久后,有几次从副总口里听到霍非仪这个名字。
那时候,她也没特别去想过什么。
直到那一天,他站在她的面前。十年的时间,他的长相没什么变,几乎是第一眼,她就认出他。
高中的时候,坐在她后面的同学,健谈又大方,是班上的发光体,几乎每个人都是喜欢他的。
但是他跟她没有交集。
他们的价值观和个性都不大相同,所以几乎没聊过。
高中时两人虽然没有什么接触。可是现在,因为她是他的下属,所以每天都必须相处。一开始,她对这个人的感想并无太大的变化,和以前一样,就是一个性格外放的人,跟她相反。
虽然以助理的身份准备好要协助他,看着他敷衍的工作态度,她想,这样的他大概不会听她的话,更别提接受她的指导或帮助,这些也从他的抵抗里得到验证;虽然她不动声色,他也以为自已做得不明显,可是她其实明白他会故意找她的麻烦。
只是因为那些麻烦不算是很麻烦,所以她也就尽自己本分做好。
不过,这个小老板反抗记的戏码只维持到他无故缺席会议那一次。
事后他低声对她说,他其实什么都不会的时候,凝视着他僵硬又沮丧的脸容,她终于明白打从他进公司后,那种似乎不大喜欢上班的态度是由何而来了。
本来,对于他在会议的逃跑的这件事她真的是有点生气的,这对她而言是比较特别的,因为她很少动怒。可是,听见他的坦白后,她不气了。
因为他诚实地说出来了。诚实是一种美德,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不会的话,就慢慢学;原本,她就是要负责辅助他的,这是身为他的助理,她应该做的工作。
经过这件事之后,也不知为何,她感觉彼此之间的距离稍微拉近了些,虽然他大概又觉得自己做得并不明显,可是从他的表现就可以稍微看出来,她想,也许他认为她帮助他,对她多了一分感谢,所以才会这样。
他是一个不大能隐藏情绪的人,不晓得他自己有没有发现。
起初的相处,她就能隐隐察觉到,虽然他总是对她笑,却笑得另有含意,后来知道,原来是因为她高中时曾惹得他不高兴。
最亲近的姐姐曾说她有时讲话太直,性格也不够柔软,而且就像冰块盒的格子那样一扳一眼;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曾经令他不愉快,她不记得到底是什么事情,不过,现在他应该不那么气了。
关乎霍非仪,他对公司的认知增加了,工作也准备好可以上轨道了,总经理差不多要结束这段实习时间了。
她这个临时助理的身份,大概没有剩多久了。
想到这里,电梯门刚好开了。
刚刚出去的霍非仪回来了。
她看着他走过来,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似乎揣着什么东西。
在经过她的桌前时,他脚步稍微停顿了下,结果还是回到办公室了。
他这些不安的动作太明显,她看得出来却不知原因为阿。但是他没有主动讲,可能是还不想说。
继续处理公事到下午,下班时间了,她将档案一一存档,然后再习惯地做一次备份,分别放在三个不同的地方,确定没有错误才关机。
在整理桌面东西的时候,霍非仪忽然出现在她座位前。
“要回去了?”他盯着她的桌子说。
她回答道:“是。”
“喔……那个,咳。”他咳嗽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一罐东西。“这个眼药水呢,我以前用过,尤其是眼睛疲倦的时候,我觉得还满好用的。这我用剩的,你可以试用看看。”他仿佛在广告般介绍着。
闻言,汪只晴望着他手里的那罐眼药水。
为什么突然给她这个?她曾经表现出眼睛疲累的样子?
忽然想到午休结束时,他站在办公室门前看着她,也许是那个时候吧。
这个,是用剩的?虽然没有了外面的纸盒,但整罐是满的。
对于这种情况,她在心坐有着各种揣测;然后,在她发现他的额头开始冒出汗水时,她伸手将那罐眼药水接下。
“我会用看看。”她俐落地说,将东西放进包包里。
他紧绷的脸整个松懈下来,好像终于松了口气。
“那就好。”他露出笑容,朝她挥手。“明天见了。”没有多停留,他步伐轻快地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虽然她可以解读他的情绪,却不懂原由。
他在开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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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站在办公室里,她身旁的霍非仪惊讶地睁大眼睛。
一大早,她和霍非仪被叫进总经理室。总经理只是简单地告知他们,霍非仪实习结束,将会正式进入公司,而她则是不用再当他的助理了。
“我会评估你的专长,给你一个职位,先看你做不做得好。”
男子简洁地交代着,而后又看向她,说道:“至于你,暂时过来总经理室,待到副总回来为止。”
或许是早就预料到过,所以相较于霍非仪,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感觉一道视线停伫在她身上,她转过头,望见霍非仪正看着她,表情看起来有些急躁。
“我……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她帮忙啊!”
他这么说,汪只晴一顿。她到现在才晓得,原米他是依赖她的。
只听男子不容异议道:“那些事情你可以去新部门找别人请教。总之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开始。”男子的目光扫过来,对她说:“你先出去。我们要讨论别的事情。”
“是。”汪只晴应道,转身出去。在带上门前,她看见霍非仪一直目送她离开。
在晓得副总要待产时,她就知道自己的工作会有所调动,所以这并不令她讶异或困扰,都在她的预想之中。回到自己的座位,她打着未完成的文件,本来以为霍非仪很快就会回来,可是,这一谈,却谈了几个小时。
直到下班时间超过半小时,霍非仪才出现在电梯明。
和平常神采飞扬的模样不同,他有些垂头丧气的。
“霍先生。”她唤住他。
“啊。”他停住脚步,抬眼见到她之后,明显振作了起来,露出一个笑容。“你还没走?事情还很多吗?”他问。
“不,”也不是事情很多。“我在等你。”她直接说道。
明天他们就不会在同一层楼了,她只是觉得,在最后一天,至少要说声再见,有始有终。
“咦?你在等我?他闻言,他似乎感到相当出乎意料,还有点受宠若惊。
疑惑他为何是这种反应,她说明道;“因为我们明天开始就不在一起工作了。”所以她希望好好地以再见做个结束。
“……是啊。”霍非仪脸一沉,随即口气十分遗憾地道:“才刚开始觉得我们相处得还可以,就得调部门了,真是不巧……”
他非常地沮丧,而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原因。
调部门他应该是最高兴的那个,因为他不满她已久。也许是跟总经理谈得不愉快。
“我觉得你能做好。”她说。
就像和她工作时一样,也许不会,也许学得慢,但是只要有心,渐渐地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并不是在鼓励他,而是依据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的工作情况,客观地阐述一个事实。
他瞅着她,莫名又没有理由。
“嘛,我非做好不可。”
他摸着后颈。有些敷衍地发言,眼睛却透露一丝认真。他那下定决心的眼神,让她认为应该是总经理对他很严格的缘故。
他们的工作关系,就在这一天结束了。
****
翌日,她转到总经理室,没有听说霍非仪被安排到哪里。
总经理室的工作,其实和副总办公室的大同小异,只有一些不一样。
像是副总比较常处理工厂那一块,而总经理面对的常是客户端,只是比例不同而已;且由于副总的工作也分配过来了,所以有不少重叠的部分。
她很快地上手,除了换了一个座位外,她并没有感到什么变化。
……最大的不同,应该是霍非仪不在了,以后也不会天天见到他。
思及此,她抬手推了下眼镜,专注在电脑萤幕上。
中午吃饭时间,她到最常光顾的便当店,买好午餐走出店门口,就见到霍非仪坐在人行道旁的花圃围墙上。
他的西装外套挂在手肘处,正拉松领带,东张西望的,好似在找什么。
虽然早上还想着不会见到他,不过现在他却出现在她的面前。
汪只晴继续往前走去。
“喂!”发现到她,他立刻站起来打招呼。“还真是巧。”他边说边走近她。
“霍先生。”她毫无变化地回应。
“我早上跟业务经理出去拜访客户,刚刚绕到公司附近,刚好午餐时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他笑眯着眼,额瞠有些汗。“吃午餐啊?”
他道,指着她的便当。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袋子。
“是。”因为这间自助餐价钱合理,菜色选择多,所以她时常来买。
“……你刚才说业务经理?”抬起眼,她望着他。原来他去业务部了。
他点头,摸摸脖子,道:“是啊,一个还满海派的老大谢,带我去找一些外国人,还好我英文讲得不错。”
她记得业务主管是个四十几岁的男子,也待过国外。虽然她没设想过霍非仪会是什么新的职位,不过却觉得业务或许满适合他的。
他够健谈,也具备外语能力,比坐在办公桌前研究文件来得好。
她没有讲话,等她意识到沉默的时候,就发现他正盯着她瞧。
她不是一个很会找话讲的人,所以交谈往往会断掉。
面对霍非仪,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她很习惯;然而他却无语地直望着她,仿佛在玩什么瞪眼游戏,他是想要和她比赛谁先把视线移开吗?
以前并不会这样。
心中有着细微的动摇,她抬手推了下眼镜。
他终于移开目光,却不明所以地探头看了下她的后面,于是她也跟着回首,结果背后什么也没有。
正想询问,就听他先道:“我一直想问你,你讨厌紫色吗?”
“……什么?”这个问题非常突兀,她不解是何意思。
“还是你讨厌水晶?”他又问,有些失望。
她微皱眉,更不懂了。
“我不讨厌。”看他一副很想知道答案的样子,她诚实回答。
“是喔……那、那为什么……”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打断他正想说出口的话。
然后,她望见霍非仪整个人一僵。
只看霍非仪按着肚子,满脸通红地道:“呃……我好像是饿了。因为、因为从早上开始我就在外面跑来跑去的。”他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