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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歌(上) 第8章(2)

  晌午,他不曾再出现。

  午后,她到前头药堂里帮忙看诊,他也不在那儿。

  大娘她们说他出去帮忙收成了,可就算偶尔她瞧见他了,他也离她离得很远很远。

  黄昏时,她帮着吴大娘去送甜汤,还没到地头,隔着一大片田野,她就在众家男人之中,一眼认出了他。

  因为热,他脱去了上衣,那儿大半的男人也一般,可他的皮肤特别黝黑、健壮,也许是混熟了、习惯了,没人对他身上的伤痕大惊小怪。

  她看见他和其他庄稼汉说说笑笑,一块儿在田里将挖出来的郁金、老姜装袋捆绑,将那些沉重的麻袋堆上了板车。

  然后有一辆车堆得太高太重,在转弯时失去平衡陷进烂泥里,摔落了田埂,拉车的驴子踉跄倒退着差点也跌了,他指挥着众人,在前头绑绳拉着,在后头拿了块板子,以石头当支点,将其撑高。

  他不只是在旁指挥观看,他亲自缠着麻绳,和几名汉子帮着那头驴在前头一起拉车。

  “一、二、三,拉——”

  听着他的喝令,男人们齐心协力,拉着推着。

  “一、二、三,拉——”

  他的肌肉债张,但麻绳深深陷进了他的肩头,他张嘴再喊。

  “再来!一、二、三,拉——”

  这一次,板车被拉了上来。

  “起来了!苏大哥,起来了!”阿同在后头喊着。

  “别松手,再加把劲!”他大喝一声,朝前再踏了一步。

  “好!”几个男人,同声一气应着。

  蓦地,板车的车轮终于从田里的软泥中完全拔了出来,男人们和那头驴拉着车一起走了几步,直至那板车车轮扎扎实实的辗在坚硬的田埂上了,这才松了口气,笑了出来。

  他们互相拍打着肩膀,再次说笑了起来。

  然后,彷佛察觉到她的存在,他回首朝她看来。

  他嘴边的笑,在看见她时,缓缓消逝,那双黑玉一般的瞳眸,在烧。

  那,只是夕阳造成的错觉。

  她这般告诉自己,却听见心在狂奔。

  吴大娘嚷嚷着提着甜汤上前,她强迫自己拉回视线帮忙,人们谈论着方纔那小小的插曲,她替大伙儿舀着甜汤,然后看见那双手来到眼前。

  结实的手,沾满了泥,指缝中还有麻绳残留的草屑。

  她不敢抬眼,只给了他一碗用百合赤小豆熬的甜汤。

  他接过了手,没有借故握住她的手,完全没有触碰到她。

  “谢谢。”

  那嗓音好低,很沉,有些沙哑,爬上了她的身,钻进了她的耳,窝在她心口。

  下一剎,他转过了身,走开了。

  她忍了三个呼吸的时间,才敢抬眼,他背对着她,身上尽是淋漓的汗水,乌黑浓密的长发让汗沾湿了些许,却仍被西风吹扬起来。

  剎那间,拂过他身上的风,来到眼前,抚上她的脸,鼻端心肺全是他身上的味,那带着湿湿咸咸,混合着汗水与药草,风与田野的泥土味。

  他的肩背在那瞬间耸起,抽紧。

  那一剎,她知道,他知道了,知道她在看他。

  可他没有回过头,他只是继续倚在树边,慢慢的喝他手里的甜汤。

  火,又烧了起来,在唇边,在舌尖,在腰上,在手心里,在他曾经触碰过的每

  一处,闷闷的烧着,烫得吓人。

  她原以为夜来会见着他,可他什么事都让人替了,就连报账,都要余大夫和岑叔一起来。

  他们说他有别的事要忙。

  他在躲她,她知道。

  怕被人看出什么,怕又情不自禁多做了什么,怕太靠近她。

  她能感觉他的渴望,能感觉那烧灼着她身心的热,也炙烫着他。

  没见着那男人,她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怅然。

  晚了,她送走了余大夫和岑叔,回到屋里,收拾着东西,然后到镜前准备卸下挽起的发。

  如圆盘般大的铜镜,是夫人送的,让喜儿擦得发亮,可除了上发髻之外,她很少照镜。

  镜里的女人,挽着简单的髻,回视着她。

  比起才年方十五六的春钤喜儿,甚或其他村姑少女,她已是明日黄花,她嫁过人、受过伤,她没有她们的青春美貌,也没有她们的无忧无虑。

  她不知,他是看上她哪里……

  进城回来之后,她虽会再挽髻,却不再挽着妇人的髻,没人对此多说些什么。

  他喜欢她这样,她知道。

  当他以为她睡着时,他曾在夜里亲吻她的发,让她的发从他指间穿过。

  不自禁的,她取下了簪子,让乌黑青丝如瀑般流泻而下。

  她很过分,她知道,她贪恋他的温柔,却不让他多取更多分毫,她一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她一直在利用他。

  而他,什么都知晓。

  那夜之后,她再没闩过房门,因为她知他会来,他则知道她需要他。

  她一直不敢和自己承认,不敢和他承认,但她需要他,需要他拥着她,需要他亲吻她,需要他呵护她,需要他视她如珍宝。

  想起他温柔热烫的吻,轻轻的,她抚着自己发烫微麻的唇,看见铜镜里的女人,眼神迷蒙,如她一般渴望。

  心,微微的颤。

  那一夜,又下起了雨。

  天很冻,风冷得像冰刻的刀,刮在人身上处处生疼。

  她吹熄了烛火,回到了床榻。

  她知道他会来。


  她知道他会来。

  推开门的那一剎,看见她的那一眼,他就知道了。

  她熄了灯,屋子里只有远处廊上的灯笼透进的微光,可他仍能瞧见她。

  她没有如往常那般蜷躺在床榻上。

  她坐着,坐在床沿,身上只穿着就寝的单衣,她已卸下了她的发,让那被梳得乌黑柔亮的青丝垂在身前,落在她裙边。

  她没睡,还没睡。

  第一时间,他以为他来早了,想转身离开,但她熄了灯,她总在熄灯后,就会躺上床,她知道他会来,她一直知道他会来,所以她从不让自己醒着,没睡着她也会装——

  思绪蓦然一断,忽然间,他领悟到一件事。

  她在等他。

  倏地,他屏住了气息,看着那在黑暗中纤细的身影,缓缓下了床榻,悄无声息的站了起身,一步步,朝他走来。

  屋里,很黑,很暗。

  可练过武的他,仍能在隐约的光线中,看见她的身影,嗅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他可以听见,她因紧张而变得轻浅的呼吸。

  她来到了他面前,轻昂着首,一双翦水秋瞳望着他。

  然后,她覆住了他握在门上的手,小小冰凉的手微颤,覆着他的手,轻轻的推着,关上了门。

  她的房门,合上了,被她合上。

  那关门的声,在寂静的夜里,听来特别响亮。

  他不敢相信,但她的手仍在他手背上,她的人仍站在他身前。

  他想问她是否知道她在做什么,声音却发不出来。

  她粉唇微张的看着他,小小的退了一步,再一步。

  然后,她转过身去,让素白的裳缓缓滑落了她光洁雪白的颈项与背脊,露出她些许身体的线条。

  他气微窒,心头猛地一跳。

  那件单衣里,她什么也没穿。

  她没有让那单衣滑落更多,她只是屏息站在那里。

  即便在屋里,秋夜的寒气仍重,她刻意熄掉了小炉里的火,寒颤爬上了她光裸的背。

  他可以看见她吐出的气,在黑夜中化成氤氲的白烟。

  她在诱惑他,如此简单,那么含蓄。

  而他,无法抗拒。

  当他回神,他已走到了她身后,抬手轻抚她颈背上那迷人的线条。

  她轻颤着,微微抽气,可她没有逃开。

  他让手指滑下她背上那浅浅的凹槽,将她的衣裳勾得更下去,她还是没有抗拒,只是战栗,任他将衣往下勾开。

  他以指抚过她的背,滑向她的腰,然后将整只手掌都贴了上去,他可从看见,她颈上的脉搏跳得更快。

  她的肌肤入手如羊脂般白滑温润,和他那般的不同。抚着她腰间柔润的肌肤,他往旁滑动,大手穿过她的腋下,缓缓盈握住她胸前的嫩白,她轻颤瑟缩的再吸口气,反射性的后退,抵上了他的胸膛。

  他停了下来,等着她拉开他的手,等着她后悔,等着她逃开。

  可她没有,他只感觉到她的心跳,在掌中跃动,跳得好轻、好快。

  不自禁的,他低下头,凑到她雪白优美的颈边,缓缓吸了一口气,她甜美温暖的香气入了鼻,他察觉到她微侧着颈,颤颤的,不由自主的,也吸了一口气。

  他不该这么做,她还有嫌疑,还可能帮着那男人藏匿。

  但他是那么那么的想要她。

  这个似水般的女子,如此羞怯、柔软,那般教人心醉神迷。

  今夜,当她吹熄了灯,他曾迟疑踌躇着是否要过来,他已经做过了头,他怕忍不住想要更多,所以一闪再闪,避了又避,可最后却还是输给了担心她恶梦连连的忧虑,输给了想要见她,想要将她拥在怀中的渴望。

  他特别多等了一个时辰,等她睡着。

  谁知她醒着,还醒着,醒着等他来。

  她想要他,光是她愿意承认这一点,就已让他无法自己。

  轻轻的,他在她颈上印下一吻,听见她发出小小的喘息,他含住她冰冷的耳垂,听见她融化在怀中的嘤咛。

  她的衣,已完全滑落她雪白的背脊,卡在她的手肘上。

  忽然间,再无法忍受衣物的相隔,他退了一步,解开衣带,脱去身上的衣物与鞋袜。

  当它啪的一声落在地上,他看见她轻颤了一下。

  她会怕,他知道。

  所以,不敢躁进。

  他重新回到她身后,低头亲吻她圆润冰冷的肩头,在她颈背上印了一个吻、再一个吻。

  再一次的,她变得既温暖又柔软,他来回抚着她丝滑般的手臂,直到她放松下来,才顺着那弧度往下,让那衣裳滑落她的手心。

  哗沙——

  轻轻的,它落了地。

  她又颤颤瑟缩了一下,因为冷,也因为紧张。

  他在那时伸手将她再次揽在怀中,当她丝滑般的裸背贴上他的胸膛时,他几乎呻吟出声。

  她像被烫着似的往前缩,可他的手在她腰上,环在她胸前。

  “别怕……”

  他埋首在她颈间,在她耳畔嗄声低语。

  “你若不想,可以停下,就这样让我抱着就好。”

  身后的男人,坚若盘石。

  白露抖着、颤着,但她没有再缩,他的低语,只让她耳更热、心更暖。

  她想要这个男人,想要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感觉。

  抬起手,她握住了他环在她腰上的铁臂,往后试探性的轻轻靠上了他火热的胸膛,他的心跳得好快,和她的一般。

  秋雨夜,凉如冰。

  可他是热的,很烫,好热,暖着她。

  她的臣服,让他深深再吸一口气。

  白露感觉到他的战栗,那莫名给了她些许的勇气,她在他怀中转身,面对他。

  雨声轻轻,淅沥沥的响着,敲着屋瓦,落下了地。

  屋里已熄了灯,除了隐约的暗影,她什么也看不清,难以抗拒的,她抬手轻触他粗犷的脸,抖颤的碰了一下,再一下,然后又一下。

  即便今早洗了澡、刮了胡,他的下巴还渗着些许扎人的胡碴,他因她的触碰而止息,动也不动,只有眼深深。

  黑暗里,眼前的男人那般高大强壮,但他因她而轻颤,为她而屏息。

  因为她,只为她。

  她忍不住,在暗夜中摸索他的脸孔,方正的下巴、高挺的鼻、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嘴角、他的唇瓣。

  她的手指,像是有着自己的意志,恋恋不舍的来回轻抚着那唇瓣,感觉他的呼吸,他热烫的气息,然后不知如何,也许她踮起了脚尖,或者他低下了头,总之他的唇再次来到了她唇边,让她尝到了他。

  他的味道,比记忆中更好。

  他让她吻他,让她呼吸着他的呼吸,和她唇舌交缠,然后再忍不住,将她整个人揽在怀中,抱上床榻。

  她喘息着-心如擂鼓那般的响。

  还未缓过气来,他已悬在身上,忆起过往行房的疼痛与不适,她僵硬了起来,但像是察觉到她的恐惧,他没有如那人那般直接粗鲁的办起事来,反而撩起了她一缕青丝,凑到唇边嗅闻亲吻。

  蓦地,好似就连她的发,也有了知觉。

  一阵酥麻从他吻着的发上传来,扩散至四肢百骸,教她既晕且软。

  白露看着眼前的男人,缓缓的俯下身来亲吻她,将那温热的唇,印上了她的眼、她的唇,她的喉,和……

  她的心。

  他慢条斯理的,亲吻她、抚摸她,和她肌肤相亲,一次一点点,一次再多一点点,在她身上点燃了一小簇一小簇的火焰,烫而热、酥而麻、酸而软。

  她惊喘出声,小手紧揪住他的发。

  他舔着她、尝着她、吮着她,羞耻与快感同时奔窜而来,她应该要推开他,但他唇舌带来的感觉那样惊人,她听见自己发出难耐的呻吟。

  她不懂,不是很懂,即便曾为人妻,也不曾尝过这样的情欲。

  他让她变得像滚水里的面条一般的软,又让她绷得如琴弦那样的紧。他让她喘不过气,也教她无法呼吸。

  下一剎,他释放了她。

  她弓起了身,抵着他邪恶的唇舌,挣脱了某种始终绑缚住她的规矩。

  有那么一瞬,她昏了过去,失了神,再回神,他已经回到了她身上,吻着她颊上的泪。

  她在他嘴里,尝到了自己的味道,这应该要让她觉得淫秽、肮脏,但她只想要感觉他,感觉他的唇舌,感觉他对她的需要,感觉他在她身体里。

  他在她身体里了,在他亲吻她时,缓慢而温柔的探了进来,他全身紧绷得如钢似铁,却依然没有躁进。

  她吸气再吸气,忽然担心自已无法接受他,但他不急。

  他看着她,吻着她,以唇含吻她的唇,以舌逗弄她的舌,甚至轻轻用齿啃咬她的唇瓣。

  这个吻,太私密,很煽情,他强壮的胸膛不知何时汗湿了,和她肌肤上沁出的汗融在一起。

  她领悟到,他在转移她的注意,但她没办法不被转移。

  他忍着,缓缓厮磨着,身贴着身,舌缠着舌,唇齿相依,让她慢慢适应。

  她浑身烫如火炭,不再冷若冰霜,雪白的身子因为情欲染上了桃花般的红,乌黑青丝圈着她瓜子般的小脸,散落在她身后的床榻上,柔嫩的唇因他的吻而水亮,氤氲迷茫的瞳眸里,有他。

  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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