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乘迷冬常常会来检查各个酒窖的情况,一整天沉醉在酒的芬芳之中也不会厌倦,对她来说,这些酒就是她的全部。
这会儿,她正在酒窖最外面的房间里,房中的桌上摆著好几碟菜,中央暖壶上温著六壶酒,她一个人坐在桌边,很有闲情逸致的浅斟轻酌,一边翻看著从锦盒里拿出的东西──来自东方大陆的《酒谱》,就是这东西让她决定把顾砚津“请”进来。
顾砚津躺在一旁的木榻上,一声不响地闭著眼。
奇怪,上次她灌了他一杯“喜尘”,他醉了一刻钟之后就醒了,这次听门卫说他只喝一杯“红笑”就倒下。“红笑”比“喜尘”酒性温和许多,都已过两刻钟,没道理他还不醒啊?难道,醉倒之后,他顺便睡起回笼觉吗?
千乘迷冬来到木榻旁,弯身看著顾砚津,竟有些晃眼。说实话,这家伙长得比迷鸟顺眼多了,只可惜酒量差到“天怒人怨”!
他一脸平和,紧闭的双眼隐去了若隐若现的精明,俊俏的五官在房内微暗的烛光下显得特别温柔,根本就不像一个醉酒的人,反而有著春眠不愿醒的闲适。
突然,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好像作了什么美梦,整张脸都亮了起来,弥漫著如春风般的笑意。
哼,他睡得可真舒服哦!
盯著他扬起好看弧度的薄唇,千乘迷冬猛地想起之前被他轻薄的事情,脸色瞬间一变,双颊发红,两眼冒火,伸出了“魔爪”,捏住他的鼻子。她倒要看看他是醉还是睡?
“唔──”顾砚津难过的声音逸出嘴唇,千乘迷冬的“虐待”让他不得不睁开眼睛,对上那双火气腾腾的丹凤眼,他扬起无辜的笑容。“千乘当家,我们又见面了。”
他本想继续装醉,因为之前他偷偷张开眼,就看到桌面暖壶中温的酒和迷冬嘴角诡异的笑,让他脊背一阵发凉。他敢肯定,那么多壶酒,总有一壶是迷冬用来灌他的,在他还没有想好对策之前,最好以静制动。
可惜,千乘迷冬不让他作太长的美梦,捏住他的鼻子,剥夺他的呼吸,有谋杀他的倾向!
“哼,你很怀念我灌酒的技术,所以亲自送上门来了?”她微微眯起了眼,收回自己的手叉到腰上,非常有气势地站在顾砚津面前,烛光从背后照在她的身上,形成大片的阴影,把木榻上的他淹没。
“其实,我今天是特地登门请罪的。”他不疾不徐地说,慢条斯理地起身,高大的身影脱离了她的影子,与她并肩而立,烛光也把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他看看四周,闻闻满屋子的酒香,深深地吁了一口气。醉死人的味道,害他有点昏昏欲睡。
“请罪?”千乘迷冬挑眉,满眼狐疑,“你想耍什么花招?”这家伙之前老爱对她动手动脚,一抓到机会就吃她豆腐,上次才在慕府墙外轻薄她,半个月没见,他突然发现自己的错误,所以今天登门赔罪吗?
“之前多有冒犯,还请千乘当家多多包涵。”顾砚津微笑,一副畜牲无害的模样。
嗯,很像是来请罪的样子。
“要我包涵也可以,若你能陪我喝三杯不倒。”千乘迷冬非常有肚量地说,“空口说白话,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她自认和寻常女子不同,性子开朗,乐于交友,就算与顾砚津有过节,只要他诚心认错,她是不会太记恨的。
然而她对他“诚心”的定义──三杯不倒,似乎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顾砚津失笑,眼睛瞄向桌上被打开的锦盒以及翻开的《酒谱》,然后走过去,拿起《酒谱》说:“这份赔礼不够吗?”这本书可是他托人从东方大陆带回来,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而且是迷冬所喜爱之物,难道还不能让她解气吗?
千乘迷冬眼睛一亮,精神一振,移步到他身旁,手指卷著长发,微微侧首,看了他许久,才道:“看来你是有备而来。上次问你时,不是说你店里只有一本《品酒录》吗?”
他所带来的《酒谱》,不同于《品酒录》,她看了几页,非常喜爱,《酒谱》所言之理可用于研究新酒。
顾砚津送她此物,的确让她十分心动。
“嗯,这本《酒谱》是我奔波十多天的成果,我可是非常诚心诚意地向你赔罪。”他把《酒谱》放在她的手中,含笑道:“若此物还不能得到你完全谅解,那么我向你承诺,以后收集更多各式各样的酒书,甚至其他名酒的配方与你,交我这个朋友,应该不吃亏吧?”投其所好,诱之以利,他就不相信迷冬会拒他于千里之外。
各式各样的酒书?名酒的配方?
他真的可以收集到吗?
千乘迷冬的心怦怦直跳,两眼直冒星光,吞了吞口水,平了平激动的心情,然后看著顾砚津的眼睛,问:“你确定有办法弄到那些东西?”
“当然,只要是文字记载的东西,都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他肯定地点头。
他的哥哥顾砚旋在上日国经营一家拍卖行,只要有钱,不管是皇帝的玩物,还是王爷的收藏,他都能弄到手,而这本《酒谱》,就是从他那里拿来的。
千乘迷冬小心翼翼地捧著《酒谱》,定定地看著顾砚津,然后下定决心,点头。“好,只要你不再犯之前的错,我就原谅你,交你这个朋友!”
为了让酿酒技术更上层楼,她可以忽视他之前的孟浪。
“我保证,我不会再唐突了。”他会让她同意的,虽然在那之前他会很怀念她唇中醉人的味道。
“很好,那为我们的化干戈为玉帛干一杯!”千乘迷冬眼珠子一转,马上倒满两杯酒,兴致勃勃地端给他。
“这个……”他额上开始冒冷汗。她明知道他一杯倒,还倒酒给他啊?
看来,迷冬交朋友,是非要酒助兴不可了。
“放心,你醉倒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她笑呵呵道,“难道你不觉得该庆祝一下吗?”不喝酒,就太没有气氛了!
“其实,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我很开心,的确该庆祝,但是──”顾砚津目光闪烁,迟迟不肯接过她手中的酒,“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
千乘迷冬见他婆婆妈妈的,大有拔腿就跑的趋势,于是二话不说,伸出手勾住他的颈项,非常熟练地表演她的独门绝技──灌酒。
哈哈……果然百发百中,看他怎么跑!
顾砚津嘴角微微抽搐,酒香窜下四肢百骸,一下子麻醉了他刚刚清醒不久的神经,无奈地看著得意大笑的千乘迷冬,他咚的一声倒在她身上。
果真如迷鸟所说,迷皋、不好惹,他都这么诚恳地向她赔礼道歉,她也要灌他酒,如果每次都被她灌酒“倒毙”,那他该怎么和她培养感情呢?
真叫人头疼的迷柬、姑娘啊!
千乘迷冬笑嘻嘻地拍著顾砚津的肩膀,然后扶他到木榻躺好。
一杯酒后,所有的“恩怨”一笔勾销。
他的酒量虽差,可这个醉酒的习惯还是满有趣的,呵呵,而且……她突然灵光一闪,顾砚津只是一杯倒,清醒之后,又可以继续一杯倒呢!
这么说的话……她开始算计。他一杯倒后两刻钟就能清醒,那么一个时辰可以灌他四杯,一天就可以灌四十八杯!
哇!这么一算,顾砚津的酒量还不错,看来他还是满有潜质的,完全不像迷鸟,嘿嘿……也许她可以把训练迷鸟酒量的那一套搬到他身上。
她的朋友皆是酒量一流之人,而顾砚津这个新朋友,她要把他调教得实至名归!
千乘迷冬终于找到了酿酒之外的第二个爱好,开始一边捧著《酒谱》看,一边嘿嘿笑看著即将要清醒的顾砚津,喜孜孜地喝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