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弟弟的幸福,她居然决定抛弃所有一切,甚至舍弃姐姐的身分,只为让他安心长大。
陆匀香将内心打算全数说与荣西禅师知道时,荣西禅师也为了她的手足之情感,感到相当动容,因此他答应以老师的身分留在陆记茶庄中,除了教导陆涤香所有茶叶的相关知识之外,更会辅佐他到十五岁继承茶庄事业时,以慰老友在天之灵。
至于她,如果幸运的话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活着,而在那之前,她还有一些事得好好安排。
首先,是要跟婶婶商量好不要让涤香知道她的存在,她捏造了一个虚假的经历,让涤香认为在他三岁的时候,双亲以及姊姊便死于一场大火中,然后他就被先父的故友荣西禅师收为门徒,一直到现在。
第二,她要再见叔父一面,她想听叔父亲口说出杀害她爹娘的原因。
不过,在她行动之前,建安地区却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某位朝廷派来的密使,揭发了沈清泽借着职务之便宫商勾结的事,皇上下旨除去他的官职、没收全部家产并且发配边疆。而她的叔父因为是居中的最大关系人,
不仅被没收所有家产,更择日斩首处刑,目前人被收押在官府的大牢里,至于县令李幕同样也牵连在内,身为地方父母官竟然收受贿赂、陷害良民,理当处斩。
不用说,这一切的罪行,都是六王爷的两名护卫搜证举发的,这也就是他们身负的另一项重任,而县衙目前的一切事务,便暂由留下来的张晋代理。
善祺茶庄的陆夫人辗转得知住在侄女家的荣西禅师是六王爷的至交好友,而益庆是荣西禅师的弟子,与侄女关系匪浅,因此在她求助无门时,理所当然想到这层关系,企图替自己的丈夫求情,觅得一线生机。
所以在陆匀香尚未与婶婶联络之前,她已自动找上门来。
*
“婶婶,好久不见,最近好吗?”陆匀香在偏厅接待婶婶一行人的到来。
这段时间对子他们一家人来说必定相当煎熬,婶婶的脸庞看来憔悴不堪,眼眶深陷,身子与几个月前比较起来显然消瘦了许多。
“匀香,客套话我就下乡说了,婶婶今日前来是想请你帮忙一件事情。”
“婶婶,您的大恩大德匀香没齿难忘,有话您直说好了。”
“我、我想请你救救你的叔父。”陆夫人此话一出,双腿一屈随即要跪在侄女
的面前。
陆匀香哪受得起这般大礼,连忙上前扶起婶婶。可是陆夫人下死心,她伸手招呼身后的三名子女,要他们一起跪下。
“婶婶,您这又是何苦?”她眼眶一红,泪水瞬间落下。
“匀香,婶婶知道是你叔父不对!他不该强行掳走涤香、陷害益庆公子身陷囹圄,还硬逼你出嫁。可是,他始终是你叔父呀!你能不能看在我们几个孤儿寡母的份上,替我们向张大人求情,希望他能网开一面,饶你叔父一死。”陆夫人涕泗纵横,哀求侄女替他们求情。
“是啊!匀香姊姊,念在我们曾经收留过你和涤香的份上,救救我爹吧。”许久不见的陆家大小姐陆碧罗,拉着弟弟和妹妹也一块跟着跪在陆匀香面前。
要她替杀父凶手求情?她的心胸可没那么宽广,可是她知道眼前的几位,绝对不知道叔父当年曾犯下的罪孽,她该如何婉拒他们的请求?
“匀香姐姐……”陆银针的脸色苍白万分,身体似乎有些微恙。
“对了,匀香,你银针妹妹如今已怀胎三月,你不想让你的外甥一生下来就没有外公和爷爷吧?”陆夫人知道侄女向来与她二女儿交好,连忙替她说道。
什么?!银针已经嫁人了,还怀有身孕,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怀胎三月……难道
“银针,你该不会是……”该不会是那天晚上,她为了拖延时间而代替自己嫁进沈家了吧?陆匀香内心一阵激动,没想到堂妹居然为了她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银针,是我害了你!”她缓缓走向堂妹,接着跪在她的身旁紧握住她的柔荑。
“匀香姐姐,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况且广之对我真的很好!”
陆银针低头说道。
事实上当沈家来提亲,她第一次见到沈广之时,一颗芳心便已完全系在他的身上,而她自愿当堂姊的替身,当中有部份原因也是为了自己。
虽然洞房花烛夜中沈广之马上识破她的身分,却也没有毁婚的打算,因为她的美貌在建安地区也是鲜少有人能与之匹敌的。沈广之虽然多情,不过倒也不是个负心之人,他相当善待她。
另一方面,虽然沈清泽觉得自己受到陆展祺的欺骗,可是儿媳妇在过门短短一个月内便身怀六甲,开心之余自然也就不再追究。
只是没想到事隔三个月,他宫商勾结、中饱私囊的罪行,居然被人揭发上报朝廷,这一切只能怪他们太贪心。
“我知道了。”对子婶婶以及堂妹的恩情,她是一定要还的。
“可是,我不保证能帮到什么样的地步。”她的关系仅是荣西禅师的故友之女,实在没有把握能求到什么情。
“没关系,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万念俱灰的陆夫人终子捉到一根救命稻草,她高兴地抱着儿女喜极而泣,剩下的就得看丈夫自己的造化了。
而陆匀香则趁机提出她的请求当作交换条件——要婶婶一家忘记她活在这世上的一切,包括原先陆府的奴仆常伯、阿柱、小梅,还有奶妈辛兰也严禁再提起她的事。
*
“出来!”县衙大牢里的狱卒粗鲁地打开了专关死刑犯的牢房门锁,将里头正等待处刑的陆展祺一把拖出。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拖我出去?!”陆展祺以为是自己处刑的日子到了,这两名狱卒是要将他带往刑场。
“废话少说,快走!”两名狱卒不顾他脚上那副沉重的脚镣,硬是拖着他往前走去。
“不、不要啊!我不想死!不要!”他吓得胆战心惊、双腿发软,任凭前方两名狱卒将他拖进一间更小、更黑暗的密闭牢房。
“这是哪里?”瘫在地板上的陆展祺四处张望,发现不远处的墙上似乎挂着不少血腥阴森的刑具,包括十指钳、铁火烙……等,难道这间就是传说中的极刑室?!
“你们带我来这做什么?我不是什么都招了吗?为什么还要带我来这里?”
那两名狱卒将他扔进这间阴冷的牢房后,随即锁上大门转身离去,无人回应他的话。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被留在这里,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的呼吸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异常清晰,狭小的空间回荡着他急速的心跳声。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突然有一股细如蚊响的说话声在他耳边响起。
“谁?是谁在那里!”他惶恐问道,一双惊慌失措的眼四下梭巡,冀盼能在黑暗中发现什么。
“为什么要杀我?弟弟……”
“你、你究竟是谁?不要再装神弄鬼了,快出来!”是谁假扮哥哥的声音控诉
他的罪行?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呀!因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