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静地坐着,等着正在沐浴的大哥。她知道大哥的习价,坐上餐桌前,他的身体一定要是干净的,否则他会很不自在。不过等得有些久,贵蔚于是请下人拿来她的陶俑与颜料木盒。她便一边等着大哥,一边为日前捏好的陶俑修一些彩料。
所以,她不知道贵媛安何时进了厅堂,何时遣退了所有下人,何时将门关上,何时站在她身后,何时开始这样深深地注视她,注视了她多久……
等贵蔚发现大哥的时候,她人已被紧紧地拥进香气浓郁的怀抱里。
「大哥?」贵蔚倒吸一口气,稍稍被吓到。这一口气,将贵媛安身上的香味吸进了不少。对这味道,贵蔚有种奇特的感觉。
那感觉,很像待在夜晚的院子里。本以为四周除了黑,便空无一物了,可无意间却嗅到了若有似无的夜来花香,时而浓郁,时而淡薄,时而牵引,时而离弃,让人挑起了探索的欲望,循着花香留下的无形足迹,将一丛一丛的黑暗全翻遍。
最后或许什么也没找到,但是身心却因这逐步靠近的花香,早已获得满足。
贵媛安的鼻唇贴着贵蔚的小脸,香味又进入她的感官更深了。「都要吃饭了,蔚蔚,怎么还碰油彩呢?」贵媛安的声音低嘎。「像个孩子似的,嗯……」
贵蔚不好意思地笑着。「之前心不在焉,把陶俑画丑了,想要修。」
「可待会儿妳会更心不在焉,所以别画了。」贵媛安松开怀抱,将她的陶俑与彩盒拿走,放到墙头的条案上。
贵蔚转头看着大哥的身影,这才发现他身着单薄轻便的清白宽袍,仅用一条极细的衣带束住衣衽与衣裙。而黑发也没了拘束,如瀑般地下垂。见大哥像是入睡前的打扮,贵蔚好奇地问:「大哥,一会儿吃完饭,你就要睡了吗?还那么早……」
贵媛安回头看她。「当然不是。」他踱回她身边,跪在她面前,牵起她的手,状似在检查她的手指是否有被油彩弄脏。他像闲聊似的问:「蔚蔚现在饿吗?」
「还好,大哥。」贵蔚老实地答:「不过菜冷,就不好吃了。」
他微笑地看她。「因为哥哥现在就要给妳惊喜,怕弄久了,会让妳饿着。」
贵蔚惊讶。「大哥的惊喜,不是陪我吃饭吗?」
贵媛安呵呵地笑,笑她的知足,笑她的可爱。贵蔚不懂大哥到底要说什么,她想追问那惊喜,可贵媛安忽然轻按住她的小头,往他的颈项边靠去。
「嘘,什么都别说。」贵媛安贴着她的耳,诱哄地说:「妳先闻闻看。」
贵蔚虽然满是不解,但还是很乖地,嗅了嗅大哥身上的味道。
忽然,她怔愣住,身体有些紧绷。贵媛安感受到她的变化,很满意。
「现在,告诉我,蔚蔚。」贵媛安轻问:「妳喜欢这味道吗?」
贵蔚用深深着迷的反应,响应他的问题。她觉得自己就像夜游花院的旅人,一直在寻找、一直在探寻那花香的源头。
贵媛安的声音有些粗重。「蔚蔚,觉得,如何?嗯?」
这问题难倒贵蔚了。她支支吾吾,试着形容。「很像花香。」
「嗯,还有呢?」
「可是,又有种,想要吃完的,甜甜的感觉。」
贵媛安低低地笑。「那不就是蔚蔚喜欢的糖茶粿了吗?」
「嗯,让人,真的很想,吃。」这味道让她全身发热,有些虚软,甚至觉得说话好费劲,只想将剩下的力气,花在探索这香味的源头上,所以句子越来越简短。
「那,蔚蔚,想不想吃?」贵媛安最后这么问她。「想不想吃哥哥?」
说完,他解开腰腹上的衣带,宽袍的衣襟松开,衣服下滑,露出了他大片丰壮结实的胸膛,与腹部一块块均匀分布的性感肌理。
「蔚蔚要从哪里开始吃呢?嗯?」贵媛安牵起她的手,往他的胸膛贴着,然后大掌引导着她娇小的手指,去摩挲他蓬壮的胸肌。「这里,如何?」
「还是这里呢?」贵媛安舔了舔唇,迷蒙地看着不敢正眼瞧他的贵蔚。他笑。「妳不看的话,那哥哥带妳摸……」说着,他的大掌带她转移阵地,一步一步地往他那起伏紧实的腹肌探去。「蔚蔚的指好暖,感觉到哥哥因妳而生的紧绷了吗?」
因情欲而紧绷的肌理,的确有一种吸引人去揉弄、抓抚的快感,好像这么做,就能听到更让人兴奋酥骨的颤吟。老实说,贵蔚想听大哥这么叫,也想抛开理智,顺着这媚香的诱惑,四处去寻找那香味的源头。
她不认识这样的自己,不知道要怎么动作,也不知道这样下去,被性欲支配的大哥,会不会变得像那夜的单胡一样,失去理智如一头兽,压她、扯她、打她……
她以为,或许所谓的男女情事,就是这么一回事。而那些粗暴的行为,可能是男人正常的欲望展现?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即使对方是贵媛安,她也是会却步的。
见贵蔚迟迟没有回应他的诱哄,贵媛安用喘颤的声音说:「蔚蔚,抬起头,看哥哥一下。」
贵蔚是抬起了头,可是眼睛一直不敢对上贵媛安的。
「蔚蔚如果害羞,那就看哥哥的痣啊。」贵媛安笑着。「看我,蔚蔚。」
贵蔚抿着嘴,努力地让视线定在大哥右眼下的哭痣上。不过,她的眼角余光,还是看得到大哥充满情欲的慵懒笑意。
「蔚蔚,不要害怕自己的反应。这是正常的。」贵媛安轻哄。「男女之事,就是这种感觉,顺着走,嗯?」
贵蔚呼了口气。「大哥,那个……会痛吗?」她想了想,再说得更深入一些。「是不是男人在做那事的时候,都会像,那个单胡一样,很,粗暴?」
贵媛安眼一瞇,他终于找出症结了。「不是!蔚蔚,那是错的,错的!」
他的脾气上来了。但他赶紧捺下性子,再回复那温柔的声音。「那是占有,不是爱。那只是满足男人自己的欲望,却让心爱的人承受痛苦,很没品味的。」
贵蔚怯怯地点头,好像有些懂。所以,是她的观念错误?
「哥哥现在,还不会对妳做那种事,即使做那样的事,也不会让蔚蔚感到任何痛苦。所以妳不要怕,好吗?」贵媛安的手拨着她汗湿的额发,微笑安抚。「哥哥只想满足妳,知道吗?」
贵蔚再乖乖地点头。「这就是,哥哥给我的惊喜吗?」
「对。」贵媛安歪着头,问:「喜欢吗?」
「嗯。」贵蔚吹气似的应着。
贵媛安松了口气。
康州有一种离遥花,会散发独特的气味,能像酒一样,使人坠入迷离的状态,离开理智的拘束,跟随身体中潜在的本能,追寻欲望。提炼此花精华,加入香料,便是这媚香。他用这媚香涂满自己每一寸肌肤,便是希望引导出贵蔚的本能,以及那最深沉的需求,大胆享用他的身体。这或许是小小的技俩,但他觉得用得值得。
他再度向贵蔚欺近身,又是那副诱引的姿态。「那蔚蔚告诉哥哥,妳想要我怎么满足妳?哥哥都答应妳,好不好?」
贵蔚全身一股燥热窜出。她欲言又止。
「没关系,说出来,蔚蔚。」
「我……」贵蔚深吸口气,紧闭着眼,豁出去了。「我想看大哥的身体!」
「好。」贵媛安很高兴地答应。「好,蔚蔚,哥哥给妳。」
他站了起来,本缠在他腰上的衣袍,就这样滑脱下去……贵蔚看着那地上的衣袍,然后,她吞了口口水,鼓起勇气,视线大胆地、慢慢地往上爬去。
她看到那修长、线条优美的双腿。她看到那属于男性健美的腰肢曲线。她看到房内红遍的烛火,在男人纠结的肌理上,烙下节奏均匀的阴影,更凸显了那壮硕的丰美。当然,她也不会漏看,男人膀下那团火热的欲望。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好陌生,可是又都好奇着、贪恋着。这就是成熟男人的身体吗?
「好看吗?蔚蔚。」贵媛安低哑地问。
贵蔚傻傻地点点头。贵媛安笑,他决定,这次他要让她自己来。
她要怎么抚弄他、享用他,都任她的欲望去发挥。而无论如何,他都会用紧绷汗湿的肌肉,以及粗重的喘息、颤抖的呻吟,来回应她,让她明白快感能如何充斥心田,永远不忘。
贵蔚紧张地站起,深呼吸,然后她将自己投入没有节制的境地中,让自己放肆的嗅闻这神奇的香味。起初,她的感官跟随那无形的足迹,由上而下地去游走那身丰实的肌理。她发现更浓郁的香味,似乎又移到了贵媛安的脖颈间,她踮起脚尖,想要去探索,可贵媛安实在太高了,贵蔚站得不稳,还跌进他的怀里。
贵媛安发笑,扶住她的小身体,说:「蔚蔚,妳知道这时要怎么做吗?」
贵蔚想了想,不确定。「推倒大哥吗?」
贵媛安敞开胸怀,跪下来,一副欢迎的模样。他俏皮地眨眼。「那就来啊。」
贵蔚有些忐忑地伸出双手,微微地施力,贵媛安忽地抓住她的手,让两个人一起缓缓地躺倒在地上。
「瞧,蔚蔚。」他喘了一声,发现贵蔚软软的身体覆在他身上,对意志力是多大的冲击,可他还是努力忍着,笑道:「这样哥哥全身上下,不就都是妳的吗?」
最后,光是香味的探寻,已经满足不了贵蔚。心里生出了另一种新的欲望——
她想要张口,把这香味都给吃下去,去填饱不知生在何处的胃口。
她先用唇去碰触他的胸部,然后怯怯地,舔了他一口。
「啊……」贵媛安用这声吟叫响应她,彷佛鼓励她继续。
再舔吮第二口时,贵蔚就上瘾了。她有些饥渴,有些把持不住,有些贪心,她想要把这美丽的肌理都给尝遍,她想要激出更多更多这性感嘶哑的叫声。
她亲,她吻,她舔,她吮,甚至轻咬下去。这时,贵媛安的身体会抖颤一下。「蔚蔚……唔嗯……蔚蔚……啊……」那声声呼唤,竟都是诱哄她继续的动力。
而贵媛安不但没有阻止她在他身上点火,反而会轻拥她的颈项,微施些力,引领她前去那些她还未碰触到的境地。接着,再任她去亲、去吻、去舔、去吮,甚至咬他,他都去承受那微痛,以及男性欲望在体内燃烧、奔撞、扯裂、想挣脱而出却又受到箝制的剧疼。
现在还不行……贵媛安气喘吁吁的想。在还没给贵蔚名分前,他不会让贵蔚沾染性事。他还想替她保有最珍贵的纯净,并为她留下一条后路。
等一切名正吉顺,一切光明正大了,而贵蔚也做好准备了,他才会、才会——
忽然,贵蔚伸手去揉弄他的腹肌。他的肌肉在她小掌的握持下,显得刚刚好,很适合让她玩抚。可贵媛安发现,这小掌越来越不安分了,她正在往下、往下……不但是手,连那有些炙热、急促的呼息,也越来靠近他最敏感的地方。
「啊!蔚蔚,啊……」贵媛安一阵紧张,弓起身子,因为即将释放的力量而虚软,不知如何阻止。他叫,希望贵蔚停止。「不要,蔚蔚,那里,还不可以……」
可贵蔚被情欲与媚香熏昏了神智,只是很本能地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贵媛安闭上眼,仰起头,很想顺着这虚软带来的舒坦,任自己沉沦下去。可现在还不行,他得控制住体内奔放的兽,为贵蔚守着这界限,等到那最好的时机……
最后,他的理智痛苦地拉扯住他。贵媛安用拥抱箍住她,用双肢夹住她,然后用尽全身的力量,翻身——紧紧地将这不安分的小人儿给压制在怀里。
贵蔚吓了一跳,终于清醒过来。她看到大哥突然放大的脸,满是红潮及压抑。
他的头发被大汗湿乱了,浏海湿黏在额上,那双英挺的眉难得全露了出来。她有些惊讶,那眉竟是皱的,皱得很痛的样子。「大哥?我、我太粗鲁了?」
贵媛安嗤笑。他觉得有趣,现在的角色,是翻转过来了。
「没有,蔚蔚。」他说:「妳做得很好,这个惊喜,我觉得给得值得。」
「可是,大哥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她抽出手去揉他的眉,为他理顺湿乱的头发。他舒服的叹口气,闭上眼,让自己短暂沉沦在她有些笨拙却可爱的抚摸。
「如果这样让大哥很不舒服,那我之后……」贵蔚又说:「不会这么做了。」
贵媛安猛地睁开眼睛,瞪她。「不可以,蔚蔚,还要!」
「可是大哥会很痛……」
「爱人本来就很痛苦。」贵媛安说得急切。「可就是因为这痛,让哥哥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活得有感觉的。知道吗?」
贵蔚点点头,不过她觉得这样还是不好,于是又「可是」了一声。
贵媛安的指马上抵住她的小嘴,不准她再说。
「隐忍占有的欲望,对妳付出一切。」他说:「这就是我真正爱人的方式,蔚蔚。好好记住。我什么都可以顺着妳,可我给妳的一切,妳都要接受,好吗?」
贵蔚感动的微笑。「好,大哥。」她还能说什么呢?
「我知道了。」贵媛安也笑了,轻轻点着她的颊。「瞧,蔚蔚脸都热得红通通的,好可爱。」』
贵蔚赶紧说:「大哥也是啊!我第一次看到大哥脸红。」
贵媛安笑得媚惑。「怎么样?蔚蔚还想要吗?」
贵蔚倒抽一口气,脸更红了,她小声地问:「可以吗?」
「可以啊。」贵援安松开怀抱。「蔚蔚肚子不饿的话。」
贵蔚的肚子的确不饿,饿的是那初识情欲的欲望。
不过,开始前,贵媛安不忘提醒。他不知道,贵蔚有没有把他的提醒听进去。
那桌菜,一整晚都没动。
一身汗、满脸红润的贵蔚,兴奋激动过后,累极地在贵媛安身上睡着了。
还在喘息、忍痛、疲惫至极的贵媛安,也好想拥着贵蔚,就这么自然地睡去。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行!他赶紧睁开迷蒙的眼,看着门窗。
今晚,外头的蛇蝎,一定要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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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理齐整的贵媛安,正朝着多寿院走去。
一名婢女驱着小步跟在身后,急着向他报告。「侯爷,小姐都安置妥当了。」
「湿衣都换下了?」贵媛安问。他的脚步急,却不忘关心这问题。
「都换下了。」婢女答。
「看好小姐,如果她醒来问我去哪儿,说我有急事,出府了。」他面无表情,声音极冷地命令。「还有,不准她出多福院。」
「好的,侯爷。」婢女低头再应。这吩咐的声音让她恐惧,彷佛在预告,如果没把事办好,她的下场会有多凄惨。
拐了个弯,多寿院的门就在眼前,门旁驻着一个小仆,手里端着药壶候着。贵媛安挥手,要婢女退下,让小仆跟他进多寿院。当他跨进屋时,脸上却是带笑的。
主母朱丽氏斜眼看着他。「媛安向主母问安。」贵媛安微笑地向朱丽氏作了揖,然后在花几旁的圈椅坐下,面向朱丽氏横倚的躺椅。
「哼。」朱丽氏不吃贵媛安这套。她看向那仆人安在炉上的壶,不客气地问:「那是什么?」
贵媛安笑说:「听闻主母秋燥,因此差人上药街,配了翘荷汤的药帖。」
「你也知道我秋燥。」朱丽氏冷笑。「你知道我为何心烦?烦出病来吗?」
贵媛安笑得眼弯弯的。「媛安明白。」他说:「便是为儿子之前在婚宴上做出的疯狂举止而烦。」
「还有!」朱丽氏用力地指着外头,尖声地骂:「你不但大刺刺地把那淫女带回来,还跟她躲在那多福院里头,干尽没人知晓的肮脏事!」
淫女?贵媛安瞇着眼,隐忍着眼里的肃杀,表面上还是温温顺顺的。
朱丽氏见他安静,再骂:「你们把我这当家主母放在哪儿?你们把德清这个正室看成什么?你们是兄妹,兄长从妹夫那儿抢了妹妹,这、这成何体统?!你们怎么可以不要脸……」说到一半,气有些喘不上,朱丽氏话说得断续,却还是坚持要说完:「毫无羞耻到……这般地步……这是乱伦啊——」
贵媛安站起身,来到炉边,将壶里的药汤倒进宽口瓷碗里。
「是,媛安知错了。」他双手捧着汤碗,以谦卑的姿态来到朱丽氏身前,像个孝子一样,侍奉她用汤药。「所以今晚才会来多寿院,向主母请罪。」
「请罪?」缓过气后,朱丽氏嘲笑他此刻卑微的模样。「非要搬出三司使才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你也知道怕?我以为我伟大的儿子,永远不知道惧怕为何物。」
贵媛安腰弯得更低,使那碗汤药更靠近朱丽氏。朱丽氏以为他在求取原谅,其实他只不过是想藏起眼中的笑意。他们都以为,他今日前来,是因为搬出了三司使的名堂,他害怕了?想到这儿,贵媛安真的无法不笑,但他竭力忍着。
「欸!」朱丽氏不耐地挥着手,想把贵媛安挥开。「我不喝!不喝!拿开!」
「主母,媛安都向您认错了,您还是不肯原谅吗?」贵媛安放软声音,哄着主母。「媛安只是希望主母可以活得健健康康的。」
朱丽氏垮着嘴,鄙夷地由下而上地打量着气势软下的贵媛安。她总算把这孽子的嚣张气焰给压下来,成为她掌中最美丽的一枚棋子,日后都可以凭她使唤利用。
不过她不让这得意太早暴露,依然装得勉为其难的模样,说:「你知道你错在哪儿吗?」她像个严母一样,教训着不成材的儿子。「你站在这儿,好好地给我说一遍!然后今晚一定要睡在多子院,不准去其他地方。」
「好,媛安会照着主母吩咐去做。」贵援安高举着药碗,还是这声请求。「但请主母先将这汤药喝完,这样儿子才能安心,主母的身体是最要紧的。」
朱丽氏啧了几声,悻悻然地接过药碗,将药全喝下了。她妥协,并不是因为心软,而是想快点看到这逆子认错的模样。然后她还想顺势推舟,逼他把贵蔚那贱人交出来,让她下场极其凄惨,不再留有祸根,引诱她儿子的心思。
朱丽氏喝完了汤药,粗鲁地将碗塞给贵媛安,催他。「好了,快给我说。」
贵媛安从容自在地将碗放回桌上,又缓缓踱回来。他笑盈盈地说:「我错,错在容忍这个名字,太久太久了。」
朱丽氏一惊,大喝:「我要你说什么?你给我说这个?!」
「不是吗?主母。『媛安』,像个女子,安安分分地处着。敢问主母,这是您对我的一种祝福吗?」贵媛安不在乎她的暴躁,继续说:「我明白主母为何只疼宠弟弟们。因为您性子强,弟弟们性情弱,好掌控。而我从不把您的话当一回事,所以您厌恶我,这我能理解。呵,不过我想不通的是,您怎能天真地以为,我真会像这名字一样,一辈子安安分分的,只听从您的话?」
「那是你父亲的意思!」
「那父亲曾想过要毒害我,让二弟继承爵位吗?」为这黑暗的回忆,贵媛安的脸狰狞着。「您也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干的肮脏事。」
还记得那是他行冠礼前一年的事。他未成年,玉心尚未生得健全,仍会害病、受伤,甚至逃不过早逝的可能,而年轻的他更对这家族、这人心懵懂不知……这个作他母亲的女人,无一不清楚。可就为了让她最喜爱的儿子继承爵位,她竟在他的早粥里下毒。幸亏忠耿的老仆人为他挡下,使他侥幸逃过一劫。
却也从此让他学会一件事。这个家,是蛇窟、是蝎窟!
「胡说!」朱丽氏的脸死白,但她死不承认。「那都是你父亲要我做的……要不是看在你是长子的份上,加上我为你求情,你父亲的确就是要杀你这逆子!」
贵媛安回复平静,耸耸肩。「都死无对证了,也没人可以确认主母说的话是真是假。现在,我也不在乎主母怎么看我了。」
「你根本就不想认错!你难道不知道你这大宰相的位置——」朱丽氏骂到激动处,本想站起来,可一使力,却发现下肢都没了力气。想说完话,话却变得断续。她咬着牙,再试。「坐——不、久……」
贵媛安摸抚着扳指,继续方才未完的话。「主母,绝不会有人去在乎,一个神智昏聩的人所说的话。」
「你、你……」朱丽氏看着那药壶,拚命地想挤出话。「下、药?」
「您太过斤斤计较,媛安想让您好好休息。」贵媛安迎视这强悍女子瞪裂的眼眶,笑道:「药里有些蜚虫,服下后睡一觉,神智便能回到孩童般的纯真质朴。」
蜚,是一种会招来水旱的灾兽,牛身蛇尾,头上仅一只独目。取其胆囊,制成使肉身麻痹的药物。若服用过多,便会使人陷入如疯癫的病态,甚至是教人毙命。
「你——竟——吃蜚虫?!」朱丽氏连舌头部麻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您不用担心,主母。」贵媛安用安抚的姿态说:「您有半颗玉心保护,蜚虫再多,也害不了您的命。何况,我也不会为了您,背上弒母的臭名。」他笑。「因为您不值。」贵媛安站起身,整了整衣袖。「媛安就不打扰主母入睡了。」
他泰然自若地向瘫在椅上痛苦的朱丽氏一揖。道别前,他又补说:「对了,在您入睡前,媛安还有一个请求。」他不理朱丽氏都已口吐白沫,继续说:「请您收回『淫女』这个词。」他瞇着眼。「没有人可以骂蔚蔚半字!」
回应他的,是一声声彷佛下一刻就要断气的哮喘声。
「祝您一夜好梦。」贵媛安只是用平静的声音,留下这一声冰冷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