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女的父亲,大家叫他陈老爹。山里天黑得早,大伙休息的休息,韩璇一边继续写着他的冒险大作,一边不住地打量隔壁的冰山女父女俩。陈老爹一头茂密的白发,生得高头大马,威武挺拔,却没有大块头给人的压迫感,可能是因为他很爱笑,这一路上几乎都能听见他爽朗的大笑。他的五官英挺俊朗,年轻时必定迷死一票女人也许现在依然是。说话的模样充满韩璇想象里大侠的豪气。稍早韩璇在城里采买登山和御寒装备时,老爹还帮了不少忙哩。
话说回来,他身上带的银子不多,毕竟带一堆钱出门感觉好像等着土匪来抢他一样。他把山寨鸡赚到的钱,在五香镇里买了间小楼,托给好友保管后,就拿着剩下的钱出发了,这趟旅程的过程中他总得想法子挣点钱。刚刚在山下一时迟疑,竟然忘了买一把月琴,那是他在山下的城镇里看过较上手的乐器。
想不到他身为吉他神手,穿越后只能像茂伯一样弹月琴……弹起来虽然没有国宝大师高明,不过顺手弹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也是有模有样,还换来不少赏钱哩,他真该把那把月琴买下来的。
空山冷夜不只有虫鸣相伴,每个人围在温暖的大营火旁,听着陈老爹和商队的人聊起他们走遍天南地北遇到的奇人异事,有不少是韩璇特别感兴趣的怪谈和灵异故事,因此这一夜竟也不觉得无聊,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不知是不是生平第一次以天为盖地野营,加上听了一夜鬼故事,他睡得很不安稳,当有人在他脸上拍了一巴掌时,他马上就醒了。
“谁?”
“嘘。”冰山女伸手捂住他的口鼻。
营火不知何时熄了,他只看见冰山女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耀着原始而兽性的冷光。
他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耳边便传未群树晃动的声响,和野兽的喘息与低狺。
韩璇立时睡意全消,心里一声嗝登,全身寒毛倒竖,背脊都凉透了。
他早该警告商队的人,他在温泉池边听到的不是幻觉!
“走!”冰山女拉着他就跑。幸好,因为山上夜里太冷,他直接将背包反背着抱在怀里睡,一来取暖,二来心安,鞋袜也没敢脱,毕竟谁知道这里有没有虫或蛇会钻到裤管里?当下才能立刻跟着冰山女在根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间飞奔--飞奔的只有冰山女,他勉强跟上她一路跌跌撞撞,如果不是冰山女死命拽着他,他怕是早就连滚带爬了。
就在他们不要命地狂奔的同时,他可以听见树林间不只他们在奔跑!野兽兴奋的喘息和挑衅似的咆哮忽远忽近,他怀疑他们早就被野兽包围了,但冰山女脚步和方向没有任何迟疑,他只能选择相信她。
冰山女带着他来到一处树木较稀疏的林地,冷冽月光虽然驱散不少黑暗带来的恐惧,夹带冰尘的薄雾却凭添更多诡谲与不安,但随即他被冰山女用力塞进一处树洞里。
“躲好。”她以口形对他说道,然后便退开……
哇哩,他是那种自己贪生怕死躲起来,让女人在外面拚命的懦夫吗?
“吼--”树林深处,一只庞然大物飞扑而来,冰山女手中已经像变魔术一般握着一把长剑,才瞥见银白剑刃像闪电一闪即逝,野兽的头颅和身体已经分家,那颗头还滚到树洞前,大大的兽眼正对着他大眼瞪小眼……
“……”好吧,他还是当一次懦夫好了,侠女大人负责降妖伏魔,他这辈子了不起只用拖鞋拍死过蟑螂,眼前还是乖乖躲好,用精神和念力支持侠女大人就好!
那颗兽头怎么看怎么碍眼,而且不知错觉否,眼珠子似乎越瞪越大,獠牙外翻的嘴里还有浓浓的口臭,熏得他很想吐。
他捏着鼻子,一手不太熟练地拔出收在腰际的匕首,用匕首的前端把野兽的头推开一些,起码不要那样瞪着他。
韩璇突然想到自己的包包里有一支电击捧!男人带什么电击捧哩?这就要问他的助理小妹啦,她把电击捧拿给他时,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女人只要当心歹徒和色狼,他不只要担心歹徒和色狼,还要当心色女和心智失常的anti,前面的贞操要顾,后庭的安全也要顾,门面的山明水秀更要维护,带一支电击棒在身上也是很合情合理滴!
虽然他当时觉得那女人根本在消遣他,但现在他真是由衷感谢他那嘴贱的助理小妹啊!
韩璇握紧电击捧,警戒地盯紧洞外,然而也不过是这么短暂的片刻,树洞外早己尸横遍野!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野兽的鲜血弥漫在空气中,染红了月光,冰山女一手长剑,一手短刀,刀、刃鲜血淋漓,地上尸体有大有小,韩璇猜想那些野狗大小的尸体看上去像土狼,但是大的呢?他终于看清从冰山女背后偷袭的“人”的真面目--
“小心”
他不该出声的,冰山女在他开口的瞬间已经将手上刀刃翻转,往后刺进那长着土狼头,却有着人身的怪物身体里,而他这一声警告却让自己的藏身处曝了光,一只原本就埋伏在近处的土狼立刻钻进洞里未。
专电色狼的电击捧,能电土狼吗?试过才知道!涎着口水冲进洞里来的土狼“该”了一声,两眼一翻,身子一抽一抽地晕过去了,身体就这样挂在洞口。
保险起见,韩璇握紧匕首,往土狼脖子上再画一刀--这一年来帮忙宰了不少鸡,饶是都市贵公子,胆子也肥了不少--当下顾不得喷得一头脸的血,眼前只能暂时将狼尸塞在洞口当沙包,防止更多野兽钻进洞里来。
而洞外,土狼的嗥叫声由远至近,一声呼应一声,好像没完没了那般,韩璇的心跟着往下沉。
神啊,拜托天降神兵帮帮忙,要不来个天打雷劈把那些妖怪全打死也行,拜托让他们平安选出生天吧!他韩璇以后一定天天做善事,没有老太太要过马路也要天天爱护小动物……
却见冰山女取下原本系在颈上的领巾,绑住双眼。
她想干嘛?韩璇困难地咽了咽口水。是因为反正也是垂死挣扎,干脆乱枪打乌吗?
然而,重新挺起胸膛站在月光下,绑住双眼的冰山女再次握紧手中的刀和剑,瞬间,以她为中心点,雾散了,风彷佛突然拥有了生命那般,像狂龙横扫八方,群树都要为那股全然野蛮而原始的霸气战栗低语
韩璇看到神了!
妖怪们从四面八方扑过来,银白刀刃也优美地起舞,狼血成了绽放的烟火,冰山女像有预知能力一般,她不靠视力,却反而能掌握四面八方所有敌人的动态,没有一处是她的死角。当她挥动手中一长一短的刀刃,行云流水,没有多余的、花稍的招式,招招筒洁却致命,每一刀都分毫不差地将那些扑上来的妖怪一刀封喉,再帅气地一脚将碍事的尸体踢得老远!
她能够一刀同时解决三四只,又或者在先后击杀两只人狼中间完全不需要停顿与犹豫,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如果她是神,那么一定是最美丽最冷酷的女战神,连杀戮都像一场舞蹈那般的美丽且震撼人心。
韩璇的嘴快要合不上了。
偶像!他一定要拜冰山女当师父!
好像过了一世纪那么长,东方天际微微泛白,不知是妖怪们都死光了,或者它们终于发现这样前仆后继地送死实在不太明智,总之四周渐渐平静下来,地上早就被血染成一片泥泞,呼吸间尽是那令人作呕的血腿味。
韩璇见她拉下蒙住眼的红领巾,而且那些妖怪好半响都没动静,猜想应该已经没事了,便使劲推开洞口早就堆着的不只一具的尸体,钻出树洞。
侠女大人叫啥名字他竟然都没问,也太不应该了!才打算开口问她有没有受伤,却见冰山女突然狠厉地将短刀射向他
韩璇连躲都未不及,只能倒抽一口气,然后看着面无表情的冰山女是错觉吗?她的一只眼,好像变成血红色,而他感觉到刀刃像子弹般飞过他脸颊……
噗哧一声,温热腿黏的鲜血喷到他肩上,韩璇不用回头,他已经听到身后怪物的闷哼声和倒地的重物撞击声。
韩璇都无力骂脏话了,他心脏差点停掉啊!下次飞刀要出动前可以先通知他一下吗?然而做为一个被保护人,在这场战斗中的战力还是零--虽然他电死了一只土狼,但是那一千零一只跟眼前遍地狼尸相比,为免丢人现眼还是别拿出来说嘴得好--总之他很有自知之明,一脸讨好卖乖地欺上前去。
“师父大人您没受伤吧?”
“……”谁是他师父?
“这些到底是什么妖怪?其他人呢?”不会全都遭到不测了吧?“你父亲该不会……”
“这附近有它们的老巢和首领,他先过去把它们的巢剿了,截断它们的后援,否则刚刚那样的攻击只会没完没了。”她侧耳聆听风声,确定森林里已经没有危险,才走过去将插在狼尸身上的短刀拔出来,将两把刀刃擦拭干净收回刀鞘内。
“他不会有事吧?”
女子瞥了他一眼,“我的功夫是他教的,我从来没打赢过他,如果他有危险,我们也不用想平安下山了。”
原来是师祖,果然真正的大侠啊!
“那商队的其他人呢?”
女子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半响,直到天空中传来响亮的禽乌呜叫声,一只黑色的大鹰威武地盘旋而下,她伸出手臂让黑鹰栖息在她上臂,一人一鹰似乎以一种无声的默契传递着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