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别叫了,抬棺这种事也太不吉利,你可别找你大哥。」青云语气不善的说道,她身后不远处,楚东升低着头不敢说话。
要说楚东升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有一点惧内,即便大家老是说怕老婆是因为爱老婆,但是男子汉大丈夫该有的骨气还是要有的。楚秋雨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大嫂,如今只有大哥在家里,所以只好找大哥帮忙了,还望嫂子能行这个方便。」楚秋雨放低了姿态求道。
楚秋雨知道她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在她面前低低头。
「呵,小姑这可是说笑了,我就是不明白跟人家非亲非故的,干么非要搞出这些事端去帮这些忙。啊,我忘了小姑那可是仙女一样善良的人,不似我这般粗鄙不近人情。」青云刻薄的道。
「这一早上,大嫂你火气这么大,说话夹枪带棒的,也不怕自己把自己伤了。」
楚秋雨本以为自己低头忍两句就行了,反正自古以来姑嫂之间的关系都是最难相处的,谁知道二嫂这会儿也下来了,看来这事情一时半刻的是过不去了。
「二嫂。」楚秋雨恭敬地叫了一声。自家这位二嫂,名叫铃锣。她倒不像大嫂一般,性子还算温柔恬静,对二哥也是言听计从,就有一点不好,不肯吃亏,所以平日里事事都要比较一番,也因此跟大嫂杠上了。
「小姑,也就是今天你二哥不在,不然二嫂一定叫他过去帮你。」铃锣笑嘻嘻的拉着楚秋雨说,眼神却得意的看着青云。「不像有些人自私自利,婆婆妈妈的。」末了,铃锣还是补了这一句,瞬间把青云的火气挑得更大了。
楚秋雨皱了皱眉头,原本想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忍过去了,她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只会挑起更大的争斗。
「老二家的,你这话可是要说得讲理一些,横竖不是让你家老二去抬那流放犯的棺材,就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青云一步不肯让的回道。
「大嫂说的什么意思?我们家的只是今天恰巧出门采购去了,他若是在,我一定二话不说就让他去。」毕竟自己家当家的不在,所以铃锣这话说得缺些底气,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楚秋雨看她们这样,再闹下去一定会把事情闹大,前堂面馆里还坐着那些个押车的官差,闹大了可不好收场,于是她把目光放在自家大哥身上。
「大哥,今天这事是小妹考虑不周了,但是时间不多,总不能让老爹一个人和道阳把棺木抬了下葬吧?算小妹求你了。」楚秋雨这话是对着大哥说的,语气里带着恳求。
看着自家小妹那个样子,又想到自家老爹还在等着,楚东升终究是心软了下来,不顾还在那里跟二房吵个不停的娘子,点了点头答应了。
「走,大哥这就跟你过去。」说完带着楚秋雨朝着面馆后院走去。
青云看丈夫都妥协了,也不好再多加阻拦,跟铃锣互瞪了眼,也跟着他们朝面馆走去。
等他们几个走到后院的时候,楚富贵和道阳已经钉好棺准备好一切,只等着楚东升过来抬棺下葬了。
「怎么这么慢?」楚富贵不自觉的抱怨了一句。
「女儿刚刚去屋里看了看,耽误了些时间。」楚秋雨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主动开口说道。
楚东升本来因为老爹询问有些不好意思,听妹妹这么说,更觉得愧疚了,看着自家小妹想说什么,楚秋雨却只对他摇了摇头,让他什么也别说。
「小妹就是善良,要不是某些人拦着,怎么会耽误这么久呢!」可铃锣却不想就此放过老大家的,直接当着公公的面告了一状。
「老二家的,你说谁呢?别太过分了!」青云听到这话立即骂了回去。
楚秋雨看着两位嫂嫂又争吵起来,有些头疼。
在现代的时候她家里没什么人,只剩弟弟相依为命,弟弟年岁还小,所以还没结婚,她又一直拖着没有恋爱嫁人,实在真没有处理这种姑嫂妯娌之间关系的经验。
「当然是说大嫂你了,难道不是你不让大哥过来?说不吉利才耽误的功夫?」铃锣不服气的说,好不容易抓住了大房的小辫子,她可不会轻易放手。
楚秋雨看着还在争吵的嫂子们,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转头无意间看向道阳,发现他只是一脸平静的靠在棺木上,彷佛这里的争吵与他没什么关系,神色越发疏离。
「行了,都给我住嘴!一家人吵来吵去的像什么样子?老大先把绳子系上,我们把道夫人下葬了,再晚一会儿就到午时了。」楚富贵狠狠瞪了两个儿媳一眼,做为公爹他也不好多说,只能喝斥着儿子赶紧干活。
不过,他却是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也许能留下莲生的好办法……
老辈儿传下来的规矩,下葬要赶在午时前,否则逝者的灵魂被日头一照就会消散,不好投胎转世。
老少三个男人为了避开官差,从后门把棺木抬了出去,楚富贵却是心疼闺女,不愿意她沾染半点儿晦气。
「闺女,你就守在面馆吧,今日的面不是还没煮呢,也得盯着那几个官差。对了,你大嫂和二嫂若是再争吵起来,你别管,让她们使劲吵。」
楚秋雨想想楼上昏睡的莲生,也就应了下来。
果然不出楚富贵所料,他们刚走没多久,青云同铃锣又吵了起来,吵得难解难分,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被翻了出来。
楚秋雨听得厌烦,心里不舒坦,干脆去了前堂煮面。
前堂里,几个官差早就不耐烦了,嚷嚷着要押道阳兄妹上路,就连几个老客人也纷纷嚷道——
「雨丫头,你这面何时下锅啊?」
楚秋雨倒也不慌忙,笑嘻嘻道:「家里有事,倒是累得各位叔伯多耽搁功夫了,一会儿侄女多填些酸笋算是赔罪啊。走的时候,再给各位叔伯拿上一包自家做的挂面,给家里的伯娘婶子们尝个新鲜,叔伯们也有个旁证,省得伯娘婶子误会叔伯去了花街。」
「哎呀,看这丫头的巧嘴!」众人都是笑起来,一来是楚秋雨这话说得有趣,二来也得了实惠,方才因为等待生起的那点儿怨气也就散了。
几个官差还想说话,楚秋雨却是抬手一揭开大铁锅的木头盖子,瞬间羊肉的鲜香之气盈满了整间屋子,再一看那奶白色的汤汁、翻滚的羊肉,甚至还有整根的肋条,大块的脊骨,零碎的辣子、八角花椒,简直让人垂涎三尺。
几人下意识就收了话儿,左右也耽误了这么久,不差一顿饭功夫,吃完羊骨汤面再上路也不迟。
楚秋雨眼见几人又坐回桌后,偷偷松了一口气,赶紧麻利的下了面,又给每桌盛了满满一碟子的酸笋,还有昨日备好的两样小菜,到了官差坐的那一桌,还多添了一盘香脆的油炸花生米。
「几位叔叔莫急,尝尝这自家做的下酒小菜,面还得一会儿才能好。」
见楚秋雨笑得娇憨,招呼也周全,几位官差不好说什么,就着花生米又喝了起来。
这会儿,楚富贵他们也已经下葬完从外面回来,一进后院就见两个儿媳妇吵个不停,楚富贵倒也不恼,只是吩咐大儿子去给马匹添草料。
青云和铃锣见到公公回来,也是收敛了一些,谁知楚富贵却是突然地发了飙——
「吵吵吵,就知道吵!既然有这么多闲功夫吵架,不如干点儿活。老大家的,你去把马厩给我清了,再把驿站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打扫不干净就别吃晚饭了。」
「爹!」青云很是不服气,想要抗议两句,但一见公公黑着脸,又把话吞了回去,公公可是在战场上拚过命的,很有些威严,她做儿媳的多少还是有些害怕。
铃锣见公爹没给自己分配活计,有些得意的嘲讽道:「大嫂,你可要好好干哦,不要找大哥帮忙。」
可惜,楚富贵却是不准她得意,接着道:「老二家的,你去把面馆里那些没用到的碗筷都给我仔仔细细的刷一遍。你们谁干得不好,就去给我刷马桶。」
说完,他也不理会瞬间变了脸色的二儿媳,还有平衡许多的大儿媳,背着手去了前堂。
几个官差刚刚吃完放下面碗,眼见楚老爹出来就道:「老哥,快把那个小杂种喊出来,该上路了,再耽搁下去,我们今日就到不了矿上了。」
楚富贵赶紧赔笑地走上前,应道:「几位兄弟,不急在这一会儿,坐会儿消消食再走,我家丫头也给几位准备些干粮,省得路上肚子饿,没有垫补的。」
几个官差听了这话又坐了下来,楚富贵一边替几人倒茶,一边做出愁眉苦脸的模样,叹气道:「几位兄弟,看你们这般来往办差多好啊,自由自在,老哥我啊,整日窝在这驿站和驿馆,身上都要发霉了,若是家里清静也罢了,但是……唉!」
几个官差自觉这两日吃住方面没少得楚家照料,说话也还算客套。「老哥也是看我们表面光鲜,其实差事也辛苦着呢,上边有吩咐不敢不听,下边还埋怨我们刻薄。好不容易赚点儿工钱,拿回去婆娘还嫌弃少。」
「唉,这么说真是活着不容易啊,我啊,就是儿女生多了,不安生啊。」
楚富贵摇头,还要再说的时候,后院却是传来尖锐的女子吵闹声,肯定是青云两个妯娌因为分配活计不公平打起来了。
这下也不用说了,人人都知道楚家家宅不宁。
楚富贵脸色苦得比苦瓜皱纹还多,看得几个官差也不好劝什么。
楚富贵叹口气后又道:「这两个儿媳啊,又因为做活吵起来了,我就琢磨着是不是该添个人手,别心疼工钱,起码耳根子能清静啊。」
「那就添吧,多个人手做活也不错。」事不关己,几个官差自然是附和着说。
楚富贵顺竿子立刻就爬了上去,「兄弟,我瞧着今日这罪囚里还有个小丫头啊,年纪也有十出头岁了,不如卖给我做些杂活儿吧?」
几个官差听得愣了一下,转而都是摇头,「那可不成,上头有交代……」
楚秋雨一直瞟着几个官差的神色,眼见他们这般,赶紧端了几碗面汤过来,笑道:「叔叔们同我爹爹说什么呢?这是面汤,叔叔们喝一碗,原汤化原食,最好不过了。」
楚富贵不等官差说话就道:「你嫂嫂们又吵架了,爹想着把那个小丫头买下来帮你做些杂活儿,省得你整日被你嫂嫂骂。」
「哎呀,这是好事啊。」楚秋雨喜得眉开眼笑,扯着一个年纪最长的官差袖子晃悠道:「叔叔可是不愿意放人?叔叔,您就心疼一下侄女吧,整日被嫂嫂骂,我都没心思煮面了。下次叔叔再来,说不定就吃不上这么好的羊骨汤了。叔叔可是嫌弃我家老爹抠门,给的银子少了,侄女把我的私房钱也都拿出来,可好?」
娇俏的小闺女如此软言细语地相求,还有楚富贵及时塞过来沉甸甸的荷包,那官差很是犹豫。
另一个官差临走之时在京城欠了点赌债,琢磨着卖了道家小丫头还能分些银子,于是就低声劝道:「李哥,那妇人已经死了,这小丫头到矿上也是没几日好活,不如一起报个病亡得了,咱们也不枉楚老哥和侄女热情照料这两日,您说呢?」
其余几个官差也是点头,年长官差见此也就勉强点了头。
楚秋雨赶紧给几人行礼,又笑嘻嘻去取了准备好的干粮包,末了丢下老爹陪客,自个儿就跑去后院找道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