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再拖下去,再拖下去,对他不公平。
他对她已经仁至义尽,没有义务再继续对她负责,她不能就这么霸占着他的人生,夺走他追求幸福的权利。
可是尽管这些道理她都懂,为什么要说出口是那么难?
清妍心不在焉地吃着饭,食物到了嘴里却形同嚼蜡。
她悄悄地瞥向餐桌对面的男人,却与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清妍,是不是人不舒服?”关定涯蹙眉,但清妍现在已经知道那个神情表示的是关切。
“没有,我很好。”快开口……你不能再继续利用他的正直和仁慈,他值得一个真心爱他的妻子。
清妍一咬牙,放下碗筷。
“关大哥……我……”简单的一句话,却梗在喉咙,吐都吐不出来。
两眉之间的皱摺更深,他也放下碗筷。“有话你直说无妨。”
“我……我们离婚吧。”清妍说这话的时候垂着头,以至于没看见对面男子的身体猛地一僵。
霎时,一阵剧烈的恐慌袭来,关定涯的双拳握得死紧。
他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只是他没想到,居然那么快。
难道她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逃离他身边?
“能……告诉我原因吗?”他艰涩地问,讶异自己还发得出声音。
清妍仍低着头,不看他。“宝宝走了……我认为我们的婚姻其实没必要继续下去,你可以恢复原来的生活,我……也一样。”
关定涯如坠冰窖。
难道他们之间除了孩子之外,没有任何值得她留下的东西?
当然没有。
他立刻嘲笑自己的傻问题,他不是早就知道答案吗?
她心中,一直都只有行宇,从来就没有他。
然而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他仍是不想放手啊……
不?!清妍骤然抬,:心中除了讶异,竟掺杂着一丝丝像是欣喜的感觉。
“我们才结婚几个月就离婚,这对我的名誉有损。”他绝望得只能胡乱编出一个藉口,却不知清妍听在耳中,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那丝欣喜消失无踪,清妍只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可笑。关大哥的意思是,不是不能离婚,只是得再等一段时间。
但是无论如何,她应该先离开这个家,那位阮小姐都已经找上门了,难道她还留在这里妨碍他们?更何况,她并不想看见他们出双入对。
于是她强迫自己冷静道:“如果暂时还不能离婚,我还是希望能先搬走。”顿了顿,她又说:“不如我们先分居。”
一阵窒人的沉默降临,关定涯许久没说话。
他能说什么?他从未看过生性柔顺的她露出如此坚决的表情,而那张清丽的脸庞是教他如此着迷,爱恋,但讽刺的是,她的坚决是为了离开他。所以他还能说什么?
“你不必搬走,我会搬回大宅住。”
清妍一怔,心中说不清是何种感觉。她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
然而这种慷慨,她不能接受。
她轻摇摇头。“谢谢你,可是我想自己到外面生活,开始学着独立。”
*
一个月后——
关大哥现在在做什么?
他晚上还是一样回家吃饭吗?谁做饭给他吃?
还是他都在外面的餐厅随意打发晚餐?这样对他的胃好吗?
乔依丝有没有好好照顾他?会不会又忘了替他打好领带?
他的生活自理能力那么差,要是乔依丝哪天请假或是什么的,他——
“小姐,借过。”
清妍霍然回神,原来身边坐内侧的丰腴女子要下车,她正要起身让女子通过,却发现她这站正是她的目的地,便赶紧也下了公车。
真是的,她也真可笑,竟因为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差点错过了站牌,关大哥在认识她之前就已独居了好一段时间,不也活得好好的?
何况,还有一位爱他的阮小姐在,哪儿需要她瞎操心呢?
清妍刻意忽视胸口的隐隐刺痛,来到手工艺品材料行。她差不多快完成一条仿珍珠手链,现在就缺搭配的扣头。
“你好啊,陆小姐。”店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娇小妇人,很是和善,经常自动给熟客打折扣。
然而清妍听见她的招呼却微微一呆,她告诉过老板她的姓名吗?
应该是有吧,她随即决定,毕竟她已经光顾这家店好几年了,有时会多聊几句。
她微笑地回了声招呼,很快挑选好自己要的材料,来到柜台。
“陆小姐,你的手那么巧,做的东西又漂亮,怎么没想过要把作品拿来卖?”今天的老板似乎特别有聊天的兴致,并不急着替顾客结帐。
赞美总是让清妍不好意思,可是她也觉得奇怪。“你看过我做的东西?”
“怎么没有?你好几次拿着半完成的项链、手链来选搭配的零件时,我就注意到了。”
也对,她的确经常这么做。清妍笑道:“都只是做着玩的,不登大雅之堂,没人会买的。”
“胡说,我自己就做小饰品做了很多年,一看就知道你做的那些比很多店里卖的还精致、漂亮。”老板顿了顿,又说:“这样好了,我认识的—个创意饰品设计师明天这时候要来拿一些材料,你把你完成的东西都拿来,她一定会有兴趣。”
清妍一愣,一来老板的热心让她有些手忙脚乱,再来她也从未想过自己的兴趣能生财谋利。真的会有人想买她做的小饰品吗?
“我跟你讲,那个设计师自己开了一家专门店,店里卖的除了她自己的作品之外,还有其他设计者寄卖的手工饰品,生意好得很,很多年轻女孩子都爱那些独一无二的设计,我觉得你可以试试看。”
真的可以吗?清妍毫无自信,可是又不由得心动。
“我看你自己都没戴什么首饰配件的,如果你做的那些东西都摆在家里没人欣赏,不是很可惜?”老板看她有些动摇,继续劝说。“要是我的手有你那么巧,早就把自己做好的成品拿到店里卖了!”
在店老板的舌粲莲花之下,清妍终于被说动,决定一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