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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你添好运 第6章(2)

  转回后堂,不想脸色阴沉的饶国公竟等在里头,他脚步微顿了下,这才走上前向他告罪,“国公,方才那情势,众目睽睽之下,我实在没法子偏帮周氏。”

  “我没怪你,只怪我自个儿一时昏了头、瞎了眼,竟会想藉着周氏来给季长欢难看!”

  想了想,严国涛劝道:“我知道你心里头恨那季长欢,不过情势比人强,这口怨气咱们不吞也得吞,再说了,我瞧皇上不仅是要裁撤冗员,怕是也打算大肆整顿朝中官吏,接下来说不得连我的官位都保不住。我打算过几日主动辞官,免得面子上难看。”

  “你甘心就这么辞官?”饶国公面露讶异。

  “趁以前那些事没被揭发,这时急流勇退还能保全身家,要是等皇上真动手,说不得就没法全身而退了。”严国涛顿了顿,索性把心里头想的也一并说了,“先皇多年来因沉迷于礼佛拜佛,不问政事,导致朝政被几个权臣把持,弄得乌烟瘴气,大小官员结党营私,真正清白的没几人,当今皇上如此英明,哪里不知道这些事,先前没追究,不过是在等咱们这些老头子主动辞官,若是咱们还不知好歹,非要霸着官位不退,怕就要大祸临头了。”

  饶国公想起皇上扳倒那几个权臣的经过,心中惊然一惊,不禁出了身冷汗。

  严国涛接着又道:“不说皇上,光是看季长欢怎么对付他那几个叔叔婶婶的手段,他只是让皇上罢了你的官,已算是手下留情了。”

  饶国公不以为然的反问,“这话怎么说?他哪里留情了?”

  “你想想,当初他两个叔叔为了谋夺家产,竟想杀害他们兄妹,可事后他为什么没将他们给告进官府?你真当他是顾念叔侄之情吗?”严国涛冷笑了声,续道:“那是他觉得那样做太轻饶他们了,他要慢慢收拾他们,先让他们身败名裂,再让他们的日子过得一日比一日凄惨,让让世人都唾弃他们,让他们生不如死,毫无尊严,就像周氏那样。”

  严国涛见饶国公听了他这番话满脸惊愕,索性把话给说得更明白些,免得他还想着与季长欢作对,“再说,当初可是你的孙子对他妹妹一见钟情,自个儿跑去向他妹妹求亲,却又反悔失信,让他妹妹因此招来不少嘲笑,他让你被陛下罢了官,算是一报还一报。”

  他这人没什么大作为,但对朝政的发展,自问素来要看得比别人更加深远,也约略能看出隐藏在季长欢那谦和仁厚表情下的真实面目。

  饶国公辩解道,“退婚之事哪里怪得了咱们,绍儿一同他妹妹定下亲事,便被掉落的屋瓦给砸得头破血流,他那妹妹简直是扫把星,还没过门就先克夫,这要真娶进门还得了。”

  严国涛回道,“说她克夫,人家平乐侯都娶了她这么多日,不还活蹦乱跳精神得很。”

  饶国公话一噎,顿了下才道:“这……是那平乐侯命够硬。”

  “不管平乐侯的命够不够硬,我只知道我这条老命绝对没他那么硬,所以我决定告老还乡。”

  本来严国涛只是想想罢了,但经过今天的事后,他更笃定要这么做,不想在朝堂上继续掺和下去,决定返乡享清福。

  欧水湄与季长欢一块走出大理寺,坐进季府马车。

  对他能带着人赶来帮她,她很高兴,兴高采烈的挽着他的手臂,笑道:“相公,你怎么这么聪明,想到带那些人过来作证?”

  适才在堂上看见周氏被那些人指证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真是大快人心。

  接着她笑着拍了下自个儿的额头。“啊,我忘了你可是堂堂国师,这种事哪里难得了你。”她黑亮的眼眸直瞅着他,眼底充满对他的钦佩。

  他轻笑道:“为夫不想让娘子受太多委屈,这才带了人赶过去。”

  他那透着宠溺的语气让欧水湄的笑容更加灿烂。“相公一口气找来这么多街坊邻居,不容易吧。”

  “倒也不难,只消一样事物就能办到。”

  “是什么?相公快告诉我。”她好奇追问。

  季长欢微笑回道:“娘子没听过一句话吗?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楞了楞,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他幽沉的眸光定定的注视着她。“我吩咐下人到周氏住的大杂院,告诉住在那里的人,只要他们肯到堂上指证周氏一家的所作所为,便重重有赏,说越多赏越多。”

  欧水湄猛地一怔。“所以那些证人是……用银子买来的?!”

  “没错。”他垂眸睇着她震惊的表情,不免觉得好笑,她还真是单纯。

  “那他们的证词难道全都是假的?!”她难掩惊疑错愕。

  “大抵都是真的,不过也是有一、两人为了多赚点赏银,加油添醋了一番。”季长欢的声调依旧平稳。

  “既然是真的,为什么还要用钱买通他们?”欧水湄纳闷不解。

  他摇摇头,笑她太天真。“不给赏,他们怎么肯上公堂指证周氏?自扫门前雪都来不及,他们哪里有闲情逸致去管他人瓦上霜。”

  大杂院龙蛇混杂,三教九流皆有,其中不乏比周氏一家还要狠毒之人,没有许以利诱,他们岂肯白跑一趟公堂。

  欧水湄瞠大眼,被他的这话给惊呆了,她原以为那些人都是因为看不惯周氏一家子的所作所为,这才基于义愤而出面指证,她还为他们的义举而感动,哪里知道……原本暖呼呼的胸口宛如被人给泼了盆冰水,刹那间凉透了。

  下一瞬,她发现季长欢嘴角那抹透着凉薄的笑意,仿佛在圣洁的佛像上发现了一抹邪恶的痕迹,她错楞的眨了眨眼,怀疑是自个儿看错了,接着想起那天她送他堂妹去医馆时,他的神情也是如此凉薄无情。

  季长欢定定的凝视着她,她藏不住心事,心里想什么,从她的表情变化就可以看出端倪,他明白她这是察觉了他有意让她察觉的事,因而感到不敢置信。

  他抬手轻抚着她细滑的脸蛋,低笑问道:“这是怎么了?为何这么盯着我?”

  “你……”欧水湄觉得他不太对劲,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季长欢体贴的替她说,“娘子莫非不赞成我使钱买通他们?”

  她坦言道:“我觉得这么做有欠正当。”花钱买来的正义,让她觉得没那么光明正大。

  “若凡事都要讲求正当,世上很多事都办不了了,倘若不是看在钱的分上,那些街坊邻居绝不会来指证周氏,这件案子可就没办法这么顺利了结。”

  欧水湄张口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听见马车外传来凄厉的喊冤声——

  “我的儿子是冤枉的!他是无辜的,他没有杀人,杀人的是陈国舅的儿子,求大老爷为我儿申冤哪!”

  欧水湄掀开车帘,朝后方声音来源望去,看见在大理寺外头有个妇人想击鼓鸣冤,但被门前的衙役拦住,不让她击鼓还驱赶她。

  她一边大喊,一边不死心的想再上前,却被衙役粗鲁的一推,跌倒在地。

  她觉得那妇人有些眼熟,但马车渐渐驶远,让她无法看清,回过头来,她才想起是在哪里见过那妇人,脱口道:“那是菲雨小姐的娘!”

  季长欢虽没朝外看,却早已从声音认出是张氏,他和林菲雨打小订亲,以前爹娘仍在世时,这位姨母可是同他很亲近,可如今……他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张氏现在应该很后悔吧,当初他们若不一心只想着攀附权贵,哪会沦落这般求助无门的下场。

  见他无动于衷,欧水湄以为他没听清楚,便再说了一次,“相公,刚才喊冤的是菲雨小姐的娘亲!”

  “我知道。”他淡淡的开口。

  “瞧她那模样,说不定她儿子真的是冤枉的,要不咱们回去问问?”看见那妇人可怜的样子,欧水湄有些于心不忍。

  季长欢无意多管闲事。“是冤枉的又如何,不是冤枉又如何,都与咱们无关。”

  她不敢置信的瞅着他。“倘若她儿子真是冤枉的,咱们怎能见死不救?”

  “申冤的事归大理寺管,可不归为夫管。”

  “可大理寺那两个衙役不仅不让她申冤,还推倒了她。”

  季长欢语带嘲弄,“她要状告的可是陈国舅的儿子,衙役岂会放她进去,给里头的几位大人添麻烦。”

  欧水湄先是一怔,随即意会过来。“相公的意思是,严大人他们不想得罪陈国舅,所以才不让她进去?”

  “若不是出自上头的授意,你想,区区衙役有必要这般驱赶她吗?”他不知道敬王夫妇是怎么教养女儿的,她竟这般天真。

  “适才我看严大人为人处事公正廉明,他岂会因为顾虑陈国舅便不给她申冤的机会?定是外头那两个衙役擅作主张。”

  季长欢低笑出声。“倘若娘子不是敬王之女,不是我季长欢之妻,只是寻常百姓,你瞧严大人断案还会不会如此公正廉明。一般无权无势的老百姓,想得到官员公正廉明的对待,可没那么容易。”他冷笑着再补上一句,“除非你使的钱够多。”

  欧水湄还是无法相信。“若我只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刚才严大人就会不问是非对错,直接判我有罪?”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娘子无须惊讶,人人皆有私心,趋炎附势更是人之本性,为了个人利益,徇私枉法者比比皆是,差别只在于贪的多或贪的少。”

  他的话宛如一把锋利的刀,砍杀着她一直以来认定的公理正义。“难道满朝官员就没有一个公正廉明的吗?”

  “倒也不是,只不过这种人凤毛麟角,一百个也不见得能遇到一个,而这样的人,更难以爬上高位。”

  “为什么?”

  “因为他为了守住公正廉明这四个字,必须得罪许多权贵,那些人便不会让他有机会往上爬,说不得还会用手段把他扯下去。”季长欢将官场上残酷的一面告诉她。

  欧水湄惊愕得哑口无言,片刻后,她倏地想起什么,觑着他,呐呐的问道:“那……相公是属于哪一种人?”

  季长欢噙着笑,反问道:“娘子以为呢?”

  她瞠大双眼瞅着他,迟迟说不出话来,因为她想起他对堂妹见死不救的冷酷,想起他对张氏的求助置之不理,再想起张氏是怎么控诉女儿被他逼得自尽……可是他救人、开办义学、兴建救济院的义举也非作假……

  她越想越糊涂,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是夜,季长欢躺在床榻上,见欧水湄不像往日那般腻缠着他,而是背对着他,他竟有些不习惯。

  她不是故意要冷待他,是因为心里有事,正思索着他今日所说的话。

  她的父王和两位兄长,处事向来公正廉明,就连性子跋扈霸道的二哥也不会仗势欺压百姓,因此她从来不知道这世间竟有这么多不公不义之事,更教她困惑的是,她忽然间有些弄不清楚丈夫究竟是什样的人。

  成亲这段时日他待她很好,但思及他这些日子以来的一言一行,她心中的疑窦却越来越深,她越发不了解季长欢究竟是谦和仁善之人,还是虚伪冷酷之人。

  想着想着,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季长欢探手将她揽进怀里,轻抚着她的睡颜。他明白她今天的异样因何而起,这也是他刻意为之。

  他有意让她知晓,他并非她以为的那般清高仁善,别对他有太高的期望,否则他怕她期待越高,届时对他的失望会越深。

  他想知道,当她在真正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是否仍会心意不变的对他说——

  你放心,今后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绝不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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