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两个?”杜孟白端着药盅踏进凉亭,不解地问。
杜孟仑因着上回和赵庆的决战受了不小的伤,尚未完全复元,只能乖乖在家养伤,不得不把工作全搬回府里,而杜孟白若有事要商议,自然往他的住处跑了,所以才顺道替他端药过来。
“像仇人的那两个。”杜孟仑白他一眼,府里还有什么事能逃过大哥法眼的?他这时候装傻就很惹人厌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似乎好一阵子没听见他们吵死人的叫嚣互骂了。”杜孟白淡然一笑。
“你也这么觉得吗?”杜孟仑就觉得古怪,府里突然变得太安静,让他有点不自在呢!
“你是不是在猜他们在扬州发生什么事了?”杜孟白靠着柱子,望着三弟的院落,他们可能吗?他下意识地摇摇头,不可能吧!
“嗯,不过不是猜,我确信他们在扬州肯定出了差池。”杜孟仑因为养伤变闲了,注意力全放在家人身上。
“喔?你认为出了什么事?”杜孟白虽然期待,却也没抱太大希望。
“自然是能让他们变得这么古怪的暧昧了。”
“暧昧?孟仑,你能想象他们抱在一起,嗯……亲吻、相拥、甜密凝望彼此的样子吗?”杜孟白单是想,就抖掉大把鸡皮疙瘩。
杜孟仑很有默契也同样抖了一阵,他是不能想象,但是一定有问题。
“不过你说得没错,虽然难以想象,但还是值得期待。”杜孟白也觉得他们的关系起了变化了,能到什么地步,他们只有等着看了。
“是吧!”杜孟仑见大哥认同了,也漾开笑容。
“那还有得等,倒是他们对新铺的评估,我们该好好商晕……”两人期待完还是投入工作中,商量着杜家工坊的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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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杜府的另一头,很不对劲的两人却意外打了照面。
“啊?三少。”
古能云端补品上大少爷房间给大少奶奶,原本以为这是一条绝对安全的路线,哪晓得要离开时,却撞见也来探视大嫂的杜孟文,两人在花园里很是尴尬。
“你不在账房忙,干嘛晃到这里来呀?”杜孟文也以为这时间、在这里绝对不会碰到她的,突然见到,他也是一阵不自在。
“这……三少呢?”她脸上一片殷红。
“来给大嫂请安不行啊?”他别开视线,免得想起她柔弱的身子完全贴合在他身上的异样感。
“那请吧!能云回账房忙了。”她连忙转身就跑。
事实上,她从头到尾都无法直视他,而且是由那天起,她就不知该怎么和他相处了。
奇怪,那天两人抱得一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可一睡醒,她却有种大大失策的挫败。
她干嘛小鸟依人地抱着他睡啊?了不起弄个伤风躺几天就没事了,她居然一夜贪恋他的体温,和他抱在一块儿一整夜,这教她往后如何再对他大声嚷嚷呢?真是一失足成万古恨呀!
“干嘛跑得比我快呀?我才想跑呢!”杜孟文脸上一阵热,转身就走,他烦躁地抹了把脸,可恶,肯定又红成一片了。
从那天起,他只要想起她娇美的身子曾经贴在他身上,他就陷入一阵热浪中,实在是大失算啊!
而且现在他才想起不对劲之处,他居然抱着她睡了一夜,他向来是不近女身的,虽然他常逛妓院,但……算了,那不重要,重点是为何当她依偎在他怀里时,他没半点反感呢?反而还愈抱愈紧?
啊!那破庙真邪门,害他陷入大麻烦了啦!
“三弟不是来请安的吗?连我的面都没见着就跑了,请什么安啊?”杜孟白的妻子闵家宝蹲在门口瞧了半天,只觉得那两人愈来愈古怪了。“另一个也是,来了和我才说几句话,却都文不对题,心不在焉的,他们到底在搞什么新把戏?唉!好久没听见他们的斗嘴声,真教人不习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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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能云冲回账房后一直忙到夜里,虽然她一直出错,整天没什么进度,但她还是没勇气离开,就怕又在府里哪个角落遇到杜孟文。
就在她正准备回房时,却遇到了二少爷。
“什么?!”她蹙起眉头。
“那小子又去了。”杜孟仑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这……”又去妓院?唔……她能不能别管他呀?
“他的图拖很久了吧?”
“是这样没错。”
“能云,你可别太过放任他喔,我们全靠你了。”
“唔……”她都忘了,逛妓院是他生平最大的嗜好,她怎能因为那天的大失策,就对他起了异样感呢?
那种以为他人不错的想法果然是错觉。
“逮他回来是你的责任吧?”杜孟仑提醒着。
这两人果然有问题,以前一听见孟文上青楼,这丫头二话不说就冲去逮人,可今天居然再三迟疑,为什么呢?
“是,我这就去。”她有些挫败地接下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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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有个问题我忍好久了。”怡红院最角落,一间小小的木屋里传来逗趣的声音。
“什么问题?”杜孟文却一脸无趣,大方地抢了主人的被窝,斜靠着床柱慵懒地喝着酒。
“你每回过来,不跟姑娘们耳鬓厮磨,却老是窝在我这儿,难不成是爱上我了?”木屋主人上官修一脸正经地问。
正在倒酒的杜孟文直接滚下床去。“哇……啊!好痛!”
“咦?这么大反应,难不成被我说中了?”上官修连忙把桌子往外挪,希望和他多保持一点距离。
“呿!什么这么大反应,是你乱吓人好不好?”杜孟文火大地爬回床上,痛死他了。
“没有吗?”
“请你去紫月那里借铜镜照照行吗?谁会爱你这种大胡子啊?”杜孟文睐他一眼。
紫月是这里最受欢迎的花魁,卖艺不卖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和古能云那丫头变成好朋友,那丫头居然可以和妓院里的人变成朋友,可见她有多么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呿!想到她,害他又开始郁闷了,他又不爽地灌了几口酒。
“我哪知?问题是你的行为让人不得不担心呀!我的性向很正常,很怕被男人缠住。”
“拜托,不只你性向正常好不好?”要他去缠男人?他不如让古能云那丫头缠住呢!咦?他在想什么啊?
“可你从不抱这里的姑娘,教人不得不起疑呀!”
“没情没爱的,我哪抱得下去?”杜孟文难得地脸红了。
事实上他只是不喜欢让人近身,可惜这习惯最近被某个惹人厌的牢头打破了。
“哈哈……在妓院里谈什么情爱?你真的很正常吗?”上官修抱腹狂笑。
“喂!”杜孟文一脸的恼火,他可是很正经地回答他耶!
“本来就是,等等你拉个客人问问,看那人会不会笑到在地上打滚。”上官修虽然止不住笑,却很开心能交到他这个“清心寡欲”的朋友。
“你有完没完呀?”
“唔……这么说来,你会对你的妻子很忠实了?”
“不该吗?”
“唔……也对,你说得没错,我不该笑你的。”上官修微笑认错。
“不提那个了,倒是我一直想问你,干嘛留这一脸的落腮胡?难不成在躲人?”杜孟文坐回桌旁认真地问道。
他对这个问题也忍很久了,这男人应该拥有很不错的出身,却宁可窝在妓院里打杂,兼替姑娘们写诗、写情书,赚一点点糊口钱,真教人怀疑呀!
“躲人?也算吧!我是在躲我自己。”上宫修叹口气。
“是吗?我就想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留在妓院里?你打算躲多久?”
这谜样的男人是吸引他来怡红院的主因,当然一开始是为了气古能云那丫头,心想他进了妓院,看她还能变出什么把戏。可来了几回后,认识了这男人,他反而有了来怡红院的渴求,不是如他所言爱上他了,而是为了他肚子里多得吓人的广大经历。
这男人总能说出各地各种新奇的游历、各种奇怪的风土民情,再加上他本人的文采,给了他许多绘图的灵感。
“直到哪天我觉得不需要再躲吧!”他微微苦笑。
“喂,届时可别给我一声不响就消失,你这朋友我可是打算交一辈子的。”杜孟文连忙先声明。
“嗯。”上宫修举杯和他对饮,算是承诺了,他松开眉头好奇地问;“你家的小总管呢?”
“别提那惹人厌的家伙。”杜孟文狠狠地灌了一杯酒。
“为什么?再者你又为什么非得故意上妓院惹她生气呢?”上宫修更好奇了。
虽然他们都没提,他却一眼就瞧出那小总管是个姑娘家,而他们的互动教人好感兴趣呀!
“我哪有?我来是为了见你好不好?”他心虚地否认。
“还说没爱上我?”上宫修耻笑着他。
“别害我吐了。”杜孟文特大号白眼扫过去。
“哈哈哈……说真的,你为了气她,老是害她往这里跑,不太好吧?”上宫修虽没和那丫头正式打过照面,却觉得他们很相衬,就是爱吵了点。
“这点你大可放心,她的身手是没你好,却也绝对不弱,她没出手伤人算好的了。”杜孟文笑道。
这谜样的男人还拥有极高的武艺,下回嗜武成痴的爷爷回来,真该介绍他们认识才对。
“她的身手好又如何?你虽不碰这里的姑娘,但经常出入,应该知晓要撂倒一个人,多的是些不入流的方法,尤其是对姑娘家而言,岂可不防?”上官修正色提醒。
杜孟文沉默了,他从没想过这个危险性,心头一阵错愕。
“再说她对你而言显然意义非凡,你不该拿她涉险的。”
“哪来的意义非凡?你别几杯黄汤下肚就开始胡扯了。”
他该因此少上妓院吗?这样他生平最大的乐趣岂不是没了?可是她的安全……真教人难以抉择呀!
“是胡扯吗?”
“哼!”
“或者别去其它家青楼了。”瞧出他在思量这事,上宫修好心地提出建议。
“喔?请问怡红院和其它青楼有什么差别?上这里的人就不会使出下三滥的把戏吗?”
“是没什么差别,客人也没比其它地方高雅正直。”见他一脸不悦,上宫修笑着说下去,“不过这里有我和紫月姑娘。”
杜孟文扬高眉头,他会帮她,这一点无庸置疑,只是他老是窝在这偏远的木屋里,真的出事了,他恐怕也不知情吧!而紫月姑娘……
“你以为一个身手不弱的姑娘为何留在妓院?”上官修淡然一笑,他也没料到另有高人也如他一般,选择藏在这里呢!
“自然是同你一般有隐情。”他恍然地微笑,因为事不关己,他从没思索过紫月姑娘的事。
“加上她们又成了好友,她来了,紫月绝对会留心的。”
“嗯。”他认同地点点头,事实上,他也极少上其它家妓院,只偶尔因为气恼,想害她多跑几家时,才会那么做。
如今事涉她的安危,他可以接受丧失这一点小小的乐趣的。
“呵呵呵……”上官修忍不住笑个不停。
“又怎么了?”
“明明很在意的。”
杜孟文立时涨红了脸,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他怎么可能在意那丫头?可心头却浮现那些两人相拥的画面,而他的心跳立刻又乱了,一种极兴奋又难耐的异样感在他全身流窜。
“既然如此,又何必这样整她呢?”上官修虽然这么说,眼眸里却有着淡淡的羡慕。
“我才没有。”杜孟文也只能嘴硬不承认了。
“叩叩……”
“什么事?”上官修扬声问道。
“杜家小总管又来找三少啦!”外头小丫鬟笑着说道。
“知道了。”上宫修扬眉望向他,“你——”
“那惹人厌的家伙又来了?”杜孟文已经起身准备去见她。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可眼里却闪动着完全不一样的光芒,而且是唯独在和她有关时,才会浮现的特殊神采。
他这副雀跃的模样瞧在上官修的眼里,分明染上了爱恋,他本人真的一点都不知晓吗?
好奇心驱使下,上官修难得地跟着去看热闹,果然这小子见了人,两人又是一阵唇枪舌剑,一副没把对方踩在脚下不过瘾似的,没一刻能相安无事。
瞧着他们前后离开怡红院,却依然吵个不停,上官修不禁扬起他藏在胡子里的嘴角。
“打心底浮现的爱意呀……真好,就不知这两人何时会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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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真的不是我要长舌,可你天天上青楼,真有这么饥渴吗?”古能云一脸的不解。
“既然不想长舌,就请你闭嘴。”杜孟文冷淡地走在她跟前。
“可是我在你家做事,不能不替你感到忧心呀,你要不要请大夫上门替你瞧瞧,看是哪个部位失调,让你这般把持不住的?”古能云满口讥讽。
“怎么?羡慕怡红院里的姑娘呀?”杜孟文翻个白眼,这女人只差没直言他淫欲过重了,她是这样看他的?
“哈!三少是发烧了吗?”她扮个鬼脸。
羡慕是没有,心头倒有些涩涩的,那天在破庙里,那个温和又体贴的杜三少是她太冷产生的幻觉吧!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依然斗着嘴,浑然不觉有人盯上他们了。
“不是呀?我还以为一路闻到的酸味是你身上传来的呢!”杜孟文仍一肚子火,她吃点味是会怎样?居然还一副嫌弃状,他的行情之好,她不可能不知道,是故意气他的吧?
“真教人同情啊,三少,你果真病得不轻耶,现下居然连嗅觉都出问题了,我看你先回府吧!小人现在就去请大夫。”古能云转身,真的想往大夫家走。
“你有完没完?”杜孟文一把扯住她的手臂。
“真的不看大夫?万一愈来愈严重,连眼睛……”她的话消失在他的动作里,他做什么?
大街上耶!虽然没什么人,可他也不能突然掀了她的衣袖呀!
“说到眼睛,我才想到你的伤口,这是什么?”他很不悦地瞪着她的手肘。
“唔……我的手呀!”
“我指的是这上头丑得要命的东西。”
“这……你忘了吗?先前我受了点伤,伤口嘛,难免会留下疤痕的。”她立刻陪上笑脸。
“我记得吩咐过你不许留疤的。”爷爷好友给的金创药明明可以去疤,这点在大嫂身上得过印证,她别想唬人。
“这……我从今天起会很努力的照三餐抹药,保证绝不留疤。”瞧见他眼里的火苗,她很识相地退让。
“咻!”一道金光划过来。
两人立时察觉,杜孟文却比她快一步有了动作,抱着她一个跃起,轻松闪过那道暗器,随即又闪过接连而来的几枚飞镖。
古能云错愕地瞪着他,有没有搞错?她才是那个武艺较好的人好不好?他干嘛抱着她闪呀?
杜孟文却全身警戒,瞪视着藏在暗处的人,虽然有杀气却没有吓人的气息,来人显然不算高手。
“你小心点。”他轻轻放下她,却仍将她挡在身后。
“你自己才该小心吧!”她人矮又被他灵巧的身子挡住,根本瞧不见前方的情况,他到底在搞什么啊?万一有事她怎么出手保护他?
那人见无法得手,转身就想逃,逃了两步却被人挡住。
“你干什么?”
“你什么人?为何偷袭?唔……我见过你。”杜孟文眯眼瞧着他。
赵贺心虚地别开脸,一点都不希望被认出来。
“咦?是上回被四爷揍过的家伙嘛!”古能云从他身后探头瞧了眼,立刻认出来了。
“四弟揍过很多人,是哪一个?”杜孟文仍想不起来他是谁。
“放火的那一个。”古能云见过他,却没记名字。
“放火?哪一个?工坊也被不止一人放过火呀!”杜孟文想起薛家坊搞的把戏,仍是一肚子火。
“你的记性怎么那么差?最后那一次啦!”古能云不悦地瞪着他,一定是太常去怡红院,把脑袋弄笨了。
“啊!我想起来了,是哥哥很强,身为弟弟却很弱的那一个。”杜孟文一击掌,终于搞清楚了。
“就是那个小瘪三。”古能云点点头。
两人很认真地讨论着。
“你们有完没完?我叫赵贺,记住我的名字!”
“只是个小瘪三,记住太麻烦了吧!”杜孟文一脸的不耐。
“就是呀!这样有点强人所难耶!”古能云也附和着。
“可恶!”赵贺没想到被他们瞧得这么扁,立刻冲上前,想狠狠揍人。
“你躲远一点。”杜孟文一把将她推开,随即专心应付。
“有没有搞错啊?”被推得老远的古能云呆在一旁,他真的以为他该保护她吗?是真的生病了吗?
杜孟文轻松应敌,这种货色居然要他记住他的名字?他也太自大了吧?
赵贺接连被踹中好几脚,也中了好几拳,五脏六腑大概都移位了,王堡主有没有搞错呀?这样的人叫武功偏弱?
他的眼睛忽然瞟向古能云,这一脸娘们样的小白脸肯定不懂武功,这杜三少才会护着他。他邪念一动,心想逮住他,就能安然脱身了。
就在他突然窜向古能云的同时,背上被狠狠地踹了一脚,直接趴在地上,还吐了一大口鲜血。“哇……哇!”
“你就不能小心点吗?”杜孟文气呼呼地将她拉进怀里,见这贼人欺上前了,居然也不知道该闪,她的反应是变钝了吗?
“这种小角色有什么好怕的?”古能云被骂得很冤,赵贺的动作那么慢,她可以慢慢躲的。
“你们……给我等着瞧,我绝不会放你们干休的。”赵贺见讨不了便宜,狼狈地逃跑了。
“你可以放手了吧?”一直拉着她,到底要拉到什么时候呀?
杜孟文却缓缓地转身瞧着她,他居然又抱着她?
他们明明是世仇,刚刚还在吵架不是吗?为何他可以三番两次接受她在他的怀里呀?
“瞪什么瞪?这种等级的货色,我根本没放在眼里,别想我会向你道谢。”古能云被瞪得莫名其妙,他干嘛护着她呀?一副她在他眼里是多么珍贵的人似的……
她倏地瞪大眼,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