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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幸运星 第六章

  每次KTV的帐都会出问题,大概是因为KTV的出纳还是新人的关系吧!月笙捺着性子的再对一次,终于找到元凶了——啤酒的钱没算对。月笙很快的写着更正凭单,两眼眼皮却跳个不停,她使劲的揉著眼睛,眼皮依旧跳个不停。

  「大概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月笙自言自语地说。

  快中午时,阿明师父亲自端了碗猪脚面进来。「趁热吃,今天是我五十岁生门。]

  月笙惊喜地望着他,「阿明师父,生日快乐!」

  阿明师父搔搔短短的五分平头,「谢谢啦!碗筷留在这裹,我待会儿叫阿文来收。」

  「谢谢,」月笙笑著说,直到前些日子她才从小陈口里得知,凯文是阿明师父的儿子。

  月笙吃着猪脚面,眼皮却依然跳著。她感到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恐慌,却又解释不出是什么原因。

  电话刺耳的铃声将月笙自沉思中惊醒。她拿起话筒,一个消息令她险些昏了过去。

  电话中是阿珠姨惊惶的声音:「月笙,隔壁失火,连我们的店都烧了,你爸爸跌伤了腿,你快点回来!」

  「阿珠姨,我爸爸……他严不严重?」月笙颤抖地问,手已经快握不住话筒了。

  「我现在在医院,仁恕医院,你快些过来。」阿珠姨说完很快的挂掉电话。

  月笙抓起外衣,跑到门口这才想到自己的皮包,她跑回去拿皮包,低著头便往门外冲,和门口那个人撞个满怀,失去平衡下,她只好紧紧抓著那个人衣襟。

  [月笙,你有没有受伤?」武洛平著急地问。

  慌乱的摇著头,月笙眼角溢出泪珠。「我爸爸……我爸爸在医院……]

  「我知道,我特地来接你的。走吧,我车就在外面。」武洛平拉著月笙的手,很快的朝外头走去。

  月笙草草的跟会计交代些事后,很快地钻进洛平那辆庞然大物般的豪华房车。

  「月笙,你爸爸不会有事的。」武洛平平稳的握著軚盘,安慰她说道。

  「阿珠姨什么也没说就挂断电话,我好担心!」月笙不知不觉的紧抓著他的手臂,轻声地说。

  「有阿珠姨在,你父亲不会有事的。」洛平肯定地说,把车转入另一条巷子。

  月笙焦躁地看著路口的红绿灯。急死人了,今天怎么红灯的时间恃别长?爸爸不知道伤得严不严重?火灾是怎么发生的?眼波一转,她看著身边的武洛平,他又是怎么会知道的?

  「你怎么会知道的?」月笙轻声地问。

  武洛平将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场中,转身看著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月笙。此刻她那张略显清瘦的瓜子脸满布愁云,薄薄的嘴唇有如在风中颤抖的花瓣。

  「我刚好想去拜访你父亲。」说完他绕到车的另一边,扶她下车。

  走进急诊室,月笙惊慌的看著许多被烧烫伤的邻居,他们有的已经包扎完毕;有的正由医护人员治疗中;有的发出凄凉的哀叫声,而月笙认出有个小女孩,那是隔壁林家的小女孩秀秀,此刻她正抱著洋娃娃,含蓄眼泪的护著她的小弟弟。

  看到这种景象,月笙更恐惧的四处张望,担忧使得她的喉头如哽著石头般的难受,她找遍急诊室却没见到爸爸及阿珠姨的人影,沉闷的气氛使她几乎要软瘫了。这时武洛平很快的排开人群,向她走过来。

  「在楼上病房里。」武洛平说完,拉著月笙挤进拥挤不堪的电梯中。

  「谢谢你。」月笙望著急急向上闪动的数字键,禁不住哽咽地说。「没有你的帮忙,我真的不知道……」

  [没什么,你家里我的人在帮忙清理。等你有空再回去看看,这次火灾你家那排住户几乎无一幸免。」武洛平面色凝重地说。

  [怎么会发生的?我早上出门前都还好好的,才一下子工夫……]月笙不敢相信地摇著头说。

  电梯停在九楼,月笙跟在洛平的身旁,疾步的向病房走去。

  「火警是从十六号楼下餐厅的厨房开始的,警方现在正在追查失火原因……]一个不知道是哪家电视台的女记者,正站在走廊中对著摄影机念著稿子。

  洛平打开门,月笙立刻冲进去。病床上的李豪,腿上里著纱布,额头和手臂上也缠著纱布,而他隔壁病床上的阿珠姨也大致差不多。

  「爸,我好担心!你跟阿珠姨没事吧?」月笙坐在床头的椅子上,不停地拭著泪说。

  「我跟你爸爸闻到烟味时,火已经烧到我们楼上了。我们想往下跑,谁知道楼梯口都是烟。后来是想到从另一边邻居的露台逃进他家,再下楼。」阿珠姨叹口气,心有余悸地说。

  「后来是这位洛平,他说是你的男朋友。你爸爸在爬露台时摔了一跤,是他背你爸爸下楼的。」阿珠姨含笑地说。

  月笙这才注意到洛平身上的污黑斑点,他那昂贵的西裤裤管也脱了线,卷到肘边的衬衫袖子沾满红色的液体,血!月笙马上跳起来。

  「你受伤了!」她跑到他身边,紧张的拉开黏在手臂上血迹印乾掉的吓人袖子。

  那是个相当深的伤口,经过月笙一拉,原光已封住的伤口,又很快的漫出鲜红色的血。

  月笙愕然地看著血源源不断的冒出来,但是洛平的表情并没有疼痛的样子。相反地,他神态安详地看著月笙手忙脚乱的拿著纱布,想要帮他止血。

  「只是个小伤口。」他轻轻地说,想要安慰一脸受惊吓模样的月笙。

  「怎么办?止不了血呢!你等一下,我去叫护士来帮忙好了。」月笙不待他回答,即匆匆的向护理站跑去。

  「武先生,这次还真是谢谢你了,否则我这条老命……还连累阿珠也跟著受伤。」李豪撑坐起来,正色地说。

  「伯父,你还是叫我洛平吧!我只是碰巧遇上了,况且你是月笙的父亲,我受不了让她伤心。」洛平脸色灰白,声音愈来愈低地说。

  「洛平,我们月笙能和你这样的人交往,我也放心了。只是,你今天怎么会到我店里来的?」李豪满腹疑问想澄清。

  「我是去……」话未说完,洛平已经整个人向前昏了过去。

  「洛平!」和护士一同进来的月笙,发出一声惊叫,飞快地跑到他身边。

  护士以熟练的技巧和月笙合力将洛平扶躺在沙发上,然后她检查伤口,皱著眉的将洛平那价值不菲的衬衫,自肩部剪开。

  「伤口太深了,我去请医生过来。」护士先将伤口清理干净,用消毒纱布盖著,才去请医生。

  「洛平?洛平?」月笙低声地叫著,望著满脸忧虑神情的爸爸和阿珠姨,她越发的感激洛平的见义勇为。

  医生以熟练的手法,在洛平的手臂上缝著,月笙帮不上忙,只好在旁边乾瞪眼。

  *  *  *

  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一位长得十分壮硕的妇人走了进来,随行的有个满脸笑意的中年男子。  

  「洛平!医生,我儿子怎么了?」妇人的嗓门极大,与她粗壮的身材十分相符。

  「你是?」医生不耐烦的抬起头,问著打断他工作的妇人。「可不可以让我先缝完?无论你是谁,病人第一!」

  「小伙子,她是发你薪水的那个人。」旁边那位带著笑意的中年男子笑著说。「她是你的董事长。」

  年轻医生没吭气的将手中的工作都做完,草草的将工具交给旁观的护士,自顾自的写着病历,然后交代护士注意事项,才漫不经心地朝他们点点头,随即出去。

  「这年头的小伙子!」中年男子笑著说。

  妇人则是紧紧地盯著月笙,看得月笙很不自在。这时李豪清清喉咙,客气地打著招呼。

  「请问……」李豪带著疑问地看著她。

  「你一定就是李先生了。我是洛平的妈,这位是洛平的爸爸。我叫林雪娇,他是武亚夫。我常听洛平这孩子提起月笙,我跟他爸爸早就希望他定下来,他就是不听话,现在他总算肯娶妻生子了,我们是希望越快越好。」林雪娇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串。

  「妈,你说了那么长,人家都来不及听啦。我还没跟月笙求婚呢!」悠悠醒来的洛平虚弱地说。

  「儿子啊,真有你的,一个人救两个人,老爸真以你为荣!」武亚夫高兴的笑呵呵地说。

  「谢啦,老爸。」洛平挑著眉毛,苦笑地说。

  林雪娇不以为然的哼一声。「看你,为了救人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以后可要留疤的。我看,你跟你爸爸还真像,愣小子一个。」她慈爱的掏出手绢,将洛平脸上的灰尘拭去。

  「我说到哪里啦?对了,你那个助手,要我转告你什么火场已经清理完毕?」林雪矫猛然想起地说。

  「没事的。妈,你要不要跟爸爸先回家休息?」洛平笑著说。

  「那怎么成?今天我和你爸爸是来向李先生谈你跟月笙的婚事,话都还没讲到,那今天不是白来了?况且,看在你那么拚命的救出月笙的父亲,你的诚意他们也应该明白啦!为了月笙,你连小命都不要啦!」林雪娇仍然喋喋不休地说著。

  「妈,这跟我要娶月笙没有关系的。」洛平蹙著眉,不悦地说。

  林雪娇干脆一屁股就坐在洛平躺的沙发上。「儍儿子,这件事妈替你作主就好了。」

  李豪皱著眉头的看着撒泼的林雪娇。「武太太,令郎救了我的命,我是万分感激。但是,婚姻是他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我们也勉强不得。」

  月笙心惶惶的看著眼前这一幕,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难不成要强迫她嫁给武洛平?没错,他是救了父亲的性命,又找人帮忙清理火灾後的余烬。但是,难道他都是有目的才去做的?

  「李先生,话是不错。可是洛平这孩子就是死心眼儿,一看上你们家月笙就整个人都掉魂了。这一、两年来,先是花了几百万帮你还债,然后是让月笙到俱乐部去上班,现在又为了救你,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

  「你说什么?什么几百万帮我们还帐?」月笙诧异地问。「我根本没向洛平借过一毛钱!」

  她明明向王佳玲的父亲借三百万,又跟大姊借两百万,何时向武洛平借遇钱的?

  林雪矫像是明白了似的看著洛平。「洛平,你都没让她知道?那些钱都是你拿出来的。为什么不告诉她,是你透过王先生和育萍借给她的……」

  月笙脸色刷的变得死白,这是怎么回事……那些钱,怎么会变成是武洛平拿出来的?她一言不发的拿起小钱包便往外走。

  转过层层关卡,终于王伯伯的秘书要她稍等,月笙急促的喘息著,手也不安地扭着电话线。

  「喂?我是王伯年,哪位找我?」王伯伯稳重的嗓音透过电话线,传人月笙耳中。

  「王伯伯,我是月笙。我想请教您一件事……」月笙声音颤抖得几乎要说不下去。

  「什么事?你父亲的身体好些了没有?」王伯年关心地问。

  「好多了,谢谢您。王伯伯,」月笙先深深的吸一口气,这才问得出口。「王伯伯,关于那三百万……您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借我的?刚才武洛平的母亲说,钱是武洛平借我的。」

  电话那头传来漫长的沉默,月笙恐慌得胃中像是放满砂袋般的沉重,最后王伯年才缓缓的说出来。

  「雪矫也真是的,就是沉不住气!」他顿了一下。「那时候我亏了不少钱,老实说,佳玲的妈妈和哥哥婶婶们都赔不少,我实在没什么钱好借给你。」

  「那……」月笙头抵著电话,喃喃地说出一个字后,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后来是洛平来找佳玲的大哥,听佳玲提起,他才说他有一笔资金没用到,可以先借给你。不过怕你知道会难过,因为佳玲说你自尊心强、脸皮又薄,所以才说是我的钱。月笙,其实是谁借。都一样,只要……]

  月笙没有听他说完,她轻轻的挂上电话,头重脚轻的向父亲住的病房走去。她好像要没感觉了,整个人轻轻的,脚步也浮浮的。

  她站在虚掩的房门口,林雪娇,武洛平母亲的嗓门仍毫不掩饰的直钻出门外。

  「我也没那个意思,只要月笙能嫁进我们武家,那么这些债务就一笔勾消。否则……]

  「否则怎样?我明天就去卖房子,我李豪绝不会为了那几个钱把女儿给卖了的,」李豪气得发抖地说,旁边阿珠姨担心地扶著他。

  「武太太,我们欠你儿子的钱,一定会还清的。你又何苦到医院来逼债呢?」阿珠姨忿忿不平地说。

  「现在我不要钱了。难得找到个我们洛平这么中意的女孩子,我们是要人不要钱。」林雪娇仍是气势凌人地。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李豪抖着手的指着林雪娇。「欠债还钱,凭什么要我把月笙嫁给你儿子?况且,我女儿还在念书,还不想太早嫁人。」

  林雪娇语塞地看着李豪、这时武亚夫笑眯眯地打著圆场,他将妻子拉到一旁,用足以让全室内,包括门外的月笙听得到的声音,劝著林雪娇。

  「雪娇,我们是来请李先生答应把月笙嫁给洛平的,不要火气这么大,况且李先生还受了伤,大家有话好说嘛!」武亚夫仍是笑脸迎人地说。

  「武先生,月笙向你们借了多少钱?」李豪低声地说。「我一定尽快还给你们的。」

  「呃,这我也不清楚。她是向洛平借的,而我儿子的钱向来都是他自己赚自己打理,我管不著的。」武亚夫正经地说。

  李豪沉吟了一会儿。「洛平,月笙到底向你借了多少钱?」

  一直沉默的盯著窗外的洛平,这时才转过身来,他看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伯父,那些钱就算了。我绝不会为那些钱强迫月笙嫁给我的,这笔钱就算是我投资不当,损失了。」

  「洛平!」林雪矫大惊失色地叫著他。

  「妈,我喜欢月笙是一回事,我们不能用这种理由要求她嫁给我,算了啦!拜托你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了,我一定要她心甘情愿的嫁给我。」洛平语重心长地说。

  「洛平,这笔钱我一定要还给你,还要再加上利息……」李豪叹了口气地说。

  「伯父,如果月笙不愿意嫁给我,那也没关系……」洛乎潇洒地摆摆手。「只要她能幸福,这笔钱就算我送她的结婚礼物吧!」

  「洛平……」李豪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月笙的模样吓到。「月笙……」

  月笙疲倦的推开门,所有的问题都找到答案了。那些钱真的是洛干拿出来的,当初他雪中送炭地让她保住家,让她没有後顾之忧地能专心读书……

  想想,自己也没什么好办法了——她有什么能力再去筹措出那么大的一笔款子呢?如果她嫁给洛平,爸爸跟阿珠姨就可以继续拥有那个店铺跟房子,所有的债务都一笔勾消——而她,会有什么损失呢?

  念头一转,方儒筝和纪芙蓉的影像又清晰得彷佛在眼前。对方儒筝,她已经不敢有任何的梦想了,已经结婚的他何必再眷恋呢?迟早她都是要结婚的,嫁给谁会有差别吗?没有梦想的人,何必要有什么选择?她只觉得好累,好想把肩头上的重担都卸下来……

  如果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她撇下嘴苦笑,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月笙缓缓的走到洛平面前,静静的站在那里仰望著他。

  室内所有的声响都停了下来,双方家长诧异地看著他们静静地凝视著对方。

  「你真的想娶我?」月笙偏著头,一字字的问著,看到洛平肯定的点著头,她露出怪异的微笑。

  「好,我嫁给你。」月笙一说完就走回到床边,靠在李豪的胸前。「那我爸爸还是可以保住房子?」

  「嗯。」洛平表情平静得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所有的债务都一笔勾消?」

  「嗯。」洛干眯起眼睛的看著她。

  「好,我嫁给你。」月笙抬起头看著父亲。「爸,我要结婚了。」

  李豪担忧地看著眼神空洞的月笙,心痛地拍拍地越来越削瘦的脸颊。「月笙,不要勉强自己。钱的事,爸爸再慢慢想办法,婚姻不是儿戏,不要为了钱,把你自己给卖了……]

  月笙突然想到当初玫瑰说那句话——我是自愿被卖的——需要多大的勇气、毕竟,要说这句话就得想清楚后果,更得让自己心服口服,说出去做出来就来不及更改了。

  她只是摇摇头。「爸,洛平是个很好心的人,他应该不会亏待我的。况且,他又救了你跟阿珠姨,他是这么的好,爸,我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

  「月笙……」李豪老泪纵横的不知如何是好。

  「爸,我一定会幸福的。」月笙幽幽地叹口气地说。

  这时沉默很久的林雪娇兴奋的一拍手掌。「好,那么我明天就开始找人挑日子,房子也要找人粉刷,这下子我有得忙啦!」

  「亲家,」林雪娇走到病床前,笑容可掬地看著相依偎的李豪父女。「刚才真是失礼啦!你在这边安心养伤,所有的费用都算我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这点钱我们还付得起的。」李豪冷冷地说。

  「亲家,你这样说就太见外了。月笙嫁到我们武家,就像我多个女儿一样。你把月笙养这样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付这点钱也是应该的。」林雪娇不以为忤的堆著笑脸说。

  武亚夫也上前打著圆场。「亲家,内人就是心直口快,你可要多包涵。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可不要先伤了感情,雪娇有什么得罪之处,就请你看在我面子上,不要计较了。」

  林雪娇这时也连声地赔不是。「亲家,真是失礼啦。我是太急了,像月笙这种娇俏又能干的女孩,可真是打著灯笼都没处找……如果我有对不住的地方,就请你多多海涵啦。」

  李豪见这阵仗也不好太坚持,他缓缓地吐口气。「只要你们能好好的疼惜月笙,其他的我也不会计较了。」

  「放心啦,我们一定会把月笙当女儿一样疼的。我要去找人粉刷房子,亚夫,我要走了,你要不要跟我一道走?」林雪娇拿起皮包,利落地说。

  武亚夫和林雪娇走了之後,月笙看著坐在沙发上的洛平,他正目不转睛的看著她。

  「月笙,为什么?」洛平手支著下颚,平静地问。

  月笙毫不闪避他的目光,坚定地回望著他。「这是我的选择。」

  洛平露出个几乎看不到的微笑,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执起她的手。「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月笙垂下眼睑掩饰心中的不安,她想抽回手,但洛平却紧紧的握著不放。

  「伯父,我先走了。店里的事我会要我的助手去处理,您就安心养伤吧!」洛平仍握著月笙的手说。

  「嗯,谢谢你。」李豪轻声地说。

  「不要客气了。月笙送我出去吧!」洛平转身拉著月笙出去。

  *  *  *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进人电梯中,他突然将月笙拥人怀中,如此的紧,使月笙几乎都要透不过气来。她挣扎著想离开他,但他却不肯放手。

  [月笙,听我说几句话,」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我保证说完了就放开你。」

  月笙听了他的话,这才静下来,红著脸的被他拥在怀中。电梯停了又开、开了又停,进进出出的人声嘈杂,月笙却听不见。她耳里只听得到洛平咚咚的心跳声,所有的感觉都不见了,只剩下洛平平稳的呼吸声。

  洛平静静的帮她排开拥挤人群,护著她走到停车场。

  「月笙,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让你幸福的。我知道这件婚事委屈你了,也明白我不是你最好的选择……」他停住话,思索半晌才继续说下去。「请相信我的决心。」说完两手扶在月笙的肩上,期待地看著她。

  月笙抬起头诚恳地说:「我相信你。无论如何我既然承诺要嫁给你了,就一定会努力去当个好妻子的。」

  轻松的神情回到洛平的脸上,他突然绽发出一个会心的微笑。「回去陪你爸爸吧,我走了。」

  月笙默默地看著他的车疾驶而去,她低著头踢蹑地上的碎石子。叹口气的坐在花圃的白色围砖上,无言地望著天色渐晚的远方。

  就这样?就这样决定了她的一生,没有恋爱的甜蜜,没有波涛汹涌的大情大爱。她要嫁人了——嫁给一个陌生人——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她能后悔吗?也许这就是最好的解决之道吧!对她而言,身为独生女,早晚都得面对奉养年迈老父的责任。现在虽然有阿珠姨,但是她也有老去的一天,为人子女者,她的责任还是不变的。

  况且,看武洛平的样子也不像坏人,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她如此地告诉自己,但是心底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紧紧地攫住她的心。

  *  *  *

  月笙要结婚的事像野火燎原般迅速在社区中散开,尤其是经由陈蚂妈的广为传播,现在所有的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即将嫁给「金龟婿」的月笙身上。

  火灾的祸首查出来了,是因为煤气操作不当,引燃了抽油烟机上的油垢,烧及电线而引起的连锁走火。虽然于法可以向祸首要求赔偿,但是那一对中年夫妻,拖着六个嗷嗷待哺的幼儿,再加上那位丈夫可能得坐牢,月笙父女也不忍再向他要求赔偿损失了。

  洛平的助手极为能干的联络相关人员来粉刷、整修店里的设施,所以李家不小的店子在很短的时间内即可重新开幕。而顺理成章的,也成了左邻右舍最常串门子的地方。

  「月笙啊,哪时候订婚?」陈妈妈的嗓门一扬起,附近几个货架旁的人都往这边看。

  「还没挑好日子。」阿珠姨帮忙月笙盖好收银机的盖子,月笙则忙将那些物品放人塑胶袋中。

  陈妈妈凑近的看着沉默不语的月笙。「我就说哪,月笙长得好,将来一定是个少奶奶的命。」话中满是得意洋洋。

  「谢谢你陈太太的金口,哪天日子定了,请你一定要来喝喜酒。」阿珠姨笑著说。

  [一定一定啦,多少钱?」陈妈蚂露出一口黄板牙的掏出皮包。

  月笙默默的走到货架旁整理著架上的物品,她隐隐约约的可以听见陈妈妈正喋喋不休的探听著武洛平的事。

  [听说他是洛台企业的老板?他爸爸是亚洲集团的老板?人又长得一表人才的,月笙是怎么认识他的……」陈妈妈滔滔不绝的问着。

  月笙陷入沉思,是啊,我是怎么认识他的?想了半天她还是只能哑口失笑,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去认识他。

  「在笑什么?」洛平不知何时已经蹲在她身旁,耐心地排著那些罐头。「我看了你很久了。」

  「没有。」月笙张望左右,果然,很多人都在架旁多停留一会儿,评价似的打量着洛平。「你怎么有空过来?今天不是要开会。」

  洛平常常跑到超市中找月笙,也没做什么,他只是跟前跟后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月笙说着话。月笙常常怀疑,如果他的事业真像她所听到的,他怎么有时间常往这里跑?她也曾提出过自己的疑惑,他只是笑著不做任何解释。

  「开会开到一半,突然想起你。止不住的冲动,就到这里来了。想不想到山上去看芒花?」洛平把地上的罐头都排上架子,咧著嘴问。

  「可是……」月笙照例地又想搬出常用的藉口。「我要帮忙看店。」

  「月笙……」洛平带著好笑地语气抗议著。「上星期你要考试毕业,再上星期是陪爸爸,要不然就是要准备功课……月笙,你不觉得我们需要多一点的时间培养感情?」

  月笙别扭的绞著自己的衣角,头低低的咬著嘴唇。她知道他说得没错,至今她还是能避免就想尽办法逃避跟他独处。她就要嫁给这个人了,可是下意识的她却只想避开他。

  「只要陪我出去敌散心,你想回来我立刻送你回来。好不好?」洛平摆出哄诱的语气。

  月笙瞄著他极力忍住笑。他明明知道他只要一这样说,她就会不好意思的跟他出去,所以他总是要用这招。

  「好吧,我去跟阿珠姨说一声。」月笙说著就想往柜台走,他却拉住她的马尾。

  「可不可以为我换件裙子?今天是我的生日。」洛平指著她的牛仔裤微笑说。

  「真的?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我没有准备生日礼物。」月笙讷讷地说。

  「你肯陪我出去就是最好的礼物了,我在车上等你。你爸爸在午睡?」洛平陪她走到楼梯口。

  「嗯。」

  「我不打扰他了,我先出去。」

  「嗯,我马上就好。」月笙说完,很快的跑上楼去。

  *  *  *

  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行进著,路上没有其他的车辆,经过阳明山特有的温泉区,又朝著漫长的前方奔驰而去。渐渐的,路况越来越差了,跳动著大大小小的石子。

  经过于右任墓园,然后再经过一个军事基地。最后车子朝着山巅驶去,车停住了之后,月笙才发现原来那是个气象局的观测站。

  洛平打开车门牵着月笙站在最高点,阵阵的山岚在山风的吹送下,急速的朝两人拂来又快速的撤走。

  强劲的山风不断的吹著,将两人的头发狠狠地拉扯著,他扶月笙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闭上眼睛的拥著月笙。

  「我喜欢到这裹,享受那种天地唯我独尊的感觉。」过了很久,洛平才突然地说。

  月笙只是静静的听著风声在耳畔,似怒吼又像是欢呼,而满座山坡的芒草菅稿正抽著白白花穗,在风吹过後,阵阵白浪翻腾,煞是好看。

  没有其他的人车声,这里显得非常静谧。向远方眺望,蓝蓝的海天一色,天际有只鹰孤独地翱翔著。

  「我从没有带别人到这里来过。对我而言,这里是我的圣地;一个我可以抛开所有束缚的地方。」他拉著月笙回到车内,他打开车门让山岚仍可钻进钻出地弥漫车内。

  「很安静。」月笙轻声地说,在这里彷佛连大声说话都会惊醒沉睡中的山川神灵,那么样的空旷、清明,好像是远离尘嚣的化外之地。

  「订婚和结婚的日子选好了。农历八月十六订婚,让你多陪你父亲过一个中秋节。」他将她突然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内,摩擦让它生热。

  月笙心里七上八下的瞪著沿著山坡向上排列的电线杆。终于,要来的还是来了。虽然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是乍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令她有些无法调适自己心情。

  「月笙,你害怕我母亲吗?」洛平看她沉默不语,有意化解她的不安,改变话题地问。

  「不会。」月笙虽是如此地说,心里却怀疑自己能否和洛平那咄咄逼人的母亲和平相处!

  「月笙,等你跟地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其实她是个很率性的人。我妈妈生下我之后,因为要协助我父亲事业,操劳过度导致流产再也不能生育。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因为她是那么的喜欢孩子!从此地把所有心思都贯注在事业上,也因此,她比较心直口快,其实她都是从好意出发的。」洛平凝视著远方,娓娓地说。

  「而我的父亲,他是白手起家的人,因为他的所有财产都是自己奋斗,用正当方法取得的,所以他很讨厌那些无谓的应酬。也因为他是个乐观的人,所以总是整天笑脸迎人。但是,在他心里,看所有的事情都是明白雪亮的。月笙,我希望你能跟他们都相处得很好,因为你跟他们都是对我最重要的人。」他诚恳地说完,将月笙的手贴在自己的腮边,不住地摩触著。

  「我会努力的。」月笙红著脸地说。她从来没有跟他这么亲近过,这种微妙的气氛令她有些窘。

  「我相信你,月笙。」他定定地看著她。「我保证,我一定会尽一切所能的去疼惜你,照顾你。」

  月笙感动地低下头,她知道他一直在等待她的承诺。但是,她却说不出口,只好望著天际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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