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阳唤醒了子夜,她揉揉双眼,本能地翻过身子,想推起昨夜睡在身旁的情情,却不料身边已空无一人。
情情呢?子夜惊坐而起,身上厚厚的毛毯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她愕然了。
毛毯?!谁会那么好心为她盖上一条毛毯?是情情吧?
"找谁?”一个沉厚雄浑的嗓音由她身后响起,子夜吓了一跳,差一点大叫出声。
她本能地抓住毛毯,后退了几步。看往出声的方向,天啊!她真的要尖叫了!是那个嗜血的恶魔王李梵天!他一身镶金的华服,脸上闪动着贵气的光泽。换下骑装的他依然是魁梧英挺得慑人。
他强健有力的双脚霸气的分开而立,足上的白皮靴也泛着冷光,双手交抱入怀,华服隐藏不住他壮硕结实的臂肌。棱角分明。威严刚毅的英俊脸庞明显是"万夫莫可夺其志"的坚忍线条,完美的嘴角正好弯成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
子夜打量他的同时,李梵天也饶富兴味地回视她。其实,他这样看着她,起码已有一个夜晚的工夫。他早就注意到她有一张太过姣好的脸庞,冰肌玉肤。星眼月眉,纤腰袅娜,好似晨露新聚,奇花初绽。
是的,她是难得一见的绝代佳人,任何世间男子看了,都免不了要心动。但对李梵天而言,最吸引他的是那两汪桀傲不驯的深潭,不时闪动着火光,仿若沸腾的泉,让他没来由地着迷。
她身上有三百六十四根傲骨,长满了成千上万把钢刺,谁若靠近她,那张牙舞爪的火爆模样十足是头猛狮!猛狮?!这个一向属于他的名词,居然也适用在她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李梵天笑了。
笑什么?!子夜恼怒地蹙紧眉头。该死!一瞬间,她竟然觉得这个魔头的笑容好看得不得了。这个念头让子夜惊骇了,她赶紧摇头甩掉。
"我想……"李梵天一手无意识地揉着下额,锐利的眼眸藏着一丝邪恶戏弄的光芒。他两大步就到了她的身前,开口说道:"你大概是在找一个小丫头是吧?小、夜、儿。"他故意一字一字加重语气地强调。
果然,子夜惊讶地睁大了眼眸。他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可恶!情情那丫头背叛了她!子夜美丽的脸上闪着怒气,枉费自己这么信任她,她果真是个说客,自已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真是可恨!
李梵天出手,不轻不重地捏住她的下颚。"我知道你不会说话,因此允许你用点头或者摇头来回答我的问题,他语气虽淡然,却仍是十足的有威信。
子夜生气地看着他,他有什么资格命令她?她就偏偏既不摇头也不点头,看他这残暴鬼能奈她何?
仿佛读出了她神情中的叛逆,李梵天加重了力道,"先警告你,若敢给我出现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的现象,我会让你后悔莫及。"他威胁地逼近,狂热的火气喷在她的玉颜上。
十足的喷火龙,野蛮!强悍!
子夜知道,这个恶魔说出口的威协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付诸实行。
她该暂时妥协吗?子夜迅速估量着,无意识地瞄了门口一眼。
"再给你一个警告,别想逃。”摸透了她的心思,李梵天冷笑。她若是敢逃,他绝对会把她拖回来,不会怜香惜玉。
子夜愤怒地拉下他的大手,在上面写道:"我毋需逃!"她倔强的瞪着他。
"毋需逃?”李凳天又露出一记冷笑,"既然毋需逃,干嘛要看向门口?"
子夜也回他一个冷冷的眼神,"我高兴。我喜欢,你管不着!”
她故意要惹怒一头猛狮,引起他的滔天怒气。但不料,李梵天却大笑了起来。
"我管不着?”他突然攫住她,蛮横地紧圈住她的纤腰。另一手则扯住她的头发,迫她仰头。"现在就让你明白,看我管不管得着!"
倏然,他霸气地紧封住她的唇,子夜闷哼一声,骇然睁大了眼眸。
他吻她?为什么吻她?怎么可以吻她?他不该吻她!她更不该乖乖地让他狂吻啊!明知不该,但子夜却没有反抗的余地,因为李梵天太霸道了!管它人或是吻,都强悍得让人无法拒绝。
"除非王爷放手,否则你是走不了的。"情情说过的话在她耳边回响。她真的走不了吗?为什么李梵天只是一个吻,就将她轻易地牢牢钉在身边?秦子夜几时竟变得这般软弱?
"本王是不是找到驯服母狮的手段了,小夜儿?"李梵天终于结束他的吻,子夜竟觉得唇依然的烫如火烙。
天啊!喷火龙居然用如此温柔的口气呼唤她?!那声音该死的好听,她是在作梦吗?丽星般的眼眸闪着纯稚的疑惑,子夜难得没有对他怒目而视。
啊!如果她能永远用这样柔媚的眼光看他,不再固执的反抗,那该多好?李梵天深深着迷于她的另一面。
"王爷。”他贴身的年总管轻唤,打断了正不自觉互相凝视的两人。
"何事?”李梵天并没有看向他,目光始终停留在子夜身上,甚至连手也不曾放松地箝紧她的纤腰,只是没有再蛮力拉扯她的头发,改而轻轻抚触。这个无心而温柔的举动,让子夜起了一阵轻颤。这残暴的魔鬼今天吃错药了吗?
"朝廷派来使者,请王爷移驾大厅迎接圣旨。"听见“圣旨”两字,李梵天的眉头明显皱了一下,脸上突然出现一丝怨怼,忿然的神色一闪而过,立刻回复了原来不怒而威的冷漠面孔。"知道了,下去吧。"
“是。”年总管哈腰退出。
李梵天两手一拍,两名婢女恭敬的应声而入。"带她下去梳洗换装,待会儿带到膳堂来。”他简短地命令。
一拂袖,纵然满心不愿,但身为大唐臣子,圣旨不能不接。
他就这么丢下她?!要梳洗、要换装、要带到膳堂,那也得问她愿不愿意啊!子夜忿然地抓住他的手,欲写下只字片语声明她的立场和意愿,但不料却让李梵天反手一握。她没能抓牢他的手,小手反而成了他的俘虏,轻轻一带,失神间又让他偷去一个吻。
望着他潇洒离去的高大身影,子夜愕然了。她发现自己居然好喜欢他的吻啊!
奉天承运,皇帝良心诏曰:御弟留守洛州,宵吁勤劳,使民物丰饶,盗贼不生。满城欣荣,朕心甚喜。御弟雄才大略,出类拨萃,肤素来信服,洛州有汝,何需数万雄兵?朕即调回凌字一支兵马,以为镇守长安。钦此。
膳堂之内,李梵天侧躺在榻上,回想着圣旨的内容,不禁泛起了一丝苦笑。
"洛州有汝,何需数万雄兵?"
呵!多好听的言辞,明是褒奖,暗地里却是借此削弱他的兵力。
唉!他和当今皇上是同文同母的至亲兄弟,他无怨无悔的协助兄长继位。平乱,从未曾有过二心,只因他重视手足之情更甚于一切。孰料相士的一番话,竟如此轻易的让皇帝对他产生疑心、嫌隙。
他不再是皇上可以并肩而卧的十三弟,一道"东都不能无守,特派御弟镇守之"的旨意,将他远调到了洛州,再逐步以各种名目与借口夺去他手中的兵符。昔日手下的将领兄弟也纷纷遭到免职、降级的命运,显然是想将他掘除于政治核心之外,彻底孤立。
常说"无情最是帝王家",他相信了。李梵天叹了口气,走下木榻,坐到膳桌前。削就削吧!他从来就不曾有过野心,兵符对他而言也没什么意义,如果有朝一日,皇帝仍然对他不放心,削去他的王爵降为庶民,他也能安然自得的穿一袭布衣,平淡终老。一甩头,他不愿意再想朝廷的事了。
"王爷,早膳时间到了,准备要传膳了吗?”年总管恭敬地请示。
"人怎么还没带上来?”李梵天皱起眉头,他所指的自然是小夜儿。
"正在门外候着呢?”深谙李凳天脾气的近侧侍女芝兰朝门外使了个眼色,站在门边的小丫头立刻去叫人。
子夜不情愿的被两名婢女领进了膳堂。
呵!好严的规矩,不传唤还不许进?他以为她很爱来吗?子夜出身民间,自然不喜欢王府尊卑分明、多如牛毛的规矩。在她的观念里,众生理该是平等的,王爷是人,仆婢也是人,大家平起平坐地生活不是挺好?何必非要尊卑贵贱分得一清二楚,搞得人战战兢兢、气氛紧张?!
两名婢女向兰陵王即首行礼,子夜却无动于衷。除非让她心服口服,否则她是绝对不会向地下跪的。她倔强而挑衅的俏脸,让李梵天不自觉地笑了。
"你过来。"
他的命令让子夜不悦地挑了蛾眉。要她过去,就不能用个"请"字吗?野蛮人!你以为可以像命令奴仆一祥地命令她?作他的春秋大梦吧!秦子夜连圣旨都敢违抗了,更不卖他这个“王爷”的帐!
她公然的不服从让李梵天冷峻了脸,眉宇锁得死紧。秦子夜身后的婢女见状,赶紧暗暗地推了她一把。子夜一个踉跄,赶快站稳,恼怒地转过身去,瞪视那个胡乱推她的人。
本姑娘又不是聋子,我不动,是因为我不想动,你推我做什么?多事!若不是假装哑巴,不能开口说话,火爆的子夜老早就破口大骂了。
"退下!"李梵天盛怒的命令仿佛一记闷雷,惊吓了膳堂里所有服侍的仆人。包括年总管和芝兰在内,全都惶恐而静默地迅速退出门外。他的命令正是子夜求之不得的,遂也乐得随众人往门外移动。
"你站住!本王没有允许你退下!"李梵天几乎用吼的,冒火的眼紧紧盯着子夜。该死的女人,她是故意要惹恼他的吗?
子夜站住了。不走就不走,走了反倒显得她怕他哩,哼!
"我再说一次,你、过、来。"他的声音喑哑,含着满满的怒气。这个小女人若敢再抗命,他发誓会拉住她的头发,把她强拖过来!
他的傲慢口气让子夜真的好想扭头就走。但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却也让她犹豫了。她知道眼前这个王爷霸道专制、残暴冷酷,要是她率性地说走就走,后果肯定不堪设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如就暂时服从他,再伺机报复,将他气得半死好了。
主意既然打定,子夜遂从容地走了过去,在他的面前站定。她的驯服让李梵天纠结的浓眉稍稍舒缓了些。
"小夜儿,我必须警告你,在王府里,我的命令就是天,你只能绝对的服从。尔后最好别再有我必须重复命令的情形出现。”他半眯着眼,透出明显不过的威胁。
子夜不悦地皱起眉头,思索着如何才能强烈表达她的不以为然。这种时候,口不能言真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若能张开嘴巴僻哩啦啦的骂他个狗血淋头,那不知道有多痛快啊!
"坐下,我要你随我用膳。"李梵天淡然却威严地说道。
用膳?!被你气都气饱了,还用什么膳?子夜暗暗冷笑,但还是坐了下来。
李梵天一拍手,这是传膳的指令。一名婢女首先端着一盆柠檬水进来,李梵天洗了手,秦子夜却没有动作。
"你不知道用膳前要先洗净双手吗?”李梵天忍着气,语带嘲讽地问。
秦子夜当然知道,只是她既然没打算吃,自然也就没有洗手的必要。她泛起一抹冷笑,偏过头去,不理他。
李梵天气极了,本欲上前一把扼住她倔强的脸,可是他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好!这小女人摆明了找麻烦,要让他不好过,那大家就走着瞧吧!
"来人,把她拉下去杀了。"李梵天指着婢女,冷淡地命令。端水盆的婢女登时吓得面色如土,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一盆水全泼洒在地,她叩头如捣蒜,但领命的侍卫仍不留情地将她拖了出去。
她一路的哀号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子夜愕然了。这是什么情形?好端端的他发什么神经要杀人?子夜不解地瞪着他。
李梵天一个冷笑,没有理她,更不会有所解释。下一名婢女上前,手中托盘盛着两碗蜂蜜酿。她先朝李梵天跪,他伸手取走一碗,接着跪向子夜,而子夜正在气头上,心中大骂李梵天的祖宗十八代,哪有可能肯沾王府的食物?!
"拉下去杀了。"李梵天大手一挥,蜂蜜酿摔到地地,砸得粉碎!
这下子夜可完全明白了!他竟然是拿人命同她赌气,要看着是她的脾气强,还是这王府的婢女多!魔鬼!
子夜怒焰冲天,忍不住的拍桌一跃而起,大骂这:"李梵天你不是人!"她这惊天一吼,空气仿佛冻结了。
"你会说话?!"李梵天怒吼一声,掀翻了膳桌,犹如一头发疯的猛狮。
她骗他?!她居然敢装哑巴骗他!他狂怒的神色若在平时,或许可以吓住子夜,但现在不行。因为子夜此时的怒火只怕不下于他。秦子夜直挺挺地站立,不仅无惧无畏,更有和他大打一架的冲动。人命是可以拿来儿戏的吗?真该死!
“我为什么不会说话?我不说是因为我找不到一个‘人’说。"子夜气极,不再顾及激怒猛狮的后果,她豁出去了!
"你该死!”李梵天由齿缝间挤出这三个字,倏然扑向子夜。他气疯了!危险!
"啊----”子夜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但面对他突来的狂暴,却也不由得发出了惊悚的尖叫。她本能地转身要夺门而出。但门扉在她面前砰然关上,力道之大,足以让整座王府一阵摇动。
李梵天的大手箝住她的腰,野蛮地将她揪离地面,子夜则仿佛溺水般,拼命地挣扎。
"放开我……放开我……"她大叫,"救命啊----"
"没人救得了你,你死定了!”李梵天将她钉在墙上,炽热的身躯和冰冷的墙壁前后夹击,压得子夜透不过气来。李梵天的怒吼让子夜震了一下。
"没人救得了你,你死定了!"有人也对她说过这句话,那是在她跳下山崖的前一刻,那个带头缉捕她的官差说的。哈!她早就是个九死一生之人,如今还怕什么呢?真没骨气,喊什么救命!
她暗暗啐了自已一口,勇气全部回到她的体内,让她不再尖叫,也不挣扎。
"死就死吧!我宁愿死,也不可能向你屈服。”倔强的眼眸迎着他的狂怒,子夜无所畏惧。
"你说什么?!"李梵天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个小女人当真不怕死?上一刻她是尖叫救命,下一刻却又转变为视死如归的模样,他实在摸不透她。
"你没听清楚吗?我说我不想活了!让我死!”子夜是用吼的回答。
"你想死?本王偏不让你称心如意。”李梵天泛起一个阴冷残暴。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他捏住她的下颚,几乎想将其捏得粉碎。子夜还来不及感到痛,他烧烫的唇却已夺命似地封住她。
这是惩罚!该死!多么低劣的借口。他说服不了自己,为什么明明怒焰冲天,却犹忍不住要一亲芳泽的冲动?他疯了!单纯的吻早已不能满足他。分不清楚是怒火还是欲火,此刻的他浑身滚烫。
他箝制她,轻抚着她细致的颈线。优美的背脊,而后一路往下,子夜昏眩了。这像是恶魔的手,充满报复的蛮力;却也像情人的手,力道之中居然有一丝爱惜的感觉。他的舌蛮横的侵入她的口,滋味是苦是甜?子夜尝不出来。
身上透来一阵凉意,子夜才惊觉,不知何时李梵天已经褪去了她身上的毛裘外衣。理智重回脑中,子夜开始捶他、打他。抗拒着他霸道的侵犯。
仿佛没有感受到她的反抗一般,李梵天的吻没有丝毫的放松,有力的大手隔着一层薄薄的白纱,爱抚她寸寸肌肤。子夜急了,他怎么可以这样罔顾她的意愿?她不是歌女,不是奴婢,不是他的姬妾,不是他的所有,她不能忍受自已成为玩物,不允许他的轻贱!想也不想,子夜朝他入侵口中的顽舌咬下。血的味道在两人口中散了开来。
"该死!”李梵天将她猛力一甩,子夜正好跌入杯盘的碎片中。锐利的瓷片在她手上、臂上。身上划了一道道浅浅深深的伤口。
"让我死!"子夜的美眸浮现两簇怒火。
"来人!”李梵天转过头去威喝一声。他不看她,是不敢看!怕自己会为她的伤口而心软。心软?多不可思议的念头啊!兰陵王居然会为了一名卑微的女子心软!"将她拉到磨坊去,不给吃、不给水、命人看着她,就让她磨到死吧!"李梵天吼出了一腔的怒火。是!让她磨到死吧!她既然想死,本王爷成全她!
两名侍卫拉起子夜,领命而去。零乱的膳堂里只剩下李梵天。他倏然发出了心碎的嘶喊,双手一劈,平时小歇用的木塌顿时裂成两半。
为什么?她为什么宁愿死也不肯妥协?为什么?为什么他在意的人却都要排斥他?皇兄如此,小夜儿亦是如此!
李梵天难道就一生注定是个孤独、不受欢迎的悲剧英雄吗?
嘶吼过后,他竟发出了大笑!笑声中有凄凉、有怨忿、有心酸,令人不忍听闻。
“你这个死丫头!快给我过来推磨,否则我打死你!”磨坊之内,一名肥胖狰狞、一眼即知绝非善男信女的中年妇女,正拿着一根藤条,一鞭一鞭地抽打着子夜。
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子夜兀自静静蜷缩在角落,没有表情,没有眼泪,若不是藤条抽在她身上时,本能反应的颤动,还真让人怀疑,打到的究竟是不是她的真实皮肉。
打就打吧!心灰意冷之下,她也懒得回手。进了这鬼王府,就注定是重重的劫难。她打赢了这关,教训了这个胖夜叉,下一关也还是会落入李梵天的掌握。森严的兰陵王府是个囚笼,情情说得对,除非李梵天放手,否则她逃不掉。
子夜冷冷一笑。打吧!要她推磨,好服从李凳天"让她磨到死"的命令,那是妄想!最好打死了她,起码是被"打死",而不是"磨到死",临死之际,骄傲的秦子夜也不对他屈服。
"你笑?!你再笑!你祖宗我马上让你笑不出来。”胖妇女见子夜遭受毒打不仅不回不避,居然还发出了冷笑,登时气得七窍生烟,忿然甩下藤条,一转身不见了人影。
子夜理也不理她。奴才,永远是欺善怕恶。她愈是倔强,愈是不吭半声,就愈能将他们气得半死。
片刻后,胖妇人回来了,手中增加了一桶水。她晃到秦子夜的面前,邪恶的笑道:"臭丫头,知不知道这桶子里装着什么?"
子夜根本不看她,静静的望着墙角,置若罔闻。
"你给老娘做什么?"胖妇人恼火至极地揪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穷凶恶极地逼近她的脸,"我告诉你,这桶里装的可都是盐水。盐水的作用你清楚吧?它可以让你全身的伤口痛死,我看你还傲不傲得起来?!看你笑不失着求你姑奶奶饶命。"她残忍地笑了,满脸横肉,狰狞得让人胆寒。
子夜的眼眸微微掀了一下,盐水?呵!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这兰陵王府由上到下,果真个个凶残无比啊!算她命苦。临死之前还得遭受一番虐待。听说将死之人都会回忆一些前生往事。此时浮上子夜心头的,自然是和两位姐姐一同唱歌的快乐时光。耳畔似乎听见了秦心的笛声与秦弦的琴声,似真似幻。似有若无。
啊!有笛声,有箫声,又怎么可以少了她小夜儿的歌声呢?秦子夜居然小声地唱起歌来了!
"你----"胖妇人哪里还忍得住?一桶盐水哗啦啦地全泼向伤痕累累的子夜。
霎时,笛声、琴声。歌声全都不见了,只留下满身灼热的剧痛。子夜咬紧牙关,烧痛让她娇美的容颜扭曲变形,但硬骨子的她犹是吭也不吭一声。
忍耐!痛苦只是一下下,等她断气就不会有感觉了。她不叫痛、不讨饶,绝不!
"臭丫头,骨子居然这么硬?!"胖妇人恨恨地踢了痛倒在她、再也无力反抗的子夜一脚。她没料到这个外表柔弱娇小的丫头,脾气居然强得像钢铁一般,这真气坏了她。
"老娘就把你去到雪地里,活活冻死你!”她粗壮的手臂抡起子夜,仿佛丢弃一条破布般,当真将甩到了磨坊外。胖妇人又往她身上补了一脚,力道之大,将她踢翻了身,形成仰躺的姿势,这才恨恨地离去。
隆冬时节,刚刚下了一场小雪,地面积了一层薄薄的银霜。子夜盈满痛楚的眼眸,幽怨的看着黯淡的天。看样子,她真的要孤零零的病死。冻死在这茫茫天地之间了。而这恶劣的命运全拜名满天下的兰陵王李梵天所赐!
想起李梵天,子夜不由心中一阵悸动。她该恨他的,他对她这么残暴,甚至三番两次将她推向了鬼门关,她真的有权恨他的,不是吗?
但不知道为什么,子夜此刻所想的却不是恨,居然是他的吻。激烈的吻似乎在传达着他极度的占有、极端的在乎。他真的会重视她吗?子夜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她的错觉?
李梵天是头狂暴的猛狮。但他的声声咆哮在子夜听来,似乎总压抑着一种激愤、一种被同伴隔离排斥的孤独怨恨。
他很不快活啊!子夜轻轻一叹。一个念头突然跃进了她的脑海。难道……李梵天其实是用暴戾来掩饰他心中的痛?他其实背负了万般的气苦,只是固执着不让脆弱和伤痛形之于外?勇猛的狮子即使伤痕累累,也会骄傲地躲在暗处,独自默默舔舐。
子夜突然为李梵天心疼了。她对他的态度是不是太坏了?想想,他屡次的大发脾气,其实都是被她挑衅招惹的。唉!为什么她的性子就不能像秦心、子弦那样的冷静温柔?总是为了一点小事就使脾气,剑拔弩张的伤人。
罢了!将死之人还想着这些,未免太荒谬了,子夜决定到此为止。
好冷,浑身冻僵了,只有痛处仍旧无情地烧着。她还能支撑多久?一刻钟?半个时辰?她没把握。管他的,等她死了,就可以跟这鬼王府道别了。怕只怕临走时,会对那可恨却也可怜的李梵天存有一丝眷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