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涮！」太烂了！撕掉重写。
「萧学长，你、你好......今天天气真好，春回大地，鸟语花香......」什么跟什么啊！
「涮！」重写！
「萧学长，你好......帅喔。」不对不对！
「涮！」再来一次！
「汐月，妳的信纸快用完了喔。」一声慢吞吞的劝导，从一个样貌清秀的女生口中吐出。
「芙然......妳文笔好，帮帮我好不好？」尹汐月把小脸凑过去上哀求地看着好友。「我写不出来啦！」
「不行耶！情书应该要自己写。」桑芙然很认真的摇摇头。「妳只要把妳心里的想法诚实的写出来就可以了。」
「是吗？」诚实？尹汐月苦恼的咬着笔杆。
可以写......萧学长，你又高又帅，我好喜欢你，我每天都想你想得睡不着......这样吗？
好像太过火了。
「今天是妳最后一天上课了，错过了今天，妳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跟他表白。」桑芙然打断她的胡思乱想，理智的分析着。
「呜！人家不想去。」尹汐月一听见好友的提醒，圆润的猫瞳很快充满水气。
「我不想去美国啦！讨厌！」
「还有十分钟就要放学了，妳再不快点写就来不及了。」
真是残酷的提醒。
「好吧。」尹汐月再度陷入文字苦战。
其实这一切都是美国惹的祸！如果世界上没有美国这个国家该有多好！她就不用跟萧学长分开了。
呜呜！她真的好喜欢萧学长！从国小三年级，她就妤喜欢同校的萧学长！甚至为了他，她努力补救极烂的成绩，以候补资格考上圣乔诺中学。
本以为可以快快乐乐继续她的暗恋，直到学长高中毕业，没想到，爸爸忽然被公司调职到美国，害她也得跟着离开。
呜呜，这是什么世界啊！她不要啦！
「汐月。」
「嘎？」
「只剩两分钟了。」
※※※
「萧恒韫？他今天感冒先走了。」
抓着两分钟内写完、折信纸、封完信封的情书，直奔高年级教室的尹汐月，气
喘吁吁地瞪着眼前的学长，完全傻眼了。
「什、什么叫先走了？」尹汐月一脸茫然地瞪大眼睛问。
放学以后，萧学长都会在教室停留半个小时，然后再到剑道社练剑的！一直都是这样！三年来都是这样！为什么今天不是？！
「学妹，如果有要紧的事情，妳追去车棚那边看看，说不定他没走远。」那学长见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赶紧补充。
「车棚？！谢谢！」忽然出现一线光明，尹汐月大叫一声，开始往车棚冲。
学长！拜托！不要走！等我！
尹汐月捏紧信封，奋力拔腿往车棚跑，如果体育老师看到她现在的表现，一定会叫她加入田径队吧！
跑下了楼梯，跑过了长廊，风在耳边呼呼吹着，她好希望时间就这样停止，能让她永远、永远都能这样追着学长跑。
就在她经过大门口准备往车棚去时，眼角余光瞄见了一个挺拔的身影，骑着变速车，正远远从校门口离去。
学长？！尹汐月猛然煞住脚步，转头往校门外跑。
「萧、萧学长！」尹汐月上气不接下气地追在后头，索性放声喊着。「等我！萧......」
前方的单车愈行愈远，一个转弯后，瞬间消失了。
消失了！尹汐月停住脚步，怔怔地看着空无人影的街道。
怎么、怎么会这样？学......学长！她暗恋六年的学长，就这样消夫了？
「汐月！汐月！」
听见身后传来的呼唤，尹汐月一转头，就看见好友桑芙然追着她而来，整个人也是跑得满脸通红、气喘如牛。
「芙然，他、他走了！」看见好友，尹汐月心里一酸，抱住桑芙然的肩头，呜咽起来。「呜，我再也看不到他了！我永远都没机会跟他说话了！也不能亲手把情书交给他！」
「汐月别哭。」桑芙然温和的拍拍好友的肩膀，平抚气息，试图镇定住因跑步之后，那心脏传来的阵阵抽痛。
「怎么办，汐月？要是我飞机失事，这辈子就都没机会跟他表白了。」
「喂！妳不要乱说话嘛。」桑芙然好笑地把她推离自己的肩头，伸手递给她一张纸。「喏！这是学长家的地址，听说他就住在附近，妳还是可以亲手拿情书给他的。」
「地址？」尹汐月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纸上端秀的字迹。「妳......怎么拿到的？」
「不要管这个，妳赶快追去吧！」将纸条塞入好友手中，桑芙然显然笑得有些勉强。
「啊！妳跟秦练堂那死学弟要的对不对！」尹汐月一看好友的表情就能猜出一二。
全世界除了秦练堂那个恶质学弟外，还有谁会欺负善良可爱的芙然！尹汐月忍不住握紧拳头。
「他这次又跟妳要求什么？妳别答应他！大......大不了我把地址还给他──」尹汐月虽然有些舍不得，不过一想到好友因此又要被秦练堂欺负，心里毫不犹豫抛弃爱情。「妳不要再让他欺负了！」
「秦练堂没有欺负我，而且现在拿去还他也没意思。」桑芙然匆匆说着。「妳快去追学长吧！别忘了妳晚上还要回家整理行李。」
「芙然。」尹汐月感动地握住好友的手，想起离别在即，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妳要好好照顾自己喔！我一到美国就会写信给妳，妳身体不好，不要老是替秦练堂做这个做那个，他这么讨人厌，妳别理他就好了。」
「我知道。」桑芙然点点头，眼眶也红了。
「还有，如果他再欺负妳，妳就告诉我，我叫剑道社的朋友去揍他！」尹汐月抹抹眼泪。
桑芙然没有回答，脸上却因为她的关心而有了微笑。
「芙然！」尹汐月伸手抱住她。「我会想妳的，妳也要想我喔！」
「嗯....」桑芙然偷偷抹去眼角的泪，应声着。「好了，我得回去了，他在等我。」
尹汐月瞥向远处停着的黑色大轿车，知道是秦家的接送司机，里头当然还坐着那讨厌、可恶的秦练堂，她很快地放开桑芙然，准备朝车子走去。
「汐月，妳要干嘛？」桑芙然心一凛。
「我去警告他不要再欺负妳！否则我要他好看！」尹汐月恨恨地看着不透光的车窗。
「不、不要这样。」桑芙然急切地说，却拉不住她。
尹汐月抛下桑芙然，一口气跑到车边猛敲车窗，不一会儿，车窗打开了。
一张清俊的男生脸孔，冷冷地瞪着她。
「有事吗？」
明明是小她一岁的学弟，气势却冰冷得令人毛骨悚然，不过尹汐月一想起好友身上的瘀青，不免心火又起。
「秦练堂！你不准再欺负芙然了！听见没！否则我找人教训你！」尹汐月恶狠狠地说。
「我欺负她？」那张恶魔般的俊脸扬起一抹笑。
「你不要装蒜！芙然身上的伤我都看到了，你真的很混蛋！」尹汐月大吼着，随即被跑过来的桑芙然拉扯住。
「汐月！不是啦！不是这样！妳误会了！」桑芙然急急解释。
「伤？」秦练堂挑起眉，表情又冷了几分，冰冷的眸子瞪向一旁的桑芙然，霸道地发号施令：「上车！」
「你！」真是讨厌爆了的学弟！尹汐月生气得想再多说些什么，却被桑芙然拉住。
「汐月，我该走了。」桑芙然安抚地握住她的手，脸色有些苍白。「妳要答应我，一定要把情书交给萧学长，才可以去美国喔！」
「嗯......我答应妳。」一听见学长的名号，尹汐月怒气全消，脸色微红。「我一定会亲手给他的！」
「那......再见。」桑芙然对着好友笑了笑。
「我会写信给妳的！一定。」尹汐月看着她上车，保证着。「再见。」
门一关上，黑色轿车从她眼前离开，即使看不见黑色车窗里的桑芙然，她还是甩力对着车子挥手。
再见，我最好的朋友。
※※
「他妈的该死混蛋！」一句毫不文雅的咕哝，从萧朕霆口中吐出。
他此刻的心情很烂，而凭良心说，他大部分的时间心情都很烂，尤其现在是烂中之烂，特别烂。
从大一到现在，他已经在爸爸的公司实习了两年多，那群老头子还傻傻的摸不透他的脾气，只会一径的拍马屁。
老爸老是怪他EQ不够高。EQ！EQ个屁！
跟他们那群笨蛋开会，需要的不是EQ，是毒药！
要不，就是把他们统统毒哑﹔要不，就是把自己毒死算了！
萧朕霆大步地往家的方向前进。从他开始实习，老爸受不了他天天回家发飙，一方面为了要他学习情绪控制，一方面为了维持家庭和平，所以三令五申要他不得把公事话题带回家中。
从那时候开始，每次只要遇到这种猪头大会，他总会走路回家，好消磨掉满腔怒焰。渐渐的，走路就成了他消气减压的方法。
一般而言，从公司走到家里两个小时的路程，通常能让他平复满腔怒气。
不过，今天这个百试百灵的方法却失了效，眼看他家都快到了，他的怒火仍熊熊燃烧，毫无消褪之意。
该死！他可是压不住脾气的人！.要是他现在以这个模样回家，肯定又会被老爸下禁令，不准吃晚餐。
萧朕霆老大不爽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被压扁的烟，正准备拿出来抽，打发些时间，等怒气过去。
忽然──一个娇小的身影朝他扑了过来！
对这人莫名其妙的投怀送抱之举，萧朕霆先是被吓了一跳，不过一确认对方是女生，他下意识的连忙将双手举起，呈投降状，让对方紧紧抱住自己。
「萧学长！」一道带着哭腔哭调的小女生嗓音扬了起来。
「妳这是干嘛？」萧学长？是指他吗？他很少出现在学校，记不得认识了什么学妹？
还有啊……啧啧，身材怪扁的，好像没发育完全。
萧朕霆也不推开她，就这么任她抱着，腾空的右手在她低矮的头顶上掠过，从左手的烟盒取出烟放入口中，但没点着，他只是开始觉得困扰。
再这样让她抱下去，他拿不到打火机。
「呜呜！萧学长！我终于等到你了。」尹汐月没察觉对方的困扰，一径地掉眼漂，一面说着。
她拿着桑芙然给她的地址，在这附近迷路了好久好久，直到天色都暗了，时间也已晚上七、八点，教她心里好慌、好怕。
但她既不愿意铅过这最后一次的表白机会，也不愿意失信于和芙然的约定，最后还是不停地在附近绕圈圈，希望能有奇迹出现，让她在出国前，还能见萧学长一面。
还好，老天保佑，就在她哭着准备离开的时候，远远就瞥见学长挺拔高大的身影，和那在微弱路灯下，隐约看不清的俊朗容颜。
「妳要不要先放开我，告诉我，妳找我干嘛？然后再哭也不迟？」虽然飞来艳福不是坏事，不过，这么扁的艳福......不是，他是说，接受这么莫名其妙的艳福，还是令人不安，而且他很想点烟。
尹汐月察觉到自己不合时宜的举止，尴尬地连忙放开手。
「对不起，萧学长，我......」尹汐月抬起头想开口，眼里却蒙朦胧眬的，看不清学长的脸，泪水不住的往下掉。
好美的一张脸！萧朕霆看着她的模样，心头狠狠一震，傻眼地连烟都掉了。
月光下这张粉粉嫩嫩、眉清目秀的小脸，镶嵌着一双猫咪似的圆亮瞳眸，里头滚动着如水晶剔透的泪水，真的......好美啊！
而这一幕，在一瞬闸猛烈撞进了他平静二十一年的心。
一见钟情！对！这就是一见钟情！
这就是罗密欧见到朱丽叶、杰克见到萝丝时，那种活像被雷劈到、整个人不由自主呈白痴状的恐怖震撼。
「妳、妳叫什么名字？」这就是他在等待的爱情！看着眼前这个彷佛戴上猫耳朵，就会变成猫咪喵喵叫撒娇的美丽猫少女，萧朕霆感到这辈子从没像现在这样，如此确定自己的想法。
只是，她看起来年纪怎么......有点小？
「我、我叫…...」尹汐月怔怔地看着他，泪水蒙蒙的，脑子一片空白。
先前想了好久的告白，全都在大半天的来回奔波里，被遗忘得一乾二净。
「妳叫......」
「我叫…...」透过朦胧泪眼，今天的萧学长好像有些不一样，背着光，他的脸看起来好像比平常严肃了些，声音好像也低了许多，可是那挺拔高大身材带来的压迫感却是相同的。
尹汐月只是隐隐觉得奇怪，但此时紧张的情绪让她无暇多想，她泪眼迷蒙地看着他，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可以跟心上人告白，为什么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又慌又急又懊恼。
「该死！妳别抖！快告诉我妳的名字啊？」看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萧朕霆率先不耐烦了。
「我，呜......」学长好凶！
她就知道一定不会成功，毕竟全圣乔诺中学有多少女生喜欢着萧学长，萧学长又怎么会看上她呢？
想着想着，尹汐月的泪水落得更急了。
天杀的这是什么鸟情况！萧朕霆被她的眼泪弄得手足无措、一头雾水。
若换做别人，恐怕早被他扔到一旁去纳凉了，可是面对这张脸，这张让他一见钟情的面容，他怎么也狠不下心。
「呜....」尹汐月拼命抹着泪，脑袋里空空的想不出半旬话，好半晌，她才看见自己手上被捏烂了的信封。
对，她说不出口也没关系，她还准备了情书，只要学长看了就会明白！
尹汐月迅速抹抹眼泪，直直伸手将信封呈上，一颗头垂得低低的。
「唔....」
萧朕霆看她莫名其妙的举动，再看看那扳曲的粉红色信封。「这是什么？」
「情......情书！」尹汐月觉得有股热气正源源不绝地喷上她脸颊，温度热烫的惊人，想必再加根烟囱，她就可以变成蒸汽火车去环岛了。
唉！这笑话真冷！她干嘛没事在告白的时候想冷笑话。
但想归想，其实尹汐月知道自己心里很难过，一想起暗恋多年的学长将会在她的生命中消失，才止住的泪水又开始泛滥。
她好想好想在出国前一天，留下一些记忆，让她到了孤独的异乡还能温存的回想，哪怕只是一点点都好......
「情书？」萧朕霆斜挑起浓眉，伸手拿过那封信，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只见她身影一闪，他的颈项上多了一双手将他拉下，接着，一个软软的物体堵上了他的嘴。
她、她居然偷吻他？！
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又甜又软的触感己经消失了。
「学长，再见！」尹汐月完全没料到自己当真会做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摀着唇，迅速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逃跑。
她最最珍贵的初吻哪！终于如愿给了学长。她努力地跑着，泪水滑过脸颊，被冷风吹拂出热辣的疼痛。
而街的另一头，忽然被偷袭的萧朕霆怔怔看着那娇小的背影逐渐消失，直到唇畔传来淡淡的咸味，他抚抚嘴角，绽开一个不自觉的笑容。
她，把眼泪遗落在他的唇上。
※※※
跟先前笑容出现的时间相差不到十分钟，一声如雷般暴躁的吼声，从同一个人口中发出，蓦然震动了整座萧宅。
「萧、恒、韫！」
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横冲直撞的闯入某个房间，房内的主人则一脸平和的从书桌前抬头。
「请进。」萧恒韫看着已经冲到自己面前的大哥，没好气的刻意提高嗓音提醒着。
「你！」萧朕霆以冷厉的视线瞪着一脸无辜的弟弟，怒火霎时无从发作，倏然改口，「尹汐月是谁？」
「尹汐月……」萧恒韫瓒起眉头，想了想。「噢！是我剑道社的国中三年级学妹。」
国中三年级？！肃朕霆差点被口水噎着﹕他居然被个国三小女生强吻──而且对方想吻的还不是他！
「你！对她的印象怎么样？」猛然吞下体内劈哩啪啦作响，想手刃亲兄弟的欲望上肃朕霆勉强平静的问。
「没印象，只是常在点名簿上看到。你问这做什么？」大哥深沈的表情真是怪可疑的，萧恒韫疑惑地看着他。「你手上拿什么？」
「你、的、情、书！」萧朕霆横眉竖目、几近咬牙切齿的开口，把手上的信丢给他。
真是天杀的该死！那女生！那个白痴智障没大脑兼弱视，却美丽的让他「巳觉春心动」的女生，竟然他妈该死的，认、错、人、了！
给错了情书、抱错了对象、亲错了人！她居然还有脸在情书里宣称自己暗恋他弟弟六年了！
六年－－该死！萧朕霆杀气腾腾地瞪视着正阅读情书的弟弟，努力控制心里莫名其妙爬上来的妒意。
萧恒韫自然感受到那股肃杀的气息，不过他还是显得若无其事，看着手上这封有趣的情书。
萧恒韫学长，你好：
我是剑道社的尹汐月，今年国中三年级。
我没写过情书，不知道要怎么写才好。可是芙然在旁边计时，剩下一分钟就要下课了，所以我要赶快写完。
总之，我知道你不认识我，以后也不会认识我，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喜欢你六年了。你不需要有任何响应或感想。
就这样。再见。
学妹尹汐月上
「这封情书写得倒是蛮好笑的。」萧恒韫笑着看完，慢条斯理地把信纸迭回信封里。
「什么意思？」萧朕霆的表情陡然阴沈。「她说你以后也不会认识她，是什么意思？」
「喔…..听说社团有人要去美国留学，那大概就是她了吧。」
美国？！想起她鼓起勇气的临别一吻，萧朕霆的脸色黑了大半。
「对了大哥，我的信怎么会在你那里？」
「你喜欢她吗？」萧朕霆没有回答，话题一转，眼底明显酝酿着风暴，只消得到错误的答案，恐怕就要炸开了。
「我根本跟她不熟，怎么会喜欢她？」萧恒韫诚实的回答。
「很好。」萧朕霆终于满意的点点头，一把抽走他手中的信。「因为她会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