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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泪花嫁 第五章

  柳大夫自从那日夸下海口说要治好韩真的伤后,便开始每日勤快的往她这边跑。  

  “真丫头,手来。”柳大夫将药箱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喘着气将胡子撩起来扇风。  

  “喔。”韩真眨眨眼,将左手伸出来,乖乖地等着换药。  

  “柳大夫,跑这么急做什么?夫人又不会跑掉。”冬梅好心地拿把扇子为满头大汗的老人家扇凉。  

  “我手脚不快点,就让硕南那浑小子将人给占走了,我还医什么?”帮人治伤,还得抢时间!谁不晓得靳硕南故意阻挠,就是想看他医不成的笑话。  

  “对呀,这些日子大少爷好黏夫人,即使谈公事,也要夫人在一旁陪着。”冬梅点点头。  

  以往少爷们和重要人士开会商量时,外人在场是个大忌讳,没想到,大少爷却拉着夫人一起进了议事厅,将她这个苦命小婢女留在外头晒太阳。  

  “这很奇怪吗?”韩真侧着头,不明白其中曲折。  

  “以往少爷们谈正事时,很少外人能被允许靠近议事厅,夫人是唯一一个被少爷带进去的。”冬梅一脸正经地告诉她。  

  “那我以后是不是避开比较好?”她有些迟疑。  

  这么重要的会议,他怎能带她进去旁听呢?难道,他真的没怀疑她的身份,还对她百般信任?  

  万一有一天,她真的听见了要紧的机密活动,她该如何面对?  

  向罗腾久通风报信,才能保全娘的性命,她们母女才有机会相聚;但若背叛靳家,泄漏情报,那靳家的血海深仇又雪恨无望,教靳家兄弟情何以堪?  

  韩真的心沉至谷底,完全没了主张,娘的安危和靳家的仇恨,在她的心里撕扯。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可以像乌龟一样缩着头,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晓得。  

  “避开?”他有没有听错?这笨娃儿真忘了自己是来卧底的?柳大夫错愕的竖起眉,捣药的手顿了一下。  

  上回韩真在议事厅里睡倒在靳硕南怀里,简直让几个满肚子心机的大男人愣掉下巴、看傻了眼。  

  这个奸细娃儿真不是普通的怠职!一个听情报的大好机会竟让她睡掉了。他摇摇头,继续捣药。  

  “好香啊,柳大夫,这回又换新药方啦?”冬梅朝空中闻了闻,然后又看向柳大夫手里捣着新配的药,不知掺了什么,浓郁的香气溢满整个房间。  

  “这次加进我花不少心思、想办法向人要来的七彩雪兰,这个雪兰能疗伤生肌,功效惊人,肯定能治好伤疤,一点痕迹也不留。”柳大夫得意地捧高手中的心血。  

  “哇,柳大夫你好厉害哦。”冬梅乐得拍手崇拜道。  

  “伤疤还在,你的药也还看不出什么成效,现在高兴未免太早了吧?”一句冷语,像一盆冷水狠狠从门外泼进来。  

  “浑小子!狗嘴吐不出象牙。”柳大夫马上变了脸色,将高高举起的药钵收回怀里抱着,眼光恶狠狠地瞪住闲适地倚在门口的靳硕南,恨不得眼神能化为利箭,把他射穿成蜂窝。  

  “大少爷。”冬梅低头恭敬的喊一声,拼命掩住脸上所有的表情。  

  “夫君,别抹杀了柳大夫的一片好意。”韩真同情的看看脸上青白交错的老人家,深怕他气过头。  

  “真丫头,你所托非人了。防他一点,他这个人嘴坏心肠狠,没什么好心眼。”柳盛言气极,转头向韩真郑重警告。  

  “这……”韩真愣住,傻傻转头看向靳硕南。  

  “柳老头,快换药,换好了就滚出去。”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这老头想挑起韩真的戒心?这盘棋还轮不到他来搅和!  

  “夫君,别这么凶,好歹柳大夫是个长辈。”韩真有点为难地拉拉靳硕南的衣袖,小声地在他耳边说道。  

  不知怎的,似乎每次的战火都因她而起。  

  “我等你换好药,带你出去走走,看看一年一度的庙会市集。”靳硕南垂眼看她,倏然换上笑脸,抱住她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喃细语。  

  “别这样,好痒。”韩真敏感的缩缩肩膀,忍不住格格笑出声。  

  他轻呵的热气烘暖她小巧的耳廓,红晕控制不住的蔓延整个芙颊,几乎快烧了起来。  

  “再玩啊,再玩啊。小心有一天玩到哭不出泪!”柳盛言反感地看着靳硕南对韩真做的小动作,悻悻的用力捣药。  

  亲密动作在彼此有情的夫妻情人之间,会互相交融,越酿越甜。但是换成在无心情爱,只为了玩弄谋策的敌人之间,便成了致命毒酒,即使最后骗了对方喝下去,也难保自己可以保持清醒,一滴不沾。  

  不听老人言,等着吃大亏吧!  

         ☆        ☆        ☆  

  每年此时,城中城隍庙前一定会连续办三天热闹的庙会,市集集中在两条交会的大街口上,店铺酒楼林立,不分贵贱阶级的人群熙来攘往,穿梭在小贩吆喝声、吃食油香味之间,路旁充斥珍奇异宝以及各色南北货的摊子,头上的烈日将人气活络的市集蒸晒得更加沸腾。  

  “好热闹。”韩真转动着晶亮圆润的大眼,贪婪地想将所有的市集景色全收进眼帘里。五年来封闭在山寨的日子,几乎让她忘了平凡百姓生活的滋味。  

  她满足地呼吸着空气中泛着各种气息的杂味。味道不香,也不美,严格地说,甚至还有一股酸腐味,但让她感觉自己似乎在此刻脱离所有禁锢,找到了人们真正存活的世界。  

  没有刀枪血腥,没有心机诡诈,这里才是人们生活的地方!  

  前方人群渐渐增多,难以行进,靳硕南干脆将韩真推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奋力开路,免得一身细皮嫩肉的韩真让人粗鲁的冲撞到。  

  “牵好,别走散了。”靳硕南紧紧牵住她的小手,向几乎贴在他后背的韩真细细叮嘱。  

  “嗯。”韩真感动的偎着宽大的背,感受他十足的安全感。  

  “夫人真好,有大少爷帮你开路,我都被挤成人干了……唉哟!谁踩我的脚?”冬梅含着两泡泪哇哇叫,却还是忠心耿耿地伸长了手,小心地护在韩真身后。  

  “冬梅小心,你也别跟丢了。”韩真担心的对她说道。  

  “放心啦,小场面而已……啊——”冬梅才豪爽的拍拍胸脯,突然两个孩子打斜冲过来,将她推开两步。  

  一瞬间,人潮涌过来补上空间,便将冬梅和韩真他们隔得老远。  

  “夫人——夫人——”冬梅急得在人群后挥手大叫。  

  “啊!冬梅走散了。”韩真心焦的回头。  

  “真儿,别放手……”  

  “我……啊——好痛!”来不及回话,左方一个老妇人布包里的油纸伞滑落,尖端不偏不倚地敲中韩真伤痕未愈的左手腕。  

  痛入心扉的韩真直觉收回被靳硕南握着的右手,紧紧覆住左腕压在胸口上。  

  一切只是反射动作,才一放开手,个子娇小的韩真瞬间淹没在人潮中……  

  她呆若木鸡,惊慌地四处找寻高大的身影。“硕南……夫君……夫君呢?怎么不见了?”眼底滚上心慌的泪水,她像个迷路的孩子,不由自主的被一波又一波大量的陌生人向不知名的方向推移。  

  “真姊姊。”  

  “真儿。”  

  两个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声音又小又谨慎,像是怕引起注意。  

  韩真握着疼痛的手腕,惊讶的转头,认出一大一小乞丐装扮的两个人,眸中的慌乱,一时间被巧遇故人的惊喜取代。  

  “奎哥,小伍!”她惊呼一声。  

  “嘘,跟我们来,我们带你离开这里。”元子奎和小伍谨慎地向四周瞄了一眼,利用灵活矫健的体形,不着痕迹一前一后地将韩真夹带出洪水般的人潮,转进僻静的小胡同。  

  “天哪,这么热的天,你竟然有这么大的兴致和一大群人来挤市集。”小伍用袖子抹抹额上汗水。  

  “真儿,你还好吧?”元子奎细心地看出韩真痛苦的神色。  

  “我的手……好疼……”韩真雪白着唇,沁着冷汗勉强说道。  

  “我看看,糟糕,伤口大概迸裂了。”元子奎小心翼翼地捧着韩真的左手,皱紧眉盯住雪白细腕上渐渐泛出的殷红。  

  “啊?怎么办?”小伍不知所措的在一旁挥手呵着她的伤口。  

  “没关系,我回去敷药就没事了。”韩真颤着手,努力抵挡住一阵又一阵的痛楚。  

  “真姊姊,一定很疼。”小伍似乎感同身受的白了脸。  

  “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有娘的信?”韩真勉强摇头笑笑,然后收回手,不稳的吸一口气。  

  “……不是,是罗老大要我们来传话,说你的任务开始了。”元子奎神色古怪。  

  “任务?”韩真怔了一下。  

  “罗老大要你开始窃取靳家和官府合作计划的情报。”  

  “窃取情报?”她想起上次靳家举行的会议。虽然出席旁听,却听得心不在焉,因为他们所说的词句和内容,几乎都不是她能理解的。他们谈的,都是什么带多少货、运货路线什么的,听起来好像在谈一笔买卖。  

  “罗老大猜测,他们近日应该会准备策动出兵,找山寨麻烦。”元子奎传话的语气非常笃定。  

  韩真苦笑,罗腾久能盘踞新罗山十数年,也许靠的就是他心思缜密难缠,才能和报仇心切的靳家,与亟欲平乱的官府周旋这么久。  

  “我没听到什么出兵计划,只知道他们好像要合作运送货物。”她捧着手皱起眉,透露出这几日在议会厅听来的,有关靳硕南和官员们商讨的计划。  

  伤口越来越疼了。  

  “运货?不可能!官府怎么会和一般商家谈送货买卖?也许是他们之间的术语或暗号,你最好留心一点,下回不管听到什么,全记下来。”元子奎心思转得飞快,凝住眉头深思。  

  “知道了。我要怎么和你们联络?”她脸色越来越白,一面是为了元子奎传递的惊人讯息,一方面因为手腕的灼热疼痛不断袭向她。  

  “还是一样,靳府后门的石柱底下就是咱们的联络点。你不管听到什么,也不管听不听得懂,把他们的计划动向全写在纸上,塞进石柱下头,我和小伍会找机会拿走。”元子奎眼神一直不由自主地瞟向她腕上渐渐渗血的布巾。  

  “我尽量。还有呢?有没有我娘的信?”忍住晕眩,韩真焦急地问道,一心一意挂念娘亲的消息。  

  “没有。”元子奎转开脸,语气突然一冷。小伍在一旁怯怯地瞄向他,倏然又收回垂到地面,不敢说一句话。  

  “为什么没有?我有一段时间没有娘的消息了。难道罗老大骗我?你们这次没有带来我娘的书信?”  

  “罗老大说等你传来情报再交换,现在不能给你。”元子奎的表情很生硬。  

  韩真眼里满是警戒与不信。“难道我娘出事了?奎哥,告诉我。”  

  “没有,你娘很好。”元子奎不再看她的眼。  

  “是吗?”问不出情况,使她极度失望。  

  “那么,请你传口信告诉我娘,说我很好。希望一切顺利,不久罗老大就会让我和娘见面了。”韩真虚弱地抚着阵阵泛疼的手腕。  

  “我会转达,你自己一切小心,不要漏了身份。”元子奎的语气有些急,似乎是不想久留。  

  “真姊姊……”小伍抬起头,嘴唇蠕动了一下。  

  “什么事?”韩真含着温柔的笑意轻声问道。  

  “小伍。”元子奎眼睛警告地瞪住他。  

  小伍犹豫地看看元子奎,又看看韩真。“真……真姊姊要保重。”他吞下千言万语低下头。  

  “别为我担心,我会注意自己的安危,我还等着和娘相聚呢。”无邪期盼的笑容,难堪的刺进两个男孩的胸膛。  

  “我们先走了,以免暴露行踪,让人起疑。”深吸一口气,元子奎转头向四周不停的瞧着,深怕有人突然闯进巷里。  

  “你们小心点。”韩真倚靠向墙壁,忍耐阵阵疼痛让她有些疲倦。  

  “嗯。”元子奎不再多话,拉住小伍匆匆地往巷口跑去。  

  “等一下。”韩真突然叫住他们。  

  “真姊姊……”元子奎没有回头,只有小伍不舍的转头看她。  

  “请帮我向娘报平安。”她柔声说道。  

  小伍的眼眶突然发红,嘴唇再次无声的蠕动一下;元子奎僵硬片刻,背对她僵硬的点点头后,扯着小伍头也不回地离开。  

  韩真浑身冒着冷汗,只觉头晕眼花,她慢慢靠墙滑下身子,将左手腕护在怀间,虚弱的闭上眼。  

  “真儿!”一声低沉得让人心安的呼唤,远远的模糊传到她耳际。  

  她没有力气回答,只有唇畔浅浅勾出一道暖暖的笑意,听见他的声音,泊动不安的心,竟奇异地沉静了下来。  

  他终于找到她了。她的夫君……  

         ☆        ☆        ☆  

  柳盛言再次气得跳脚。  

  “臭小子,你是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他喃喃骂道。“没事干么带她去逛庙会?庙会人杂险多,你不晓得吗?害我忙了好几天的心血完全白费!”  

  他一听下人说靳硕南脸色阴霾的抱着昏迷的娃儿进门,马上猜到一定出事了。  

  果然,娃儿的腕伤又加重了。  

  靳硕南脸色铁青的拉着柳盛言快步向房门走去,一路上就任老大夫骂着,一言不发。  

  “她的伤一开始就没处理好也就算了,伤口未愈再度扯裂,想要完全消除疤痕,更是难上加难。你想害我出丑,也别拿你老婆当箭靶,见不得她好是不是?”他忍不住火大的碎碎念,脚下却一刻也没停。  

  “够了!”靳硕南不耐烦的低喝一声。“她痛昏了,帮她看看。”他浑身怒火的推开房门,将柳大夫粗鲁地推到床榻边。  

  “哼哼,心疼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柳盛言不打算放过他,继续数落。  

  “你到底看不看?”靳硕南被激怒,一把抓住柳盛言的衣领怒瞪他。  

  “看!当然看!这傻娃儿够可怜了,每回让你玩过以后,都被逼着喝下净身的药,她还感激得误以为你对她多疼爱,把打胎药当补药喝,连我也成了帮凶。如果我不帮她看伤,我死了都下不了地狱。”柳盛言吃软不吃硬,从小把他看大的,哪会被他的怒气吓到?  

  靳硕南像烫了手倏然放开,神色复杂的望向床上昏睡的韩真。  

  他现在的心神全是乱的,无法冷静、无法漠然。  

  当他找到倚倒在墙脚边、羸弱不堪的韩真时,漫天漫地的恐慌感瞬间向他涌来。  

  初时他以为她死了,当场僵凝得无法思考。随后发现她尚有呼吸,却在左腕上发现渐渐泛红的血印,顿时陷入更深浓的自责当中。  

  如果,他没有一时兴起,拉她出来一起逛庙会,她不会再度受伤。  

  他低估人潮的冲撞力,以为自己能万全的保护她。结果,她放开他的手,就这么从他身边消失。  

  他所有的理智当时也跟着碎裂,直到在僻静的小巷中找到她时,他几乎被急焚的挂虑折磨而死。  

  她是心机不单纯的奸细,她毫不知耻的用美色混入靳府卧底,她为他势不两立的新罗山寨效力,她——  

  她该是他视如仇敌的女人!可是,为什么心却不受控制的被她牵引?  

  她的眼泪、她的腕伤,全成了他心头抹不平的疙瘩,难受得要命。  

  烦躁的撇开头,突然瞥见门外闪过的衣角。“谁?进来。”靳硕南警觉的向门外沉喝一声。  

  冬梅头垂得低低的,怯懦的慢慢从门后走出来,手上还提着柳大夫沉重的药箱。“我……我帮柳大夫拿药箱来了。”她咬住颤动不停的嘴唇。  

  “你听见了?”靳硕南深沉的目光盯住她。  

  冬梅先是直觉的摇头否认,瞄一下主子山雨欲来的严厉表情后,又骇然的迅速点头,不敢隐瞒。  

  “今天不管你听见什么,绝对不能说出去。否则,我会毫不留情的治理背叛者。”他冷冷的吐出警告。  

  “是……”冬梅垂着脑袋点点头。  

  “还有,不准向夫人吐露半句。日后,不管叫你做什么,也绝不能露出马脚,一切如常的服侍夫人,有没有听到?”  

  “有……”冬梅的头垂得更低,开始哽咽。她不明白大少爷为什么对夫人这么狠心,也不敢多嘴问话。  

  想到每次都是由她熬的药,亲自端到夫人手里,心里不由得泛出一股又一股的罪恶感。  

  她——她也是帮凶!这念头使冬梅更加伤心,眼泪掉得更厉害。  

  靳硕南呼吸沉重,低头瞪视她良久,便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闪过她,准备离开。  

  “好好照顾夫人。”离走前,脚步在门口凝滞一下,他还是忍不住转头叮咛一句。然后,像是不小心泄漏了不该有的情绪,一脸懊恼的很快掉头而去。  

  冬梅站在门口抽抽噎噎的低头哭起来,完全错过了大少爷脸上变换不定的矛盾神情。  

  “哭什么?来,把药箱给我。”柳大夫站在房内床边,一脸温慈地向她招招手。  

  “我……我根本没照顾好夫人……不但给她喝那种药,还让她受伤……”自责不已的冬梅跨过门槛,将药箱放到桌上后,空出的双手便开始不断的抹泪。  

  “好啦,好啦。冬梅是最能干的丫头,我们一起好好照顾夫人,大少爷这么做有他的苦衷,以后你会明白,但是现在一切最好听他的,懂吗?”柳大夫语重心长地摸摸小婢女的头哄道。  

  他虽然人老了,眼可没花,靳硕南在门口挣扎的模样,他看得清清楚楚。  

  看样子,这孩子的心里正折磨着哪!  

  “嗯。”冬梅抹掉眼泪点点头。  

  她只是个小婢女,虽然负责服侍夫人,但是真正的主子还是大少爷,她心里向着夫人,却又不得不听命主子,这让她心里好生矛盾,难过不已。  

  “夫人腕上的布脏了,你先去把手洗一洗,准备条干净的白布过来,然后再来帮我拆掉,药要重新敷上,别拖延了,否则夫人的伤口会感染的。”  

  “哦。”冬梅三两下擦干眼泪,迅速的向门外跑去。  

  柳大夫在床边坐下,看着韩真的眼睫细细的颤动,似是睡得不太安稳。  

  “娃儿啊,只怪你身份太暧昧,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早早吐实,伤害也许会减小一点。”柳大夫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不知是听入耳了,还是被不好的梦境缠住,只见韩真锁紧眉心,难受的呢喃一声。“娘……”像个无依的孩子,她模糊哽咽的低唤道。  

  柳盛言抚着白胡,垂眼细细的审视沉吟。  

         ☆        ☆        ☆  

  不知是韩真先天体质弱,还是挤庙会时挤出了病,柳盛言才将她的腕伤处理好没多久,在昏迷中她竟然发起烧来,一直没有转醒的迹象。  

  “奇怪,怎么烧起来了?希望不要是伤口感染发炎了才好。”柳盛言站在韩真床边,蹙眉喃喃自语。  

  “小嫂子生病了吗?”才一进门,靳驭北便听下人说韩真被大哥从庙会里抱着回来,连帐本都还来不及放下,就直接赶来看看小嫂子。  

  “这娃儿的身子虚得很,中看不中用。”柳盛言啧了一声,多了一个体弱多病的靳家人,他这个大夫不就要忙碌了?  

  “你不要用这么不屑的眼神盯着小嫂子好不好?她毕竟和靳家没有血缘关系,身上没有流着我和大哥像牛一样强壮的血液。”靳驭北环着胸,好笑的帮床上可怜的病美人说公道话。  

  他们靳家人个个身强体壮,一年难得生病几回,在靳家,大夫这个职位简直凉得不像话。  

  “我一定要好好的帮她补一补身子。身上又是伤又是病的,教人看了就碍眼!”柳盛言口上不留情的猛挑韩真毛病。  

  “随你便,把她养壮一点也好,这样才有力气和需索无度的大哥对抗。”大哥看起来真的打算和这个小奸细卯上了。  

  从新婚夜开始,冬梅熬药的工作从没间断,几乎引起下人的揣测。  

  有经验的人只要转个脑筋就想得破其中怪异之处,有什么药是在男女欢好后才喝的?  

  说是补药,有人在半夜费事张罗的吗?白天照三餐喂不就好了?  

  不过,由于对靳府的忠心,和对靳硕南的服从,下人们倒是没对外头说什么话,也没流出什么奇怪的传闻,更没在韩真面前露出什么破绽。  

  可是,换个角度想,天天熬净身药,不就是说大哥每天总会和小嫂子亲热一番,夜夜春意满罗帐?  

  难不成,一向难得动情的大哥,迷上咱们这个水做的柔弱美奸细啦?  

  “柳大夫,你觉不觉得,大哥对小嫂子很热情?”靳驭北沉吟一会儿,然后不太确定的转头向老人家求教。  

  “笨蛋!”现在才看出来?柳大夫不太给面子的睨他一眼,不疾不徐地抬起韩真的手,细细地再次搭脉观察。  

  所谓一物克一物,靳硕南的定性,早就败在这个水娃儿的手里。  

  “好不容易大哥找到一个可以融化冰山的引火,可却是罗腾久派来卧底的奸细。要不,照大哥努力耕耘的程度来看,小嫂子的肚子早该有好消息了。”靳驭北惋惜的摇摇头。  

  “可惜你大哥的脑子是石头做的,所有好消息都让他用一碗碗的‘补药’给浇掉了。”柳盛言哼哼两声。他期待抱孙子的愿望,都给靳硕南那个没心没肝的臭小子破坏殆尽。  

  还有,他死了以后到了黄泉底下,怎么对靳家三代老爷又代?他怎么说得出口,那帖让靳家大媳妇不能怀孕的药是他开的?  

  都是靳硕南害他成了靳家无后的大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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