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和煦的午后。
满头白发的老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注视着一群孩童在绿地上笑闹奔跑着,为首的是一个纤细的女性身影,她的脸颊因为运动而红扑扑的,看来几乎比那群孩子大不了多少。
一颗足球滚至脚下,老人调回目光,一个约莫五岁的小男孩正迈着小小脚步朝他跑来,却又犹豫着不敢向前。
“真对不起,球打到您了吗?”一个窈窕的女性身影随即而至,清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歉疚。她转向小男孩,柔声道:“小毅,跟爷爷说对不起。”
“爷爷对不起。”小男孩乖乖地道歉。
“没关系。”老人将球递给男孩,然后拄着拐杖站了起来,突地脚步一个踉跄。
女孩立刻伸手扶住他。“您还好吧?”
他用一手捂住胸口,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没事。这是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就会好。”
“您的家人呢?是不是住在这附近?”她关怀地问道。“要不要我通知他们来接您回去?”
“不用了。我只是出来晒晒太阳,他们半个小时后会来接我。”他仍然用一手捂住胸口,微蹙着灰白的眉,看来疼痛仍未减轻。
女孩看着他蹙眉的表情,略微迟疑了半晌才道:“这样吧,我就住在这附近,如果不嫌弃的话,您可以到我住的地方来喝杯茶,顺便等您的家人来接您,好吗?”她朝前方指了指。
“不会太麻烦你吗?”老人扬起眉毛。
“当然不会。再说这时候太阳正大着,或许您不该晒这么久的太阳。”
那俏皮的表情令他不由得笑了,注视着那张笑容可掬的脸庞。女孩看来相当年轻,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及牛仔裤,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清秀细致的脸庞上稚气未脱,看来只有十五岁。
他轻咳了一声,“那……我就打扰了。”
随着女孩进到这栋看来相当简朴的房子,他的目光大略环视了一下四周。客厅并不大,却十分整齐清洁,墙上的壁纸和窗帘都已褪色,一组老旧的沙发椅和茶几就是全部的家具了。他调回目光,看着女孩端着两杯茶走了出来。
“您是外地来的?”女孩询问道,将茶杯放到他面前去。
“很明显吗?”他笑了。
“当然,这个小镇里不常有外地访客的。”她打量着眼前的老人。老人年纪约莫七十多岁,穿着一袭质料轻软的休闲服,胡子和发鬓都已灰白,但那对炯然有神的眼睛却闪着睿智的光芒,全身隐约散发着一股气势,恍若帝王般威严和冷静。
“我到这儿来拜访一位老朋友。”他端起茶轻啜了一口。“我已经有二十多年没他的消息了,直到前几年才得知他搬到这个小镇上来,所以想来看看他。”
“那您找到他了吗?”
“没有。”
“噢!”她应了声,沉吟道:“介不介意告诉我他的名字?或许我可以帮忙。”
他先是愣了一下,看着女孩认真的表情。“我要找的人年纪和我差不多,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可能不会认得。”他微微一笑。
“我或许不认得您要找的人,但周院长一定知道。她在这儿住了五十年,镇上没有她不认识的人。”
“周院长?”
“嗯。周院长是镇上‘圣心育幼院’的创办人,你方才看见的那些小朋友都是育幼院里的孩子。”“喔。”他扬起眉毛。“我以为你是他们的老师。”
“差不多啦。”她调皮地吐吐舌头。“我正在当实习老师,放假时就回到这儿教这些小朋友读书识字,希望将来能有机会回到镇上教书。”
“教书?”老人仔细端详着她。“你多大年纪了?”
“二十二岁。”
看不出来。“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我是在育幼院里长大的。”她淡淡地微笑。
老人微微扬眉,看着那张白皙秀气的小脸。“你没有其他亲人吗?没有人资助你的学费?”
“我是靠打工和拿奖学金念完大学的。育幼院里的孩子没有后盾,一切都得靠自己,比别人付出更多努力才能成功。”
“育幼院里难道没有账户,接受来自各地的捐款?”他踌躇地问道。
“有,但总是入不敷出。近来经济不景气,有些父母连自己的孩子都养不活,更遑提捐款了。”她耸耸肩膀,故作开朗地一笑。“所以喽,等我能自立的时候,我希望能为育幼院尽一分心力,毕竟若不是院长收留了我,恐怕我也无法完成学业。”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她,一丝欣赏的情绪由心底缓缓升起。她在育幼院长大,却丝毫不自怨自艾;她非但没有考虑自己的处境,反而更想着去照顾、帮助别人。从那张姣美的脸庞上,他看出了无比的坚毅和勇气。
“不谈这个。”她轻快地起身。“您想再喝一杯茶吗?”
“好的,麻烦你。”
直到那个纤巧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他才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敞开的大门外,一辆黑色的宾士轿车缓缓停下,三名西装笔挺的男子态度恭敬地迎了上来。“老爷。”
“嗯。”他一点头,“咱们走吧。”
直到那栋老旧的房子消失在视线之中,老人才调回目光,一抹深思的笑意泛上他的唇畔。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