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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心情劫 第八章

  杜静彤预计在台中停留半个月。

  可想而知,高择将所有的时间耗费在公事和杜静彤身上,至于夏珞凡,自然是只有被冷落的份。纵有短短数分钟偷来的甜蜜,却更引人怅然若失。

  "我好想你……"四下无人的时候,高择会很热情的拥吻她、爱怃她,更少不了用一句又一句的甜言蜜语迷醉她。就像正在热恋中的男女那般难分难舍。只是,又如何?高择总会在下秒钟又恢复"各不相干"的冷淡态度。

  或许高择心里是这么想的;这不过是一时的,无妨吧!况且夏珞凡像是也有避嫌的默契,总是在人前人后极力和他保持适当距离。这样识相的女人,是所有脚踏两条船的男人的幸福。

  当然,脚踏两条船是夏珞凡的想法,高择自己可是一点也不觉得。

  在这段不算长也不算太短的时间,却已令夏珞凡尝尽痛苦滋味。痛苦,不是高择的冷落,而是她终日饱受往事的折磨。原本已淡了的往事,在今日多重雷同的剧情下再次鲜明了起来。

  高择说,杜静彤对他用情至深,他不忍直截了当的拒绝,全因念及她的体弱多病。那该怎么解决这件事?高择又说,他会在适当的时机以较为婉转的方式和她表明。如果要说有解释,那这两句话就算是了。但在夏珞凡心里,这样的解释和没解释基本上并无太大分别。

  韩也不爱那名富家女,他却娶了她。很多事不到最后一刻,都说不准的吧!就像韩当年也曾信誓旦且的保证,他很快便会解决这段出轨的恋情一样。结果惨遭被"解决"命运的,并非富家女,而是夏珞凡自己。

  她和韩五年的感情都这么禁不起考验的话,那和高择就更甭谈了。虽然这样的比较很不客观,但对受过创伤的夏珞凡而言,却在所难免。为名利舍弃爱情,那是她永远无法理解的世界。如果当年的韩纯粹因移情别恋离开她,或许尚不至造成她今日的偏执。

  高择会不会步上韩的后尘?会也好,不会也好,夏珞凡现在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去相信他。在韩之后,她不是没有追求者,但她对那些男人从没给过好脸色。只有高择他的意外出现竟能打动她芳心,这也是始料未及的。然而,会以这么快的速度决定就此打住,更是当初一头栽进去时所想像不到的。

  是的,就此打住。不是爱高择爱的不够深,是爱的太过害怕。

  爱情应是甜甜蜜蜜,不该战战兢兢。倘若重蹈覆辙,她知道这次她将会场的体无完肤。如果注定都是痛,那么长痛不如短痛吧!

  不知为什么,杜静彤最后只在台中待了一星期。一早,高择便亲自载杜静彤返回台北。

  这天,公司里也发生了一些事。在同事的眼中,杜静彤除了是大老板的女儿、高择的大朋友外,和他们并无多大关联,她的去留自然比不上夏珞凡所递出的辞呈来的震撼。

  过度惊讶的杨晋元,连拿在手中的电话都差点掉了。"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他匆匆挂好电话,抓起夏珞凡放在他桌上的辞职信,难以相信的问。

  "想辞就辞了,没有为什么。"她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带过。

  "哪有这种事?辞职又不是玩游戏。"杨晋元脑筋一转,顿时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因为公司升洪嘉嘉没升你,所以才——"

  "不是啦!"她无谓的笑笑。"如果是为了那个原因,我早就辞了,干嘛还等到今天?"

  "那——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辞职。"杨晋元搔搔头,百思不解。

  "你就当我回乡下嫁人好了。"她濡洒的挥挥手,便走出杨晋元办公室。

  她一走出来,秋、徐、吴、赵四个人蜂拥而上。

  "不要啦!人家不要你辞职啦!"徐婉伶哇哇大叫了起来。

  "呜呜呜呜……大姐头不要我们了。"吴翔中作哭泣状。

  "没有大姐头我们会很寂寞的啦!"赵宇豪叹息。

  "对嘛!好端端的干嘛辞呢?"秋雅屏紧巴着她不放。

  这四人一嚷嚷,其他同事接连着诧异的询问:

  "夏珞凡不做了?为什么?"

  "跳槽吗?还是想改行?"

  冷眼旁观的洪嘉嘉心想:知道斗不过杜静彤想辞职啦!哼,你最好明天就别来上班了。

  同事们不断发问,搞的夏珞凡头都痛了。

  "我会辞职当然有我的理由,不是跳槽啦——"

  她话没说完杨晋元又追出来,劈头就叫:"嫁人?你刚才说要嫁谁?"杨晋元竟然当真了!他一说"嫁"这个字,再次引起一阵哗然。

  "大姐头要嫁人?什么时候的事?听都没听过。"

  "好过分哦!背着我们偷交男朋友,居然连提也不提。"

  "保密功夫真不是盖的。珞凡,你和那男的交往多久了?"

  夏珞凡这下不光是头痛,只差没当场晕倒。"唉,我真是服了你们。"她提起皮包,一心只想

  快快离开公司。

  "不要啊!大姐头不要走啊!"吴翔中当场哀号。

  夏珞凡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下班时间都过了,我干嘛不走?"

  对哦!怎么连下班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等等,我们一起走。"徐婉伶冲去打卡。

  "还有我——"其他三人也跟着凑一脚。

  "珞凡,真的要嫁人呀?什么时候放帖子?"好笑的是还有人拼命在问。

  "放心啦!我的红色炸弹你们一个也逃不过,等着吧!"夏珞凡带着点落寞的开玩笑,甩着皮包离开公司。

  怎么就这么跑了?杨晋元一楞,他连夏珞凡为何辞职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珞凡,我请你吃饭,我们谈谈!"杨晋元将辞职信随手一丢,马上追了上去。

  高择这才踏进公司,正巧瞥见杨晋元随手丢下的辞呈。他信手拿起来一看楞住了。

  "怎么会有这封辞呈?"他问。

  还在忙着的同事纷纷抬头。"那是夏珞凡的辞呈。"

  废话他又不是不识字。"夏珞凡人呢?"算了,还是直接找本人吧!

  "下班了。他们五个人一起走的——对了,杨大哥好像很紧张似的,也跟着去了。"

  又有人笑着搭腔:"对哦!杨大哥也不知在紧张什么,是夏珞凡嫁人,又不是他老婆要改嫁。"

  高择眉心都揪成一团了。"你刚才说什么?夏珞凡要嫁人?"

  "是啊!她好像就是跟杨大哥说要辞职去嫁人了。"虽然不是很确定,反正弹弹舌头又不费力,这儿个人还说得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真是好奇耶!夏珞凡会嫁谁?在我印象中她是从不交男朋友的……"

  这个珞凡到底在搞什么鬼!手中的辞呈用力一握,他冲出公司。

  同事们不禁怔了一下。"高经理是进公司来干嘛的?"

  "天晓得。"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的洪嘉嘉忽然出声。"有些人啊!就爱乱搞这种没营养的男女关系。"

  "你说谁?"有位女同事好奇的问。

  "放心,不是说你。"洪嘉嘉不屑一笑。

  "你们究竟是请我吃饭?还是逼供?"夏珞凡无奈的呻吟。"你们好烦哦!"

  打从一坐定开始,五张嘴穷追猛打的问个不停,硬是在她的辞职上大作文章。

  "怎么可能没有原因?一定有的。"

  "还不说?那好,你今天别想回家了。"

  夏珞凡抓起一片面包塞迸吴翔中嘴里,"敢威胁我?你活腻啦?"

  "是你自己说嫁人是随便掰的,我们当然想问个清楚。"杨晋元说。

  "想也知道我开玩笑的,你还在公司大声嚷嚷,真是!"她苦笑。

  "那到底是为什么嘛!"吴翔中连忙拿下嘴里的面包追问。

  "你、你、你……"夏珞凡轮流指着这五个人。

  "自已算一算,从进来餐厅到现在,你们一共问了几次'为什么'?猜到有奖。"

  "你别再打哈哈了,快说。"秋雅屏双手合十猛磕头。"拜托、拜托。"

  "拜我干嘛?触我楣头呀!"夏珞凡瞪她。"我都说辞职的原因就是我不想做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可是你之前毫无辞职的征兆啊!"徐婉伶说。

  "心血来潮又不犯法。"

  "说真的——"杨晋元只好用利诱的。"这次的案子应该能推的不错,多少我不敢说啦!五成肯定没问题。珞凡,你在这时候走不觉得可惜吗?等案子做完再走起码也能赚上一笔。"

  "杨大哥说的是。"赵宇豪附和。"我们最近为了这个Case劳碌奔波,要不是高择盯的紧,我们何必搞得这么累?既然累都累了,总不能白累吧!好歹把业绩拿出来,该我们的奖金一块钱也跑不掉的啦!"

  这些——己经不重要了。夏珞凡在内心黯然神伤的喃喃。原来强颜欢笑是一件这么难受的事,她就快撑不下去了。她一直在装轻松、装潇洒,没人知道此刻的地有多么痛苦。她不得不辞职。一旦继续留在公司,天天都见得到高择,她没把握自己能不动摇。不!不可动摇!既然决定和高择一刀两断,就要断的干干净净。与其来日悔不当初,不如今日慧剑斩情丝。

  徐婉伶忽然嘿嘿笑,"不会真的有什么好事吧!是不是跳槽?"

  "我都说不是了,还问!"夏珞凡翻翻白眼。"从这一刻开始,再问我辞职的事的人负责今晚买单。"

  "不是说好杨大哥请客吗?"吴翔中可紧张了。

  "谁要请你们?"杨晋元瞪大眼晴。"我只说要请珞凡,是你们自己要跟来的,可别算找的帐。"

  "哇!人家还点海陆全餐,要八百多呢!"秋雅屏心痛的快哭了。"人家不管啦!一定要杨大哥付钱才行。"

  "我的也要六百多——杨大哥,我钱带不够耶!"徐婉伶嗲声嗲气的撒娇。

  "没关系,你们全留下来洗盘子抵这一餐。"杨晋元这人什么都好商量,就是别想打他荷包的主意。

  "你想见死不救啊!"除了夏珞凡,四人顿时陷入凄厉一片。

  "谁叫你们就爱敲人竹杠'"杨晋元猛地住口,笔直的视线也跟着静止。

  "怎么?"他看见什么?

  大伙儿不约而同朝前望去,也是一楞。高择!

  他怎么来了?夏珞凡心脏立刻紧缩。

  其实,高择的出现最多只是令人意外罢了;会让他们顿觉错愕的,最高择那张布满恼怒、微微发红的脸孔。他像是有点喘——夏珞凡神经质的握一下扶手,几乎口吃了。"你……你怎么会来这里……"她不得不开口说话。高择直接走向她,并且在她面前站定,仿佛当杨晋元他们是隐形人,两只眼晴就这么大刺刺的嵌在她身上。

  杨晋元他们全都呆了。高择看夏珞凡的眼神,简直是——惊心动魄。

  "你们常去的地方我一间间的找,终于被我找到了。"他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夏珞凡,慢慢的、一字一字的说。

  他找她?夏珞凡困难的吞咽口水。"你……你找……我们……有事?"

  "我就只找你一个。"高择强调。

  夏珞凡一震。他——他到底在做什么?这样的口气、这样的眼神,岂不摆明告诉旁人他们之间有不寻常?一开始即说好不让同事知道他们的事,他为何偏偏在这时候——

  "我是来找你的,跟我走。"

  "不……"夏珞凡茫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高择像是总算注意到杨晋元他们的存在。"我要带夏珞凡走,可以吗?"

  杨晋元楞了一下。"可以……当然可以。"高择那双闪着厉色的瞳眸,根本就是"我非带走夏珞凡不可"的神情。

  太突然了!夏珞凡因高择此刻的举动迷惑不已,一时思绪大乱,只晓得傻傻的被高择拉起、又傻傻的跟着地走。

  "等……等一下!"最先从这一幕清醒过来的秋雅屏,再也忍不住了。"你们……你们……"

  "你想问什么?"高择竟留步了。

  "我想问……我想问……"秋雅屏觉得难以启口,自己想的究竟是什么其实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但她还是想求证。"我们居然都没发现——高经理,你和珞凡是不是……"

  "是!"没等她问完,高择立即毫不犹豫的承认了。简洁有力的一个字,都足以使整件事顿时豁然开朗。

  夏珞凡瞠目结舌的望着高择——为什么?他为什么偏偏选在她决心离去的时候公开一切?

  "为什么辞职?"高择问了一句夏珞凡今天被问了无数次的问题后,便没再发言。

  夏珞凡不作声,直至回到家中的一路上,两人都是沉默的。

  失魂落魄的倦缩在沙发上,夏珞凡像是缺乏安全感的紧搂着抱枕,不由自主的呢喃。"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刚才在做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知道。"他大声回答她。"那又怎样?"

  她缓缓将视线移向他。"不是只有你不希望让公司的人知道我们的事,我也非常不希望。"她加强语气。

  "不是不希望,只是不需刻意突显。"他纠正。

  "在顺其自然下让人知道了,有何不可?"

  "你莫名其妙跑来,还硬要把我带走,这样叫顺其自然?"

  "这些重要吗?"

  "不管它重不重要,总之在这时候公开就是多余的。"

  "这时候?"他捉她语病。"这时候是什么时候?"

  她咬咬唇,丢开抱枕,显得几分躁虑的来回走动。"你问我为什么辞职,是吗?好,我告诉你。"

  "'听说'你要嫁人去了?"他嘲弄的语气。"请问你想嫁谁?"

  她看他一下。"我想,你会比较喜欢听实话的。"她忽然调头背对他,刻意躲开他的眼神:"因为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所以我辞职。"

  话才说完,她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扳转过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两手捉住她臂膀,迫使她面对着他。

  "听不懂中文吗?"她冷着脸说。"今后,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从此互不相干。这样说,够清楚了吧!"

  "你发什么神经!"他无法不火大。"你以为这种事能挂在嘴巴说好玩的吗?"

  "我当然知道不能。"她硬绷绷的说。"我辞呈都丢出去了,还会是说好玩的?"

  从她十足严肃的表情,高择相信她是认真的。"因为杜静彤?"

  她没回答。他莫可奈何的叹声:"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我今天专程送走杜静彤,这还不够?"

  "送走杜静彤,这个人就不存在了吗?不论你怎么做,都与我无关,你用不着跟我说这些。"

  他觉得懊恼。就是为了她才迫不及待的从台北赶回台中,没想到他一回来就听她说分手,这算什么?,急着送走杜静彤,难道不是为了大家都能好过一点吗?怎么她就不能体谅一下他呢?"珞凡,你先听我说……"

  "我不要听!"她不能听,她知道他会说些好听的话哄她,一旦她又心软,不就白下决心了?"你什么都别说了,我不想听。"她捂着耳朵,连珠炮般的冲口而出:"其实,你会说的、能说的,还不就那儿句?什么'我会尽快处理好一切'、'我和杜静彤是不可能的'、'我绝对不会选择你以外的女人'。高择,这些话我太清楚了,你骗不了我的,我再也不会轻易上你们的当了。"

  她显得激动。因为想起了什么吗?高择静静看着她的激动,然后缓缓眯起眼晴。"曾经有人和你说过相同的话,是吗?"

  她怔一下。他什么意思?

  "你以为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和那个姓韩的一样吗?"他话一出口,她惊讶的都结巴了。

  "你……你知道……"

  他捉牢她,大声说:"过去的事我原本不打算重提,可是你把这件事用在我身上大肆联想就不行!"

  "知道我为什么隐瞒杜静彤的事吗?就是这个原因。"他真的生气了。"你果然就像我所想的一样。令你不安的不是社静彤本身,而是那许许多多该死的巧合。"

  既然他都知道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是又怎样?我不愿再忍受这样的折磨,我有权自动放弃。"她颓丧的喊叫。

  "你的放弃简直不可理喻!"他勃然大怒。"我倒楣就倒楣在和那姓韩的有相同的际遇,这不是我的错你却要用一个这么莫名其妙的理由跟我分手,我绝不接受。"

  "是啊!好享你的齐人之福。"也许是负气,她不经大脑地就脱口而出。

  高择一窒。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看来她今天是准备和他吵架的。"夏珞凡!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口,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他愤愤难平。"你可知杜静彤今天是哭着回到台北的,你觉得这一切都与你无关吗?"

  她楞住了。"你跟她说了什么?"

  "你以为呢?"他没好气的吼。

  夏珞凡却没有感动。"高择,看你平日挺精明的,想不到也有感情用事的时候。"她冷冷的怪笑声,让人听了刺耳。她还边笑边说:"你知道多少我的事?你够了解我吗?°

  "有话就说,何必拐弯抹角?"她那怪模样令他很不舒服。

  "我父母在乡下经营一间小杂货铺,收入有限,我们一家人必需省吃俭用才得以度日;直到我和哥哥姐姐毕了业外出工作,这才有能力寄钱回家孝敬父母。"

  他不懂她说这些做什么。"你说我不了解的,指的就是你的家庭背景?"

  "没错。"

  "那我现在知道了。又如何?"

  "你还不明白吗?"她怕他听不见似的,放大音量。"我和杜静彤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我更没那本事能让你飞黄腾达!"

  搞了半天,原来她说这话的目的"你是在侮辱我吗?"他气得几乎眼冒金星。

  "我是在提醒你,我夏珞凡给不起你一点点的好处。"偏偏她还说个不停。"与其你将来后悔、怪我,不如趁现在好好想清楚。"

  "如果我有心要好处,何须靠杜静彤?我只要做个乖乖牌,回去随我父亲安排就行了!"他捉住她,在她耳边怒吼。

  他父亲?什么意思?遗憾的是此刻在她紊乱的脑海中,已无力去想别的。

  "夏珞凡,你给我听仔细了我高择今天要好处,要飞黄腾达,不必靠女人、不必靠任何人,我还没这么窝囊!"

  "放心,等你坐拥江山后,没人敢说你窝囊。"她像疯了似的,说出的话没一句是能听的。

  她要不是女人,他早就甩她几巴掌了。为了她,这一个星期来,他想尽各种方法和杜静彤摊牌。说摊牌或许言过其实了,一直以来,他和杜静彤并非众人所想像的那种关系。偶然的邂逅,杜静彤对高择一见钟情。

  杜静彤是个很好很温柔的女孩子,相信没人会不喜欢她的,高择也不例外。杜静彤是可爱的,一个精致如洋娃娃般的女孩,在高择心中激起无限怜惜。但是,怜惜并不等于爱情。从小体弱的社静彤就像温室中的花朵,深受家人保护,从未遭遇挫折,天真浪漫的思想往往脱离现实仍不自知。这样的个性,常令高择哭笑不得。

  他们并不适合,高择心里有数,杜静彤却浑然不觉。她不知道高择对她好,只是不忍见她受伤罢了。正因如此,一直以来都是杜静彤主动,高择被动。杜静彤父女都不清楚高择的家世背景;对杜俊良来说,一方面是爱屋及乌,另一方面也是个人的赏识,为了拉拢高择,他可说不吝一切代价。

  父亲逼的紧,高择在不厌其烦下投奔"鸿百",此举没令高瑞霖气得当场爆血管已属万幸了。但就在高择进入"鸿百"不久后,杜俊良语有保留的结婚暗示,顿时让他有种"误上贼船"的感觉。他以为杜静彤只是喜欢他而已,没想到她竟会有嫁给他的念头;他们之间的共识差距实在太大了。

  如果他狠的下心跑去对杜静彤说"我就是不想结婚才忤逆我老爸的,所以也没有可能会跟你结婚,这样你明白了吗?"那他也不至于这么为难了。杜俊良的好意再次成为他另一股压力,他有口难言,而自愿外调台中便成了他目前得以暂时喘口气的方法了。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和夏珞凡——他情不自禁。

  夏珞凡是他心中澎湃汹涌的情潮,他已上不了岸。再也上不了岸了。既然如此,那还计较什么?明知夏珞凡有心病,他多担待一些又何妨?况且她已积压了一星期的患得患失,现在发泄一下情绪也是无可厚非。

  "珞凡,别再钻牛角尖了,"他将她拥入怀中,语气变得暖和温柔。"如今你总算能投入另一段崭新的感情,却还任由自己被一件陈年往事所左右,你不觉得很傻吗?"

  夏珞凡微微一楞为何轻声细语了起来?不!她不要他这样。她宁可他像刚才的愤怒以对,她受不了他的温柔,她受不了!

  高择心想:或许现在是他说出一切的时候了,如果夏珞凡能因此得到心安,未尝不好呢?

  "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等你听完之后,就会明白自己有多傻了。"

  听……她没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她只觉得神智渐渐陷入恍惚当中。她恍惚的像正作了一场梦——一场如高择所言,属于陈年往事的梦。这一星期来,她天天都做同样的梦。

  "我觉得你更傻……"她喃喃地。"好傻、好傻、好傻……"

  在梦中,她看见了韩满是愧疚的脸孔——"珞凡,我对不起你……"

  她的反覆喃喃打断了高择说话。"什么?"他没听仔细。

  "我说你比我更傻。"她像是梦呓,目光呆滞而空洞。

  "珞凡,原谅我,我不得不放弃你,我没办法……对不起……"韩那张愧疚的脸孔,有更多的贪婪,以及无度的野心——

  "你做了另一个人的替身却不自知,怎么不傻呢?"她语轻如烟。

  她毫不费力即能感觉到高择的猛然大震。"你说什么?"他拉开她,紧紧捉住她双肩重重晃几下。

  这一星期,韩那张脸孔如鬼魅般夜夜侵占她的梦境。"你听见了。"她面无表情的望着他。"就像你所听见的一样,我说你不过是做了别人的替身。"

  高择此刻的错愕,前所未有。"你别开这么无聊的笑话,更别试探我的幽默感……"他怎能相信?怎能!

  她淡淡的摇摇头。"我还有一丝丝良心的话,就不该再利用你。"她的面无表情终于软化,蒙上哀伤的眼泛着泪光。这泪——是为一席天大的谎言而哭泣。

  "你知道吗?你很像韩……"她抚摸他面庞。高择再也忍无可忍了。"你骗人!我不是没见过那家伙,我和他一点也不像。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撒这种谎?"他粗鲁的直摇晃她。

  说吧!说一句谎言和说十句又有何分别?她已没什么好顾虑了。

  "不是长相,而是……"唇一动,泪水也随之流下。"你给我的感觉你的笑容、言行,都有他的影子。"没有!没有!你就是你,你和韩是截然不同的。

  "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都是他,我能清楚感觉到他的存在……"不!不是这样的!

  "就像他又回到我身边。我一直在等地,等了这么久,他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打从失去的那一刻开始,我已彻底死心。既心死,又何待?再多的真心话也只能放在心里了;如今落得的悲恸全是她咎由自取。

  梦中,韩那张混合着愧疚、贪婪、野心的脸正在扭曲着——

  "就连你的拥抱、亲吻,都那么那么的像他……"

  高择突然发出一声怒吼,恨恨的、疯狂的将她摔开,她仆倒在地。

  "夏珞凡,你要为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任。"他暴跳如雷的指着她。"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把你说的这一堆屁话给我收回去。"扭曲着,很是惊骇的急促扭曲着,最后这张扭曲的脸变成了——

  "高择,我不想再骗你了,我之所以被你吸引,就因为你很像韩。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对着你的人,心里想的却是韩……"

  变成了高择的脸!

  "我爱他,即使他负我我还是深爱着他。我忘不了,怎么也忘不了啊。"她歇斯底里的喊叫,回荡在凝重的空气中,竟像是惊栗而凄厉的颤音。

  "我爱你,但我更爱财富与地位。"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高择——名利无敌,纵有海誓山盟也枉然。她害怕那许许多多不可见的未知,更害怕梦魇成真,她好怕、好怕——

  高择却不再暴怒。他木然的五官仿佛丧失生命气息,像是嵌在脸上的硬化物,这也使得在所有死板板中唯独面部肌肉的阵阵痉挛,更显格外骇人。

  "你爱他……"在我们共同拥有的这些日子之后,你居然跟我说你爱的人是……是他……"没有愤慨、没有激动,有的只是万念俱灰。

  她别过头,不敢看他——狂奔的泪水浸湿她整片脸颊,心像遭人用力撕裂那般疼痛,痛的她泣不成声。不这么做,我无法强迫自己离开你。高择——抱歉。

  娇柔的女孩似乎特别惹人怜,正因为这份怜恤,高择宁可自己陷在难题也不忍去伤害对他用情至深的杜静彤;如今,他却为了夏珞凡而选择伤害杜静彤,以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去伤害一个他始终不愿伤害的女孩子,就只是为了夏珞凡,全都是为了她结果,结果她竟说他不过是另一个男人的影子!一个替代品。

  是报应吗?他伤害了杜静彤,现在换他亲自尝尝受伤的滋味了。

  "夏珞凡,你够狠、够冷血……"他嘴角勾起一抹惨笑。

  "对不起、对不起……"她抖着唇喃喃。纵然她泪流成海,却再也无法引起他任何感觉了在他眼中,她这些泪是为韩而流的,不是他,不是他这个被人利用却浑然不知的呆子!

  他嘴角的惨笑渐渐褪去,剩下的只有绝望与落寞。"我从没试看去恨过——夏珞凡,你是第一个让我彻底体会什么是'恨'的女人。"这"恨"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的。"夏珞凡,我恨你,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恨你!"

  当大门被重重开启的那一刻,她知道,一切都将结束了。他要她后悔!

  她却在此时发现中断的脚步声——他因何留步?她机械式的朝他望去,他人背对她,手握门把,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夏珞凡,我想你恐怕还不知道——'禾京'集团的主席高瑞霖,正是我父亲。"他要她这一生都后悔!

  丢下这句话,他旋即离去,而且是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完全不顾一脸错愕的夏珞凡。他要她后悔,后悔——他究竟想要她后悔什么?痛失几乎已经到手的荣华富贵?他的本意就只是这般肤浅?借此矮化夏珞凡是为了让自己好过点,还是——他不知道,悲愤已蒙蔽了他的心灵。

  夏珞凡呆若木鸡的盯着紧闭的大门。高择说"禾京"集团是——是——她有没有听错?

  如果她没听错,那么,正如高择所想的,她后悔了。她后悔的不是痛失荣华富贵,她后悔的是痛失早已握在手中的爱情。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是造化弄人还是——

  她知道不是。

  畏惧爱情的人,没资格拥有爱情。像她这种懦弱的胆小鬼,不配谈爱。

  她不配上好,这样也好。

  真的,这样也好。

  夏珞凡一整夜停不了的泪,像是为告别爱情最后的祭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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