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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情 第三章

  在魏律师高效率的帮忙下,维奇的金子存进了银行,并雇了一名叫施雷恩的秘书,半月街的那幢房子也出钱买了下来。

  邮车送来了德文夏公爵许诺的邀请函,还有一封来自斯托的回函。维奇打开信,入目的是蓝安利爵士漂亮的笔迹。

  亲爱的沙先生:
  谢谢你来信告知我们你已抵达英国,我仅欢迎你使用考南街的房子——随你需要住多久。我很遗憾地告诉你蓝庄正在服丧,此刻我们并不见客。如果你需要和我聊络,请透过魏律师。
  蓝安利

  维奇知道洛斯的孩子因为他们父亲的死正在服丧,但那已是数个月前的事,没有理由拒绝在蓝庄见他。这封简明的回函摆明了他的被监护人希望和他保持距离,他们在搞什么鬼?

  维奇决定比预定的提早去拜访斯托。

  他告诉布约翰。“我必须立刻离开伦敦几天,但却造成了困境。我知道如果我走了,你绝无意留在这个屋子里,剩下唯一的选择是,带你们两个一起到格文沙的屋子。我原计划让你挑选‘伊甸庄’的仆役,但此刻已没有时间这么做了。”

  维奇进一步的解释。“那幢屋子是建好了,但还没有家具及仆人,不过也许你可以将就个几天。”

  约翰一心想赶快进占他的地盘便回答道:“一旦我到了那里,就不算是没有仆人了,阁下。至于睡的,地上铺张毯子就够了。”

  维奇知道约翰是认真的。“我想我们不必使用这种克难的方式,不过还是谢谢你。”最后维奇又决定把他的新秘书也带去,这样做有些不寻常,但他也可以藉此先考验他的能力。

  维奇决定自己驾新马车过去,琳娜带着行李坐在里面,布约翰骑着维奇由锡兰带回来的阿拉伯骏马。施雷恩坐在驾驶座他的新雇主旁边,一面在维奇下令时,记笔记。

  “我从没有看过那幢房子,只除了在我的心里,”维奇道。“因此如果那幢屋子还无法住人,我们就先住旅馆。我想你最迫切要买的是马的食料,我们的食物及烹饪的用具。当然,你先得买床及被单,其他的都可以等。约翰可以挑他想要的东西,他的眼光很好。不过要由你来管钱,约翰有杀价的习惯,我不希望在格文沙的商人看见我之前,就把他们得罪光了。”

  一靠近伊甸庄,维奇感到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像是回到了家。马车自橡树后转了出来,宅邸突然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展现它的美丽及辉煌。那就像是他的梦想及希望化为了事实。他勒马在马厩外停住,自己走上车道。他要独自一个人打量这幢房子。他由一个房间走过另一个房间,掬饮着每一个细部的美,深深地被迷住了。他两步并作一步地上了回旋梯,到了二楼西侧他卧室的阳台,知道他已爱上了这幢房子。

  韦威廉是个天才。装潢伊甸庄会是项充满爱心的工作,虽然那会花费好一段时间,但他发誓要挑选每一项最美的家具来让这里变得更完美。维奇真想一直留在这里,浏览、碰触并呼吸进每一处的美,但他还有责任在身。他必须赶去斯托见双胞胎,他已开始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子女。想到事后他可以再回到伊甸庄,他的心就觉得好温暖。

  维奇留下他的人照料一切,骑上刚刚约翰骑的阿拉伯马,赶往十二哩外的斯托。蓝庄位处之偏僻颇出乎他的意料。那是幢美丽、温馨的乡下大宅院,管理着几户的佃农。但斯托只是个偏僻的小镇,蓝庄位在麦德威河出海口附近。在这儿养大年轻人是件好事,但对蓝安利那样年纪的年轻人来说,也未免太过与世隔绝了,维奇想着。

  安妮由窗口看见了那名骑在马上的高大男子,她立刻知道他是谁,心中惊慌无比。“罗丝!他来了!”她喊道,两步并作一步地退回二楼。“赶走他!”

  现在她都住在安利的房间,她坐在靠窗的一张椅子上,等着看那名不速之客离开。她拿起一本书,放在膝上,脑中思绪乱转,她的心颤抖狂跳。

  “老天!安利,为什么你要留下我独自面对他?”她指责地低语。安利已经失踪两个月了。在她心中,她始终认定他是失踪不是溺毙了。她回想起她的孪生哥哥有多么怨恨多了个监护人来管他们,她则对那名建了伊甸庄的男子有着无限的好奇。

  上帝!她是着了什么魔,竟对韦威廉提议那么多昂贵的设计在伊甸庄上?她知道韦威廉喜欢她,她就大大地加予利用这一点,来报复她的监护人。她认为既然她无法花自己的钱,她就干脆大花特花他的。当然,这些花费也是为了将伊甸庄塑造成她心目中的屋子。安妮一向喜欢古典建筑,而伊甸庄正好可以实现她的理想——并且不计花费。她想像他们的监护人在锡兰看到这帐单会气炸了,但现在他人不在锡兰,他到了蓝庄,而她正假扮成她的孪生哥哥,并必须面对这名权威十足的男子。

  只消看见那名黝黑、威严的男子一眼,她就知道自己犯了个大错。只有傻子才会故意激怒一个在她成年前,一直控制着她的生活及财务的男人,而且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喜欢被人愚弄的男人。她的心一沉,了解到自己除了面对他之外别无选择,但上帝,不要在今天。

  柏克打开门,打量着来人。维奇没有带名片,他以醇厚的声音自我介绍,告诉管家他来见蓝安利爵士。

  罗丝出来迎接他。“日安,沙先生,我是南罗丝,安利的外婆,请进来坐吧!”

  她和柏克互换了个惊讶的目光,沙维奇一点也不是她所想像的样子。他的脸显示着他有一段不可告人的过去,他在女人这方面可能恶名昭彰。这是个不能轻忽的男子,一个有着严魔般的吸引力的恶棍。

  沙维奇锐利的蓝眸打量着这位风韵犹存的老妇。伊芙的优雅风范明显是得自于她的母亲,想来罗丝年轻时一定比她女儿美丽许多。他等她坐下后,才坐到她对面,单力直入地开口。

  “南夫人,我的首次来访希望能给你带来安慰的消息。你的女儿已由洛斯爵士死亡的震惊中恢复,她是个实际的女子,她知道这样的结局会比蓝爵士缠绵病榻数年的好。”

  “谢谢你带来我女儿的消息,沙先生。伊芙有着人人羡慕的韧性。”

  维奇立刻知道罗丝是个精明的女人,她很了解自己的女儿。“自从决定要回英国,我一直期待见到安利及安妮。”

  突然间一波哀伤呛住了罗丝的喉间,她必须强抑下泪水。眼前的男子看起来像岩石般强壮,她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告诉他她们所失去的。“沙先生,我们另外有一件不幸的消息。我恐怕你再也不能见到我的外孙女安妮了。”

  维奇震惊不已。他接到的回信说蓝庄正在举丧,但他不知道那是为了另一个人。上帝!伊芙知道她失去了女儿会悲痛欲绝的。他的心飞向了面前勇敢的女士。

  “我很难过听到这个消息,夫人,但我知道你更难过,你想你能谈谈事件发生的经过吗?”

  他同情的语气几乎令她崩溃,但她强持镇静,叙述了那次的暴风雨及船难。

  “你们一直没有找到尸体?”他问。

  罗丝摇了摇头。“它已是将近两个月前的事,恐怕是没有希望了。我已经接受了事实,我别无选择。”她哀伤地道。

  “你非常地勇敢。那是我最赞赏的特质。”

  “谢谢你,沙先生。但安利受的创伤更深,他现在仍把自己封闭着。双胞胎一向比一般的兄妹都更亲近,安利恐怕还要好一阵子才能回复正常。他要求今天不要被打扰。”

  “南夫人,听起来他已经被打扰了。现在我更加急于见到他了。”

  “你认为这样做明智吗,沙先生?”罗丝仍希望能阻止他,但她的希望落空了。

  “我确信是的。我认为他缺少做父亲的强而有力的指引太多年了,让他独自一个人悲伤是错误的。这地方与世隔绝,他可能永远无法甩去他的忧郁,他必须做些什么来填补空虚。我相信我可以帮得上忙。你不认为应该让他有事情忙才对吗?”

  她怎么辩得过这样的逻辑?她想要保护安妮,但同时她直觉地知道沙维奇有种不容否定的力量。

  “如果你允许,我想要上楼和他小谈一番。”这并不是在征求她的允许。他直视着她,那对蓝眸似乎有着催眠人的力量。罗丝无法拒绝他。

  安妮听到敲门声,她以为是柏克来告诉她访客已经离开了。她道了声:“进来。”

  看见推门进来的黝黑、高大的男子,她无法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以前所有对她监护人的想像全飞到了九霄云外,她从没有看过像他一样的人。他比大部分的男人更高大,他宽阔的肩膀及有力的身材似乎填满了房间,他的头发是乌鸦羽翼般的蓝黑色,浓密的在脑后绑成一束。他脸晒成了深桃花心木的颜色,和他冰蓝色的眸子成了强烈的对比。

  一道刀疤由他的鼻端延伸到嘴角,但那却令他的脸多添了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他看起来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确实,他就像由奥林匹克山走下凡间的神祗。

  维奇对蓝安利先入为主的想法也立刻被抹煞掉了。那名惊慌地跳起来的瘦长年轻人没有一点男子气概,而且看起来比实际的十七岁年轻多了。维奇失望极了。

  “安利?我是维奇——沙维奇。我对你妹妹的事非常地难过。”他看见男孩如梦般的眸子盛满了眼泪,知道这时候该给他打气。“我知道你和你的孪生妹妹很亲近,但如果你妹妹看见你现在的样子,她也会抗议你为了她这么地颓丧。我是个直率的人,我就和你直说了。我早学到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并必须接受。据我的经验是愈早愈好。你的情况有许多应付的方式,其中有的是健康的,有的是绝对不健康的。我的建议是勇敢地面对它。当你想到你的孪生妹妹时,想想你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而且从现在起下定决心把生活过得充实。现在你必须为你们两个人而活了,你不认为吗?”

  安妮愤怒无比。他怎敢不请自来地在这儿发号施令?他说得简单俐落。她的孪生哥哥死了,而她必须继续过她的人生。泪水涌上了眼眶,沾在她浓密的睫毛上,她仰望着那对冰蓝色的眸子,认为他是她所见过最冷酷无情的人。很好,如果他喜欢把话说明白,她会配合他。

  “我已经准备好要恨你了,”安妮突兀地道。“但恨对我来说是如此陌生的感情,我发现我无法办到。”安妮的手插入裤袋。“我决定满足于厌恶你就好。”

  “哦,务必试着恨我,那是比较强烈、比较男性气概的感情,可以让你挺直腰杆。”维奇冷冽地道。上帝!他漂亮得太过火了,维奇愤怒地想。蓝安利真是生命的不公平的最好例子。这位被宠坏的年轻人不只是天生有钱、有地位,上帝还赋予了他非凡的美。维奇对自己卑劣的想法随即感到后悔,他不该因为自己的容貌被毁而怨恨起这位有着完美五官的年轻人。他叹了口气。“让我们试着容忍彼此吧!”

  “就我个人来说,我认为那得非常地努力。我觉得你对我的痛苦麻木不仁。”

  “你认为我就没有尝过痛苦?”维奇淡淡地嘲弄道。

  “我不知道你对我期望些什么。”安妮道。

  “我期望你用男人的力量,而不是用孩子的悲伤来承受他的话令安妮登时羞愧起刚才的泪水。她在扮演着安利啊!想到她让他们的监护人看见蓝安利爵士流泪,她的脸红了。

  维奇看见那张漂亮的脸上的绯红,心中暗自惊讶蓝安利爵士的女性化。生平第一次,他生他已故的朋友蓝洛斯的气了。他为什么没有带他的儿子到锡兰去?他被留下来只有外婆及妹妹为伴,完全没有可以学习的男性角色。维奇的决心更加坚定了。以上帝之名,他会使他成为一个男子汉!

  “你的父亲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不得不怪他没有带你到印度经历一番。你知道的,为了你的母亲,你必须表现得坚强。她听到安妮出事的消息时可能会心碎。”

  安妮一直没有写信给她的母亲,她一直希望安利会出现,而且她和罗丝始终不愿意将她们的欺骗行为形诸于文字。

  维奇拉了张椅子坐下,悠闲地伸长了腿。安妮靠着书桌,晃着双腿,她看着自己的靴尖好一晌。“我还没有写信告诉我的母亲,而且我也不打算如此做。”话中透出的讯息是她也不希望维奇说出来。“她远在半个地球外,何必让她心碎?”

  “这是个高贵的想法,但你不能无止尽地对她隐瞒真相。伊芙迟早会发现的。”

  “既然如此,我宁可是迟而不是早。”安妮直率地道,她必须坚持这一点。

  维奇一摊双手。“决定在于你,我会尊重它。”

  “谢谢你,沙先生。”

  “拜托叫我维奇。”他拿起他刚进门,安妮掉下去的书。“你在读些什么?”他看见那是一本理查森写的小说:贞洁的潘蜜拉。

  安妮微微脸红了。“那是描述一位贞洁的女仆一再地反抗主人儿子的不轨企图,最后他娶了她。”

  维奇爆笑出声。“你该看看菲尔汀写来讽刺这本小说的《潘安德历险记》,描述潘蜜拉贞洁的哥哥潘安德一再反抗他女主人的不轨企图,最后被赶了出来,在酒店及夜壶间的大冒险!”

  安妮并没有被他坦率的谈话方式吓倒;她应该的。相反的,她在心里记下要买那本书。

  维奇决定如果安利真要成为他的儿子,他迫切地需要教育一番。如果他没有在他的羽翼保护下,先好好地见一番世面,外面的世界会一下子吞噬掉这个天真的年轻人。老天,他敢打赌蓝安利还是个在室男!

  “我叫魏律师将你的津贴加倍,坦白说我真不知道你怎能靠以前那么少的一点钱过活。”

  安妮吃了一惊。多了一位监护人管钱包,她以为会很难拿到钱的。老天!如果他和魏律师联络过了,魏律师一定会给他看那些衣服及用品的帐单。

  “我把我上一季的津贴花光买了副新马具,恐怕我的钱不够支付我妹妹及外婆需要的东西。现在你既然增加了我的津贴,我就可以付清她们的帐单了。”她僵硬地道。

  维奇挥挥手。“一切都已经处理好了,包括农场的费用。我想要检视一下你们佃农的农场,如果他们有什么需要修补的地方,最好是赶快做。好好维护你的产业要比等到它坏掉后再花钱修补来得划算。”

  安妮希望他们能尽可能地坦诚相对。欺骗他她自己的真实身分已经够糟了,如果她能在其他方面诚实,那会令她感觉舒坦许多。

  “我对钱的事所知不多,沙先生……维奇,但我知道我不该透支我的钱。”

  “我会把你的钱再投资,获得更高的利润。不幸的是,过去你的财务并没有得到最完善的管理,但我会改变这一切。”

  安妮相信他。明显地只要他有心,他可以改变世界。她不得不承认她敬佩他的直接及信心,她立刻知道她由这个男人身上学到的会比过去所有的家庭教师处都多。

  维奇伸手到袋中拿出雪茄盒子。他拿出一根细长的雪茄,转念一想又递了根给他的被监护人。他很清楚这名年轻人过去从没有抽过菸,他正好可以藉这个机会私下学会,免得以后在公众面前出丑。

  安妮吃了一惊,摇了摇头。“我从不——”她的目光迎上了他的,看见其中隐忍的笑意。“我从来不抽印度雪茄,只抽土耳其的。”她改口道。

  “什么事都有第一次。”维奇鼓励道。

  她打心里感到奇异的温馨,他的话是亲昵的,含蓄着浓厚的暗示。安妮接过雪茄,强做信心地含在齿间,等着他替她点燃。

  维奇没有给男孩指示,猜想他该够聪明的学着他的样子。维奇先做给他看。他咬掉雪茄封住的一端,用食拇指抽出烟草叶,再点燃火柴,将雪茄衔在唇间,一吸—吐,一缕芳香的蓝色烟雾便缭绕而上。

  安妮深吸了口气,试着拿稳雪茄,直到点燃了它。安妮吸它时只微微地颤抖,但突然间她感到舌头像被烧着了般,立刻停止了吸气。她看见雪茄就要熄灭了,她再次吸气,却几乎把一整口菸吃了下去,幸好她及时醒悟,赶快吐了出来。她不想迎上沙维奇的目光。突然间要他赞赏她变成了非常重要的事,如果她在他的眼中看见轻蔑,她会悲惨极了。

  她观察他的手指握着雪茄的方式,看着它们移到他唇间,看着他吐出烟。那个姿态是不经意、极性感的。她小心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再次地吸气,品味它在她口中的感觉,然后缓慢、不经意地吐了出来,一面小心地低敛着睫毛,以免烟熏到了眼睛。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行后,再次看向那对冰蓝色的眸子。那之中没有轻蔑,但也没有赞赏,他的脸庞显示他认为安利会抽雪茄是理所当然的。他们静静地抽着菸,彼此不经意地打量着对方。维奇在烟灰缸中按熄了烟,安妮同样照做,突然地感到有些不舒服。

  “带我去看农场。”维奇坚定地道,站了起来。

  安妮怨恨他那主控全局的态度。明显地,维奇认为她没有能力照顾那些佃农的需要。他觉得她没有用,但现在她觉得比没有用更糟。

  “好吧,”安妮不情愿地道,知道她必须有片刻独处的时间,不然她会在他面前出丑。“叫莱德为‘海神’上鞍,我会在马厩和你碰面。”

  沙维奇一关上门,安妮立刻靠在门上,闭上眼睛,低声呻吟。那个该死的男人!他几乎就像恶魔派来折磨她的!他的态度刺激了她的自尊心。她怎样也不会让他知道她过去从没有抽过菸。  

  有那么可怕的一刻,她认为自己要吐了。她刚来得及拉出安利的夜壶,已经真的吐了出来。将胃里的东西掏空了后,屋子似乎终于停止了旋转。她洗了手及脸,拿起她哥哥的马鞭,僵硬地走下楼去。

  安妮看见了罗丝焦虑的表情,柏克站在门边,脸上同样有着担心。安妮不敢张开嘴,但她用手画子个十字,表示到现在为止,一切还好。如果命运女神对她微笑,她应该可以捱得过去。

  她在马厩外面看见了维奇漂亮的阿拉伯马,但却没有维奇或是“海神”的影子。她走进马厩里,试着不要太用力吸气,以免反胃。通常马厩里的马粪及马匹的气味不会对她有影响,但她不确定现在她能够抑得下那份呕心。

  她看见维奇和莱德正聊得愉快,他们没有人有意要替马上马鞍。安妮走近后,维奇拿副马鞍递给她,继续和莱德谈话,他显然预期一位快十七岁的年轻人应该自己为自己的马匹上鞍——只要他有一点自尊。

  她在心里呻吟。沙维奇绝对是她所见过最富有男子气概的人了,他全身散发着力量。对他来说,为一匹高头大马上鞍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沙维奇可以让一名女性的膝盖发软。如果她是安妮,她会瞄着他那有力的肌肉,眨个眼,屏息地看着他为她的马匹上鞍。身为安利,她只有自己奋力和那该死的马鞍缠斗了。安妮怨恨地旋过腿上马,没有等维奇,带头冲到了户外。

  维奇在她骑过田野时便赶上了她。

  “你由锡兰带回来这匹阿拉伯马?”

  “我带回来两匹,不过我还要找更多的马,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马要卖吗?”  

  安妮摇了摇头,没好气地答道:“没有那种血统的。”她生气了。他明知道阿拉伯马价值不菲!

  他们在第一家农户停下了马,四处走走。维奇对他们畜养的牲口、谷食及农舍极感兴趣。安妮介绍了乔伊,维奇问了他几个中肯的问题。“如果安利爵士给你更多的牲口,你能够照顾得过来吗?”

  他倾听乔伊的回答,做了些建议。他看见白家的两个女孩正格格笑着,用眼睛偷瞄安利,但年轻人却对她们毫无兴趣。其中一个大胆地向安利打招呼,并给了他一个绝不会错的邀请眼神。但安利只是冷冷地道:“走开,玛莉,我们在谈正经事。”

  维奇的眉毛挑了起来。近十七岁的男孩正当血气方刚,而这对妞儿显然对安利爵士有意,只待他采摘,但却全落了个空。安利显然认为他的老二只是用来尿尿的!

  他们看完了第二个农户,打道回到蓝宅。维奇道:“如果这两名佃农合作,一个专注农作,另一个畜养牲口,他们的生产力会较大,获利也较多。辛哈利的那个儿子似乎很有野心,明年他们的收成应该可以加倍。另一位农夫白乔伊只有两个女儿,但可以帮他雇个人,最后还是会值得。你必须先花钱才能赚到钱。”

  安妮听着他的建议,不情愿地承认它们有理,对沙维奇这种家财万贯的人来说,从远处着想是很自然的事。“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样的财富。”她怨恨地道。

  维奇看着安利坐在他漂亮的马背上,认为他真的是被宠坏了。他出身贵族,根本不知道饥饿、辛苦的工作及责任为何物。他当然不想要任何人挨饿,但让这位年轻人尝一尝辛苦的工作及责任的滋味并没有害处。

  维奇放开缰绳,伸出他长着厚茧的双手。“我所有的一切都是靠着这双手打拚出来的,我并非出身贵族。”他不必点明“像你一样”,他已经表示得很清楚了,他也表示他痛恨贵族所有的特权。

  安妮立刻回应。“如果要你选择生下来就有钱,或靠自己的力量赚到它,你会选择后者。”  

  维奇咧开个笑容。“你看穿我了。”  

  他笑起来露出一嘴洁白的牙齿,衬映着他冰蓝色的眸子,及深棕色的脸,令安妮的心跳至少漏了三拍。她眨了好几次眼睛,以确定自己不是在作梦。他的吸引力是有磁性的,而且非常地危险。她已将他视为那个“拥有一切”的人了。她曾试着避免和他碰面,并在心里计数着他会离开的时刻。但现在,无可解释的,她内心的一小部分并不希望他离开,她对沙维奇的感觉是复杂及难以捉摸的。

  他们在马厩下了马,维奇取下马鞍,亲自刷马。安妮也只有跟着做。他们洗过手,再一起走向蓝宅。

  “这一次我不能留下,我在伦敦还有许多生意要做,而且我还得回伊甸庄看看。”  

  “伊甸庄。”安妮虔诚地道,眼里浮现了梦幻般的眼神。

  “那是我在格文沙建造的房子。”

  “哦,我知道!我去看过许多次。韦威廉是个建筑天才。”

  维奇看见并听见了年轻人声音中的热情。一个年轻人这么热衷建筑是极不寻常的。“你想当建筑师?”

  “哦,是的!我有数十本这方面的书!我感兴趣的不只是建筑的外部,还有内部的设计。伦敦有得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建筑师及工匠。你离开英国许久,也许有些名字已对你没有任何意义,但我们有施堂穆、贺乔治、艾洛勃及齐堂穆这些人。”

  “似乎我们的兴趣是相同的。我的父亲是个木匠工人,他曾在齐堂穆那儿学艺。”

  “哦,多棒。但你提起他时用的是过去式,令尊已不在人间了?”

  维奇的表情阴郁。“贫穷太早杀死了他。”他短促地道,转换了话题。“我得开始为伊甸庄添购家具。你可以以你的专长帮助我吗?”

  安妮想要大声说好,但想到这之中会牵涉到种种复杂的情况,她迟疑了。

  维奇看出了安利的不愿。“蓝庄很美,但我真的认为你需要变换个环境。你应该在伦敦和同年的男孩子在一起——还有年轻的女孩子。”他尖锐地附加道。“外面有一整个世界正等着你,你难道不急于经历它?当我在你这个年纪时,我想要把它吞了下去!”

  安妮感觉得到维奇的轻蔑。她害怕他会觉得蓝安利爵士没有胆量,不像个男人。突然间她心中涌上了一种强烈的想法:不管怎样,她会对他证实她是个男子汉!  

  回到宅邸里,安妮叫来柏克。她给他意味深长的一眼。“帮我收拾行李,我要去伦敦。”

  罗丝围在沙维奇旁边,仿佛变成一个小女孩般。安妮及柏克上到二楼后,维奇对罗丝坦白。

  “南夫人,我想我已经成功地赶走了安利不健康的忧郁。他已同意陪我到伦敦,为我挑选我在格文沙的新房子的家具。”    

  罗丝考虑过是维奇硬逼安妮陪他到伦敦的,但她也了解自己外孙女对伊甸庄的热情。它还在兴建时,安妮就一直跑去那里。让安妮独自一个人和维奇到伦敦会大违礼教,但如果她拒绝,只会引来怀疑。  

  “你们至少可以用完餐再走。”罗丝试着拖延一些时间。

  “谢谢你。”他漫不经意地回答,心思已飞到别的地方。“南夫人,对一个近十七岁的男孩子来说,安利似乎非常没有阅世的经验。”  

  罗丝咬着下唇。“双胞胎本来计划好在这个社交季前往伦敦,但我们却得到了洛斯的死讯,这件事就此耽搁了下来。”

  “安利爵士已经快成年了,以我个人的经验,像他这种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在定下来,负起自己的责任前,最好让他先到外面闯闯,放纵一番。身为安利合法的监护人,我觉得对他有很大的责任。”

  “谢谢你,沙先生,我相信他在你的教导下会很安全。”罗丝心里可一点也不这么想。她从没遇过像他这样世故的男人。想到他可能会教安妮的,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老天,这真是一团混乱哪!“啊,柏克下来了。你先帮沙先生倒杯餐前酒,我上楼去叫安利给城里的仆人带个消息。”

  “哦,外婆,我希望我可以成功地一直扮演安利!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专制,及最教人生气的人,他对什么事都有意见。他觉得我的教育严重地被忽略了,不过他似乎很愿意教我一些事——或说是教安利,外婆。我打算像块海绵般地吸收一切。他由一无所有开始的,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用自己的双手赚来的。”

  “哦,”罗丝揶揄道。“他的确已经把你在掌心中掌握得服服贴贴的了。”

  “那不是事实!我对他粗鲁极了。我当着他的面告诉他我认为他冰冷无情,不能体会我的痛苦,以及我厌恶他。”

  “而他的反应怎样?”罗丝淡淡地问。

  “他说我们必需试着忍耐彼此。也许你偶尔到伦敦待个几天会有帮助。”

  “哦,亲爱的,这是个好主意。你知道的,你独自和他一起是大违礼教的。”  

  “才不,罗丝。他认为我是个男人——好吧,不是男人,是男孩,一个非常嫩的男孩。”

  “但你并不是男的,你是个女性,而沙维奇绝对是你和我这辈子看过最有魅力的男子。”

  “是的,那个拥有一切的男人。看来你也并非对他的魅力免疫了?”

  “我是个老女人了,你则是非常的脆弱,亲爱的。务必小心,不要迷恋上他,或沉沦于他的魅力下。我无法相信你的母亲会这么放他走。”

  安妮闻言一惊。她试着以外婆及她母亲的眼光来看维奇。他男性的脸似乎是用深色的桃花心木硬凿出来的。长黑的头发微卷,令人想要用手梳拢过它们。安妮渴望解开他束发的皮索,感觉它的质理。他的脸方正,鼻梁挺直,下颚坚定有力。他的身材高大魁梧,肩膀宽得无法置信,双腿恍若橡树。他棕色有力的大手同样地饶富魅力。他的全身散发着一种强烈的自信,但她知道那和他的财富无关,那是出自他的内心深处。

  他第一眼给人的印象就是坚韧、强壮、有力、意志坚决。而且他还有着恶魔般的英俊容貌。她猜想他的个性也是邪恶、危险的。但最吸引人注意的,还是那对冰蓝色的眸子,和他黑黑的脸一点都不相似。而只要他一个眼光扫来,便可以将人冻住在原地。

  安妮叹了口气,了解在任何女人眼中,他都是最令人渴望的禁果。想来为他倾倒的女人也不计其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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