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袂儿,都是我不好……”杜芊苹悔恨、愧疚的心情完全在秀美的小脸上显露无遗,“我只想着赶快走,没考虑到师太们个个武功精湛,走起路来比我们快了许多,加上我的脚又不方便赶路,身上也没多带些盘缠,好租辆马车跟在她们后面。现在她们走远了,我们不但跟不上又迷失方向,偏偏时辰又晚了,找不到一个店家休息,你说这能不怪我?都是我害你们跟着我在这儿——”
“小姐,你千万别自责。”袖儿从路的前端跑回来,正好听到她难过的话,“小姐,我在前头看到一间屋子,我想我们不如去跟店家打扰一晚好了。”
“可是……我们三个皆是女子,万一……”杜芊苹害怕地说。
“小姐,就是因为我们三人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所以这么晚了,才更需要找个地方休息。若是继续在荒郊野外走动,万一真遇上什么江洋大盗或者是什么宵小之辈,我们可奈何不了人家。”袖儿分析着眼前的情况。
“是啊!小姐,我们还是先到那屋子暂住一晚,至少可以挡风遮寒,也可以避开一些禽猛默的攻击。”袂儿也开口建议。
杜芊苹听两位丫环都这么说,也不想坚持,她点点头同意。“好吧!那我们就过去那屋子瞧瞧吧!”
“好,我来带路。”袖儿快步走到前头引路。但走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杜芊苹的惊呼声,她连忙回头跑到她们两人身边。“小姐,你怎么了?”
“我……”杜芊苹脸色苍白,眼眶红通通地含着泪,一手用力抓着蹲在身旁的袂儿,一手弯身抚着左脚踝,“袂儿,好痛,好痛喔!”
“小姐到底怎么了?”
“小姐扭伤脚了。”袂儿抬起满是忧虑的小脸看着袖儿,“都怪我不好,心里急着想快点到那屋子,没注意到路上的坑洞,害小姐——”
“袂儿,别说了,是我自个儿不小心,跟你没有关系。”杜芊苹忍着痛,冷汗淋漓地阻止袂儿自责下去。
袖儿走回杜芊苹的身边,弯身看看她的脚后,秀眉也紧揪在一起,“小姐,你的脚都肿起来了,还可以走吗?”
杜芊苹想假装坚强地对她笑笑,但眼泪却无声地从眼眶流下来,“没关系,你们扶着我,我们慢慢走过去。”
三人一小段路走了的莫半个时辰,杜芊苹忍着脚痛走到小屋子时,才发现屋子早已没人住,不但倾倒、脏乱,而且阴森森的,看来真像一间鬼屋。
“袖儿,这……这……这屋子真能住人吗?”杜芊苹用战栗不已的声调问。
袖儿率先进屋探了探。“小姐,我看这里头比外头好多了,我们勉强住一宿,应该没什么问题,今夜我们就在这儿休息好吗?”她边说边走回杜芊苹身旁。
杜芊苹很不想待在这儿,但她看袂儿和袖儿疲惫不堪,自己的脚又疼痛不已,不进屋子休息也无法可想。她深吸一口气为自己振作精神,“嗯!就在这儿吧!”
一进破屋,袂儿忙着打量环境,她们所处的地方像是这屋子的厅堂,但里头除了屋角有一堆杂草外,便什么都没有了。她拉着袖儿迅速往那堆杂草走去,两人合力将那堆杂草整理好,打算让杜芊苹躺在那儿休息。
杜芊苹独自站了好一会儿,觉得她的脚又酸又疼,直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她晃了晃眼,发现唯一可坐下来的地方是适才进门的阶梯,便跛着脚走到那儿坐下。
杜芊苹坐着、等着,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等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在一阵恍惚后,忽然听到一声“小心”的吆喝,接着她感觉到自己的左脚又是一阵疼痛,待她睁亮眼睛一看,一条小黑蛇死在她眼前数步远的地方。之后,那小黑蛇瞬间在她眼里放大,遮住了她全部的视线,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看不到、听不到袖儿和袂儿的脸和声音。她觉得黑蛇身上的湿意染上了她的肌肤,冰冰冷冷的,冻得她失去了知觉,虽然她在最后清醒的一刻,有听到袖儿和袂儿惊呼的喊声,但她一句话也回不出来……
■ ■ ■
“啊……好痛……冷焰相公……好痛……”杜芊苹闭着眼哭喊,她被难忍的疼痛唤醒,忍不住缩了缩左脚,想要甩开那种教人忍受不了的痛。
“别动,再忍耐一下。”
一阵低沉、沙哑,有别于欧阳冷焰冷冰声调的男声,穿过杜芊苹的耳朵,直撞入她迷蒙的脑子里。她直觉这声音很耳熟,却想不起声音的主人是谁。她知道这个人一直在动她的脚,她想把脚伸到别处,但那人却紧捉不放,最后她勉强睁开眼,看向那个抓住她脚的人。
穿着一身黑衣,脸上半复黑巾的男子见杜芊苹醒过来,出声问道:“你这么小巧的脚儿想走到哪儿去?”
杜芊苹听着这耳熟的声音,心里直猜想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忽然,她惊惶、不信地叫道:“你……是……怎么会是你?”
黑衣男子在杜芊苹认出他之后,双脸低垂的掩饰他在黑暗中依旧不减锐利的眸光,他不想让她胆战心寒,不想让她畏惧他。
“你……你为什么……为什么在这里?”杜芊苹抖着不成调的声音问,随即发现袖儿她们两人不见了,心里更是又慌又怕,“我的……我的丫环呢?袖儿、袂儿呢?她们……你……你把……她们……”
“欧阳冷焰毁了阎罗殿,我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黑衣男子冷冷地回道,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的两位侍女,我要她们去帮你找水和木柴,好为你清理伤口。”黑衣男子弄好她的脚,轻轻地搁下后,抬起眼看她惊惶的样子。“你怕我?”他轻声地问,好像只要再大声一点,杜芊苹会马上被他吓死。
杜芊苹很想勇敢的说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眼睁睁的看他倾身靠向她,死命的将背抵着墙,在无处可躲的情况下,将自己缩成一团,死也不看他地喊:“你……你别过来,我……我……”
“你怎么样?”黑衣男子从她背后将她搂进怀里,右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与他的眼平视。
杜芊苹挣扎着要脱离他的箝制,黑衣男子不为所动,两人无声地对望了一会儿,杜芊苹受挫地哭了起来。
黑衣男子浓密的剑眉一蹙,随即放松地问:“为什么哭?因为我不是欧阳冷焰?”
原本因害怕而哭泣的杜芊苹一听到“欧阳冷焰”的名字,心里更加难过,她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想离开这男子的掌控。
黑衣男子见她挣扎得厉害,捉她的力道也愈强,最后他捉住她的脸,强迫她看着他,冷着声音问:“我曾救过你两次,难道这两次的恩情比不上欧阳冷焰吗?”
“我……我没要你救我啊!”杜芊苹被他逼出这句话后,心里后悔极了,因为这话说得无情,好像他救她,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完全与她无关。她懊恼地揪起眉头,讨厌自己说了这种无情无义的话,在良心不断的谴责下,又悔恨地补上一段,“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有意要忽略你救我的恩情,但……这不能拿来跟冷焰相公比。”
“为什么?难道他在你的心目中,真的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比得上吗?”黑衣男子微怒地问。
“嗯。”杜芊苹毫不迟疑的回答。
而他在她应声后,两眼一眯,杀意立现,“我去杀了他!”
“不要!”她死命地摇着头,双手反抓紧他的手臂,泪流满面地哀求,“你别去杀他,你要去杀他……不如杀我好了,反正我是个活不长命的人,你杀了我好了。”
“你想替他死?”黑衣男子冷声问,杜芊苹立即点头,他冷哼一声,抬起手为她拭泪。“既然你想替他死,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杜芊苹闪避他的碰触问道。
“你跟我走,我从今以后不去找他报仇。”他提出她想也想不到的条件。
杜芊苹难以相信地瞪大眼睛,之后她撇开眼光,“你还是杀了我吧!我……这辈子除了跟冷焰相公外,任何一个男子我都不从,就算……就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还是不能因此而违背他,你……杀了我好了。”
“我既然三番两次救你,又怎会杀你?”黑衣男子放柔了音量,旋即阴狠地宣誓道:“他是毁我家门的仇人,是抢了你的心的敌人,在我眼里……他必须死。”
“你……你若杀了他,我……我就自杀,我……就到地府去当他的鬼新娘。”杜芊苹也像发誓般的说。
“喔!是吗?”黑衣男子忽然松开手,见杜芊苹躲到墙角去,也不再逼近,径自问道:“既然他对你这么重要,你为什么要离开他?”
“我……我有我的苦衷啊!”杜芊苹无奈地哭泣。
“什么苦衷?你连陪他死都不怕了,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离开他呢?”黑衣男子继续逼问。
“我……”被他这么一问,她不禁仔细思虑起自己离开欧阳冷焰的原因。担心他会死,但她离开后,他还是可能被黑衣人、或江湖上的仇家杀死。担心她无法长久守着他,然而她离开他的身边,还不是一样不能守着他?担心古媚云会因她而受诅咒身亡,然依欧阳冷焰的性子,若坚持不娶古媚云就是不会娶古媚云,她离不离开都改变不了古媚云的命运,那么……她离开欧阳冷焰的身边,到底意义何在?
杜芊苹愈想愈难过,愈觉得她好傻喔,为什么当初离开前,不把事情想仔细一点,现在就不会把自己弄到这般狼狈。想到这里,她伤心的眼泪如涌现的泉水,源源不断地流出。
见她哭得伤心,黑衣男子又将她揽进怀里,“你真的宁死也不跟我走?”
她举起手擦擦眼泪,哑着嗓子说:“谢谢三番两次的救我,但我的选择还是不会变的,你想杀人报灭门之仇,那你杀我好了,就当我是欧阳冷焰,杀了我也好了却你心中的恨,也好让你从今而后脱离仇恨的日子。”杜芊苹说裂逢,忽然觉得她的胆子不似以前的怯懦和惊惶,反而有一种坦然和放松,本来一直不能控制而流个不停的泪水,也不知不觉地停下来,甚至在隐约之中,她还发现到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镇定在心底蔓延。
“你……”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的表情,黑衣男子眼底闪过愤恨的杀意,却在她平静的脸上看清了一件事。他忽然将遮脸的黑巾取下,在杜芊苹尚未了解他的用意前,用力将她的头扳向自己,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杜芊苹吓得呆愣住,回神后立刻奋力的推他,在一番挣扎后,她捂着嘴、侧脸避开他的侵犯,同时喊道:“你……你是庄……”
“我不是他,你最好别瞎猜。”黑衣男子在她避开他的吻,又将他错认时,冷冷地警告道。“我救你两次,理应得到你两次的回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想问的话全被他吃了进去。
这次她怎么推也推不开他,当她以为自己要昏过去时,耳畔又响起他的声音。
“你欠我的,从此一笔勾消。你最好忘记我的长相,希望……我们后会无期。”
随着这低沉声音的结束,她的身体也得到自由。
杜芊苹立即张开眼睛,然而眼前什么人也没有。若不是她脸上尚有残余的泪痕,脚上有他为她疗伤的布条,她会以为适才发生的所有事情,不过是南柯一梦。
她靠着墙坐,看着黑漆漆的四周,心想:以前她若孤零零一个人独处黑暗之中,一定又害怕又惊慌,然而现在的心情却是莫名的平静。
此时此刻她真是后悔死昨夜的决定,她将螓首贴靠着墙面,方才停下的泪水不知何时又涌出眼眶,无声无息的滑落脸庞。她两眼无神地看着地上泪湿的痕迹,嘴里不觉地低喃起来:“冷焰相公,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现在回去了,你会原谅我吗?或者你永远都不理我了……你会把我赶走……你别赶我……别赶我……我……我好想你……好想你……”
杜芊苹愈想愈伤心,愈哭心愈乱,意识开始模糊,喃喃地自问自答,直到一个冷到骨子里的声音出现,才令她吓得忘记哭泣。
“这里这么黑,你不怕被鬼捉去吗?”欧阳冷焰打从进屋子后,便静静地看着杜芊苹靠在墙边哭泣、说话的模样。
未时过后,亟月到会场向他报告杜芊苹不告而别,同时交给他一封她留下的信函。
信的内容除了提到感谢他这段日子的照顾外,亦提到她当初离家出走的原因,以及她知道他和古媚云有不得不成亲的理由,所以她为了让他长命百岁,愿意离开来成全他和古媚云的婚事。
但她该死的,在信里连一句对他有情有意的话也没提。若不是那张信纸上沾满了她爱哭的泪渍,和那些因情绪激动而写得扭扭曲曲的字,让他看出她舍不得离开却不得不离开的痛苦,他还真以为她之前对他表示的情感,全是虚情假意。
看完信后,他立即提前离席,并命令所有冷焰门的人兵分多路出来寻找她们。
入夜后,他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他知道她和她的两位婢女不可能走多远,因为缠足的她无法走得太快,可也就是因为没有她的消息,让他更担心她是否会遭到什么其他的意外。
适才终于让澍找到她的另一名婢女——袂儿,当时澍一发出警讯烟炮,他立即赶到,但发现见到的不是他想见的人,让他隐忍一下午的怒气差点全发泄在袂儿身上,若不是沐翔挡在她和他之间,他真想一掌劈了她。
在沐翔盘问后,袂儿把她们离开的前因后果说了一次,同时也告诉他们这一下午所发生的事情,以及目前杜芊苹所处的位置。他听了后,立即朝着她指明的方位而来,找到这间破屋,也找到他那个胆小又爱哭的小娘子。
“冷……冷焰相公?!”杜芊苹揉着早已红肿的眼睛,不相信地看着那朦胧的身影,怯怯地问。她等了好一会儿,站着看她的人一直没有出声,她以为自己在作梦,许久之后,吁了一口气,“就算是在作梦也好,只要能让我再看到你……作梦也好……对不起……”她懒懒地靠着墙,眼睛直瞪着欧阳冷焰,口中不断白言自语。
“为什么说对不起?”欧阳冷焰站在距离她两尺的地方开口问。
杜芊苹对于梦中人的问话愣了愣,心想:原来她真的在作梦,因为只有在梦中欧阳冷焰才会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傻事,才会站得离她远远的,让她看不清他是在生气或是嘲弄她。
但就算是在梦中,她还是想对他解释,“为什么要对你说对不起是吗?”她重复他的问题,“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气我为什么没有当面告诉你要离开的事,只匆匆留下一封信给你,那是……因为……你知道吗?我害怕……害怕见到你……害怕见到你之后……我会走不开,因为我……实在不想离开你。”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般,从她细嫩的嫣颊滑下。
她吸吸鼻子,使梗塞的气息顺畅,“冷焰相公……你都不知道……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我想……我若离开你,可能活不了太久,但……就算一直待在你身边,我的身体不好,要活很久同样不太可能,而我却是那么、那么的喜欢你,就像我可以感觉到你也喜欢我一样,因此……我有一个想法,我希望你能活得比我久。但当我知道……我若一直待在你身边,你就会被一个诅咒给害死,我……我开始考虑到底该不该离开你。”
“哼!”欧阳冷焰在杜芊苹停话喘气时,冷哼了一声。
听到他惯有的嘲弄声,她忽然觉得这个梦很真实,她本想挪动身子靠近欧阳冷焰,但又怕这个梦被自己吵醒,于是她放松身子靠回墙面。
“我……想了很久,原以为我这样做是对的,可是我……现在才明白,或许我离开你的决定,并没有当初想得那么正确,而且……我……我终于知道,我是那么的爱你,我……我不想让其他女子取代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就像……我不会让其他男子占据你地我心中的位置一样。冷焰相公,我想……我是一个自私的女子,宁愿陪着你死,也不愿意离开你,或者把你让给其他人。可是……我现在才后悔……好像已经来不及了……”说到这里,她又开始哭了起来。
欧阳冷焰一直站在原地听她说话,他以为她是在对他解释,后来看她揉着眼皮强睁着眼,又喃喃自语着不可以醒来的话,才明白原来她以为自己在作梦,所以才敢放胆对他说出心里的话。
他现在对她还有一股恼怒之气,就算听到她真心的表白,他还是不想轻易原谅她。
他蹲下身子来让她把他看仔细,好清楚地知道他已经来找她了。但他一蹲身便看到她的脚伤。“是谁救了你?”
“什么?”杜芊苹哭得茫然无知,她抬起头看着欧阳冷焰,发现他捉住她受伤的脚问话,更觉得这个梦作得有些奇怪。“你……想知道什么?”
“谁?是谁为你治疗脚伤?”欧阳冷焰盯着她脚上里得相当整齐的布条。
“谁?你问的是黑衣恩公吗?”杜芊苹想伸回被捉痛的脚,无奈他捉得牢牢地,“冷焰相公——”
“谁是黑衣恩公?”欧阳冷焰的声音依旧冷冷的,但加重的语气让杜芊苹感觉到被一股强烈的醋意袭击。
她这时才真的察觉梦中的欧阳冷焰是那么的真实。她再也忍不住想摸他的欲望,伸手去轻触他的脸。“你……你是真实的吗?还是……还是我在作梦呢?”她努力地看他,脑子里有虚实难辨的模糊。
“谁是黑衣恩公,”欧阳冷焰加大音量问她,完全不理会她的问题,心里只想知道她口中的黑衣恩公到底是什么人?
“他……冷焰相公,你……是真实的吗?”杜芊苹终于发现欧阳冷焰是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立即高兴地抱住他,但她没想到他却狠狠地推开她。“冷……对不起。”
欧阳冷焰听到她的道歉声,闭起眼告诉自己,别这么容易就原谅她,他径自站起身,依旧用冷冷地口气问:“谁是你的黑衣恩公?”
“他是……我也不知道。”杜芊苹原想把所有的事对他解释,不过她觉得她已经把他惹得够生气了,如果把黑衣男子的事全说出来,他会不会真的从此不愿谅吗?她犹豫了好久,久到他发出了冷哼声,才嗫嚅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因为……他一直蒙着脸……”
“他的名字?”欧阳冷焰得到答案,马上问另一个问题。
杜芊苹想也不想地摇头回答。因为那个黑衣男子从未对她报上名和姓,也没有告诉她,他为什么会救她。虽然后来从他对她提出的要求及所做的事,隐约知道他的企图,但就两人短暂的相处而言,他待她也还不错,而且他还承诺了,以后不再相见。也就是说他不会再来找她讨恩情了。既然事情都告一段落了,她有必要告诉欧阳冷焰吗?
“为什么要救你?”得到一个没有答案的答案后他继续追问。
杜芊苹还是摇头,然后在听到他的冷哼声时,连忙说:“我真的不知道,因为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我的脚弄好,然后告诉我袂儿和袖儿出去帮我找水和木柴,他……便离开了。”她避重就轻的把事实告诉他,“冷焰相公,你为什么……为什么……为……”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吗?”欧阳冷焰不太相信她所说的话,但相信她不会违背他,便不再追问“黑衣恩公”一事,面无表情地接下她问不出口的话。
杜芊苹听出他生气的口吻,心虚的不敢发出声音,只好颔首承认。
“哼!这种问题还要问我吗?”欧阳冷焰嘲讽地回答,看着沮丧、愧疚得垂头不语的她,“上次你擅自搬离冷焰园时,我是不是告诉过你,类似的事不许再发生?为什么你今日还是做出同样的傻事?”
“我……我……”杜芊苹吞吞吐吐,确实不知该如何解释她的行为。
“你什么?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你有什么事要做或要自行离开,记得来找我商量或是通告我一声?”他唤醒她的记忆,等她点头后,又说:“那时你给我的承诺是什么?既然给了我承诺,为什么今日要做这件事之前,却一句话也没对我说?为什么?”他用冰冷的声音一句一句缓慢的质问杜芊苹。
“我……对不起!但我以为这样做对你……比较好;而且我……对不起!”面对他的责问,杜芊苹本想解释她那时的想法和心情,但看到他责备的眼光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以为这样做对我比较好?”欧阳冷焰被她这句话给激怒了,“为什么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做的是对我比较好的事,就擅自为我做决定?难道你从没想过,我和你一样有心情和感受,你找一个‘以为对我比较好’的理由来让我受伤、难过、痛苦、伤心,然后再用一句‘对不起’、一句‘我是为你好’,就想要理所当然的得到我的原谅吗?”
“我……”杜芊苹被他骂得哑口无言,她除了流浪外,似乎找不到其他方法让自己有勇气来面对他的怒气。
欧阳冷焰看她又开始流浪,知道自己对这次的事反应过度了,他是不该把以前的怒气发泄到她身上。不过,他心里头确实气她、恼她,就是不想轻易原谅她。
“苹儿,”欧阳冷焰唤着,见她抬起头才又说道:“我再对你说一次,你心里若有喜欢我几分,真心想跟着我,我希望你记住,下次有事情时,记得来找我商量。但你若不想跟着我,觉得……出家是你目前最大的心愿,你也可以对我明说,我会送你去峨嵋。你现在仔细的想一想,再给我答案。”
欧阳冷焰说完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如果真不能留住她,那他宁可送她去峨嵋出家,也不愿她日后和其他男子在一起。不过这个想法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她。他冷硬地转身朝门口走去。
杜芊苹没听到他究竟要不要原谅她,眼睛茫然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心慌地喊道:“冷焰相公,你……别走!”
听到她的呼喊,欧阳冷焰立在门口不动,等她下一句话,没想到迟迟等不到,他微侧过脸,想看她到底在做什么。
杜芊苹原想对他说话,见他始终不正面看她而难过得说不出口。但她真的再也不要离开他了,所以她强忍着头晕目眩的感觉爬起来,忍着脚痛和身体的不适,缓缓往他的方向走去。
欧阳冷焰一直等到她从身后拉住他的衣袖时,才弄懂她大概的意思。只是这还不是他所要的,他故意不理会她的大步往前走。
“冷焰相公……对不起,我……我想跟着你回去,请你……请你等等我好吗?”她大口喘着气要求,不过没听到他说好或是不好,霎时难过得垂下头和手,在他挥动衣袖要离去前,她又想到什么似的拉紧。“冷焰相公,真的很对不起,我……以后有事……一定会告诉你,你……再原谅我这次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好吗?”
“同样的错犯了两次的人,还有资格来和我谈条件吗?”欧阳冷焰用着冷淡的口气回话。
听他这么一说,她想他这次真的不要她了,伤心、难过的眼泪又从眼眶泛滥而出。
听到她的啜泣声,欧阳冷焰知道她一定猜错他的心意。不过他不想让她太好过,尤其这次的出走居然是她坚持的,不稍微惩罚她,她不会了解他对她的用心。
“还不走,打算站在这里一整晚吗?”他轻轻扯了扯手,没有收回被她抓住的衣袖,但还是不回头的往外走,只是这次的脚步故意放慢、放小许多。
乍闻欧阳冷焰的这句话,杜芊苹一时不能反应,想了一会儿才终于弄懂他的话意,连忙大步地跟在他后头走,同时破涕为笑地说:“冷焰相公,谢——”
她的道谢还来不及说完,身子一软,人随即往地上倒去。
走在前头的欧阳冷焰发觉拉住他衣袖的力量松脱,迅速回转身子,见她柔弱的身体快速往地上倒,健臂一出一入的将她揽回怀中。他抱起她发烫的身体,快速地与屋外等候他的人会合,然后不发一语地领头先走。
一路上,看着她发白的脸色,他气恼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更气恼自己。
是他的不甘心把她折磨成这副样子。但这些日子以来,是她挑动他一颗冷硬的心,让他此生全心全意的柔情只为她一人倾注,而令她却连一个让他说明的机会也不给的走开;现在,要他不生她的气、要他轻易的原谅她,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