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僵硬,她有些吃力地下了车,全然没有看海的心情了。才刚摘下安全帽,她便听到一些奇怪的声响,竖耳倾听,她发现那竟然是海浪拍击岸边的声音。
「我们离海很近吗?」她有些疑惑地问。他们站着的地方看不到海,不过她可以确定那真的是海浪的声音。
「我们是来看海的不是吗?」没有正面作答,邵恩牵着她往海的方向走去。踩着沙,他们只走了几步便看到了海。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她转过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邵恩。
「就是知道了。」他耸了耸肩,带着她从沙丘上往下方的岸边走去。然后,他一屁股在沙滩上坐了下来,抬起头对仍站着的她说﹕「你如果不想坐地上,我可以抱你。」
她瞪着他瞧了许久,才明白他是逗着她玩的。不理会他的玩笑话,看着地上的沙,她犹豫了一会儿,也学着他就地坐了下来。
「我没想过晚上的海是这样的。」曲起腿,她环抱着膝头,直直地看着前方。她从来不曾在晚上看过海,不,该说她从来不曾想过能够在晚上「看」海。
她一直以为晚上的海边会是黑压压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那又如何能看海呢?从来没有想过晚上竟然也能看得到海,并且,晚上的海也是美丽的,当然,夜晚不可能像白天那样视野分明,可是模糊中仍是隐约可见,尤其一阵阵白色的浪花在黑暗中更是分外明显﹔还有,夜晚的海特别的好「听」,因为看不清楚,听觉便显得待别敏锐,再加上没有白天的诸多噪音干扰,大大小小的海浪拍打水面、沖击岸边的声响突然之间听得一清二楚。
邵恩没有说话,以肘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往后仰躺了下去,这个动作的转变让他的视野由前方的海移至顶上的天幕。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他说﹕「你抬起头来看看。」
可爱先是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才抬起头来,而这一瞧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子夜墨蓝的天上散布了满满、满满的星星,好像随时会掉下来似地。她仰起头,动也不动地看着。
在乡下看到这样美丽的夜空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到了台北,她才发现,以前在乡下随时可见的满天星斗有多么的奢侈。都市中灰濛濛的空气污染加上严重的光害,让她已经许久不曾看到这样的夜空了。
「你曾数过星星吗?」她仍是仰头看着天上。
「没有。」他回答完,突然好笑地问她﹕「你做过这种傻事?」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道﹕「小时候。」
他笑着抬起手轻扯她的马尾。看着她的背影妤一会儿,他说﹕「把头发放下来。」
「不要。」她摇了摇头。
他也没再坚持。过了会儿他又问道﹕「毕业以后你想做什么?」
出乎他意料之外地,她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没想这么多。」
「没想到你这种优等生也和大家一样。」他开玩笑地说。他以为她早做好了生涯規画。
「别叫我优等生。」可爱反感地闷声说道。
她的反应令邵恩怔了一下,然后,他坐起来看着她。
感觉到了他的动作与视线,可爱并没有看向他。将下巴抵在自已的膝上,她定定地看着前方。
「从小大人都说我很乖,我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可是上学以后,有些同学说我做作,说我爱巴结老师,他们都叫我好学生。我讨厌那种感觉,在他们口中,好学生不是称赞,而是讽刺。」
第一次听她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邵恩却一点也不开心。虽然有些可笑,可是他真的很想修理可爱以前的那些同学。
垂着头坐了好一会儿,可爱突然发觉气氛被自已弄得有些僵,她懊恼地拧起眉来。这件事已经过了许多年,她早就忘了,她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件事,还把气氛弄得这么凝重?
「我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真的。」她一脸认真地说。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然后他也学她以双臂环起曲起的腿,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看海。
「那些人是嫉妒你。」他突然说。
可爱不解地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你那些同学只是嫉妒你成绩好,所以才会说那些话来排挤你。」
看了他许久,可爱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她所说的话。
「我一点也不觉得你做作,真的。」他转过头面对着她。「不过你实在太安静了点,我很少听到你说话。」
听到这样的评论,可爱更说不出话来了。
他突然笑了。「不过我好像不能这样说你,你说过你以前对我的印象就是我不常说话。」看了她一会儿,他又问﹕「还有呢?」
「什么?」
「除了觉得我不多话,你还记得我些什么?」
「你唱歌很好听。」可爱想了一下,又说﹕「偶尔你心情好的时候,你也会与大家开玩笑,可是并不常。」末了,她有些迟疑地又补了一句﹕「尤其是学妹们在的时候,你好像特别不爱说话。」
想了一下,他点点头。「好像是,我自己没注意到。不过她们真的很吵,满烦的。」然后他又问﹕「现在呢?」
「嘎?」可爱又是一头雾水地看他。
她的反应令他笑了出来。
「你现在对我的印象。你说过觉得我与你印象中不同的。」
「我发现你好像比我以为的要活泼……」然后考虑了半天,她才有些囁嚅地又说﹕「还有我觉得,你有点……霸道。」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不但没有生气,还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说出的话却惹来他的哈哈大笑,除了意外,可爱还觉得困窘。抿着唇,她又安静了起来。
笑过之后,他一本正经地说起对她的印象:「我以前对你的印象除了你不爱说话之外,还有你的成绩很好、很容易脸红﹔至于现在,我觉得你真的是……」他停了好一会儿,才又接口道﹕「可爱。」
他的一语双关让可爱的脸又红了起来。
夜晚昏暗,他当然看不见她脸红的模样,不过他想像得到。他轻笑了出来。接下来他们谁也没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了许久。
可爱开始觉得自已的眼皮愈来愈沉重,然后,她突然用力瞠开双眼,全身僵直,紧张地惊呼﹕「糟了!」低头看了看自已的手腕,发觉没有戴錶,她转头问他﹕「现在几点了?」
「不知道。我没戴錶。」随即他也想起她为何如此惊慌的原因──她得赶在十一点之前回到宿舍。他又说:「不过我可以确定,你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离开夜市之前他有瞥一眼店家的时钟,当时已经九点多了。这儿离学校很远,就算现在还没有十一点,等他们騎车赶回去也绝对会超过时间。
「怎么办?明沁回家去了。」那表示她今晚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她一脸頹丧地看着他。
「去我那儿住呀!」他无所谓地说。
她只当他在开玩笑,锁紧了眉头,什么也没说。
她没回答,他也就没再提。他知道她不太可能会去他的住处过夜,不过,看她忧心的模样他实在觉得于心不安,毕竟是他拉着她到这儿来的。
「要不然,我们就在这儿看一个晚上的海,明天一早还可以看日出。」他说。
「可以吗?」她的小脸泛出一线希望。
「嗯。」他原本只是随口说说,不过,看来这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了。
「谢谢。」她抿着唇轻声道谢。
问题算是解決了,可是先前的情绪已经受到了干扰,阵阵海风又冷又刺,可爱此时已经全然没了看海观星的心情。
现在应该已经很晚了。平常她在十一点以前就会上床睡觉的,而她现在已经开始有些睡意了,并且,觉得冷。她眨了眨眼想除去睡意,同时缩紧了身子对抗寒冷。
「你很冷?」他注意到她缩起身子的动作。
「不……会。」否认的同时她竟然打起顫来。
「说谎。」他将她攬入怀中。
她抗拒着,不过他的力气比她大上许多,最后,她只能僵直地任自己被锁在他怀中。
分享他的体温之后,确实是温暖了许多,可是还是不够,她依然觉得冷。夜晚的海风不但冷,而且刺人。
「我们回去了。」他说。
「回去哪里?」
「我那儿。」
她摇头。
「你都快凍僵了。」他轻触她被风颳得冰冷的颊。
她还是摇头。
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她来到车旁,替她戴上安全帽,又脱下自己的外套要她穿上。
她不肯。「不要,你自己穿着。」
他也不再与她争辩,直接为她穿上自己的外套。
天气原本就冷,加上騎了一大段的路程,待他们回到邵恩的住处时,可爱几乎觉得自已要凍僵了。
邵恩注意到了,他拿了一套休闲服给她说﹕「先去沖个热水澡。」
可爱接下衣服,看了浴室的方向一眼,犹豫地立在原地。
「你快凍僵了,沖个热水澡会比较好,别感冒了。」他说。
他的话让可爱突然想起﹕方才回程的路上他根本没有穿外套,他应该比她更冷吧?她摇了摇头,说﹕「你先去洗。」
他也摇摇头。「我们一起洗。」
可爱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来。
过一会儿,邵恩才明白可爱误会了他的意思。笑着指了指房间的方向,他说:
「里头还有一套卫浴设备,我们可以同时洗──各洗各的。」末了,他又强调了一句。
可爱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拿着衣服进到浴室里去。
待他们各自沐浴之后,邵恩好笑地看着自已的衣服在她身上成了过大的布袋。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她到主臥室去。
「你今晚就睡这儿。」
可爱看了几秒钟,发现那是他的房间,她迟疑地问道﹕「那你呢?」
他耸了耸肩。
「客厅。我平时一个人住,没准备客房。其他房间都堆了东西,整理起来麻烦。你今晚就睡这儿吧,反正才一个晚上。」
「那……我睡客厅好了。」到这儿来打搅他,她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可以还霸着他的房间,让他去睡客厅呢?
挑起眉,他故意坏坏地拧起了笑。
「没有门锁挡着我,你不怕我对你怎么样吗?」
「不怕。」可爱胡乱地摇着头。「你不是那种人。」
他一怔,假笑僵在脸上,然后缓缓地,他露出了真正的笑容。轻拍她的头,他说﹕「快睡吧。」
说完,他转身步出房间,将门带上。
※ ※ ※
正常时候,期中、期未考期间,各个社窩里都是冷冷清清,见不到几只小猫的。这次期末考也不知怎地,吉他社的社员都一个劲儿的往社窩里跑,弄得小小空间里闹趑的。而这一群吵杂声中,几个三年級社员的声音特别突显,尤其是史秀芬尖锐又刺耳的笑声,令人几乎要泛起一阵鸡皮疙瘩来。
邵恩有些反感地拧了拧眉。不过他没看向那些人,眼皮连抬也没抬一下,只坐在角落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吉他的琴弦,完全不理会周围的人声鼎沸。
「喂,你是认真的吗?」坐在他身边的许承堯突然小声地问他。
「认真什么?」
「我是说可爱。你对她是认真的吗?」
邵恩停下弹吉他的动作,奇怪地看他。「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许承堯瞄了社窩里的其他人一眼,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上星期六一大清早,有人看到可爱从你住的地方出来。」
「那又怎样?」邵恩不以为意地问。
「这个传言是真的?!」许承堯瞪大了眼。
邵恩无趣地撇了撇唇,低下头又开始拨着琴弦,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可爱真的在你那儿过夜?」许承堯又问。
「你管她在哪里过夜!」邵恩拧起眉来。
「兄弟,你该知道我不是个爱八卦的人。」许承堯也板起脸来,一脸严肃地看他。「我问你这些不是向你打探什么內幕,我是担心可爱。」顿了一会儿,他又问﹕「你对可爱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想了几秒钟,邵恩耸了耸肩。
「如果你不是认真的,就别逗她,可爱不是那种随便的女生,如果她认真了,那可就糟了。」
邵恩一怔,看了他几秒钟之后问道﹕「你喜欢她?」
许承堯翻了翻白眼。
「当然不是,我是怕你闯祸。子云那边已经进入狀況了,你如果没那个意思,就别再去找可爱。当心到时候明沁找人砍你!」
邵恩没有回答,低下头又拨起琴弦。过了好半晌,他停下拨弦的动作,又抬起头来看他。
「这件事我心里也没个底,到时候再说吧。」
许承堯想再说些什么,不过他还来不及张嘴,几个一年級的女生就围了过来。
「学长,我们可不可以跟你们合照?」其中一个女生拿起相机有些靦腆地问。许承堯先看了看邵恩,见到他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之后,许承堯才和颜悅色地对学妹们笑道﹕「没问题。」
获得他们的应允,几个女生开心地站到他们身边。拍完照之后,她们没有离去,依然围着他们。
「邵恩学长,上星期五你怎么没有来吃火锅?」一个个子高大的女生问着邵恩。
「不想来。」邵恩耸了耸肩,敷衍地答道。
「其实你是去约会对不对?」另一个短发的女孩吃吃地笑着问道。
「不对。」邵恩头也不抬,简短地答道,开始觉得有些不耐烦了。
「学长,你就说实话有什么关系?」史秀芬突然转移阵地,挤进他们身处的角落。「那一天你说有事,其实是和庄可爱出去对不对?我看到了。」她噘着嘴,一脸控诉地看着邵恩,好像遭他背叛似地。
邵恩睞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史秀芬又朝邵恩逼近了些。「学长,你该不会真的跟庄可爱──」
邵恩突然站了起来,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包括正在说话的史秀芬。他放下吉他,拎起背包打算离开,却突然看到可爱与明沁一起进来。
其他人也注意到她们了,尤其是换了眼镜的可爱。大夥开心又讶异地轻呼﹕
「可爱,你换眼镜了?」
「你早就该换眼镜了,这样好看多了。」
「现在你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可爱了。」
最后一句话几乎让所有人都笑了出来,除了史秀芬。
「你还好意思来?」史秀芬瞪着可爱。
「你都好意思来了,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明沁白了她一眼。
「我是吉他社的,她不是。」史秀芬直指着可爱说道。从她入社以来,就看到庄可爱三天两头跟着俞明沁在社团里进进出出,直到上星期听到几个四年級社员的闲聊她才知道,庄可爱根本不是吉他社的社员。她昂高了头看着明沁。「她不是社员,没有繳社费,凭什么一天到晚到这儿来白吃白喝的?」
「大四本来就不用繳社费。」许承堯说。
「怎么样,你还有什么意见?」明沁得意地看着史秀芬,其他的人也都静静地盯着她瞧。
史秀芬有些恼羞成怒,突然指着可爱骂道﹕「她勾引邵恩学长,上星期五还在学长家过夜。」
「放你的大狗屁,造謠生事也不怕你的嘴烂掉。」明沁生气地骂道。
「我同学亲眼看到的,星期六一大早庄可爱和邵恩学长从他住的地方一起走出来。」史秀芬有些得意地看着他们。「要不然你们自己问问庄可爱,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整个社团突然变得安安静静,所有的目光都同时看向了可爱和邵恩。然后,有人开口问道:「可爱,她说的是真的吗?」
可爱锁着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确实是在邵恩的住处住了一晚,可是他们什么也没做呀!她不想说谎,可是照实说,只怕没人会相信。她只能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邵恩,这是真的假的?」可爱那儿得不到回应,众人开始转向邵恩。
邵恩没回答,另一个人也开口问道﹕「学长,秀芬学姐说的是真的吗?」
「干你们什么事?」邵恩有些恼怒地回道。然后,他抓起可爱的手,往外走大家全怔住了。回过神来,明沁想上前阻止邵恩,却教许承堯拦了下来。
可爱一时也愣住了,就这么被他牵着走了许久。出了社窩,她才连忙想甩开邵恩的手,不过当然,没得逞。她开始垂下头来,下巴低得差点触到胸口。
「把头抬起来。」走了几步,他才发现她一直低垂着头。见她仍是不肯抬起头,他又半威胁地说﹕「你待会儿跌个狗吃屎,我可不理你。」
可爱仍是不肯抬起头来,一直到了停车场他的机车旁,她才闷闷不乐地开口道﹕「你这样拉我出来,大家都知道史秀芬说的是真的了。」
「那又如何,本来就是事实,管他们说去。」邵恩一派无所谓地说。
他不在乎的态度让可爱更觉委屈。沉默了一会儿,就听她闷声说﹕「我本来就说不要去你那里的……」说着,豆大的泪珠滑了下来。
他几乎是立刻便察觉了她的泪。他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干么?」
她不理他,闷着头哭着。
「不要哭了。」他粗声说道。可她完全不理会他,他只得使出杀手諫:「你再哭,我就吻你。」
只是这回连这个威胁也失效了。他看了看天空,有些无奈。又看了她一眼,他掏出自已背包里的面纸。
「别哭了。」他一边粗手粗脚地想替她拭泪,一边说道﹕「那个三八婆,你理她做什么?」
可爱接下他手中的面纸,擦去脸上的泪,他又抽了张面纸给她。她接下后,犹豫了几秒才转过身,背对着他操去鼻管中的浓稠。
「不哭了?」待她再回过身来,他问道。她只是吸了吸鼻子,没有回答。他又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可爱看着他,又垂眼看了他手上的安全帽几秒,才将它接了下来。这一回上了车,她乖乖地环着他的腰,没问他要上哪儿去。
和上回一样,又是騎了许久的路程。不过因为是白天,可爱可以清楚看出他们是往山上騎去。车子騎进了一条弯曲小径,在小径的末端,可爱竟然看到一座朴拙的寺庙。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寺庙,连安全帽也忘了脱。
在寺庙旁的角落停好了车,邵恩回头看见她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动手帮她取下安全帽,然后双手握着她的腰,轻轻一提,她又坐回到车上。
对他的举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可爱,连忙伸手搭在他的肩头以稳住自已。
「心情有没有比较好一点了?」他问。
她收回置于他肩上的手,迟疑了一下,才轻轻点头。
邵恩微弯着身与她平视,看着她的眼,想从中读出她的想法,可他却突然想到今天许承堯问他的话──他是认真的吗?
说实话,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一开始他只是纯粹想帮徐子云的忙,把大家视为俞明沁包袱的她带开,好让徐子云有机会对俞明沁展开攻势,却没想到可爱竟会引发他的兴趣。
很奇怪不是?他们这三年多共同参加的大大小小聚会、活动几乎可说不计其数,他从不曾特别注意到她,只知道她有个好玩的名字──庄可爱。而在耶誕舞会上他首次注意到她,她的反应让他觉得有趣,也让他隐藏已久的劣根性冒出了头。
他总想逗她,甚至偶尔小小欺负她一下。
可是为什么他过去从来不曾注意到她呢?而现在,他又是为了什么三天两头就想找机会逗她?只因为她很有趣吗?可是他认识的有趣的人多得很……最重要的是,他是认真的吗?
「你怎么了?」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可爱有些羞怯又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他却仍直盯着她瞧,然后毫无预警地,他倾身吻住了她的唇。
可爱因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怔住了。她呆愣地僵在那儿,感觉脑中似乎传来一阵轰然巨响,然后开始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邵恩发现她胀红了脸,立刻将唇抽离她的,就见她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不禁失笑。
「接吻的时候要用鼻子呼吸。」他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
她羞窘地垂着头,没有答腔。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看他,可这一抬头,她却注意到他身后的寺庙。她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你....你怎么可以......在这里....」
邵恩先是愣了一下,回过头看了一眼,他哈哈笑了出来。他又在她唇上偷了个吻才说:「那有什么关系,我们又没做坏事。」
可爱的唇蠕动了两下,最后还是決定什么都不说。她知道她说不过他的。
邵恩也不再说话,牵起她的手便要往寺里走去。
「我们可以进去吗?」可爱不放心地轻扯他的手。
「可以。」说着,他已跨入了门檻。
他们一进到寺里,就见一个老妇正跪在堂前虔诚地参拜着。可爱看了邵恩一眼,见他也双手合十,恭謹地闭着双眼,嘴上还喃喃地唸着些什么。然后,可爱也学着他在佛像前闭上眼合起手,开始默祷祈愿了起来。
之后,邵恩又拉着她步出了佛寺,在附近漫步着。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可爱好奇地问。这个佛寺小而朴拙,完全不像平日所见的寺庙那般华丽寬阔、香火鼎盛,除了他们参拜的厅堂,便没有多余的空间了。
他耸了耸肩。
「我忘了是谁先发现的,总之有人发现了这里,之后我和子云他们一夥人偶尔会到这儿来。」
可爱看了他一会儿,迟疑地开口﹕「你们……」回头看了佛寺一眼,才又继续问道﹕「你们想出家呀?」
邵恩好笑地看着她。「当然不是。」他又伸手扯了扯她的马尾巴。
「你刚才参拜的样子好虔诚。」她又想起他方才参拜的模样。没想到他也会虔诚地拜佛。
他又耸耸肩。「算不上虔诚。我没有宗教信仰,那只是入境随俗,作作样子罢了。」
「哦。」可爱顿了一下又问﹕「那……你刚才有许愿吗?」既然他不是在参拜,那么,他口中唸唸有词的,该是在许愿吧?
「没有。」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想起或许是自己口中唸唸有词的假象让她误会了。他扯起嘴角,故作神祕地在她耳边说道﹕「我是在唱歌。」
「唱歌?」可爱张大了眼看他。
「对。你看那些人拜拜的时候,嘴上都是喃喃地动个不停,既然要入境随俗,我当然也得裝得像一点。」他说得理所当然。
没想到会听到这么荒谬的答案,可爱呆愣地看了他几秒钟,笑了出来。
他又牵起她的手,漫无目的地走着。
「考完试就放寒假了。」他突然说道。
「嗯。」她点了点头,有着好心情。
「放寒假你就要回家去了吗?」他记得她家在南部。
「嗯。」
然后,他什么也没再说。
突然,她的好心情被乌云遮去了一角。她有一点点的失望,真的,只有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