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魅星寄放在客栈后的马槽,拉拉身上这套从欧阳昀那里的男装,没想到她反串男生,倒也清秀斯文,比女装时来得迷人。
她走进客栈吃了碗面,又要了一间房间,她可是三更半夜骑马偷溜出碎剑山庄的,一来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欧阳昀,二来她想寻找回家的方法,古代不是有许多奇人异士,也许他们有法子让她离开这个时代,回到属于她的空间。
原本她以为自己累得一沾枕就会昏睡过去,没想到累虽累,却辗转反眠,脑中不断浮现欧阳昀的影像,不知道他知道自己失踪后,会有什么反应?是生气,还是难过?
不告而别,这还是她第一次,不,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不得已,迷迷糊糊地来到这个时代;第二次她是存心蓄意,一想到欧阳昀专注的眼神,她就想逃得远远的,她怕一不小心,她就万劫不复了。
谢萝翻身坐起,既然睡不着,索性上路吧!离他愈远她的就愈安全。
付了房钱,上了魅星的背,她毫无方向感地又开始奔驰起来。
直到黄昏,天色渐暗,谢萝才在一座不知名小村庄落脚。
一路上,她尽挑小路走,东弯西拐的,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身在何处。除了忧郁、无助之外,她反倒安心,因为欧阳昀想找她,无异是大海捞针,找到她的机会微乎其微。话虽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有些难受。
谢萝摸摸身上、怀中的银两,如果省吃从事喝,至少还可以维持个几天,再来她就得临水捉鱼、靠山摘果来果腹。
“不用担心,只要不遇到强盗土匪,没有事能难得到我。”谢萝大声地安慰自己。
她环视小小的客房,简单却干净明亮。用水洗完脸,连晚餐都略掉,直接上床,一日来的奔波,纵使是体力 良好的她,也早巳筋疲力尽,头一沾枕,立刻呼呼大睡,一夜好眠,连个梦都没有,丝毫不知她的出走,闹得碎剑山庄鸡犬不宁。
☆ ☆ ☆
欧阳昀自从发现谢萝离开后,一张脸冷得像十二月里北地的寒冰,靠近他三尺之内,即使不被他的冰冷冻伤,也会被他森冷的眼光吓得倒退三步。
不过一天,欧阳昀一反常态,潇洒冷漠的神采为阴沉慢怒所取代,他这些日子的笑容似乎像是一场梦,虚幻处仿佛不曾存在。
碎剑山庄的所有人,莫不急着将谢萝找到,好让欧阳昀重展笑颜。但是,即使是碎剑山庄,要在广阔天地里、茫茫人海中,找一名刻意躲避的人,无疑是在大海里捞针,非短时间能够找到,因此,虽然众人嘴里不说,心中总是惴惴不安,唯恐怖欧阳昀的情况会更形加重。
欧阳昊看着脸色阴霾、站在庭外的弟弟,温和地拍拍他的肩,“我们已经发出寻人的音讯,很快就会有她的消息,不用担心。”
欧阳昀整个人绷得像一根满弓的弦,压抑地道:“快?一天?还是十天?她不懂得武功,在这个混乱的时局,她如何保护自己?更别说她又没有钱,不要说是几天,就是几个时辰都会有危险。我们根本无法掌握她前行的方向,如果她不小心往北方金人的地方前进,这……”
但是今天一醒来,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却是欧阳昀在做什么?碎剑山庄的人在做什么?看来她中毒不浅,欧阳昀在她心里似乎早就生根发芽,任她跑得这么远,仍旧挡不住他的魅力。
有一瞬间,她突然想掉头回碎剑山庄,将二十世纪的人事物全部抛开,认命地接受自己的命运,留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但是下一秒钟,她又压下这个念头,能够让她留下来的绝不能只是命运的捉弄,还必须有更强烈的支撑意愿,出自她心底不悔的意愿。
谢萝拍拍自己的脑袋,摇掉脑中紊乱纷杂的想法,拿着包袱,继续她未知的行程。
走出寄宿的旅客,问了路人,她才知道这座小村落是黄家村,愿名思义,居住在此的人家多半姓黄,其中以富豪黄天其的产业最多,村子有一半的土地属于他的,俨然是一方霸主。
黄天其在当地人心中,除了小气外,并无大恶,只是他家少爷被他宠得无法无天,仗着家中有钱有势,行径如同小霸王,不论东西或是女子,只要他看上的,就会不择手段去强取获得,所以人一提起黄家麟这个小霸王,是又恨又气,却又无可奈何。
谢萝原本对这些传闻并不在意,直到她亲眼看见小霸王当街强掳女子,还把女子的父亲殴打在地。她的个性虽然不爱惹是生非,但是基于正义和愤慨,
她跳下魅星,冲到黄家麟面前大叱:“放开那位姑娘。”
黄家麟一愣,他根本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出来阻止他。
他斜眼打量谢萝,睥睨地道:“滚开,臭小子,本公子的事你少管。”
“光天化日下,你强掳女子,又将老人打伤,这种无法无天的事,我管定了。”谢萝昂起头怒道。
“混小子,敢管本少爷的闲事,你不想活了吗?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黄家麟恶狠狠地盯着她。
谢萝用鼻子哼了一声,撇撇嘴道:“我管你是谁,欺负女人、弱小的人都是坏蛋、懦夫。”
谢萝的话惹得四周看热闹的人一阵抽气声,知道这名外来的年轻人惹火了黄家麟这个小霸王,大家都对谢萝投以同情的目光,仿佛她活不长了。
“住口,臭小子,你敢出口侮辱我们家少爷,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几名家丁将谢萝团团围住,怒声叫道。
“我是在跟他讲话,你们插什么嘴!”谢萝冷眼看着围着她的家丁。
“你不配和我们少爷说话。”一名家丁恶声恶气地叫着。
谢萝瞪着出声的家丁道:“我现在才明白狗仗人势这句话,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那名家丁被她一骂,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握起拳头叫:“臭小子,讨打。”
他冲向谢萝,眼看谢萝不死也要重伤,谁知,一个人影飞出去,众人惊叫地发现,倒在地上的是那名家丁,
谢萝还好端端地站在中央。
“哼!别看我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就算我跑得不快,不代表我不会打架,我可是从小学合气道、空手道、剑段数之高,说出来会吓死你们,想打我,没那么容易。”谢萝冷哼道。
虽然谢萝在田径、球类运动上相当白痴,但是,她的体力、身体机能却十分好,这都得拜她有一对国手级的教练父母,母亲的家族是台湾合气道最悠久的家族,父亲则是自小在日本学剑道、空手道的刑警,她的兄弟们,个个身怀绝技,都是高手;她不喜欢比赛,纯粹练来健身、防身,除了死党知道她有武术底子外,没有人知道,其实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运动白痴竟是武术高手,因为这两者根本搭不上嘛!
“好小子,原来是个练家子,大家一起上。”黄家麟吼完,家丁们纷纷动手,却一个个被谢萝摔出去。
这些家丁虽说身强力壮,却只有蛮力,谢萝稍稍用了一些技巧,就轻易地将他们像摔粽子一般给丢了出去,不觉得意地笑道;“算了吧!凭你们这些三脚猫的功夫,奈何不了我,只要你们放了那位姑娘,留下银子给他们赔偿,我立刻收手。”
“见鬼,我黄家麟就不信邪,非得拆了你的骨头。”黄家麟在乡亲父老面前,何曾出过这么大的糗,不教训这名口出狂言的臭小子,他的面子岂不是挂不住,沦为黄家村的笑柄?
黄家麟一向仗恃着家丁人多势众,自己根本不懂功夫,没有多久,他就被谢萝给打得趴下,呼天喊地地叫着痛。
“怎么样,还想打吗?”谢萝蹙着眉,不耐烦地问。
黄家麟在家丁的扶持下,站直身子,充满恨意地咬牙道?“好小子,有种不要跑,我一定会讨回这笔债。”
“要报仇可以,不过先向人家道歉,还要付钱给老人家治伤,否则你休想离开。”谢萝轻松地笑道。
“我……好,阿财给钱。”黄家麟抚着痛处叫:“臭小子,有胆留下名字,我黄家麟绝对会回你这个礼。”
“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本姑……本公子姓谢名萝。”
谢萝笑吟吟地道。
“谢萝?臭小子,你等着。”
撂下这句话,黄家麟转头就走,几名家丁急忙跟了上去,不一会,从他们背后扬起一阵掌声、叫笑声,听在黄家麟耳中,就像针刺般痛苦。
谢萝看着黄家麟一行人离开,这才真正松口气。她暗暗吐舌头,要她等着人来报仇?她又不呆子。反正她一向支持入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和平主张,趁早脚底抹油先溜,一来明哲保身,二来又符合她的原则,这才是上上之策。所以在魏家父女千谢万谢之后,她立刻骑上魅星,先溜为妙。
一直到出了黄家村,谢萝才让自己享受戍为英雄的快感。帮助人实在快乐,也多亏她的父母自小逼她学武,否则她纵有天大的胆子,想要强出头也难。当然哟,在古代没有手枪,至少她不怕对方掏出什么黑星、乌兹的,乱扫一阵;将她送回老家去,想来要当侠士、英雄,在古代还是比较恰当,她边走边想,心里对这次的举动可说是高兴极了。就在她得意她的善行之后,又搞出许多事,而在十天之后,碎剑山庄终于得消息。
☆ ☆ ☆
“你有没有听错?真是谢萝?”欧阳昊问首赶倒碎剑山庄的部下。
“没有错,属下问过当时亲眼目睹的民众和魏氏父女,他们都说那名年轻人自称谢罗,骑着一匹额上有白菱形记号的黑色骏马。”
“白菱黑马,是魅星没错。看来她易钗而弁,难怪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她的下落,要不是她自报姓名,可能我们还当在找一名女子。”欧阳昊眼中泛出一丝笑意。
谢萝竟然改扮男装,又有防身功夫,着实让他松了口气,看来这名女子确实深藏不露,十分难缠。幸亏,她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否则光担心她,他的白发不知要多多少。
“她现在在哪里?”
“据属下的研判,谢姑娘应该在黄石镇附近。”
“好,立刻飞鸽传书给二少爷,告诉他谢萝的下落。”欧阳昊立刻道。
“这……大少爷,属下有一事……”
欧阳昊扬眉看着语带犹豫的部下道;“有什么事,尽管说。”
“启禀大少爷,属下打听出,不但是黄家麟派人在找谢姑娘,甚至青山悬悬衙也在追捕谢姑娘。”
青山悬悬衙?
歇阳吴惊讶地问:“青山悬悬衙为什么也要找她?”
“这个……属下呀说,谢姑娘是半天山土匪的幕了师爷,她策划偷走青山悬悬大人压榨百姓的财物,赈济青山悬的穷苦百姓,所以悬大人十分震怒,想将谢姑娘和半天山土匪给绳之以法。”
这个消息震得欧阳昊目瞪口呆。
谢萝竟然变成土匪的师爷?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青山悬的悬大人买云山是个贪官污吏,青悬的居民有苦难言,这些半天山的土匪,其实是不堪虐政,逃至山中的农人,他们劫富济姿,并不是恶人。”
欧阳昊叹道:“谢萝是怎么和他们扯上关系的?”
“据说是那些半天山的土匪拦路想抢动,被谢姑娘臭骂了一顿,但是当她听说这些人的处境后,她自动带他们想办法,将他们被压榨的钱财偷回来,就在事成之后,半天山的土匪解散了,谢姑娘也离开了。”
欧阳吴听了哭笑不得,谢萝可以说是帮助这些土匪对抗悬衙,难怪青山悬悬衙要追捕她。
此刻,她的处境是前有狼,后有虎,只希望她不要再惹出麻烦,否则他们还没有到,她恐怕就成为蜂窝,或是入狱吃牢饭去。
“这种情况,事不宜迟。通知二少爷后,立刻派人迅速查明谢萝的下落,务必保护她的安全。”
“是,属下立刻去办。”
欧阳昊待部下离开后,忍不住笑出来,只怕欧阳昀听见这些消息,不晕倒才怪。
轻柔的脚步走进大厅,欧阳昊立刻知道是谁。
杜子涓轻轻地道:“是不是谢萝有消息了?”
欧阳昊怜爱地看着妻子,她在他心中,似乎愈来愈重要,仿佛与萱心相处的时光重现,而且较以前更快乐。
“是有消息,她在黄石镇一带,我已经派人加紧追查,相信再过一、两天就能够找到她。”
杜子涓吁口气,笑道:“太好了,这下子我们可以安下心,二叔也能够放心了。”
“不一定,除了我们,另外有两批人马也在找她,而且都不是善意的一群。在没有看见她的人之前,昀弟说什么也不会放心。”欧阳吴摇头道。
“出了什么事吗?”杜子涓关心地问。
欧阳昊将他听到的说给妻子听。
杜子涓花蓉失色地忙道:“那谢萝不是很危险?我们一定要早点找到她旷否则就糟了。”
“不要紧张,我已经派人通知昀弟,不会有问题的。”
欧阳昊安抚妻子道。
“但愿如此。”
☆ ☆ ☆
“该死!”欧阳昀捏紧手中的信,忧心如焚地低声咒骂。
“信上写些什么?”苏广非问道。
欧阳昀将信递给他看,俊逸的脸上尽是担忧。他和苏广非在七天前动身,往西行,一路上寻访不少村头、城镇,但谢萝竟似空气般消失了,一点线索没有,原来她往西北。净走山路、小径,所经全是偏远或名不见经传的村落。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她不但懂武术,还惹出不少麻烦事。
苏广非看完信;忍不住笑道;“看来,她不但能够保护自己,还能照顾别人。”
欧阳昀瞪他一眼,“这个事并不好笑。”
苏广非对他笑道:“对你来说,当然不好笑,不过,这种事说起来却很奇,也很在趣,不是吗?她这种女子。世上恐怕找不出几个。” 欧阳昀没有笑,谢萝的确是独一无二的女子,毕竟没有多少未来的人生活在这个时代之中。
“如果让我找到她,我一定要好好打她一顿。”欧阳昀抿着嘴道。
苏广非不以为然地摇头,“打她?你才舍不得打她,只怕你高兴都来不及了,根本不会记得要说教训她的话。”
欧阳昀再次赏他一记白眼。“你惜了?”
“是吗?咱们等着看是谁对谁错。”苏广非笑道。
欧阳昀没有再争辩,看着窗外道:“趁天色尚早,咱们赶紧起程,这里距黄石镇至少有一天半的路程,必须赶路。”
“我知道。我早料到你一旦有她的消息,一定恨不得插翅飞去,赶路又算得了什么!”苏广非挪揄他。
欧阳昀只是淡然一笑;“你尽量取笑我吧!总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一样。”
“谢了,我敬谢不敏,光是看着你和昊兄为爱受折磨的模样,我就凉了心,我可不想自巳将来也变成和你们一样。”苏广非虽然说得笃定,心里却不清楚,更不笃定。
“多说无益,走吧!”欧阳昀淡淡地撇嘴笑,人却似阵轻风,倏地从房间内消失。看着欧阳昀迫不及待地离开,苏广非只有跟了出去。一白一青的人影骑上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地离开镇上,直朝黄石镇奔去。
他们夜以断日地赶路,一天半的路程,他们只花了一天就赶到黄石镇。
当他们进入黄石镇不久,一名碎剑山庄的部属立刻赶到他们落脚的地方。
“属下张富拜见二少爷、苏公子。”张富长得十分瘦小,但是身手却十分灵活敏捷。
“事情办得如何?”欧阳昀单刀直入地问。
“尚未发现谢姑娘的行踪,但是我的手下巳分成好几批正搜寻,应该很快就有她的消息。”
“好,如果找到她,立刻通知我。”
“是,如果二少爷没有事吩咐,属下先告退。”
“你去办你的事,尽快找到人。”欧阳昀挥挥手。
张富立刻退了出去。
“广非,你先去休息吧!”欧阳昀看着坐在一旁的苏广非道。
“你呢?”
“我睡不着,想坐一会。”
“这些日子,你吃不好、睡不着,担心她到折磨你自己的身体,有用吗?”苏广非劝他道。
“我不是折磨自己的身体,我只是还没有睡意,坐一会自然会休息,你不需要为我担心。”欧阳昀微蹙眉头,淡漠地道。
“咱们赶了一天的路,你会不累?你睡不着不是身体上不累,而是绷得太紧,安不下心来;我说得对不对?”苏广非直率地说。
欧阳昀淡淡地看他一眼,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说:“我自己的身体,我会照顾,你就不必担心了。”
苏广非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放弃说服他的念头,叹道:“随你吧!我知道现在的你,除了谢萝,什么都不重要,我只希望早点找到她,免得你继续虐待自己。”
欧阳昀对他的话似乎是充耳不闻,只是安静地喝着茶。
苏广非轻轻摇摇头,说声晚安,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宽广的房间在苏广非离开后,顿时变得沉寂,只见烛光插曳,将欧阳昀修长的身影拉得更加巨大,而寂寞。他从来不曾觉得寂寞过,他的个性冷静、淡漠,孤独是常有的事,但是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会寂寞,可是现在,正确地说是在谢萝离开后,他一直感受到深切的寂寞宛时无刻围绕着他,这种空虚的感受比椎心还心痛,更让他坐立不安。
欧阳昀起身走到门边,又是一个无眠的夜。
他仰首望月不禁慨然长叹。月亮永远高挂夜空,而伊人如今在何处?
—阵心疼随着相思而来,他从怀中掏出前次与谢萝到“君子阁”买的玉镯,手指温柔地抚摸过玉镯光滑柔润的表面……
总有一天,这只玉镯将环着谢萝的手腕,永远烙上他欧阳昀的印记。
欧阳昀凝视玉镯的眼蛑,流露出一丝苦涩。
这一次,谢萝的离开让他饱尝恐惧与相思之苦。这种沉陷在忧虑的痛苦中而无法自拔的感觉,使他真正明白自己对谢萝用情之深,深得救他自己也觉得害怕。
谢萝仅仅是离家,他就仓皇得失去惯有的冷静,如果有一天,她永远的离开这个时代,永远的离开他,他不能再看见她生动百变的脸孔,听不见她的声音,碰触不到她的温暖,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欧阳昀站立的姿势不变,整个人却僵硬得如同石像。
他一直避免自己去想这种事,他一直肯定的相信没有人或事能将谢萝自他身边带走,但是此刻,他不得不正视,除了谢萝本人之外,还有死亡,以及那不可思议的命运,都有可能将谢萝从他身旁抢走;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来到,他……
欧阳昀深深叹口气,问题的答案他真的不知道,能够确定的一点是,他将不再是他自己。
月渐西沉,天际逐渐泛起白光,他不知不觉又站着过了一夜。
苏广非打开房门,看见的第一眼就是他站在小院中,神情落寞地望着前方。从他衣服上、发上沾染的露水,苏广非确定欧阳昀站在小院中一整夜,而非清晨醒后才到院中。
苏广非伸手拍拍他的肩。“已经黎明了,你也站得够久了,休息一下吧!”欧阳昀只是扯扯嘴角道;“既然已经黎明,又何须休息?”
“昀哥……”
“吃早点去吧!我饿了。”欧阳昀阻断苏广非的话,转身离开小院,朝客栈的前厅走去。
苏广非闭上嘴,明白的不再多说,迈开步伐赶上他,和他一起并肩走进前厅。
他们才落坐,欧阳昀就直盯着由街上冲进客栈的张富。“二少爷,有消息了。”
欧阳昀眼神一亮,忙问:“在哪里?”
“就在西北方不远的菩提庵。”张富急忙回道。
张富韵话才说完,他就发现欧阳昀不见了,又一个眨眼,原本坐在桌边的苏广非也不见了。张富这才见识到何谓高手,对欧阳昀和苏广非更加尊敬。
☆ ☆ ☆
谢萝甩手按着太阳穴,企图将隐隐作痛的头疼给压抑下去,从两天前,她就开始头痛,甚至发烧,平常她只要喝点水。睡个一天,感冒自然被消灭得无影无踪,但是这一次,可能是太过疲劳,抵抗力宜速下降,不要说睡一觉,就是睡个十天,没有药,她这个来势汹涌的感冒还真不好对付,更何况还有两批人马拼命追着她跑,要休息?唉!难哦!
说真的,她实在不得不佩服那些人追踪的本事,好似能上天入海般地紧贴着她的背,如果不是魅星,她早被人给追上,然后采个五花大绑,给绑回牢中或是黄家的地牢之中。
这个时候,她就会想念现代的飞机,一飞几千里,载着她离开被人追捕的窘境,或是有欧阳晦那种神奇的轻功──怎么回事,又想到他?是因为人在生病时容易脆弱吧!她总是不自觉地想到欧阳昀,尤其是在讨厌的黄家麟和可恶的买云山派人追捕她之后,她更加强烈地思念碎剑山庄的安宁、祥和。说实话,她不是没有想过回去,只是她不好意思带着两个大麻烦回去碎剑山庄,万一为欧阳家带来麻烦;她可是会寝食难安。所以哟,她只好继续跟他们玩捉迷藏,看是谁先去耐心。
庵门前似乎发生什么事,吵闹声连身在后院的她都听得到。该不会是哪一个人找上门了吧!谢萝顾不得痛欲裂的头,急忙往前门走去.她才走到前厅,就瞬见黄家麟令人心烦的声音。
谢萝大声地叹口气,看来游戏得提前结束,她可不希望牵累到菩提庵内的师父们。
“一大清早,就听见不识好歹的笨呆子打挠出家人清修,黄家麟,你不怕报应吗?”谢萝走出来,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
“臭小子,这一次你插翅也难飞。”黄家麟一看见谢萝,立即咬牙切齿地叫着。
谢萝看着他。“你想打架。我们出去打,不要玷污佛门净地。”接着转头对一旁的师太打揖道:“多谢师父收容谢萝,谢萝告辞。”
“施主……”
“师父莫为谢萝担心,我不会有事,告辞。”谢萝轻轻一笑,转身离开菩提庵,往—旁的树林移动。
黄家鳞带着人马,盯着她宇起离开。
走到一块平地,谢萝停下脚步,转身面对黄家麟──
“喂!你跟我这么久,到底想干嘛!”
“干嘛?我要你也尝尝受人羞辱的感受,你让我在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我要你在黄家村村民面前向我下跪。”
黄家麟冷笑。“下跪?我谢萝除了父母、天地之外,还没有向谁下跪过,你还是换个主意吧!”谢萝翻翻白眼。
“臭小子,死到临头还,嘴硬,看看到底是谁要换主意。”黄家麟一吼,他的身后立刻走出一名壮硕的大汉。
谢萝两双手不断出汗,头似乎要爆炸似的痛苦,她知道现在照镜子,她的脸色一定苍白得可怕,不要说她正病着,就是没病,她也知道面前这名壮硕的男子不好对付,更何况她在生病,两眼发昏,四肢无力,要不是不想让自己在黄家麟面前示弱,她早倒下了。
大汉一步步朝她走近,谢萝在心中大喊:完了,看来今天我是在劫难逃,准备回老家去了。不行,我谢萝怎么能够束手就缚,任人宰割?好歹也要尽全力一搏,让欺负我的人吃点苦头。可是,想和做却是两回事啊!
就在大汉的手伸向谢萝的衣襟时,一道人影飞进他们之间,将大汉给摔出五尺之外。
谢萝呆愕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竟是她朝思幕想的欧阳昀!她真的以为自己眼花了,一定是发烧将她的脑筋烧坏掉了,可是,她的心脏却倏地狂奔起来,几乎要夺腔而出。
他的脸色似乎不比自己好,而且眼中跳动的怒火,连她也不顾去面对。但是,这怒火却像是一剂镇定剂,将她的神经安抚下来,谢萝知道他的怒火不是针对她而来,而是对另一群人。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插手本大爷的闲事,快给我滚开,否则我连你一起修理!”黄家麟又急又气地瞪着欧阳昀这个半途杀出的程咬金。
“你如果敢动她一根汗毛,我会杀了你。”
欧阳昀烈火似的眼睛,像要烧焦黄家麟,冷冽如寒冰的声音,又将黄家麟由火里推入冰河之中。
黄家麟从来没有这种发冷韵感觉,他只是一句话,自己却好似从地狱里走了一圈回来。
“你……你究竟是谁?竟敢恐吓我……我黄家麟。”黄家麟结巴巴的模样,令谢萝失笑出声,但是因为太虚弱了,只发出颤抖似的喘气声。
欧阳昀转头望着谢萝,伸手摸她的额头后,脸色大变。“你发烧了?”
欧阳昀对谢萝呵护、爱怜的情景,让黄家麟等人一楞。
“没想到你们……”黄家麟未说完,一颗馒头咻地塞进他的嘴中。
苏广非沉着脸道:“如果你敢胡说八道,下一次塞进嘴里的就不会是馒头了。”
黄家麟将馒头吐掉,大骂道:“王八蛋,你又是什么东西?”
苏广非冷冷地道:“我不是东西,是个人。”
“废话,我们公子要你报上名来,我们公于不屑和无名之辈动手。”黄家麟身后一名武夫叫嚷道。
苏广非扬眉道:“如果你们真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们吧!我是‘快意堂’的苏广非,那一位是‘碎剑山庄’二少爷欧阳昀,而你们找的谢萝,是欧阳少爷的朋友,而且是位姑娘,明白了吗?”
黄家麟一听,两脚开始打颤,不论是苏广非或是欧阳昀,他一个都惹不起,尤其是欧阳家,碎剑山庄在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算他向天借胆,也不敢和碎剑山庄为敌。
“我…我…冒犯了二位,我……”黄家麟猛用袖子擦汗,只差没有下跪。
“你冒犯的不是我们,而是谢姑娘。”苏广非冷笑道。
“是!是!在下冒犯谢姑娘,请谢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黄家麟立刻道。
谢萝没有理他,只是对欧阳昀道:“我想我要晕倒了。”说罢,整个人瘫倒在他身上。
欧阳昀脸色死白地将她抱起,朝苏广非道:“找大夫,快!"
苏广非立即动身前去请大夫,欧阳昀抱着她,如箭矢般冲出树林,刹那间,树林中只剩黄家麟等人,他抹抹头上的冷汗,决定尽早离开黄石镇回家,不敢再逗留下去,以免另生枝节,到时,他想逃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