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根遇到德夫林以前,她就把这匹马以德夫林的名字的一部分——“安布罗斯”命名了。当然,这话要是说起来可就长了。德夫林一开始还真有些不习惯,可现在似乎已经无所谓了。
他们去骑马时,梅根把塞梭和拉克伦的最新情况告诉了德夫林。梅根平时喜欢早晨骑马,但如果她想和丈夫一起驰骋,就得将就他的时间。他今天一早都在忙于公务,所以还来不及知道刚刚发生的新鲜事。
“那你觉得哪点滑稽呢?”德夫林问。他拉着梅根的手一起往住处走着,“你是说,我又欠着苏格兰人一个道歉吗?”
“不,不是……”梅根停住了,惊异地问,“怎么,你又对拉克伦怎么了?”
“因为我先前不相信他讲的有关遗产被偷的故事,”德夫林心情有些沉重,“我还以为是他骗取同情的谎言。”
“好了,好了,也许他根本没意识到你会这么想。我想这倒不必道歉。”
“可我觉得有必要,你知道,我是一直戴着有色镜看他的。
如果我一开始相信他说的,那对他的态度可能就会两样,我也不至于一听到马丢了,就匆匆断定是他所为,那样也就不会……”
“噢,亲爱的,你觉得很内疚是吗?”
德夫林微微点了点头,说:“是的,非常内疚。”
“好了,这些就先不用管了,”梅根温柔地拉住了他的手臂,“现在的问题是,拉克伦在马斯特一事上很固执,似乎没人能改变他的决心。”
“怎么?”
“拉克伦像在惩罚一个孩子那样,对着马斯特兴师问罪。但其实马斯特是个浮躁的,没头脑的女人,拉克伦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用呢?我怀疑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现在让他的堂兄弟看着她,问题没解决之前,马斯特哪儿也不能去。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拿他们怎么办。”
“塞梭伯爵对此如何反应?”德夫林一边走一边问。
“他也许还不知道——至少在我们离开前还没有人去告诉他这件事。但愿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我想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儿吧。”
“昨天晚上我算是尽了责,该做的都做了,尽管不那么令人愉快。可今天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也真不好插手啊。”
“你用不着自责,”梅根安慰他说,“理查德先生是我平生见到的最令人讨厌的人。但也真是奇怪,他这么-个人,却有这么体面的一个女儿,现在金白利打算嫁给拉克伦,我真替她高兴。
拉克伦是个很有魅力的小伙子,他会让她的生活充满欢乐的。”
德夫林扬起了眉,“啊,亲爱的,我的记忆力没出问题吧?我记得昨晚我曾告诉你说塞梭不同意这门亲事,而且是一口回绝了它?”
“是的,我怎么会忘呢?不过,我的第六感觉告诉我说,那两个人还是会结婚的。”
“你真这么想吗?”
“那当然。”
金白利打开自己的房门时,希望还能见到拉克伦站在温尼弗雷德的门口,她想听听他有什么打算。早晨他和那寡妇谈完话后,恼怒万分,把那寡妇“押送”回房时,派了个仆人去找他的堂兄弟来,他呢,就站在温尼弗雷德门口等着他们到来,以防她逃跑。他准备等他的堂兄弟来接班后,再去好好理理头绪,想想这事。金白利也回屋去了,想着该怎么同她父亲谈谈。
金白利打算直截了当说出自己打算嫁给拉克伦的决定。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也没什么好争论的。父亲可能会暴跳如雷地大吵大嚷,不过她早已习惯把他那歇斯底里的长篇说教当耳边风了。
这些年来她练就了一套功夫,就是对父亲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不过关于拉克伦的继母,也是金白利未来的继母温尼弗雷德的事,就完全不同了。虽说父亲对她无情,但金白利可不愿伤害父亲。和女儿断绝关系塞梭一点也不会伤心,这一点金白利是十拿九稳的。可是,关于那寡妇……
他真的爱那个寡妇吗?
有可能,但也不能肯定。塞梭会不会真爱一个人,金白利对此是深表怀疑。过去的岁月中,他一直宣称自己爱着那个死去的女人,可就金白利看来,那根本不是爱,只是一种自欺欺人。
现在,他想再次结婚是因为家中需要一个女主人。他不会把希望寄托在金白利身上,因为他们彼此之间漠不关心,而且终有一天她要嫁人。塞梭想找一个能长久满足自己需要的人。他之所以选择了马斯特寡妇,大概是她善于交际,在他们生活的社区中很受欢迎吧。
但是,假如温尼弗雷德受指控被捕,他会难受,会不安吗?还是会马上另择佳偶?金白利还真说不清,摸不透。
但是,有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塞梭可是花了不少时间、不少精力去追求那个寡妇的。他三天两头跑到她那儿去赴宴,或是参加娱乐活动。他也无数次地邀请她来过家里。
还有,他们的订婚已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如果现在又不结婚了,塞梭就是向大家解释原因,那一定很让他感到难堪。当然,如果这则丑闻还没被传出去,他也可能会编出另外一个什么理由。
但是,金白利现在是否有必要向父亲提起这件事?本来,作为女儿,她有责任这么做,拉克伦也不会在意的。只是温尼弗雷德不知道会在背后说些什么。
金白利的时机到了。她拉开门,门口站着的不是拉克伦,而是塞梭。他正阴沉着脸望着她,显然他又在生气了。
“这是我第四次来这儿找你,”他恶狠狠地抱怨道,“你他妈的应该呆在你那该死的屋里……”
“父亲,有事吗?”
“当然。我来是叫你收拾行李的,我们今天就离开这儿。”
“可我不想走。”
“怎么?”
“当然,你可以走,我要留下。至少要等我结婚后再走。”
“你这么快就又找到一个男人了?啊,真不可思议!说说看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是别人,就是那个苏格兰高地人!我早就答应要嫁给他了。”
“我绝对不会允许的!”
“这我知道。但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和他结婚。”金白利镇定自若。
“你简直是反了!胆敢违抗父命!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我可是你唯一的女儿……”
“可现在已经不是了!以上帝的名义,你已经被取消继承权了!你已经没权继承财产了,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那现在我们也不必……”
金白利赶紧打住了话头。因为她看见塞梭已气得面红耳赤,转身正想离开。显然他已经对她死心了,在他眼里,她已根本不存在。他连“再见”都不愿说就想一走了之。
金白利再也沉不住气了。“别走!你听我把话说完!你娶不娶温尼弗雷德对我来说无所谓,但是现在……”
这句话果然击中了塞梭,他转过身来愤愤地说,“你他妈别管我的事!这与你无关——尤其是现在。”
“那当然。你难道没注意到我对你的生活一点也不感兴趣吗?我不想管你的事,我只是跟你说一声,那个寡妇惹了大麻烦了,而且很可能……”
“你他妈的在说什么?”
“如果你不再打断我,那我可以告诉你,几年前那寡妇从她继子那儿偷走了一大笔钱,大概有十万英磅,还有不少首饰珍宝——这些都是她继子该得的遗产——然后逃之夭夭。现在是你把她带来谢灵·克罗斯,才让她继子终于找到了她。她继子可能还会因此而感谢你呐。当然也说不定,因为他就是拉克伦·麦格列高。”
从塞梭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吃惊的程度,但这种神情转瞬即逝。很快,他掩饰住了自己的惊讶,冷冷地问:“你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套鬼话吗?”
“你信不信与我无关,”金白利坦然地说,“只是我觉得你既然打算娶她,就应该知道她犯罪要入狱的事。”
“犯罪!哈哈!荒唐之极,一派胡言,我不想听!”
“她已经认罪了。她还说所有的钱都用光了,挥霍掉了。她身边还有大部分的珠宝,所有这些连同房子都得一起归还拉克伦。当然也许拉克伦不会就此罢休,因为她给他造成的损失太大了,她偷走的是他赖以生存的大部分家产。趁着拉克伦还没最后决定拿她怎么办,你最好去跟他谈谈。我也不指望你能相信我,但你可以去问问温尼弗雷德。”
塞梭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地板,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金白利完全可以猜到他此时的心情。
将近一分钟时间过去了,塞梭非常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她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怎么会?”
这是金白利第一次从塞梭嘴里听到的一句有理智的话。她被感动了,不由得对他生出了一点同情。她本来想说:“谁让你要去跟一个可笑的白痴订婚?”可现在不了。她语气缓和了不少,婉转地说:“她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尽管他们不原谅她的所作所为。我想她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她现在很可能需要有个人去安慰她,去靠在一个坚实的肩膀上大哭一场。”
塞梭咬了一下嘴唇,脸也一下子变得通红,因为他发现金白利在看着他的这副狼狈相。他清了清嗓子,又恢复了往常那种尖刻的表情,不满地问:“要是叫那个苏格兰人不起诉温尼,他的条件是什么?”
金白利眨了眨眼睛,差点没笑出声来。她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和父亲讨价还价的一天。要是那寡妇没陷入今天的窘境,那现在这一幕就不可能发生了。那么,她父亲还想娶那寡妇吗?那将会是怎样一种情形呢?
☆☆☆
金白利花了一个小时才找到拉克伦。他漫无目的地在整个府邸到处乱走。金白利逢人就问,可每每到一个地方,别人总是说他已经又到别处去了。最后金白利终于在通往湖边的羊肠小道上找到了他。
时令已是冬天。湖面虽说还没结冰,可从湖面吹来的冷飕飕的寒风已很刺骨。拉克伦穿得很少,他双手插在兜里,双颊冻得通红,连牙齿都在不停地打颤。他看到金自利朝自己走来,脸上马上露出了温馨的笑容。
“啊,亲爱的,你是来可怜我的吗?”他含笑望着她。
“怎么啦?”金白利关切地问。
“我需要温暖。”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就插进了她的大衣,顺势把她拉到了自己胸前。当他冷冰冰的手贴到了她的后背上,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感觉到了,哈哈大笑起来。
“有点难受,是吗?”
“不,”金白利不好意思地说,“只是一秒钟,不过这样是不能让你暖和过来的,你需要去坐在火炉旁,而且……”
“我不用去火炉旁,”拉克伦凑近她的耳朵悄声说,“你比火炉更快地能让我暖和起来。”
她又打了一个寒颤,这次可不是因为寒冷。接着他冰冷的鼻子触到了她的脸颊,她抽搐了一下,尖叫着跳开了。拉克伦笑了,她也羞怯地笑了。他的笑声太有感染力了。
两人笑过之后,拉克伦舒了口气说:“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到火炉旁坐坐了。就现在。”
“你不该只穿那么点就出来,”金白利有些责备地说着,两人手拉着手往住处走去。
“其实这儿比起苏格兰高地来,已经够暖和的了。”
“这我相信。我的家乡诺森伯兰郡也比这儿冷多了。今天你在外面到底呆了多久?”
“和你分手以后,我就一直在外面溜达。”
金白利摇摇头。,“今晚你要是不感冒才怪呢?”
“感冒?哈哈,你要不说,我还真给忘了,你曾经把感冒过给我。”
拉克伦狡黠地一笑,臊得金白利满脸通红。她当然记得他第一次吻她后,传染上了她的重感冒。往事一幕幕在金白利眼前闪现,使她甜蜜而又羞涩。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来找他的目的,“我已经跟父亲谈过了,”她说。
拉克伦止住了脚步,将金白利揽进了怀里,“亲爱的,对不起,他要是和你断绝关系,你会难过吗?”
“不,只是……”
“你不用为了我而掩饰自己,”拉克伦打断了她的话头,温柔地说。
“不,我真的一点也不难过。我和他从来没有父女间的那种亲情。”金白利偎在拉克伦怀里,接着说:“和他断绝父女关系,对我来说无所谓,对他更是无关痛痒。但他这次没有剥夺我的继承权。他本来想那么做来着。可后来改变了主意。”
“他怕旁人议论,是吗?啊,我真希望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也许吧,”金白利做了个鬼脸,“大概是他觉得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事情再也无法挽回了。他这人有个特点,当他长时间处于恼怒状态,他就没心思去仔细考虑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样他对事情最后到底怎么解决反倒不太关心了。”
拉克伦放开了她,不解地问,“那你就能在这种状态下说服他?”
“确切地说,应该是跟他谈判。”
“那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你呀。”
拉克伦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金白利被他那诧异的神情给逗乐了。她想乘机逗逗他,先不告诉他内容。她拽着他的手臂继续往前走,但还没走三步,拉克伦的脚就像生了根一样,一动也不肯动了,无论她怎么用力也无济于事。
“金白,要是你不说,我就站这儿不走了。”
“其实也没什么……嗯,不过既然你提到了……”
拉克伦迫不及待地等着下文,但金白利却又突然停住了。她瞪大双眼望着拉克伦,像是在他脸上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拉克伦又一次感到莫名其妙了。金白利终于忍不住笑了。拉克伦这才明白过来,慢慢地摇着头,也笑了,那笑容中带着一种报复的神态。他朝她走过去。金白利一看不妙,尖叫了一声,提着裙子撒腿就跑。
当然,她是不可能跑得过他的。只见拉克伦迈开长腿,不用几分钟两人就滚在地上,抱成一团。金白利整个人趴在了拉克伦身上,样子极不雅观,只听到他的朗笑声在胸口回荡着。
“你疯了!”金白利尖叫着,想爬起来,但拉克伦死活不松手,“快放开我,我们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亲爱的,等我有一天老得动不了了,我就会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数数头上还剩下几根头发。但即使到了那一天,我恐怕也不会放讨你,我也要跟你玩个够。”
金白利尽量板着脸望着他,可不多会儿就坚持不住了。拉克伦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做着鬼脸,让她忍俊不禁。他刚才的话明摆着是在挑逗她,她知道有关性的一切意识随时都在他脑中蠢蠢欲动。她心中躁动起来了。她无力地靠在他身上,满脸绯红。拉克伦把她的唇吸进了自己嘴里,紧接着手也顺理成章地伸进了她的裙子。他冰冷的手在她臂部挑逗似地来回抚摸着,与他的热吻形成了鲜明的冷热对比。寒冷、刺激、亢奋、愉悦几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金白利激动得在他怀中颤抖起来。
可拉克伦却又一本正经地望着她了。“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来跟你做爱,可是寒冬腊月,又在室外,我们似乎还不便于做这个游戏吧?”
金白利慢慢从狂热中冷静下来,她不太情愿地说:“是啊,这里还随时可能有人经过。”
“这我倒是不在乎……”
“可我在意……”金白利完全清醒过来了。
“亲爱的,别着急,我答应一回房就让你体会那种神仙般的感觉,啊?”
金白利免不了又是满脸通红了。她真希望他别再那么含沙射影地拨弄她那脆弱的情欲之弦,那样她也不至于每次和他呆上几分钟,就被臊得面红耳赤,像晒过太阳浴一般。
“好了,在你起来之前,”他突然严肃地说:“你得告诉我你爸爸是怎么说的?还是你根本就忘了为什么你会躺在这儿的啦?”
哦,她真的是给忘了。拉克伦总是有办法让她像患了失忆症一样,忘掉所有的事。每当他把她搂在怀里……
“好吗?”拉克伦又追问了一句。
“对了,我把温尼弗雷德惹的小麻烦告诉他了,”金白利终于想起来了,连忙说道。
“你说是小麻烦?”
“好好好,是大麻烦,行了吗?我给他提了个建议,如果他还想娶那个寡妇,就得帮她欠你的债还上。那样,你也许,注意啦,是‘也许’会不再追究此事。”
拉克伦翻身坐起来,把她也放开了,两个并排坐着。“他是不是觉得你的建议很荒唐?”他嘲笑似地说。
“正好相反。他决定还你一半的钱。然后其余的一半由我给补上。”
“噢,他还得了吗?这些年来温尼弗雷德给我造成的伤害和打击,岂能——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把其余的补上?你哪来的钱?”
“自然是我自己的啦!”
他看了她一会,突然开心她笑了起来:“是真的?”
拉克伦一下子喜出望外。看着他那样儿,金白利也忍不住笑了,“这还有假。”
“天哪,你原来怎么不告诉我?你打算保密到什么时候?”
“自然是结婚以后喽。你别打岔,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塞梭说他还你一半的钱,因为他仍然想娶温尼。另外如果你不再追究这事,那他同意不与我断绝关系——至少是官方的,允许我嫁给你。但他也在嫁妆上丝毫不愿让步。他不愿把它交给一个苏格兰人。”金白利说着笑了。
“什么?”
“你不要不开窍嘛。其实是一回事儿。他打算还你的那笔钱和原来为我准备的嫁妆相差无几。不过等他哪天反应过来,已经为时过晚了。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你愿意接受吗?”
拉克伦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亲爱的,我一时也说不清。
我再考虑考虑。”
金白利眯起了双眼,“我看没什么好考虑的……你不过是想故意让他尝尝等待的滋味,是吗?”
拉克伦故作无辜地瞪大了双眼,“我会吗?就因为他嫉恨我,不让我娶他唯一的女儿?还是因为他脾气暴躁,心胸狭窄,我就报复他?我会那么小气吗?”
金白利想起了梅根最爱用的一个口头禅,不由得也脱口而出:“绝对会的。”
拉克伦咧嘴笑了。“金白,你真是太了解我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不过这次……嗯,当然这次你想得也不错。”
☆☆☆
金白利认为让塞梭焦急等待虽不是个好主意,不过让温尼弗雷德尝尝受煎熬的滋味完全在情理之中。虽说拉克伦最终会接受他们还来的钱和珠宝首饰,但如果现在就告诉温尼弗雷德,让她知道自己将不会受到指控,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对,应该让她尝尝受煎熬的滋味!这是对她造下罪孽的唯一惩罚!虽说比起她给麦格列高家族带来的烦恼和窘迫,这种惩罚简直是微不足道,但不管怎么说,有惩罚总比没惩罚好。
但是,塞梭却已经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等不及了。他的情绪糟到了极点,他周围的人都感到很不自在。不过幸好他除了跟那寡妇在一起,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锁在屋里,才不至于过多影响其他人的情绪。
金白利没去追问拉克伦,她心里很清楚问也没用。他一旦决定的事是很难再改变的,他可能要等结婚后才宣布他的决定。他想吊吊塞梭的胃口,让塞梭整日如坐针毡。金白利知道塞梭肯定想在婚礼前就尽早离开谢灵·克罗斯,他可不愿看到自己的女儿当众违抗父命。
当然,要是塞梭到时候走不了,他也许根本就不会来出席婚礼。到那时,要是有人问起新娘的父亲为什么不在,金白利会感到很尴尬。不过,想开点吧!这些关她什么事儿?他露不露面可以说与她无关,只要有拉克伦在……
圣诞节快要到了,梅根建议过完节后再为他们举行婚礼。大家也觉得这样很好。
金白利忙起来了。她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上街买东西,给诺森伯兰郡的几位好友写信,告诉她们自己以后不会再回去了。另外还要给理查德的管家写一封长信,让她把那些金白利认为属于自己的东西理好、装好,送到苏格兰高地去。
在所有属于她的财物中,金白利最看重的就是她母亲遗留下来的那些家具了,多年来它们已成为家里不可缺少的摆设,让金白利能够随时回忆起母亲。比如,在客厅壁炉架上挂着的巨幅画像,餐厅里的有着中国式装饰风格的物品,还有一架十八世纪安妮女士时期的胡桃色挂钟,是她母亲祖上传下来的。
这些东西对于塞梭来说毫无意义,但对金白利而言,它们就是家传珍宝,是母亲音容笑貌的一部分,她会不惜一切地保护它们。
当金白利把自己要拿走的财产清单递给父亲看时,塞梭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随即便转过身去继续干自己的事,再也没有搭理她了。金白利对这一切太熟悉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这么对待她的。
一转眼,圣诞节到了。这是金白利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圣诞节。她为住在谢灵·克罗斯的每一个人都准备了一份礼物,给她父亲塞梭买了一盒他最爱抽的雪茄。自小到大塞梭从来没给过她任何礼物,过去母亲送礼物给她时总爱说是他们俩的心意。但是后来金白利长大了,懂事了,母亲就再也没有骗过她。
所以那天当金白利没从塞梭那儿得到礼物时,她一点也没放在心上。这完全在预料之中。况且那天任何事情都不会破坏她的心情。拉克伦肆无忌惮地挑逗她,多次把她弄到槲寄生小枝下与她接吻,逗得所有的人都笑得直不起腰来。最让她兴奋的是两人都同时想到送给对方一件礼物,而且这礼物还都不同寻常。
金白利送给拉克伦的是一根拐棍。拉克伦开怀大笑起来。他当然记起了他们那天在湖边打滚时说过的话。他接过拐棍,笑着警告她:“要是你胆敢在我三十岁前就虎视眈眈地想来数我头上还剩下几根头发,那我就正好拿这根拐杖把你打蒙!”
金白利煞有介事地审视了一下拉克伦那厚厚的赭色头发,说:“哦,那么早它就会落了?别不是假发吧?放心,它一开始掉我就会好好地帮你数着。可有个问题挺麻烦,你知道,要是它们掉到了汤里——你们苏格兰人喜欢喝汤吗?”
“不喜欢,不过我们经常吃一道菜,那就是英格兰女孩。”-
金白利再也忍不住了,她朗声大笑起来:“我倒先跟你打个招呼,英格兰女孩的味道可不怎么样。”
“啊,不,亲爱的,你纯粹是在撒谎!我已经尝过了,味道好极了。”
为了证明给她看看,他猛地将她拉到槲寄生小枝下,响亮地在她脸上咂了一口,然后又小鸡啄米似地亲了她几十下,逗得她又叫又躲,房间里气氛欢快极了。迪奇笑眯眯地看着,一边摇着头说:“上帝呀,应该制订一条法律,禁止弄出这种嗓音!德夫,我的孩子,你为什么不给他作个示范?”德夫林乐不可支,梅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时,拉克伦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小阳伞,手舞足蹈地在空中舞着。
金白利一眼就看出了他口袋里在卖什么药,她娇嗔地笑着说:“啊,你还真的勇敢嘛。”
“亲爱的,为了你我当然什么都敢去做。”拉克伦看着她的眼睛说,金白利心头一动,她觉得他说这话时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他是认真的。
他总是那么不可思议。他能够在讲一些大道理时也充满魅力。而同样也是他,总是会说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让她面红耳赤的歪话来。
金白利又拿出了她买的另一件礼物——一对很昂贵的钻石袖口链扣。这一次她得到了拉克伦深情的一吻,不过不是在槲寄生小枝下面。接着,拉克伦也给了她一份惊喜,在圣诞晚会快结束前拿出了另外一件礼物。
这是一个小盒子。在金白利打开盒子时,拉克伦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在你父亲来之前就买的。”
盒子里面是-个订婚戒指。金白利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说出刚才那番话。那个戒指看上去非常-般,他是在为此表示道歉呢。
其实那是一个质量还不错的翠绿色宝石戒指,金白利知道按拉克伦目前的状况,他根本没钱买这个东西。她问了一句:“你哪儿来的钱买它呢?”
拉克伦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我把马给卖了。我不会养马,这也算是给马找了个好归宿吧。不过也许我会重新考虑接受公爵想送我的那三匹马,让它们把我们送回去。”
这真是个荒唐的理由!但这理由让金白利感动得两眼噙着泪花。他其实没必要这样做!他完全可以等有了钱再买!可为了让她能按传统习俗在结婚前戴上戒指,为了给她一份温馨与保障,他变卖了他唯一值钱的东西。哦,她会像珍爱生命一样珍爱它的,胜过珍爱她以前所有昂贵的首饰。
金白利只觉鼻子一酸。为了不至于哭出声来惹人笑话,她赶紧转移了话题,提起了德夫林那三匹纯种马来。她说:“我已经替你做了那件事了。”
“什么事?”
“接受那三匹马呗,”金白利一本正经地说,“我想它们可能会是一项很好的投资。”
“是吗?”拉克伦有点怀疑,但见她的表情那么肯定,又说,“啊,也许你在这个行当还真能干出点名堂来,亲爱的。真高兴你能这么说。以前麦格列高家族在这个领域从不走运,但我想也许我们要转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