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后,父亲果然把在外头的情妇跟女儿接回家里住,但跟母亲料想的不同,父亲并没娶那位阿姨,也没因为多了个女儿便忽视了她。
或许是因为对母亲感到歉疚吧?他比以前还疼爱她、关心她。
而她也一直谨记母亲的教诲,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是中规中矩,做欧家的好女儿。
唯一会令死去的母亲意外的,大概只有她最后是嫁给了赵英睿,而不是母亲一向欣赏的赵英杰吧!
但即使嫁的不是母亲看中的人,她也一样战战兢兢,很认真地做好赵家的媳妇,她相信自己做得很好,不会给谁丢脸。
可是──
「为什么你要那样做?」蕴芝喃喃地问,看着床上昏睡的男人,眼神变得蒙眬。「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大家会说闲话,还是要做出那种事?」
为什么要当着她这个妻子的面跟别的女人调情、耳鬓厮磨地跳慢舞?为什么要让她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
难道只因为他是男人吗?
就像妈妈一再告诫她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们永远不可能对一个女人专情,也不可能尊重婚姻的誓言。
这是常态,尤其像他们这种上流社会的联姻,夫妻之间经常是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互不干涉。
但即便是互不干涉,他也没必要做得那么绝啊!
他就这么讨厌她吗?蕴芝苦涩地叹息。
她闭上眸,思绪百转千折,幽幽渺渺,夜色一点一点加深,万籁俱寂,她却毫无睡意。
忽地,耳畔传来一阵呻吟。
她睁开眼,看着赵英睿不舒服地翻动着身子,他的脸色很苍白,眉间冷汗直冒。
「怎么了?」她俯下身,轻拍他脸颊。「睿,你没事吧?」
他紧紧皱眉,神智处在半梦半醒之间。「我想……吐……」
「想吐?」蕴芝惊愕地瞪大眼,一时手足无措。
「恶──」强烈的呕吐感促使赵英睿猛然从沉睡中惊醒,坐起身,摀住嘴,脸上肌肉抽搐。
「等等,你忍一下!」蕴芝这才回神,忙扶着他下床,踉跄地往套房里的浴室走去。
还没抵达浴室,他便忍不住先吐了些秽物出来,一部分落在自己的衬衫,一部分弄脏了妻子的衣襟。
蕴芝吓了一跳,却没停下脚步,继续扶他进浴室,让他对洗手台狂吐。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停止呕吐,双臂撑在洗手台上,脸色铁青。
「好了吗?」蕴芝问,想过去。
「别过来!」他难堪地阻止她,一阵恶心感又涌上来,他对着洗手台干呕片刻。
但什么也吐不出来了,胃里可怕的翻搅感暂时消失,赵英睿颤着手想打开水龙头。
「我来。」蕴芝见他动作迟缓,主动抢上来替他开水龙头,冲去洗手台上的秽物后,她拧了条湿毛巾,替他擦脸。
「我自己来。」他想抢过毛巾。
「别动。」她难得强硬,拉下他的手,仔细地替他把脸擦干净,然后她放下毛巾,替他脱下弄脏的衬衫。
衬衫脱下后,她又拧了条湿毛巾,抹拭他裸露的胸膛。
「我替你放水洗澡好吗?」擦干净胸膛后,她扬起眸,温声询问。
他瞠视着她,一声不吭。
她当他是同意了,扶他在圆形浴缸的边缘坐好,开始放热水。
趁着放水的时候,她迅速清理了自己的衣襟,热水放好后,她退出浴室,让他好好泡个舒适的澡。
他泡完澡后,下半身裹着浴巾走出来,她也已经换上睡衣了,递给他一杯刚泡好的牛奶。
「喝点牛奶吧,会舒服点。」她微微地笑。
他捧着马克杯坐在床沿,动也不动,失神似地瞪着她神态温柔的脸。
「怎么了?」她关怀地扬眉。「是不是还很不舒服?」
他瞪她,像好不容易找回说话的声音。「为什么妳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什么?」她不懂。
他又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将马克杯搁在床头,伸手拉她过来,强迫她坐在自己怀里。
她骇然,惊呼:「睿!你做什么?」
他转过头,右手掐住她下颔,灼亮的眸锁住她,近距离,咄咄逼人。
她觉得好尴尬,他拥着她的姿势太亲昵了,她完全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热气,她能嗅到他男性的味道,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浴巾底下的大腿根部似乎……微微突起。
老天!蕴芝脸爆红,心脏几乎跳出胸口,她不自在地僵着,一动也不敢动。
他却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定定直视她。「妳告诉我,为什么妳可以做到这地步?」
「你说什么啊?我不懂。」她吶吶地低语。
健臂收紧,两人的躯体更加靠近,几乎完全贴在一起。
「妳都不觉得恶心吗?」他咬牙切齿地质问她。「一个男人喝醉了酒,还吐在妳身上,妳居然可以若无其事地服侍他!」
蕴芝惊骇地望着丈夫近乎扭曲的脸,他似乎很生气,眼中喷出的火焰像可以烧伤人。
她身子不自觉发颤。
「睿,你……」她强笑着,极力保持镇静。「你说这什么话啊?你是我丈夫,我当然要──」
「当然要怎样?要尽一个妻子的责任吗?」他更怒了,指尖掐进她细嫩的肌肤里。
好痛!
她轻呼一声,疼得眼眸泛出泪光。
他看着那泪光,看着她强忍着痛楚的表情,这才猛然惊觉自己用力过度了,连忙放开她,但她美丽的下巴已被他掐出几道红痕。
他抚过那明显的痕迹,眼中闪过懊恼。「很痛吗?」
「没、没事。」她气息急促,眼眸垂下。「你放开我好吗?」
他不肯放。
「拜托你。」她细声细气地请求。
他听了,反而更粗暴地搂紧她。
「妳就这么讨厌跟我接近吗?」他乖戾地质问。
她吃惊地抬起眸。
「妳说实话,欧蕴芝,把妳心中所想的坦白说出来!」他粗声命令。
「为什么你要这么问?」她低声说:「我怎么会讨厌自己的丈夫?」
他愕然无语,恍惚地瞧着她遭他如此逼问,依然温和的神情。他看着,眸光渐渐黯淡。
「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朦胧地问,嘴角噙着一丝很像是苦笑的笑意,手指来到她耳畔,替她收拢鬓边的细发,指尖在她贝壳状的耳垂流连。
他轻轻抚弄着她的耳垂,就好象在研究着某种古董珍宝一样,摸索着那敏感的肌肤,她心跳加速,脸颊莫名其妙发烧。
她忽然想起,刚新婚时他曾对自己说过,他很喜欢她的耳垂,那美妙的可爱的形状,透着粉红的玉嫩,会让人不自觉地想凑近去听听看,里头究竟会传来什么样悦耳的乐音……
「该说妳温柔呢?还是冷血?」他嘴唇贴在她耳壳边,一面问,一面探出舌头舔舐她耳垂。
她全身酥麻。
「妳看到的人,真的是我吗?」
是他醉了,还是她晕了?为什么她觉得他说话颠三倒四的,她根本听不懂?
「睿……」蕴芝无法思考了,只能无助地唤着丈夫的名。
而他听见她如猫咪般细弱又性感的呼唤,胸口顿时揪紧,眼眸起雾。
他忽然发狂了,粗鲁地将她一把推倒在床,方唇急切地、强悍地吻住她柔软的唇瓣,双手拨开她睡衣衣襟,不客气地在她细滑的肌肤上游走。
她细细喘着气,神智晕沉,体内像有什么烧起来了,她控制不住。
只有这点,跟妈妈从小告诉她的不一样,她说夫妻闺房性爱只是男人发泄欲望,女人逆来顺受,小说跟电影上所形容的那些都是美丽的谎言。
可是睿给她的,从来不是那种感觉,他总是有办法夺去她的理智,让她变得不像自己……
他的浴巾不知何时松落了,勃起的阳刚强悍地抵住她柔软的大腿内侧,他用他的唇、他的手、他与她相贴的肌肤,在她身上纵火。
「睿……」
「嘘,别说话。」他蹂躏她的唇,不让言语破坏这暧昧的一刻,他很霸道又很温柔地吻着她,固执地索求着她的响应。
她低低娇吟,难以抗拒地分开唇,十指掐住他肩膀。
神智飘远了,堕入渺渺茫茫的迷雾里,她闭上眼,任由丈夫领着自己在情欲之海里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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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夜晚,两人有过一场火热的性爱,到了隔天早上,却又恢复一贯的相敬如冰。
他仍然天天应酬,夜夜晚归,甚至彻夜不归,借口工作忙,就在邻近公司的豪华公寓住下。
蕴芝习惯了,并不以为忤,反而有点松了一口气。
夜晚的赵英睿比起白天的他,更令她难懂,她常常不晓得该怎么面对,不觉想逃避。
只是她自己可以对这样的婚姻生活甘之如饴,旁观的人却不一定能理解──
这天,欧夏蕾约她到一家五星级饭店喝午茶。
自从大三那年和爸爸大吵一架离家出走后,欧夏蕾连带跟她这个姊姊也疏远了。虽然两人同父异母,但蕴芝对这个妹妹还是关心的,如今妹妹愿意主动和自己见面,她不由得感到高兴。
「妳跟李安阳最近还好吗?」她问妹妹。
「有什么好不好的?就是那样喽。」欧夏蕾淡淡说道,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但一提起男友,唇角还是忍不住偷偷抿着笑。
蕴芝见她唇角那抹笑意,不必多问,也知道妹妹最近和男友感情肯定是甜蜜蜜,她不禁也微笑了。
「爸生日那天真对不起,我也没想到安阳会忽然捣蛋要乐队演奏摇滚乐,没把妳吓一跳吧?」欧夏蕾忆起那晚的疯狂,虽然自己玩得开心,但对姊姊毕竟有歉意。「妳费心筹备的寿宴,就这样被我们俩给毁了。」
「没关系,你们玩得开心就好。」蕴芝端起玫瑰茶,浅浅啜了一口,唇畔笑意未曾有一丝减淡。
欧夏蕾幽幽凝视她。「那妳呢?姊,妳那天晚上开心吗?」
「我?」蕴芝一愣,没想到妹妹会忽然这么问,两秒后,才点点头。「我当然开心啊。」
欧夏蕾蹙眉,表情很明显地就是不相信姊姊的说词。「姊夫那样让妳下不了台,妳还能觉得开心?」她不迂回,很直率地问。
蕴芝顿时尴尬,不知该如何响应。
夏蕾什么时候也学得说话这么直接了?是跟那个李安阳学的吗?
「姊,我们是姊妹,有什么就直说吧,妳别瞒着我。」欧夏蕾彷佛看透她内心想法,温声说:「妳跟姊夫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蕴芝不语,借着啜茶的动作掩饰心情波动。
「听说姊夫经常在外头花天酒地,是真的吗?」欧夏蕾继续问。
看来,躲不掉了。
蕴芝悄悄在心里叹息,表面上仍挂着笑。「赵家事业做得大,妳姊夫难免要在外面跟人应酬,这也是没办法的啊!」
是这样吗?欧夏蕾不再逼问,只用眼神传递对姊姊的关怀。
当然不只是这样。蕴芝苦涩地想。「妳别担心,我跟睿真的没什么。我跟他……很好。」
她这个做姊姊的既然要当一切云淡风轻,妹妹也没辙,只能干瞪着她,半晌才开口。
「姊,妳知道吗?我以前曾经很嫉妒妳。」
蕴芝一愣,不敢相信地望向妹妹。「妳嫉妒我?」
欧夏蕾点头,苦笑。「妳总是那么优雅,那么完美,我在妳面前总觉得自惭形秽。」
「原来妳那么想?」蕴芝惘然。「是不是爸爸对妳的态度,让妳觉得很不安?」
同样是亲生女儿,父亲疼她却远比妹妹多,也许是为了争取父亲注意,妹妹才会那么介意她这个姊姊。
「那当然也是原因之一。」欧夏蕾坦承。「如果我能像妳一样那么高贵优雅,爸爸大概就会对我好一点吧,不过这并不是全部的原因,还有更劲爆的呢。」
「是什么?」
欧夏蕾自嘲地撇撇嘴。「坦白说,我以前暗恋过姊夫。」
「什么?!」蕴芝震惊。「妳喜欢过睿?」
「我还跟他表白过。」
蕴芝呆了。妹妹不但暗恋过自己的丈夫,还对他表白过?为什么她一点也不知道?
「是多久以前的事?」
「已经很久了,那年我才十七、八岁吧。」
「那么久了?」而她竟一直浑然不觉?是她太迟钝,还是妹妹隐藏得太好?
「妳知道他怎么说吗?」
「怎么说?」她愣愣地顺着妹妹的话问。
「他说我永远也比不上妳。我再怎么模仿妳,也学不来妳的风度与气质,他说妳是独一无二的,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欧蕴芝。」
蕴芝倒抽一口气。
这话,说来拒绝一个对自己怀抱着爱恋的纯纯少女不嫌太残忍吗?为什么睿可以这么狠绝?
「睿太过分了!」蕴芝心疼地为妹妹抱不平。「他不知道这么说很伤害妳吗?」
「我当时也这么想,不过现在,我还满感谢他的。」相对于她的心疼,欧夏蕾显得平静,甚至能调皮地眨眨眼。「至少他让我彻底对他死了心,再也不抱任何幻想。」
「可是──」
「重点不是这个,姊,我跟妳说这件事主要是想告诉妳,姊夫很爱妳,我想他从那时候就已经喜欢上妳了。」
蕴芝僵着身子,一动也不动,甚至无法思考,脑子凝成一团浆糊。
睿从那时候就已经喜欢上她了?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姊,姊夫应该是爱妳的,也许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
「他是不是从没跟妳说过他爱妳?」见姊姊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欧夏蕾试探地问。以赵英睿那种狂傲又别扭的个性,八成说不出口。
但她猜错了,蕴芝幽幽地,沙哑地开口:「他说过一次。」
「他说过?」欧夏蕾好惊讶,眼眸顿时闪亮。「那妳呢?妳怎么说?」
她什么也没说。
蕴芝默然,思绪蒙蒙地飞回某个星月争辉的夜晚。那时她与赵英睿刚结婚几个月,在床上,他搂她在怀里,忽然这么说。
他对她表白,期待着她的反应,她却什么也没说,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更今还记得他脸上的表情,那么阴沉、懊恼、愠怒、讥诮,种种负面情绪交杂,瞬间拉开两人的距离。
从那以后,他不曾再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她想,也许就是从那时候,他开始恨她──
蕴芝定神,强迫自己收回思绪,很镇静地转移话题。「我们别谈这些了,夏蕾,说说妳最近忙些什么吧?」
「姊……」
「听说妳想办一个Fashion Camp?」
欧夏蕾无奈,知道若是姊姊不想说的事,就算硬撬开她的嘴也不说。她从以前就是这样,虽然温柔,却也很固执。
既然暂时问不出什么头绪,欧夏蕾只能让步。「是啊,今年夏天我打算办一个针对青少女的时尚夏令营,现在已经开始筹划了。我打算邀请一些社交界的名流贵妇来共襄盛举,比如说担任讲师之类的,然后把赚到的钱全部捐给台湾世界展望会。」
「嗯,这样的慈善活动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挺好玩的。」蕴芝颇有兴趣。「是妳从担任李安阳妹妹的礼仪教师得来的点子吧?」
「妳猜对了!」欧夏蕾笑。「经由这次经验,我发现应该有不少青少女都有这方面的需求,他们的家长应该也很乐意出钱送她们参加这种活动来训练。」她顿了顿,眼睛发亮。「对了,姊,也许妳可以帮我。」
「我?」蕴芝一愣。
「妳不是也经常参加各种慈善活动吗?虽然这件事还不急,但这几个月妳如果有机会,帮我跟那些贵妇提一提,看她们有没有兴趣参加我这个活动,当然最好是强力劝说她们来参加喽!」
「嗯,好啊。」蕴芝爽快地答应妹妹。这对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我会帮妳找人的,这个企划很有意思,我想大家应该会有兴趣。」
「妳真这么想?太好了!」有姊姊这个社交女王的认可,欧夏蕾对这个企划案的成功更具信心了,她微笑地捧起茶杯,浅啜着,眸光无意地往窗外一瞥,猛然一惊。
「那不是姊夫吗?」
睿?蕴芝也愕然,顺着妹妹的视线,往玻璃窗外望去。
对街,停着一辆名贵跑车,正是赵英睿最爱的那辆银色保时捷,他站在门边,正体贴地从一个抱着大包小包的女人手中接过东西。
「跟他在一起的女人是谁?」欧夏蕾问。
她也很想知道。蕴芝瞪着窗外,仔细观察那女人的外表相貌,忽地,她看清楚了,神智一凛。
是小柚子!
「啊,我想起来了,是萧容柚吧?」欧夏蕾也同时认出来了。「就是跟英杰私奔的那个女人。」她顿了顿,讶然扬眉。「英杰都过世那么久了,没想到姊夫还一直跟她有联络。」
「那不奇怪。」蕴芝涩涩地解释,嗓音有些空洞。「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好朋友,当然会联络。」
「原来如此。那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不用了,我改天再打电话去问候她吧!」蕴芝很快地拒绝了妹妹的提议。
太快了。
欧夏蕾新奇地看着她,像是感觉到一丝异样。
蕴芝迅速垂下眸,拿着皮包站起身。「我去一下化妆室。」
她从容又优雅地走着,一径挺直着背脊,直到进了饭店宽敞华丽的化妆室,她才允许自己在那红色的天鹅绒沙发上软坐下来。
睿怎么会跟杰的未亡人在一起?他开车是要送她回家吗?他们往来很频繁吗?他是不是经常造访她住处?
他们的交情还是像以前那么好吗?或者更好了?
蕴芝单手捧着额头,发现自己无法阻止脑海里澎湃汹涌的思潮。
赵英睿抱着几包东西,笨重地踏进萧容柚那间位于桃园山区的小房子。
房子外观很可爱,砖瓦墙上爬满了绿色藤蔓,开着紫色的白色的花,窗台上也是花团簇簇,鲜艳招展,小小的院落里铺着柔软的草皮,草皮上错落着几个可爱的木头彩漆玩偶,一张白色木条方桌,很有欧洲乡间小屋的味道。
房子里更可爱,各式各样的木头家具,四处可见的蕾丝,一屋子的玩偶跟小摆设,还有垂挂在窗檐边随风摆荡的风铃,在在让踏进屋里的人心旷神怡。
「东西放餐桌上就好了,谢谢。」萧容柚热情地招待赵英睿进屋。
「我说啊,」赵英睿一面放下东西,一面说道:「妳一个人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交通又这么不方便,真的不考虑买一辆车吗?」
「你别看这里好象很乡下,其实走几分钟就有公车站牌了,而且我又很少出远门,何必浪费这个钱?」
「就算有公车,开车还是比较方便吧。」
「我不喜欢开车。」
为什么?赵英睿几乎想冲口这么问,幸亏及时忍住。
萧容柚宁愿走一大段路,换上几班公车才到外面的世界,也不愿买一辆代步的车,真正的理由他其实明白。
她是怕了,自从那次意外,她再也不敢开车……
「要喝点什么?咖啡、茶?冰箱里也有果汁跟可乐。」她笑着转开话题。
他静静看着她自然的笑容──真的那么自然吗?
「……有没有酒?」
「酒?我想想……对了,冰箱里好象有一瓶啤酒。」萧容柚打开冰箱,在里头翻找,果然在最深处翻出一罐台湾生啤酒,连同一只玻璃杯,递给赵英睿。
他接过,拉开拉环倒啤酒。「这是多久以前买的?瞧妳几乎忘了它的存在,该不会要过期了吧?」
「对喔,买多久了呢……啊,该不会是搬来这里的时候就一直放在那里吧?说不定真的过期了唷。」听他这么问,萧容柚居然很认真地想。
赵英睿脸黑黑。
「骗你的啦!」萧容柚娇笑,吐吐舌头。「这个是我上个月才去超市买的,放心喝吧,不会有问题的。」
「去!」赵英睿瞪她一眼,这才举杯畅饮,一面喝,一面打量屋内。「好久没来,妳这里好象又多了不少小玩意。」
「对啊。哪,你瞧这个。」萧容柚抓起窗台上一只小熊布偶。「我自己做的喔,可爱吧?」
「嗯,还不错。」就跟一般男人一样,赵英睿并不觉得这些娃娃布偶的有什么可爱,随口应付一下。「什么时候学会做布偶的?」
「早就会了,只不过现在做得更多而已。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已经辞掉工作了吧?现在在家里专职做布偶。」
「专职做布偶?」赵英睿愕然。「卖给谁啊?」
「呵,你别小看我,买的人可多了,光网络订单我就接不完。」
「真的假的?」赵英睿难以置信。就光靠卖这些娃娃布偶的可以维生?「钱会不会不够用?」他担忧地问,一副准备要掏支票出来签给她的口气。
萧容柚白他一眼。「拜托,是多得我根本赚不来好吗?」
「别骗我。」
「谁骗你了?我是真的过得很充裕。」
「那就好。」看得出来赵英睿松了一口气。
萧容柚望他,眼眸掠过感激。「不必替我担心,英睿,我过得很好,有得吃有得住,还可以做自己真正想做的工作,这世上很少人能像我这么幸福好吗?」
「说的也是。」赵英睿颔首,微微笑。
他喝着酒,想起哥哥刚去世时,她宛如游魂般的死气沉沉,再对比现在的活泼,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振作起来了,也过得很好。
「倒是你,跟你老婆现在怎样了?」萧容柚反问他。
他脸色一变。「能怎样?还不就那样。」
萧容柚深深望他,没说什么,他却从她眼底看出了浓浓关怀。
他别过脸,不想接受她近似同情的注视。「我跟蕴芝结婚,本来就是一个大错误。」
「可是当初,你一心想娶她,不是吗?」
「不错,当初我是想娶她,但她并不是那么情愿嫁给我。」赵英睿阴郁地撇撇嘴。「妳应该知道,从小我爸妈就一直把她当自己的儿媳妇,只不过他们原先撮台的对象是杰,不是我,我只是第二选择而已。」
虽然是第二选择,但他本来以为自己能改变些什么的,本来他还对这桩商业联姻抱着一丝期待,可是──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她那种温柔近乎冷血。」赵英睿喃喃低语,想起他喝醉了酒狂吐的那一夜。
「蓝血。」萧容柚突如其来地说道。
「什么?」他愣了愣。
「英杰曾经跟我说过,他说他怀疑自己身上流的是蓝血。」她幽幽解释,目光瞥向矮柜上死去的丈夫温文俊雅的相片,眼底流过温柔。
「蓝血?Blue blood?」
「嗯,在英文里,这个字是『贵族』的意思。」萧容柚将眸光从相片中拉回,转向赵英睿。「他说自己从小到大就被培养成贵族,从小就不许流露出情感,他不能激动,不能发飙,无论什么时候都必须是从容优雅的,他说自己体内流的是蓝血,冷冷的、冰凉的血。」
赵英睿发怔,从不晓得兄长曾经这样形容过自己。
「他说过,蕴芝跟他是同一类人,所以他们两个在一起很自在,他也一直认定她就是自己未来的新娘。」
「直到他爱上妳。」赵英睿沙哑地接口。
「对,直到我们相爱。」萧容柚浅浅地笑,带着幸福却又些微哀伤的微笑。
就算两人的相爱,对她而言,只是一连串痛苦的开端,但她从不后悔。
赵英睿觉得自己从她的表情,看出了这样深厚的情感,他不禁动容。「英杰爱上妳,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也是我的福气。」她幽幽地说,顿了顿,忽然抬起眸,眼神明亮地看着他。「你也是,英睿,难道你不觉得娶到蕴芝是你的福气吗?她是个很棒的女人。」
他怔了怔,眼底掠过一丝阴暗的痛楚。「她或许很棒,但我们不适合。」
「她也许只是感情比较内敛而已,她不像是那种冷血的女人,她可能……就像英杰说的,只是因为她体内流着蓝血。」
「……」
「要不要再试试看?我相信你可以改变她。」
气氛僵凝,萧容柚期待着赵英睿的反应,他却只是沉默,阴沉着脸,盯着喝干的啤酒罐,不知想些什么。
片刻,他忽地捏扁啤酒罐,往垃圾桶拋去,空罐在空中划出帅气的弧度。
一阵清风吹来,摇动窗边风铃叮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