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月儿自和泰阳返回他的大宅之后,就将自己关进暂时属于她的房间里。
但一想到他这个人,她便心浮气躁,坐也不是,睡也不是,于是决定上网大书特书自己的心情。
为了怕外人发觉她的身分,她在房间的四周作了各种拦截的装置,一切就绪后,就以“月亮女儿”登入网路。
月亮女儿上线……电脑上立即显现一行字,马上传来好几名爱慕者的讯息——
“你怎么消失了好多天?”壮丁写道。
“你去哪里了?”俊哥写道。
“我好想你!”阿波罗写道。
“不要再消失好吗?”爱慕者写道。
月儿看到这些字眼有些哭笑不得,本不想理会他们,可是她的心绪很紊乱,想发泄一下。她心付,这是个虚拟世界,谁知她是男是女,是美还是丑。
“我说过我是女人吗?”她写道。
“不是女人?那你为什么用‘月亮女儿’这个名宇?”阿波罗又回应。
“不提这个问题,那你为什么想我?”
“光想你的名字就令我抓狂、心慌……”阿波罗又毫不掩饰地回道。
“月亮女儿是我们大家的!不是阿波罗你一个人的。”登时,其他的爱慕者一起围剿阿波罗。
月儿不理会他们的争吵,只是输入几个字——
“意大利裔的法籍富商G·C的妻子曾说:‘当我老了以后,我只想一个人,因为我不想让你看见我变老、变丑的样子。’这就是我现在的写照。我现在就是个丑八怪!各位,这样,还有人对‘月亮女儿’有兴趣吗?”
二十秒钟过去,没有一个在线上的网友回应,葛月儿讽笑地再写道:“我不但丑,而且老。”
原本在线的一半网友立即下线,另外没有下线的也不作声。
奇迹的是,一个从来没加入的新网友上线了!
“自艾自怜的月亮女儿,你知道这位富商G.C,曾表示俄罗斯边境,有个以女性青春不老而闻名的小渔村吗?”
葛月儿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她震撼于他的代号——太阳之子,正好和她打算修复的占画作同名。实在太巧了!
而且有意思的是,她是“月亮女儿”,对方又自称“太阳之子”,仿佛是刻意以这个名号,将彼此的距离拉近。
她的指腹一直停在键盘上方,思忖著该作何反应。
对方却不给她时间多加思考,又传来讯息。
“你知道吗?月亮女儿。”他刻意写下她的代号。
“你想说什么?”她终于敲下键盘。
“百年来,这个小渔村里的渔夫,总能捕获顶极的贝鲁嘉鲟鱼(Beluga),G.C就将鲟鱼的精巢献给他最爱的女子,也就是他的太太食用,他还成立了私人的实验室,在西元二000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的夜里,研究出结合皮肤中的胶原与弹性纤维蛋白,达到修复的神奇功能,并将它命名为‘1982里海珍珠’。”太阳之子回道。
“这关我什么事?”葛月儿虽然有些吃惊,却不动声色,暗想他可能是个整型师或是美容师。
他一点儿也没有被逼退,“你知道它为何被命名为‘1982里海珍珠’吗?”
“这是在上历史课,还是机智问答?”
“如果你知道答案,就不算是上课或机智问答。”
“我心情不好,你爱说不说?”
“难怪你会自艾自怜,外加‘老’了。生气是爱美女人的大忌。”
“够了!我要下线。”她威胁道。
“你不会。”他很肯定。
“又来一个自认是上帝的男人!”她马上联想起连泰。
“想不想知道答案?”他吊她胃口地再问。
“随你便。”她作势下线,并弄出收讯不良的状况。因为她是“月亮女儿”,也是桑椹,这种小事难不倒她。
其他的网友却立刻喳呼起来:“太阳之子,快公布答案。我们也想知道。”
他便顺势回答:“因为1982是G.C与他太太新婚的那一年。”
“天啊,超浪漫的!”有人说。
“呜——我的眼泪快飘出来了。”
“还有下文吗?”
一个问题接著一个问题,有如排山倒海地压来,太阳之子却只写下几行就下线。
“Beluga产于全球最大的内陆湖泊,它位于俄国与伊朗之间,目前有二十四种触鱼,成熟要至少二十年,但正值青春期的鲟鱼,却要四十至六十年,才能够制成1982里海珍珠。”
葛月儿其实根本没有下线,也将这段话看在眼里,心情变得更加纷乱。
她的脸……手指不自觉地抚著它,妞果没有每月的“变脸日”该有多好。
她下意识地扯下电脑的电线,画面一下子变得漆黑。懒洋洋地躺回床上,双脚往上踢,看似在做健美操,实则在发泄。
美丽又如何?老又如何?她拥有的才能绝对胜过那张青春永驻的脸。
双腿因激动而越踢越用力,一个转身,她人从床上摔了下来。
她痛得哇哇大叫,掹捶地板,“连这床也要欺负我!”
圣于下线的太阳之子,也在这栋房子的另一个角落摸著下颚,思考著……
他总觉得这个怪怪的月亮女儿,说话的口吻很像一个人——岳儿。
旋即,他摇了摇头,心忖不可能。原本跨在桌上的双腿正准备放下,却意外地整个人跌倒在地。
“哎哟!”他恼怒地用力敲著地板恶咒,“真是邪门!”
“少爷,你还好吧?要不要让家庭医生来一趟?”泰巴勒关心的声音这时从门外传来。
泰阳双腿一翻,再度爬起来,试著转动身子,还奸没事,“我就是医生,你去睡吧。”
“是的。”泰巴勒也没再多问,只是喃喃自语道:“真怪,今晚这两个人是怎么了?都哎哎叫而且猛捶地板。真巧!”他摇了摇头,便折回自己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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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泰阳与蒙著面纱的葛月儿坐在一起用早餐,泰巴勒令人送上点心时却停了下来,“少爷,很冒昧,我必须打扰您与岳儿小姐的用餐。”
“什么事?”泰阳看了泰巴勒一眼,并以口布擦了—下嘴唇。
“您还记得苏黎小姐吗?”泰巴勒提醒。
“你是说——”这个名字很特殊,他只想到一个人,该不会是她吧?!
“就是以前你在纽约读书时,救过的小女孩,当时她住在苏活区。”
“是她?”
那时她好像只有八九岁吧,一头红发,表面看起来像个小鬼灵精,实际上却很胆小,偏又强作镇定,很有意思的小家伙。
“对,就是她。”
“提她做什么?”他不经意地瞄了岳儿一眼,意外看见她拿著汤匙的手忽然不动了,仿佛对他与泰巴勃的话题很感兴趣,却又装作不在乎。
他在内心窃笑,好!就试试看她的反应。
泰巴勒这时又说:“她说——”然后停顿了一下。
“说什么?”泰阳双眼依然盯著岳儿的动作。
泰巴勒决定先说重点,“她已经来到这里。”
“来了?!”良心说,他并不欢迎不速之客,虽然苏黎不同,但他不喜欢别人影响他的作息,与可能引来的危险。
“对。而且就住在我们大宅对面的度假旅馆中,苏小姐希望你有空能回个电话给她。”泰巴勒交出苏黎的名片。
接下名片的同时,他想了一下。
泰巴勒知道自己的规矩,他会这么直接地代苏黎出头一定有原因,待会儿再细问。至于现在要做的,是在岳儿面前表现“大方”。
“好,我会尽快打电话给她。对了,你令人多准备一些佳肴,远道是客,再说女大十八变,此刻她应是个大美人儿。就这么办,今天中午我会邀她一起共进午餐。”
锵!葛月儿也不知怎么地,竞失手将汤匙掉在地上。
“对不起。”她连忙弯下身子去捡,谁知脑门一阵昏眩,锵——又是一声响,桌上的咖啡杯也砸在地上。
困窘不已的她立刻找了个借口告退,“我——很抱歉,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先告退。”她匆匆起身,摇摇欲坠地快步离去。
“岳儿小姐,你不要紧吧?”泰巴勒关心地在后头问道。
她只是摇摇头,如逃难般地快速离开。
“大美人”这三个字对她是禁忌,此刻她满脑子都装满连泰得意的笑容,还有自己月圆的印记,及三姊要她去找“泰阳”整型的话……她快抓狂了!
泰阳睇著快速离开饭厅的岳儿,直到不见她人影了,才正色地晃了晃那张名片,“怎么回事?”
“苏黎几个月前被歹徒意外划伤了颈项,留下一道很深的疤痕,她转辗得知你就是整型大师——泰阳,所以希望你为她整型。”泰巴勒道出先前隐瞒的真相。
“她可以找任何一个整型师。”他说。
“没错。”
“那你为何不拒绝她?”
“因为她拿出连老爷的一封信,信封上还有连老爷的亲笔字。”
“信?什么信?”他蹙著眉问。
泰巴勒递出了那份Copy的信交给泰阳,“所以我就让她先在对面的旅馆住下。”
泰阳面无表情地接过信看著——
小黎儿:
你这漂亮的小宝贝,我想咱家的泰阳是喜欢你的,不然怎么会“英雄救美”?
希望你们长大后,你可以做小泰阳的新娘,毕竟你也有一小部分的泰国血统,对他可能是好的。
连爸
泰阳看著信,匆然有点儿沮丧。
难道连爸怕他将来,会与连卡佛抢一个女孩,所以先将这个苏黎配给了自己?!唉!连爸是他的再造恩人,也是父亲。看在他的养育之恩,他也没啥好计较的。
“就让她中午过来用餐,但请提醒她,因为某些原因,所以在家里,请她改称我为‘连泰’,千万不可透露我的真名。”他命令道。
“是的。”泰巴勒不再多言,立刻联络苏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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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餐时问一到,苏黎准时出现在泰阳家的大厅。泰巴勒态度恭谨地请她入内。
“谢谢。”苏黎甜美的笑容里带了那么点羞涩。
她穿了一身粉绿,简单大方,粉颈上刻意围了条丝巾,以便遮住她受伤的刀痕。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冬雪过后初露的新芽,十分清新宜人。
这点令泰阳有些吃惊。若不去想她的刀伤,苏黎整个人看上去,可以说是九十九分的美人儿。细细打量她后,泰阳十分有把握,她全身上下都是“真”的,没有一丝人工造假。
苏黎觑著泰阳,也是一脸惊讶。
他实在太美了!仿佛是从唯美版的漫画中走出来的男主角。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勾起笑容,“泰哥哥,打扰了。”
苏黎巧妙地称呼泰阳为“泰哥哥”,既遵守了泰巴勒先前告知她的,不可透露泰阳真名的规则,更将两人的关系拉回从前。
泰阳觑出她瞧自己的眼神中,有著对旧识的感激,还有属于女孩的羞涩涩。
“请进,一起用餐。至于你的事,我会令人带你到我的工作室里进行。”
“谢谢你,泰哥哥,我会付费的,至于拿出连爸那封信,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增加见到你的机率。”她连忙解释。
“我明白。”他刻意表现疏离。
当他们一起走进饭厅时,泰阳立刻察觉到这儿少了一个重要的人,立刻问—旁的泰巴勒,“她呢?”
“岳儿小姐说头疼,不想用餐。”泰巴勒解释道。
“再去请一次。”他很坚持。
苏黎则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你还有客人,要不要我先回饭店等你的消息?”她客气地询问。
“不用,你先坐。”他让仆人为她拉开座椅。
“谢谢。”她看著泰阳的双眼,隐约察觉那个岳儿小姐对他,可能有不同的意义。
五分钟后,泰巴勒回到泰阳的身畔,莫可奈何的说:“岳山儿小姐说她真的不想吃。”
倏地,他丢下口布,二话不说就起身离开饭厅。
苏黎见状,便向泰巴勒打探,“不知岳儿小姐是泰哥哥的什么人?”
“算是员工吧。”泰巴勒简单地回答。
苏黎一听,低声惊道:“员工?!”什么员工需要老板亲自请她来吃饭?!
她撇了撇唇,匆然感觉这餐饭并不好吃。
另一头,已走到岳儿门外的泰阳,正在门外用力敲著门。
“开门!”
“我吃不下。”葛月儿拒绝开门。
“开门!”他不接受她的理由。
“我说过了,我吃不下。”她喊道。
“开门!”他依然敲著门。
“你——你不要再敲了,我不吃!不吃!不吃!”她突然像个小孩子般闹起脾气。
“开门!”这是他第四次重复同一句话。
葛月儿真是败给他了,但依然坚持己见,“吃不下,不行吗?”
“不行!”终于换词了。
“你怎么老以为自己是上帝?”她赌气地在门后反问。
“我不是上帝,也不想当上帝。我只是提醒你,合约里有规定你必须作息正常,健健康康地履行合约中的所有事宜。”
“老天,我健康的很,作息也正常,只是一餐不想吃。”
“怕见美人儿是吧?”他故意说道。
“你这个长发怪物,你说什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怕看美人儿?”
突地,他化愠怒为大笑,“你是第一个,敢说我是长发怪物的女人。有勇气,但有眼无珠。我真怀疑,我祖宗‘太阳之子’的古画交给你修复,会不会损失惨重?”
“那你可以解约啊!”她索性抛开一切。
“你怎么连脑袋也因为遮了块破布而变笨了?解约你得付两千万美金,你有吗?怪布小个儿头。”他也还以颜色。
“你说什么?”门在这时被她用力拉开。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她真是娇小啊,但脾气之大、任性之最,倒是少见的。
“我说开门。”他故意抵赖先前的批评。
“你这个万谎之父、撒旦!”她明明听见他批评自己。
“那你就是撒旦之妻。”他邪气地说。
“胡说什么?撤旦哪有老婆?”
“那不然你怎么忍心骗老泰巴勒说你头疼,不想吃饭?你不是撒旦之妻,谁是?”
“你——你——真是我见过最会胡谒的人。”她气得面纱都在抖动。
“我只是要你吃饭,修画是很耗神耗力的工作,我不要你因饥饿或是任性而昏倒,进而影响工作进度。我的时间比钻石还贵。”他的手术费的确如此。
“你——留著这些时间骗骗外面那个大美人儿吧!像我这种丑角儿最值钱的是大脑,我用大脑判断事情的真伪。王于你,拜托,不要再自抬身价。”
“哈!原来你是嫉妒我的黎儿美人长得美是吧?”他调侃地激怒她。
“我的字典里没有嫉妒,只有‘我是女王’这四个字。”她骄傲地拾起下颚往饭厅走去,以示她不畏挑战的决心。
“好个骄傲的小个儿头。”他低头。
“你说什么?”她马上转过身子。
“去吃饭。”
“你!”她的双瞳登时闪著火光。
有一瞬间,他从她身上感到一股旺盛的生命力,让他不自觉地受到影响,也令他的心旌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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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餐厅,葛月儿立即瞧见苏黎,她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对方——真是美人一个。
葛月儿用力吸口气,大方地和苏黎打招呼,“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不!”苏黎没料到对方如此娇小,但浑身却散发出无比的活力。
不对,活力实在不足以形容她的吸引力。应该说,她像块磁石,似乎能将所有的目光投射到她的身上。那种力与美的力量结合,是—种有别于一般美丽的“另类美”。
她终于了解,泰阳为何会亲自“请”岳儿用餐了。
“开饭。”泰阳一坐定就命令道。
三个人各怀心事地吃著,而葛月儿更是有一口没一口,显得心不在焉。
“吃下去。”一汤匙的嫩鸡就这么放进她的碗中。
葛月儿先是吓了一跳,继而睇著为她添菜的泰阳,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
有感动,惊诧,还有厘不清的情绪。
“合约,不要忘了合约。”他故意强调,以遮掩他的关心。
“我不吃鸡肉。”她旋即从复杂的情绪中抽离。
“那吃牛肉。”他又放了一汤匙红烧牛腩到她的碗里。
“我不吃牛肉。”她还是和他杠著。
“那吃点鱼,而且是鲟鱼,青春不坠的鲟鱼。”他又弄了一汤匙给她。
“你——”瞬间,她联想起昨晚上网所发生的事。
“这总吃吧?”他有点得意。
她却反向操作地假笑道:“你又猜错了。”
“你这小个儿头——”他的笑容一下子僵在那俊美的脸上。
“长发怪物。”她故意以中文说道,以免令他难堪。可是她并不知道苏黎听得懂中文。
苏黎睁著不可置信的双瞳,看著他俩一来一往,近乎打情骂俏的对话,更加肯定这个女人对泰阳的影响力,绝对超过他本人的认知。
但这种事他人是无法介入的,她来此请求泰阳为她动整型手术的目的已达成,其他的事就不是她能插手的。
于是她便打圆场地吃了起来,“这是我半年以来,吃过最好吃的鸡肉,还有牛肉、鳝鱼。”她吃了泰阳夹给葛月儿吃的每一道菜。
泰阳闻言,转过头望著苏黎,初时对她造访的无奈感瞬间消除,继而故意对葛月儿说:“人要惜物、爱物。你看人家苏黎不但人长得美,连心肠也美。”
葛月儿可没因他的话而被激怒,反倒夹了一筷子生菜沙拉往嘴里放,“我只吃素,荤食无法消受。”还表现出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泰阳见她动筷:心情也跟著好转,于是命令:“泰巴勒,给我一杯葡萄酒。”和她“斗”饱了,现在需要杯美酒助消化。
“也请给我一杯。”葛月儿突然说道。
泰阳有些诧异地望向她,不是“吃素”吗?那为何还点酒品?
“来到瑞士不喝葡萄酒是傻瓜,就像到日内瓦最大的湖泊不划船,到阿尔卑斯山不滑雪一样。同样暴殄天物。”她不理会他的惊诧,只轻轻掀开丝巾将生菜沙拉送到嘴里。
“吃饭还戴它,你不嫌麻烦?”他糗道。
“拿下它怕吓到你。我可是很丑的。”她的自嘲之语说得不愠不火。
泰阳不禁莞尔。他算是见识到葛月儿“能伸能屈”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