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恩在第一道冷风吹到他身上时就下了吊床,而同时睡在他左手边的派比也已经站起身。柏恩摇醒婕安。“要下雨了,”他说道。“到帆布底下去。”
男人将帆布打开,把四个角落固定好,然后点燃一盏小灯,如此才不会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他们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尽量使自己能舒服地躺在装补给晶的箱子上。乔吉和文森几乎马上又熟睡了,打呼声说明他们对天气的满不在乎。法罗打个哈欠之后也睡着了,听到打雷声时他动了一下,然后又继续睡。
雨开始像鼓般呼呼地落在帆布顶上。婕安在箱子上缩成一团,抱着自己以保持温暖。她身边有个制品让她睡得不舒服。她烦躁地坐起来,推弄着四周的纸板,想弄一个好一点的睡铺。
“这边。”柏恩移到她身旁,把她拉向自己,让她的头埋进他肩窝。“好一点了吗?”
“嗯。”他的体温真是太棒了,像是在她身上盖了一条毯子一样。她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如何?”他低语,可是她听得出他的口气很得意,那种口吻令她张开眼睛。“我就知道你迟早会跟我一起睡。
她一语不发地离开他,接着从背包里拉出一些备用的衬衫。她把其中一件卷成球状当枕头,其他的则用来盖裸露的手臂。在入睡前,她遗憾地想如果他没有开口就好了,因为他比她的薄衬衫要暖和多丁。
柏恩看着她翻身背向他,而他也希望自己刚刚没有开口。如果他没说话,那她现在就会很安稳地睡在他臂弯里。虽然如此一来他可能会睡不着,但是他绝对会喜欢这种彻夜未眠的甜蜜感。而他现在虽醒着,却没心情享受清醒的乐趣。
派比将提灯弄熄。雨仍旧下着,暴风雨持续的当儿,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来自于闪电,而隆隆的雷声逐渐远去。过了几分钟之后柏恩注意到雷声又再度隆隆作响,似乎另一场暴风雨又要袭击他们了,但是夜晚的气氛却相当平静。“派比,”他轻声说道。“我在听。”这个印地安人回答。“叫醒大家。”“别出声。躲在下面不要出来。”
“走私客?”她小声地问道。
“有可能。”他确定她躲好了之后才凭直觉摸出猎枪。黑暗中他听到其他人枪支上膛的卡答声。他不敢用无线电向另一艘船示警,因为那会令他们惊慌失措。他只希望驾驶另一艘船的印地安人罗吉也听到了引擎声而叫醒船上的人。
向他们靠近的船可能不是走私客,而是海盗。然而也有可能是循规蹈矩的人,因为在航行时错过了过夜的地点,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停下来休息,等待天亮。他觉得最后一个猜测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为了慎重起见,他向其他人悄声说在还没有完全确定对方来意之前不要开火,但是要有心理准备。
引擎关掉了,四周一片静寂。当柏恩想像着身分不明的船只愈来愈靠近时,他觉得自己的肌肉紧绷。他轻声下达另一道命令。他左手拉着帆布的边,右手牢牢握住猎枪。他不想让这群新朋友靠太近,可是要他们进入射程范围之内。要冷静,要冷静……
“现在!”他呐喊道,于是他们五人同时将帆布往上抛,武器瞄准悄悄接近的黑色船身。柏恩的双眼很快适应了黑暗,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黑色的人影在甲板上待命,好像已经准备好一旦船缘相接就跳到对方的船上去。当那群黑色人影在混乱中行动时,一声令人惊愕的叫喊从来历不明的船上传出来。
一会儿之后,背后传来开手电筒的声音,光源从柏恩的左侧照过来,将一群匆忙的陌生人锁定在一道光束之中,清楚地显现他们手中的武器。
婕安!当他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的同时,一名海盗愣了几秒钟之后,就将一支来福枪架在肩膀上,朝光束的来源开火。
“下去,该死!”柏恩在枪林弹雨中朝她吼。那名海盗的同伙就站在二十码远。他扣扳机,那个开火的人被他击中而猛然向后倒。柏恩装上另一颗子弹,再次射击,这次打中船身的上端,只见破碎的木片满天飞扬。
手电筒的光仍然没有转向。
战斗几乎纯粹是肉体上的经验,当直觉和凭经验而来的技巧出现在脑中时,没有剩余的空间多想或是运用理性。他感觉到枪在他手中的冲力,传出来的热度像是活生生的东西。他也感觉到弹药爆发的力量,闻到刺鼻的火药味盘旋在夜晚的空气中,听到雷般的枪声。他同时也听到尖叫及诅咒、呐喊和痛苦的呻吟。他的感官是那么磨人的精确,时间变慢了,以至于几秒钟像几分钟那么久。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以慢速度进行。他看到、听到和感觉到一切。他知道第二艘船上的人也在进行枪战,他们的攻击使得海盗转攻为守。他感觉到子弹不断从他头顶飞过,而他再次凭直觉开火,甚至在他闪躲到旁边时亦如此,因为这样他们就无法瞄准他枪口的闪光。
那群海盗发动他们船上的引擎,准备掉头驶离河岸,在一片嘈杂声中他仍能听到低沉的咳嗽声。柏恩又再射出几发子弹威胁他们加速离开。那群海盗有了足够的防御空间后,才掉转船身全速驶离。航线突然改变使得船上两个留守的同伙晃了一下。
柏恩叫派比查看是否有人受伤。然后他马上回去找婕安,同时抓起那具该死的手电筒,令他恐惧的是,并没有人握住它。
“婕安!”他嘶哑地喊道。
“我在这里。”
她的声音出奇地冷静,她从船尾走出来。他将手电筒转个方向,灯光整个照在她脸上,她边从藏身之处爬出来边眨眼。
他低头看看手中的手电筒,觉得很困惑。如果不是她开手电筒,那又会是谁呢?“你还好吗?”他终于问道。
“毫发无损。你呢?”
“很好。”真该死,他们讲话的口气就像是要坐下来喝茶似的。
她伸出手。“我可以收回我的手电筒了吗?’
他没有松手,反而让光继续照着她的脸。
“这是你的手电筒?”
“不错,而你正在浪费电池。”他快发火了。
他卡答一声放下手电筒。“我叫你在下面呆着,”他用很平板的口吻说道。“而你却上来,还把光照在他们脸上。该死,你让自己变成一个绝佳的枪靶。”
“我没有,”她回嘴。“我先把手电筒固定在一些箱子上,然后往上摸索,将开关打开。我一直都躲得好好的。”
他在考虑紧紧搂住她,这样她也许就会知道他有多认真了。她一点也不激动,好像每个星期都遭到海盗的袭击似地。
“绝不要再——”他开口说话,声音低沉而且严肃,可是她不客气地打断。
“手电筒的把戏每次都管用,而且那样可以让你看清楚自己在射什么。我曾用来对付盗墓者。”
他打住。“盗墓者?”
“当然。任何新的发掘地都是盗墓者的目标。人类倾向于选一些有价值的东西陪葬。”
他想像她一手拿着手电筒,另一手拿枪,弯身探向一座开启的坟墓的模样。他摸摸脸然后放弃。“狗屎。”
派比趋近向他报告伤亡情况。法罗手臂中弹,但伤得不重,其他人都还好。那群海盗曾猛烈开火,而在我方先发制人的情况下,他们的攻击计划就被破坏了。两艘船都有弹孔的痕迹,但是损失轻微。总之,他们轻松地逃过一劫。
战后的刺激感令男人们兴奋不已,他们也不想太快安静下来,两艘船的船员们激动地交谈,而且一遍又一遍地将整个事件加油添醋。如同柏恩所希望的,罗吉也听到海盗船靠近,而且叫第二艘船的人待命,因此他们是打从一开始就已经准备好迎敌了。过了一会儿,当他们确定那群海盗不会再回来之后,才各自就寝。为了安全起见,柏恩安排了一名守卫,而且规定一小时轮班一次,这样每个人才有机会睡觉。这项短暂的轮班制也是为了确保当班者会有警戒心。这么做只是为了预防那群海盗笨得再回来挨子弹。
一等到灯灭,而且大家都安静之后,鼾声令人讶异地很快就出现。柏恩在想如果他们不是事先被雷声吵醒,是否会这么幸运?也许会,因为派比和他都像猫般机警,稍微有不寻常的动静就会醒来。但是假如那群海盗聪明一点,假如他们早点关掉引擎再慢慢划近,事情就可能会比较棘手。这一次幸运之神是站在他们这一边。
婕安在她先前睡觉的地方躺下,就像其他人一样很快就睡着了。柏恩等她熟睡之后,走到她身旁躺下,伸展他的长腿。他没有真正碰到她——差一点而已——可是已经靠得够近而能听到她的呼吸声,那个声音终于让他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
这些该死的箱子还蛮舒服的,他昏昏沉沉的想;要不然他就是远比自己想像中还累。他打盹,却在半小时之后醒来,他小心地倾听四周的动静——一切都很祥和,每一个人也都睡得很安稳。在他身旁的婕安柔软又温暖。他本能地翻身,将手臂覆在她腰际,将她抱得更近。她因被打扰而咕浓地抗议,可是没有醒来,相反地,她调整自己的睡姿,挨近他温暖的身体。沉睡的呼吸声又再度响起。
天刚破晓,在吼猿开始它们例行的怒吼之前,婕安就醒了。它们是有效率的闹钟,在第一天早上之后,她就很自然地在那种噪音开始前醒来,显然她不想在睡梦中被吓得起鸡皮疙瘩。
她清醒之后,的第一个想法是,自己因为睡在箱子上而浑身僵硬抽筋;第二个想法是,不管怎样,她就是不想移动。在一个男人的臂弯里醒来是这么舒服——
哇!
这个居心不良的鼠辈。
她知道他一定是等到她睡着之后才溜到她身边,如此他才有证据证明她与他睡在一起。他用这种方法真是卑鄙;他一定是故意的,而且从他的所作所为来看,她没有理由不相信他不是故意的。这个男人是个花花公子。
他的于臂重重地横卧在她胸前,手腕依偎在她乳房之间,他的手伸进她颈部和肩膀之间的凹处,但是他完全静止不动,所以她想他一定还在睡。他有力、均匀的呼吸有安抚人心的作用。虽然如此,但她仍不情愿动弹,而她又不得不如此,因为起床的时间到了。
接着她感觉到一股绝对无法令人宽慰的骚动,她明白她并不是唯一一个醒来的人。柏恩也一定醒了,他的下体坚定地抵向她,他手臂紧抱住她,不让她移动。
她不会浪费时间将他的手臂拉开,因为他太强壮了,就算她想拉也拉不开。相反地,她身子往后挪,手往上伸,十指靠近他浓密、杂乱的头发然后使劲地拉。
“噢!嘿!”他惨叫。“嘿!”他起身,双膝跪着,试着纾解头皮的痛楚。
婕安放开他并滚离他身旁,轻轻一跃站起来,她对他优雅的一笑。“早。睡得好吗?”他抓抓头并对她皱眉。“睡得很好,虽然被叫醒的方式很糟。”
“这样你才会懂得安分守已。”
“有些事我无法控制,该死。据我所知男人醒来时都会勃起。”“也许是,但是别人不会——我重复,不会——压“我认识的人都不会这样碰你!只有我会!”“而也只有我会如此拉你的头发,不是吗?”她甜甜地问道。
他在心里大骂之后走开。婕安愉快地转身,却看到四双黑色的眼睛看着她,表情从全然的困惑到震惊最后到嘲弄。派比的表情是困惑,而乔吉看起来则是快笑出来了。她只能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这全是柏恩的错似地,而她也不会知道得比他们多。然后她走向船尾的小厕所。
那些吼猿开始了例行的组曲,不仅如此,它们好像是受过训练的演奏家似地,大家行动一致。在做早餐时,柯提文来到主船,不一会儿瑞克也跟着来了。
“昨晚发生了枪战。”瑞克兴奋的说道,仍然沉迷于昨夜的余波。
柏恩叹口气。他倾向于把别人对他开枪的事当成私事处理,可是瑞克显然在脑中将这场小冲突扩大,直到它能与“柏利之役”相提并论为止。柏恩没心情再听一次,刚才被婕安拉扯头发的部分到现在还在痛,坦白地说他很恼火。
“那没什么,”他吼道。“除了被我射中的那个混帐之外。在这种天气下受那种伤可能无法让他捱到玛瑙斯去找医生,即使有人愿意治疗那种人渣。”
“回程还会碰到类似的事吗?”柏恩一度不敢相信柯提文会这么关心地问道。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射杀海盗?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因为被惹恼了,所以他转身走开。“早餐快好了,准备吃饭。”
柯提文不自在地笑笑,接着同瑞克回到第二艘船。“那个家伙明明在担心,”他半自言自语。“而他在尽量掩饰自己的不安好让我们看不出来,这就是为什么今早他特别敏感的原因。不管那人是不是海盗,他都有可能杀了他。”
瑞克停下来看着站在船首审视河水的路柏恩。“我不相信是这样。乔奎昨晚说路柏恩以在河上处理这种事闻名,而且有关单位会将客户交给他是因为他会照顾他们,他看起来不像是碰到了麻烦。”
柯提文冷眼扫视他。“你花太多时间和墨西哥人在一起了。”他说道。“他们说的全是废话。”他登上船,金发在黎明的柔光下闪闪发亮。他无法容忍一个像薛瑞克这样的白痴反驳他。
他们很快又继续往上游前进。婕安确定柏恩很满足,而她也知道他仍然在痛。这样对付他非常得当。如果她不拉他头发,他可能会做出更令人困窘的事。
对于他的仰慕之意她没有表示适度的欣赏,令他很不高兴;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没有再说什么。她决定将柏恩当成一个爱闹别扭的人。如果她接近他而且倚偎在他怀里,让他知道他有多性感,他很可能马上又笑脸迎人,但现在他表现得像是个拿出最喜爱的玩具的小孩——想想看,他的确如此——而她却不屑一顾。她常常咬住嘴唇以免暗笑出声,但是到后来嘴唇开始发痛。
然而他尽管绷着脸,仍然在保护她。她觉得他有一部分是做给柯提文看的。他虽然没有时时刻刻在她身边,但是船上的男人只要一有机会休息就会互相交谈,因此第二艘船的人可能知道柏恩把她盯得很紧。在船接近急流前,他总是警告她离开船边的栏杆;晚上他睡在她和其他人之间,而且当她洗澡或走到船尾的厕所时,他也严禁任何人打扰她。
她知道其他人会对他这种行径作何解释,而她自己的看法则更具讽刺意义;她是唯一知道如何前往石城的人。光是为了这个理由柏恩就该好好照顾她。
到了第十天,婕安开始密切注意沿路经过的丛林和观察河道。有时候她会独自一人退到角落,抽出几张纸记一些只有她懂的符号。他们必须接近目的地之后才能登岸,而到那里可能还要两天至四天的时间,然而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粗心,导致大家错过正确的地点。
“假如你想要研究一个特定的地方而需要放慢船速,就告诉我一声。”柏恩说道。为了公事,他不再闹别扭。船一往上游走,他就注意到她行为举止的改变。接近目的地时,他们得弃船走陆路。离开上次休息的地点已经两天了,而在这段期间内大家只看到一张竹筏。愈接近丛林河道就愈窄,而气候也愈来愈湿热,到中午的时候几乎无法呼吸。他想他们是在赤道上。
他们同时也在朝山里走。宽广的亚马逊盆地大部分都很平坦,可是尼果河穿越群山,一直延伸到哥伦比亚和委内瑞拉。这些神秘的青山大都还未开发。几年前,有人发现山中居住着与世隔绝数世纪、仍活在石器时代的亚诺族。
婕安的视线未曾离开丛林。“再过去不远河道又岔开了,不是吗?”
他笑笑说:“根据大自然的法则应该是如此。我从未进到这么里面来,甜心。除了与世隔绝的印地安部落之外没有人到过这种地方,在他们之前可能见过或没见过白人,而且他们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猎头族。”她不理他最后一句话。“走左边。”“是的,女士。然后呢?”“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他思索着她的话,然后了解到当她手指地图时她并没有直截了当告诉他,他们要去的地方。这个不能信赖的小女人,可是他必须承认她很聪明。根据她所给的资讯,他准备了充足的补给品以便能到达目的地而不虞匮乏。
一个钟头之后,他们到达分岔点,于是柏恩下令走左边。由于愈往前河道愈窄,因此航行变得需要一些技巧。他关掉引擎,直到无法继续向前才又重新发动。婕安靠着栏杆站在船首找路标,脸上满是焦虑和急切。柏恩严肃地说:“不要这样靠着栏杆。假如船碰上暗礁,你就会被抛出去。”
她顺从地往里面移,可是要抑制自己不靠近船边很难。虽然曾在不同时间重复同样的步骤多次,她仍担心会错过记号,害怕自己没有正确的解读出教授给她的密码。柏恩出现在她身边,她回头看,现在是派比在掌舵。她马上将头转回来。假如在她分心看派比的那一刹那错过那个记号怎么办?
“告诉我,”柏恩慢吞吞地说道。“如果卡瓦先我们一步向亚马逊河上游走,而且还发现了安萨族,那我们还沿着尼果河走干么?我知道到目前为止,你并没有告诉我全部实情,但是没有理由到现在还不说,不是吗?”
“我只是没有把卡瓦的行迹一五一十地告诉你而已。欧利和他的手下在探险途中曾与塔哇族有过短暂的冲突,而且那些印地安女人与男人并肩作战。卡瓦称他们是亚马逊河女战士。”
他叹气。“所以有关安萨族的事都是你编出来的?”
“不。除了卡瓦说的以外,还有许多有关他们的资料来源。与塔哇族的冲突事件可能是导致人们为之命名为亚马逊河女战士的原因。但是关于女战士的部落与别族分开深居内陆的传说还有其他的说法、其他的故事。这就是安萨族,而安萨的发音与亚马逊类似,如此一来很容易看出为何安萨族的故事会被误指为亚马逊人的神话。”
“的确很容易误认。:’他低语。
她微笑,望向地平线。“你难道不明白吗?不管是安萨族或是亚马逊人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如果石城存在,那么就证明我爸爸是对的。不管那个部落是由女战士组成还是有男有女,要紧的是事实证明我发现一个失踪的城市——一个失落的文明。”
“因此你所关心的是一群独眼的土匪曾住在那里?”
“不错,虽然那会令人想起独眼巨人的古老神话。”
“忘了独眼盗匪吧。我想我只能应付得了在这里发生的神话。”她突然站直。“这里!”她说道。“这里?”“是的,这里!”她冲向他。“这里,该死!”虽然不信,他仍很快地看了一眼无法停靠的河岸说:“我说的没错。”在他对派比下命令之前,后者已经快速将船掉转朝岸边驶去。
没有适当的地点泊船,可是柏恩尽量将船妥善藏好。他把船拉进河湾内,然后用链子拴住绑在粗壮的树上,即使如此,他也非常了解在他们回来之后有可能找不到船。然而,这是个可预见的问题,因此他们将两艘大而安全、长约五十叹的船拉上岸藏好。
由于河岸周围阳光充足,所以此处杂草丛生、植物茂密。他们下船之后必须劈开杂草才能前进,但是一旦到了较阴暗的地方就好走多了。丛林里底部少有植物,为了存活,它们必须往上生长,寻找有光的地方。较暗的地方是个全然不同的世界,兰花处处可见,还有寂静湿热的空气。到处都是巨大粗根的树,枝叶高高在上,融成一片绿海。午间的烈日在这个由植物统辖的昏暗世界里变成微光,粗肥的藤类在头顶上交错生长,有时候会因远处的猴子在树林间嬉戏而晃动;偶尔射进来的光束映在叶子上。这里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然而他们可以听到丛林里的居民吱吱喳喳地交谈声,可是那种感觉仍是静静的,而且遥不可及。一个人可以期盼在丛林里得到宁静,就像在教堂
婕安帮忙把船上的东西拿下来。每一个人都要带一包东西,包括自己用的轻便帐篷、海绵睡垫、私人物品和一般的补给品。剩下的东西则放在四个担架上,每一个架子由两个人抬。柏恩也留了足够的东西在船上以便回到玛瑙斯。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大部分都用在卸货和分配补给晶上,因此柏恩决定留在原地过夜而不再赶路。他们搭起帐篷,因为他们带的装备已经够重了,因此决定将酒精炉留在船上,所以他们必须靠营火煮饭。
下午稍晚时,柯提文离开营地去方便,可是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他们就听到他嘶哑的尖叫声。柏恩抓起枪就冲向他出声的方向,大家则尾随在后。
由于茂密的植物阻碍前进,所以柯提文并没有走远。婕安清楚地听到柏恩说:“那没有毒。”
“去死吧!不要跟我说那没毒!”他们都赶到那里时,柯提文正在尖叫。“那是毒蛇!”
“那不是真的毒蛇,”柏恩耐心地说道。“那是水蛇。除非你小得能被它一口吞下,否则没有性命之忧。拎静点,而且从现在开始要随身携带棍子。”
一些巴西人已经回头走向营地,而且还努力掩饰他们的笑容。婕安也跟他们一样往回走,但却撞上杜雷蒙。
她马上后退一步,因为碰到他而觉得恶心。她不知道他站得这么近,虽然她闻到他的臭味,但却不晓得为何还会撞上他。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露出有污垢的牙齿对着她笑,两颗长长的门牙令她背上起鸡皮疙瘩。他双眼无神却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的胸部;婕安有股反胃的感觉,他想咬住它。
她想快点走回营地,可是又停下来,虽然离帐篷只有大约二十码远,可是厚密的植物会让她大半时间都看不清楚路。虽然只有几步路,她可不想冒险被跟在身旁的杜雷蒙逮到。于是她故意走近柏恩,他惊讶地看她一眼;然后他的视线移向杜雷蒙,她立即看到理解的眼神取代惊讶。
他的手臂下滑环住她的腰,婕安挖苦地想到早该料到他这一招。路柏恩不是那种会让机会溜走的人。
其他人纷纷回到营地,留下柯提文去完成被蛇打断的事。杜雷蒙已经消失不见了,她诧异于他居然能无声无息地行动。
柏恩捏捏她的腰。“好些了吗?”声音听来低沉。
“当然,”她回答,给他一个感激的微笑。“我只是想小心一点而已。”
“聪明的女孩。”
当他们可以从一簇树叶中看到营地时,他停下来,将她搂住。“我要吻你,”他低语,已然低下头。“顺着我。”
的确,顺着他。在他强壮的臂弯里,而她又没有及早反应的情况下,她没有多少选择。她试着抗拒,可是他的唇已经在她唇上了,而且在她能阻止之前,他将舌头伸进她嘴里。愉悦的颤抖折磨着她,但是她模糊地想:路柏恩这般吻她是不对的。她知道自己该把他推开,可是她又无法抵抗放纵自己享受这一刻的诱惑。她伸出手臂环住他结实的颈部,同时靠向他,沉缅于他壮硕结实的身体。
他喉中发出刺耳的惊异和满足声,同时把她抱得更紧,一只手往下捏挤她的臀部。
婕安像闪电般快速地从他身边溜开,朝营地走去,还回头对他眨眨眼。她听到身后沮丧的呻吟。他活该。她可不想逃开杜雷蒙却又落入柏恩的手里,他需要学习不要占一个落难女子的便宜。
餐毕,她早早回帐篷休息。她认为柏恩看起来仍有点生气,而她最好避开他。在里面,她解开海绵睡垫,虽然只有一叹厚,可是舒服得惊人。这个尼龙帐篷小小的,比一个人坐在里面还要高一些,四叹半宽;睡垫有三十英时宽,因此在篷内有两英叹空间可以放个人用品。帐篷的开口处有耐用、内外都可以拉的塑胶拉链。为了安全,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卷水电工用的胶带,剪一条三时长的带子横贴在拉链下面。如此一来外面的人就无法拉开;这是一种既便宜又有效的安全措施。有坚固的尼龙帐篷将她与丛林隔开,还有水电工用的胶带挡在她与路柏恩之间,她觉得相当安全。
她小心地计划明天要给柏恩的方位数据,然后把东西都包好放在一边,接着宽衣。她凭经验知道该如何让自己舒服,而这意味着必须脱下棉内裤和棉质的紧身衣。出外探险时她不穿胸罩。
她关掉手电筒,营火的微光从帐篷透进来,所以并不完全是一片漆黑。她伸手摸到背包,拿出手枪放在枕头边。她听到柏恩进入与自己相邻的帐篷内,而仍有人围在火边低声说话。如果他们够聪明,就该尽量利用时间睡觉,因为明天会更累。听从自己的劝告,她伸伸懒腰,很快就入睡了。
薛瑞克愤恨不平地瞪着两座相邻的帐篷。“她一定已经告诉他宝藏的事,”他向柯提文抱怨。“他想瞒着我们独吞。”
柯提文也是这么想,但是路柏恩并没有透露任何消息,表示那里除了古迹之外还有别的。他在担心,因为路柏恩并不像他想像中的那样,负责这次探险的路柏恩绝不像当初那个看起来粗枝大叶的醉汉。
“我们得监视他。”柯提文最后说道,那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等发现宝藏之后,虽然……这是不同的情况。
“我从未想到婕安会跟他在一起,”瑞克感慨地说道,语气有着苦楚。“做什么事都要信任她会把我逼疯。打从她出生的那一天起,她就是我的眼中钉。”
柯提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薛瑞克并不聪明,他甚至还期待杜雷蒙有永远封住他那张可怜兮兮的嘴巴的那一天。
“我怀疑她会事先让你知道她与路柏恩来往。,’他回答。不,这更像是她的计策。婕安一点都不像她的哥哥,她既机灵又守口如瓶,而她也可能知道他有自己的计划。接近路柏恩可能是为了保护自己,也就是找一个保镖。从他们对彼此的敌意,柯提文跟瑞克一样绝不会想到他们俩竟然是同一条阵线。但她不是一个会利用机会的女人,显然她比他们都聪明,因为她能比他们早看出柏恩的真实性格并且善加利用。
路柏恩会是个麻烦。他难缠、狡猾,而且已经像鹰般注意杜雷蒙。据柯提文所知,他从未卸下武器。他们需要来个埋伏除掉他。
自从离开玛瑙斯之后就出现一连串问题。杜雷蒙不像他自己所说的是个内陆专家,反而变成一个杀人凶手,他只是有时候会到上游去做一些不法勾当。他去的那条河并非他们现在走的这条;他在丛林的技巧只是普通而已。柯提文只希望发现宝藏后,杜雷蒙能够聪明到带他们走出丛林,因为路柏恩不会跟他们一道回来。9
即使婕安事先知道白天会是什么光景,她还是无法相信路途会这么艰辛。在她背上的背包重得使她在中午休息时,觉得腿都快举不起来了。背包的带子在她肩上拉扯,而且她的大腿像着火般燃烧。就算没有背东西,在丛林里长途跋涉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有了它更可称得上是折磨。有背包在背上连想吸一口湿热的空气都难。她必须注意绊人的树根、避开刺人的藤蔓,而且还要拿一根棍子赶开所有被他们打扰到的生物。
柏恩和那两个吐坎诺人派比和罗吉似乎都不累,虽然柏恩的衣服已被汗水浸湿,但那两个印地安人却仍是干的。婕安为自己感到骄傲,因为至少她还能跟得上那些脚夫的脚程,而且体力比杜雷蒙还好。就像她所预期的,瑞克和柯提文是走得最辛苦的两个,因为他们事先完全没有做体能训练。柏恩第一天设定的步调还不算太快,但即使如此,他们仍因筋疲力竭而沉重、刺耳地喘着气。当柏恩宣布休息时他们马上就地而坐,连背包都没解下。
婕安将背包从肩上解下来,放在地上。“喝点水,”她说道,体谅苍白的瑞克。“含一块盐片。”
没有人动。“喝点水。”她坚持地说道。
瑞克张开一只眼睛瞪着她。“是谁要你来多管闲事的?”他不客气地质问。“爱下命令的婊子。”“你该听她的。”柏恩的语气严厉。“她比你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你想好过一点就该照她的话做。如果别人都准备好要上路了而你还没有,我会丢下你不管。”
柯提文没有参与这场争执,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拿起水,婕安也看到他服了盐片。可是他看柏恩的表情并不愉快,而她了解他大概不喜欢被抛下的主意,因为是他出钱赞助这项探险计划。当她想到这一点时,她承认柏恩比任何两个正常人加起来都还有胆量。
瑞克闷闷不乐地学柯提文的动作,而且很快就觉得舒服多了;无论如何,他好得可以吃下相当多派比准备的食物。
当他们准备要再度出发时,瑞克走到婕安放背包的地方。“我想我们该交换背包,”他说道,口吻仍很不客气。“我不认为你到时还能这么神气。我怀疑你能撑上一小时。如果让你背跟大家一样重的东西,你不可能会熬得过。”
她想不起自己曾做过什么而引发他如此公然的敌意。她转过头,隐藏眼中流露出的受伤神情。这样做很傻,因为她了解瑞克,而且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但他是她哥哥,而且她无法将他逐出她的生活。那一天可能会来到,可是并非眼前,而她很惊讶自己居然无法漠视他的挑衅。
她不喜欢瑞克要与她交换背包的主意,因为她的手枪在里面,但她不会跟他争,枪没有那么重要。
“别碰她的背包,”柏恩说道,再次干涉。他不在乎薛瑞克会怎么说或怎么想。“你这个蠢蛋,她背的东西跟你的一般重,也许还要重些。再说,你可以同时提两个背包比较看看,可是到时你要轻轻地放下她的。”
瑞克站在她的背包边,瞪着他。“提起来!”柏恩大声叱责。“而且从此以后闭上你的烂嘴巴!”
瑞克慢慢地弯腰举起背包,一丝惊讶的表情掠过他的脸上,同时他很快地瞥了婕安一眼。他的嘴再次不屑地撇一撇,准备将背包扔到地上。
“拿好!”柏恩突然冒出那两个字。“我刚才说轻轻地放下。”他四平八稳地站着,头微低,双手松散地垂在两旁,可是看起来像个随时准备出击的人。瑞克的眼中有着明显的愤怒,可是他照着柏恩的指示轻轻放下背包,接着他二话不说回到自己放行李的地方。
“我同意路先生说的,”柯提文的口吻严厉且低沉。他抓住瑞克把他拉到一边。“闭上你的烂嘴巴!我不管你是否讨厌你妹妹的勇气,如果你再继续这样下去,她会考虑不再容忍我们,如此一来,她就可以跟路柏恩单独前去寻宝了。不管怎样,你都得讨好她,我是说真的。”
瑞克的表情既阴郁又愤怒,可是这一次他采纳他的忠告:闭上嘴巴!
婕安拿起背包,默默地将手臂穿过背带,然后扣上横过她胸前的带子固定背包。柏恩走到她身旁。“还好吧?”他问道。
她不确定他所问为何?他是在问她是否为瑞克感到沮丧,还是她是否能应付队伍的脚程?不过她决定这不重要,因为答案都一样。“还好。”他环视四周,确定每个人都将行李背好了,而且没有东西遗漏。自从下了船之后他就变了;他像一头野兽般小心谨慎,眯起眼睛从路的这一边扫视到那一边,从未错过任何东西。他说话时中气十足,而且要求严格?现在她没有理由不相信他是亚马逊盆地最好的向导。甚至连他的外表也变了:他的裤管塞进长及小腿肚的靴子里,而衬衫则整齐地塞进裤子里。他现在公然背着枪带,垂在他修长的大腿边,看起来完全像个古老的西部枪手。刀身长二叹的印地安弯刀在他皮带边的刀鞘里,同时一把长枪挂在他左肩上。这些也是瑞克让步的原因。
“准备好了,”柏恩大叫。“好,走。”
他领队,必要时就用弯刀开路。派比和罗吉抬着担架跟在后面,婕安紧跟在后。其次是抬另一个担架的乔吉和法罗。文森和马丁两人走在一起,然后是乔奎和杜雷蒙。瑞克和柯提文走在最后面,痛苦地跟着。
休息补充了婕安的体力,可是过了两个小时后,她每走一步就觉得好累。背包的带子陷进她肩膀的肌肉里,而且从不舒服变成真正的疼痛。她想要调整带子,可是这么一来也移动了背包的重心使它不好携带。她将拇指勾在带子下面移开受力点,否则她不知道该如何捱过接下来的路程。至于明天,她向自己保证,她会弄一些垫子保护肩膀。
她的脚虽然在痛,可是还撑得住。在家时,她有一天跑五英里的习惯,而且定期练举重,可是除了亲身经历背背包之外,没有什么能让人习惯这种动作。况且在船上的那些天缺乏运动也是原因。她知道到第三天会好一点;在那之前就只有忍耐了。
乔吉在她身后温柔地说:“背带弄痛你了,夫人?”
她回头,脸上挂着笑容。“不错,不过我明天会拿东西垫着。”
“也许你想把背包放在我们的担架上,那加不了什么重量的。”
“谢谢你的提议,”她回答,因他的体贴而感动。“可是假如我背不动自己的行李,一旦落单就糟了。”
“但你是女人,夫人。你不该背得和男人一样重。”
“在这次旅行上,我应该像男人一样。我真的很强壮;我很快就不会注意到东西有那么重了。”
“好吧。可是一旦你负荷不了,我们会帮你提。”听到他们的声音,柏恩回过头来。他很快地以专业的眼神浏览婕安,衡量她的忍耐程度。他毫无疑问已经听得够多他们之间的对话,而能了解到大概内容。他什么都没说,脸上有着明显的满意表情,然后又将注意力转回路上。或许是出于体谅,但也有可能完全是出于谨慎,无论如何,柏恩在离天黑还有两个钟头时,就宣布结束这一天的旅程。婕安解开绊在胸前的背带,小心翼翼地放下肩头的背包,因肩部肌肉疼痛而畏缩。若能一头倒在原地休息,她会很高兴,可是还有事要做,必须清出一个地方搭帐篷,因此她拿出一双手套,戴上之后才拿起一把弯刀砍矮树。“小心蛇。”柏恩叫道。“谢谢提醒,”她低声回答。“我会的。”“大毒蛇喜欢藏在有落叶的地上等待单独前来的食物”。
去他的。她停下来,再格外仔细地检查地上,然后继续除草。她知道会有蛇,而且在开始工作之前理所当然先看一下,可是他的话令她不安到再看一次。她不得不承认这样未尝是坏事。她宁愿忍受一点不自在也不愿被蛇咬。虽然他们带了抗蛇毒血清,但是被枪头蛇咬一口可能意味着痛苦而死,而且热带大毒蛇毒性更强。
清出一块空地之后,他们很快地围着营火搭帐篷。瑞克和柯提文打开他们带来的轻便椅子坐下,脸色和姿势显示他们完全瘫软无力。柏恩没有催他们帮忙,因为他们很明显地不愿插手。
派比开始弄饭,而每个人都聚在旁边。由于第一天的行程已经使大家累坏了,因此他们之间的对话很简短。一结束用餐,婕安便回到她的帐篷内。她已经用地图向柏恩说明下一个目标的位置,而他说至少要花三天的时间才能到达。在那之前,她不需要做其他的测量或重复计算工作。她所需要的就是休息,而那正是她打算做的。
用胶带贴妥拉链之后,她脱下衣服,用湿纸巾尽量将身体擦试干净,尤其是脚,起泡或细菌感染都可能使日子不好过。她每天早上都把防菌粉拍在脚上及靴子里,可是在未造成大问题前,一点小刺激都必须马上处理。清洁袜子就跟每天进餐一样重要。感谢上帝,她的靴子既耐用又合脚。
感觉好一点之后,她穿上干净的内衣裤,然后深深叹一口气,躺在睡铺上。
“婕安?”
是柏恩。她再次叹气,但这次不是松一口气。“什么事?”
“你需要按摩。”她听到他扯拉链的声音。“这该死的拉链卡住了。”“不,没有。我把它从里面封住了。”“好吧,打开。”“我还好。别管按摩了。”“拉开拉链。”他的声音虽然低低的,但是有不容错认的命令语气。即使她知道他看不见她,她仍对着他的方向皱眉头。“我宁可明天疼痛一整天也不要相信你所谓的按摩”,她粗率地说道。“如果让你进来我就是白痴。”柏恩叹气。“我保证不开玩笑,手也不乱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因为我向你保证过了。”这样的理由并不充分,但是她发现自己在犹豫。按摩一下会像是置身天堂一样;她现在全身疼到每动一下都会痛。如果她不想办法治疗紧绷的肌肉,明天更难过。她可以选择不必忍受痛苦的时候,为什么要折腾自己?常识有时候会令人不舒服。假如她否认按摩的效力以及长期忍受痛苦——可是“受苦”是关键字。然而,身为一个实际主义者,她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绝。
“嗯,好吧,”她低语。“可是如果你的手不规矩,我会拿东西砸你的头。”她移动时畏缩了一下,坐起来,开胶带并拉下拉链。
“你是说你带了皮包?”柏恩爬进帐篷,里面突然变得好小。他带了提灯和一瓶搽剂。他研究拉链的胶带时扬起一边眉毛,同时露齿而笑。
“那很有效。”她指出。
“就算是吧。好了,趴下。”
虽然有点不自在,她仍照办。
“我还好,真的,我知道会疼痛。”
“我至少能纾解一部分疼痛,你没有必要再忍受下去。还有,我喜欢你的衣服。”
她很久没有脸红了,可是突然间她觉得脸颊发热。她现在身上的衣服遮住的部分比穿泳装还多,可是她穿着内裤和棉衫的事实让这一刻显得更为亲密。她信任柏恩的话,相信他无法克制自己说一些弦外之音。她将发烫的脸埋进小枕头里,想着如果她动作够快,以常理来说她可以打得到他。
他打开瓶盖时,搽剂的刺鼻味呛到了她。他倒了许多在手掌上,然后开始按摩她的双腿。他从脚踝开始,然后往上挪,揉捏她紧绷的肌肉。当他的手移到大腿时,他听到她因痛楚而倒抽一口气。
“放轻松,”他安慰地低语。“放松,让我把疼痛除去。”
他的碰触缓慢且持久,力量集中在指尖上。她一直都很机警,期待他的手游移到不该碰的地方,可是他没有。一会儿之后,她想:按摩的滋味真好,她再也无法抗拒像迷幻药般的魔力。慢慢地,随着他双手的抚摸,紧张从她身上消失。她听到自己的喉咙发出一些声音,她想停止,因为那听起来有点淫荡。
“翻身。”他说道。她照做了。
他按摩她大腿前侧,疏散着搽剂,减轻疼痛。“我就知道你身材很好,”他下评语。“很棒,有力的腿。我一开始就想你哥哥和他的同伴无法走这么远。他们在你之后爬进帐篷,要不是我叫他们,他们连靴子都不脱呢!”
“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她昏昏欲睡的说道。
“这么说只是好听而已。好了,再趴下这样我才能按摩你的背。脱掉棉衫。”
她很困,可是还有神智。她睁开眼睛,瞪着他。
“如果你不这么做,我无法上药。”他指明。“听好,我今晚不打算趴在你身上。我要我的女人比你现在的样子活泼些。你的肩膀和背会疼痛,而假如我今晚不按摩那两处,明天会更糟。你知道后果,所以别和我争。”
她一点都不信任他,可是到目前为止他都很规矩,而且按摩让人犹如置身天堂。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之后,她再度趴好,然后扭动着身子脱下衣服。
她听到他低声轻笑,可是未发一语。他倒一点搽剂在她背上,然后双膝跪在她大腿两侧成跨骑姿势。她闭上眼睛责怪自己,她早该知道会这样。可是他所做的只是身体向前倾,同时开始有力的按摩使她的头差点离开枕头,特别是他手指陷进她疼痛的双肩时,她因为极端的疼痛而大声呻吟。
他按摩到每一块肌肉,强迫它松弛。她觉得自己四肢无力却又无法阻止这种感觉。除了疼痛之外,他也抹去了每一分体力。他一直揉捏直到找出每一时疼痛之处,徘徊其间直到最后一丝张力消失。他擅长此道。哦,他真的很棒。为了尽善尽美,他不吝惜利用每一分力量。
假如不是因为感觉到他的坚硬碰到她臀部,她几乎要相信他的动机只是同情和伸出援手罢了。每一次往前倾时,他的勃起就压向她。可是他没有做任何她可能抗议的事,而且他使她得以放松,因此不管是欢迎或是拒绝,她都无法反应。她所要做的只是躺在那里,时而睡过去,而且希望那双有力的手能再工作一个小时左右。真是天堂…..
柏恩低下头看她,嘴角一弯,露出怜悯的微笑。她睡着了。他跨在她结实、圆润,几乎未遮掩的臀部上;他的男性揉搓她的臀部近半小时之久,他硬挺而充满渴望,而她却睡着了——幸福、安详地睡着了。
如果今晚他睡着,那才叫做幸运。在她脱下衬衣时,他曾瞥了一眼她的胸部,而那个印象在折磨他。丰满、巨大的乳房一向都是他的最爱,但她的却小一点,坚挺却不会充满肉欲的摆荡,虽然那样常点燃他的性欲。他因为这种近乎痛苦的着迷而困惑。他想看她的乳头,用指尖揉搓,也许还吸吮一下。他一直都喜欢女人的乳头在他嘴里的感觉。她近乎赤裸地躺着而且熟睡。他所要做的只是轻轻地把她翻过来然后看着她,满足自己。他甚至不会碰她。
他离开她身上,克制地盖上瓶盖,开始咬牙切齿地低声诅咒。他曾对她保证过。他一定吃错药了。他无法相信自己真的答应不要碰她,光是承诺这件事的本身就证明他脑筋一定有问题;更好笑的是她在可以任他摆布的时候,他居然连翻她转身偷看一下胸部都不敢。
他低头看着她,望向一片厚密、闪亮的黑发散落在她裸露的肩膀四周,看着她黑色的睫毛停留在双眉下,看着她放松、柔软的嘴唇。当他在按摩她疼痛的肌肉时,她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缠绵做爱的样子,使得他无法停止想像他在她体内的感觉。而到最后,那低沉、沙哑的呻吟声犹在耳畔。她结实、光滑、令人迷惑的有力身体会在他下面急据地被唤起,她的臀部会因他的冲刺而摇摆、抬高。她会紧紧搂着他,而他只能在她体内进出,而且当她达到高潮时……天啊,当她达到高潮时……
他颤抖着,强迫自己将这些幻想驱出脑中。他只是在折磨自己,如果他知道为什么,那就该死了。他以前从未让女人占据过他的心房。占据,他不喜欢这个字,或是其他隐含的意义。世界上有成千上万的女人,而在他能欣赏其中的大部分时,被任何一个占据心房都是愚不可及的。被一个女人占据心思意味着其他人引不起他的兴趣,而他根本不想看到那种事发生。见鬼了,哪个正常的男人会乐见其发生?很奇怪的是,他能满足于坐在窄小的空间里看着她睡觉,享受疯狂地设想接近她近乎赤裸的身子。
她该死。她以为他是什么?该死的无能?她怎能睡成那样好像她不只是穿着一条短内裤,而他没有跨在她结实的小屁股两侧且悸动的坚硬?她应该保持清醒,提防他将她翻转身,苦苦地说服她一并褪去内裤的可能性。她是否对他的男性魅力打了折扣到根本毋庸担心被诱惑的程度?
如果她是那么想,他应该让她看看她错得有多离谱。他甚至可以让她在睡梦中达到高潮;她会在他怀中辗转反侧,求他进入她,结束这场令人喜悦的折磨。他宁愿留在此处过夜也不要回自己帐篷。
除了那该死的承诺。
他叹气,拾起她刚才穿的那件薄衬衣,将它覆在她背上,这样他就看不到她手臂下的乳房。不管是亲眼所见或是出于想像,他都没有必要让自己难过。他把手放在她肩上,停留一会儿,感受其平滑、丝般的曲线,然后轻轻摇醒她。“醒醒,甜心。”他的声音怪异地沙哑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他清清喉咙。
“嗯?”她咕哝道。
“我要走了,起来将胶带重新黏好。”
她重重的眼皮慢慢打开,爱困的绿眼珠看着他。她看着他的眼神一度既温柔又欢迎,可是紧接着眯起眼睛。她马上伸手找衬衣,同时觉得困惑衣服怎么会罩在她身上。虽然衣服又小又紧,遮不住许多地方,但是总比不穿好。
“别担心,”他慢吞吞地说道。“什么都没发生。如果我想跟你上床,甜心,你绝对睡不着。”
她摸索着衬衣,坐起来拿着它遮住胸部。她双颊因他毫不留情的打量而变红,可是她只是瞪着他而已。
“谢谢你的按摩,”她僵硬地说道。“很有用。”
他扬扬眉毛。“我的荣幸。”
“也许。无论如何谢谢你。”
“如果你想预约,我明晚仍可为你服务。”
她想开口告诉他她会很好,谢谢,可是谨慎令她停顿。她希望大部分的疼痛到时都会消失,但若没有,按摩会非常有帮助。
“等明晚再说,”她平稳地说道。“如果你的时间已被订光,那我只好等了。”
他眨眨眼。“只要记住我的服务有很多人要。”
“我相信如此。”
他向前倾,吻她。“看,小姐,没用手。”他靠在她唇边低语。她抛开理智,低声轻笑。他毫不保留地利用这个机会,加深压力并将舌头推入松懈警戒的嘴唇间。
这个吻就跟以前一样美好,真该死。她颤抖、无助地回应这个吻,放纵自己去感觉及品尝他。她的胸部不自觉地绷紧,准备好要吸引他的注意力。如果他将嘴移到她的乳头上会是什么感觉?如果他的技巧跟他的吻一样好,她会无法忍受。如果他的做爱方式也如此缓慢性感,她会因欢愉而疯掉。她不该让他吻她,因为她最大的敌人就是诱惑,然而,哦,她真的被诱惑了。她是个女人,不是雕像,而路柏恩是个真正的男人。她要他。
于是她回吻他,她的嘴甜美、温暖、充满渴求,她的舌加入他的。她感觉到他在颤抖,而且非常满意于她能让他因欲望的冲击而苦恼。
他撤退了,双眸发亮却表情严峻。他的嘴湿润且性感,好像他还在用情欲折磨她的一样。
“天杀的,”他粗暴地说道,同时拿起提灯和那瓶搽剂。他猛然把拉链扯下,爬出去,然后回头瞪着她。“我绝不再给你这种该死、愚蠢的承诺,”他大吼道。“还有,把胶带贴回这个鬼东西上。”
“我会的。”在他出帐篷时她无力地说道。她在黑暗中摸索仍贴在一头的胶带,把它弄平黏回去,接着她躺回枕头上试着入睡,可是她的心在狂跳。她胸部疼痛,乳头紧绷且悸动。她找到扭成一团的衬衣打算穿上,希望轻软的布料能减轻疼痛。
不管肌肉有多疼痛,她都不能再让他按摩了。她清楚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在生理上,她太了解他了,知道他不会拒绝这种亲密,而且他根本不想拒绝。相反地,他会利用每一个机会削弱她的抵御——而她的抗拒力并不强,同时现在它正在动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