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特别补这一句,但是他意外的发现自己知道她的症结点在哪里--她孤苦无依,只有他能依靠。
根深柢固的观念跟洗脑教育需要时间潜移默化,就是因为她一开始认定自己是他的人,才会有那套什么心甘情愿的论调,即使他跟她说明了,或许她明白了,可是心中的彷徨不可能这么快消失。
静蝶闻言,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大口的吁了口气。
“我其实很害怕……”她双手抱着曲起的双膝,嗫嚅的说。
“我知道。”他难得温柔。
“即使我不是你的人,你还是愿意继续帮我吗?”她凝视着他,眼神闪烁着泛滥成灾的感激,又笑出一脸媚样,“你真的对我好好!”
“别这样说……”拜托不要这样看着他!
昏暗的房里,在他床上的女人,用那迷人的脸庞凝望着他,他都快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让人怜爱?
静蝶开心得眼睛嘴巴都笑弯了,待心情平静下来后,虽然对于自己原来不是樊谦的人感到疑惑,但却也有一丝喜悦。她发现这个世界什么事都是可以随自己的意思去决定,每个想法都会有人认同,没有什么是“应该”且“必须”的。
“你该走了。”樊谦不相信自己的克制力。
“我可以再在这里待一下下吗?”她还从容的问着。谁教房里还是有“人”在虎视眈眈啊!
“不可以!”他提高了分贝,“静蝶,我是男人,而你是个迷人的女人,我无法保证等等会不会直接把你给吞了。”
“咦?”这下她终于听懂了,吓得整个人往床下滑去,而且火速的退到门边,“那我、我就站在这里可以吗?”
可以吗?当然不可以啊!这跟在床上有什么不同,知道房里有个女人,还是个会让他心跳加速的女人,他怎么受得了啦!
“再一下下就好。”等月全蚀结束,一切就不用担心了。“我等一下就走,你睡你的。”
睡?樊谦啧了一声,翻身栽进枕里,拉高被子把脸给遮起来。
他睡得着才有鬼啦!
昙妖怒目相向,恶鬼们在她耳边咆哮,静蝶故作镇定的往窗边走去。它们说一个小时的,只要在这里待到月儿露脸就行了。
“樊谦。”
“嗯。”又干嘛!他已经心浮气躁了,她最好别再招惹他了。
“照你刚才的意思,我可以任意选择自己喜欢的男人吗?”她望着漆黑的星空幽幽的问。
闷在被里的樊睁圆了眼,不知道为什么,他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每个人都可以自由选择喜欢的人,谈场恋爱,适合就继续交往、不适合就分开。”他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听起来更闷了。
听见他的回答,静蝶划上欣喜的笑容。佩儿啊,你能想象吗?在未来的世界真的有这样的事情,人,可以凭自己的意志,选择所有的事情!
海阔天空的自由!
房内静默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瞧见月儿露脸,昙妖歇斯底里的尖声咆哮,咻地一堆恶鬼从窗子冲了出去。
“啊,我要回房了。”她开心的说着,便往门口走去。
“静蝶。”樊谦然然欣开被子半坐起身,露出健美的体格。
她听到叫唤很自然的望向他,脸又是一阵绯红。“是……”他为什么不穿件衣服呢?
“下次你要是再爬上我的床,我就不会放过你。”他闪烁着深黑眸子,认真的说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立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小脸更加发红发烫,点头如捣蒜的退了出去。
看见关上的门,樊谦的眉心拧了起来。
他后悔了……人都爬上床了,怎么把她给放走了呢?紧紧握着双拳,他低咒着起身,往卧室内的浴室走去。
不是因为他有需求,而她刚好是个女人而已……刚刚在他床上那个娇弱中带着韧性、清幽空灵的女人,搅乱的是他心里的一池春水啊!
十一度!十一度他还得冲冷水澡降温--
静蝶,你这是造孽啊!
冬晨的阳光明媚,但是气温低迷,不过再冷,也没有别墅现场来得低温。
最近开工都一样,一大早大家准时抵达,个个抖擞着精神,专注于自己分内之事,就怕一个闪神,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歉丢掉工作。
最惨的不是工作人员,而是演员们,尤其是跟赖巧屏演对手戏的,几乎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
赖巧屏的脸色更是憔悴,因为她已经信心全失,原本想利用这部戏让自己大红大紫,又能够接近心仪的樊谦,结果不但全落了空,连演艺事业都摇摇欲坠。
一到拍片现场,当其他演员都用一种质疑的眼神望着她时,她几乎连站都站不住,张筱妮更是善加用不耐烦的语气跟态度针对她,让她得拚了命才不会崩溃。
“又要拍赖巧屏的戏分了吗?”男主角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这一幕我跟她拍了几十次了。”
“别抱怨,我在前庭打她的那一幕,拍了足足六十二次--还没成长!”张筱庭尖声说着,就怕当事人没听见,“看到我身上穿的是什么了吗?白旗袍,今天先拍我那景。”
同一间化妆室里,赖巧屏坐在镜子前双手绞着衣角,替她梳妆的化风师们都尴尬得不右该如何自处,演员间的气氛很糟,一不小心就会擦枪走火。
“早安。”静蝶从容的步入,灿烂的笑颜化解了尴尬的气氛,“我准备了一些温热的澎大海在厨房里,大家有空可以去喝,照顾嗓子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樊谦解禁让静蝶说话,其实也不能说是他的首肯,而是自从他要她做自己后,她也就不再隐藏了。一口标准的京片子跟有时怪异的说话方式,众人一开始不免感到惊讶,不过现在这么多内地人在台湾,倒也没什么好吃惊的。
要说真正让人惊讶的,应该是一般内地人给大家的印象就是嗓门大又粗鲁,静蝶却完全相反,她说话的方式一如给人的感觉,相当有气质,音质虽结实宏亮,但却不会乱提高分贝喊叫着。
总而言之,她说起话来让人听起来很舒服,又轻又柔。
“谢谢。”
男主角王品淳道完谢,忙不迭接过她手上拿着的东西,她连阻止都来不及。
他近来斗殷勤献得过分,大家都知道他喜欢静蝶。
“你好贴心,都为我们着想。”
“那是樊谦交代的,我是杂务助理,能做的事只有这些。”她说话总是谦虚。
“哼!就知道献殷勤。”张筱妮冷哼一声,“樊谦可不是那种假装贤良淑德就拐得走的人哪!”
“拐?谁要拐樊谦?”静蝶圆了双眼,紧接着轻笑起来,“樊谦不拐人就不错了,谁这么不长眼!”
赖巧屏噗哧一声笑出来。好个静蝶,拐个弯狠狠削了张筱妮一顿,这房间里谁最想拐樊谦?不就是张筱妮吗?
王品淳忍着笑意,没想到静蝶回得这么自然,看张筱妮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心里多少有点得意。谁教她气焰嚣张,现在有个人挫挫她的锐气,好不开心。
“咦?这是什么?”他注意到接过的衣服,“这不是戏服吗?”
“啊,我帮忙熨烫的。”静蝶边说,边朝王品淳伸手,“麻烦你递给我,我来就好了。”
“什么时候服装组的事你也管啊?”这女人刚才居然敢拐着弯骂她,张筱妮正愁一肚子气没处发,此时抓到她的小辫子,一定要拿来说嘴一番。“你这样随便拿上拿下,等会儿乱了怎么办?”
“不会的,这是樊谦交代我做的事。”静蝶丝毫不畏惧她的怒气,还能笑着答话,“剧本我都仔细读过了,哪一场标哪件衣服,一清二楚。”
又把樊谦端出来!张筱妮只手扠腰,气得拧了脸。她就是看静蝶不顺眼,这来路不明的女人,不但跟樊谦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根本就是黏在他身边,成天出双入对。
而且两个人的默英好得不得了,每个工作人员都看在眼里,樊谦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静蝶就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机灵得不得了。
“你跟导演感情很好齁?”王品淳趁机问。静蝶的确跟在樊谦身边,但就他瞧来,少了点亲密。
“嗯,还算可以,他就是有点……霸道。”她耸了耸肩,把衣服一一挂好。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王品淳大胆的凑上前,美形的脸蛋让静蝶退缩了一步。
“你跟导演是情人吗?”
“咦?”她愣了一下,连忙摇头。“不是不是,你误会了。”
误会?这瞬间,化妆室里的三个演员眼神都亮了起来。
张筱妮的脸罩上一层光彩。她私底下一直以樊谦的女友自居,其他人也都这么认为,但她很清楚他的个性,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定下来,更不会同时只跟一个女人来往,所以静蝶虽然依然是她的眼中钉,但她没料到看起来如此亲密的他们,居然不是情人关系。
王品淳更是喜出望外。他就知道,静蝶跟樊谦之间少了份情人的眷恋感,虽然樊谦非常明显的重视她、在意她,可是居然没将她吃干抹净!
“所以你们没上床?”张筱妮问得可直接了,“你待在这里快两个月了耶!”
“什么……别乱说!”静蝶迳自红了脸,“我还有事,得去忙了。”
“那我可以约你出去吃饭吗?”王品淳乘胜追击,忽然拉住她的手。
嗯?静蝶吓了一跳,她望着温热的大手握着自己的上臂,还有那真的很俊美的脸庞跟诚恳的双眸。
“吃饭?”
“嗯!”王品淳露出迷人笑靥,“就一起吃个饭、出去晃晃……你好像都没离开过黑山?”
“我……”
“静蝶!”
突地一道低沉的嗓音自门口传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往门口看去,纷纷吓得肃然起敬--是樊谦!他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
“樊导……”
招呼声此起彼落,还带了点战战兢兢。
不过王品淳倒是没松开手,还用力掐了静蝶的手臂一下,像是希望她能给个答案。
她缓缓回神。她刚刚心跳得很快说……“是。”
“走了!闲晃什么?”樊谦一脸森冷,口吻一点都不佳的唤着。
“啊……去哪里?”她丈二金刚摸不找头绪。
“今天我休假,一切拍摄由副导处理。”他指间转着车钥匙,“我带你去逛逛!”
“出去?!”静蝶一脸喜出望外,疾步朝着樊谦奔了过去。
“啊……”王品淳看着她的手臂从自个掌心离开,不禁一阵错愕。“静蝶!”
她听到呼唤回首,恬静的朝他轻笑。“我再跟你说。”
才到门口,樊谦便推着她快步往外走。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他冷眼一一扫视着化妆间里的人,说不上来的怒火燃烧,明眼人都知道他在生气。
“最好今天拍摄有进度,要不然明天开始大家都惨了!”他狠狠撂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已经起立的赖巧屏早汗湿了背。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