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钰坐在树上,双眼哭得红肿,布满血丝。
这是爷爷的最后一仗,他对她说过,这场仗打完就要告老回乡,还要带着她云游四海,岂料战争还没结束,就先传来爷爷战死的消息。
她从小爹娘早逝,是爷爷一手带大的,她不敢相信自己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伤心欲绝的痛哭了三天。
“小姐,终于找到您了,大伙儿都很担心您呢,您爬那么高很危险的,快下来吧!”站在树下的丫鬟满儿仰高头喊道。
关钰没有回答。
“小姐,只要吃饱了心情就会变好,这是您说过的,所以快下来吃饭吧,满儿会煮很多您爱吃的菜的。”满儿努力在树下朝她挥手喊话。
也是,她都哭了三天,今天一早又闹失踪,仆人们肯定都很担心她,她真不该一个人躲起来的。
爷爷总说,战死在沙场上是光荣的事,她应该要为爷爷感到骄傲,所以她不能再哭哭啼啼了,她得振作起来!
关钰用力拍打脸颊,再用袖子抹抹泪水,爬下了树,那俐落的动作,让人一眼便能看得出她很擅长爬树。
她今年十九岁了,是个英气勃勃的美人,皮肤是健康的蜜色,体态也健美均匀,全没一般闺阁少女柔柔弱弱的模样。
“小姐……”满儿看她爬下来,可感动的流泪了。
“有红烧肉吗?”关钰冲着她问道。
满儿拭拭泪,点头道:“有!小姐要吃什么,满儿马上去煮!”只要小姐愿意打起精神来,要她煮再多菜也不成问题。
“我还要红烧豆腐,还有很多白饭。”
“是!满儿会煮上一桶白饭,红烧豆腐配白饭最好吃了!”
关钰笑了,纵使心情是悲伤的,她还是得好好吃饭,好好活下去,才不会让九泉之下的爷爷担心。
在满儿煮饭的这段时间,关钰不知不觉往爷爷的寝房方向走去,在吃饭前,她想静静待在里头,回忆着和爷爷一起度过的时光。
不料走到一半,她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有个人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
关钰赶紧冲了过去,探了探口鼻,已经没了气息,她再细瞧,这个人是负责打扫爷爷房间的阿方。
怎么会这样?他是被杀死的吗?
她又往前走,在爷爷房间前看到倒在地上的魏总管,同样被人杀死了,一刀毙命。
关钰顿时感到全身发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她听到从寝房里传出声响,难道有人闯进她家里?
关钰没像一般姑娘家吓得逃跑,她曾跟着爷爷学过武,因此胆识过人,拔起腰间用来练习的精巧佩剑,悄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就瞧见房里有两、三个黑衣人正在翻箱倒柜,爷爷珍藏的收藏品全被扫落一地。
天啊!他们是强盗吗?因为闯进来时刚好被魏总管他们逮个正着,所以杀人灭口吗?
真是太可恨了!
关钰怒火狂飙,持着剑杀了过去,“大白天的胆敢闯入我关府打劫杀人,简直是无法无天,我要将你们通通捉起来送到官府!”
她这一吼,黑衣人着实吓了好大一跳,猝不及防间其中一个受了伤,但他们很快就调整好阵势,重新应战,看得出几人身手皆不凡。
关钰的武功用来防身是没问题,但若一次对上好几人,或遇上真正的高手根本无力抵挡,加上此时她怒急攻心,完全失去了该有的冷静,没多久就露出了破绽。
那被她砍伤了手臂的黑衣人觑到机会,愤怒的举刀朝她砍去,“你敢伤我!贱女人,去死吧!”
关钰闪避不及,感觉胸口一阵发疼,低头惊见胸口冒出鲜红的血,下一刻她眼前一黑,砰的一声倒地,整个人跌入无边的黑暗中……
这时,另一个黑衣人从窗口跳进来,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关钰,怒斥道:“混帐!瞧她这身穿着也不像个下人,极可能是关平的孙女,现在人被你杀了,看你要去哪里找人问话”
“那怎么办?”杀了人的黑衣人心慌道。
“还能怎么办,快找!东西一定被关平藏在这屋子里的某一处,一定要找到才能覆命!”
寝房内一片闹轰轰的,任谁都没想到,在门口外还有一个人正在偷看。
是满儿,因为家中米不够,她想来问小姐改下个面如何,由于昨晚小姐躲在老爷房里哭,猜想小姐应该会在老爷的房里,便过来寻,没想到沿路走来却看到魏总管等人的尸体,还听到房间里传来刀剑声,她从门缝偷偷看去,竟看到小姐倒在血泊中。
小姐死了……
满儿瞬时流下了既惊怕又伤心的泪水,悄悄退了几步,拔腿就跑。
关钰缓缓的睁开眼,眸底布满了茫然困惑。
她不是死了吗?胸口被人刺穿了,还流了那么多血,她以为自己会去阴间和爷爷相聚的……
难道她被救了吗?
可这又是什么地方?她微微侧头,就看到有两个丫鬟打扮的姑娘淌泪望着她看—
“夫人,太好了,您终于醒了!”
“太好了,真是谢天谢地!”
关钰感到后脑杓传来阵阵的疼,让她忍不住想揉一揉,奇怪了,明明她伤的不是头啊。
“头好痛……”
“夫人,您摔了一跤,黎大夫说您头里有瘀血才会昏迷的,我们好怕您醒不过来,幸好您平安醒来了。”
“夫人陷入昏迷时,太夫人不关心便罢,竟还说侯爷就要回来,要是您死了会太秽气这种难听话,真是太过分了,奴婢真庆幸您醒来了。”
关钰听她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嚷着,头更疼了,“什么夫人……你们在跟谁说话?”
两人愣住,异口同声道:“奴婢在跟您说话呀!”
其中一名丫鬟担心的道:“奴婢叫楚儿,从小就服侍您,她是大老夫人的丫鬟怜儿,夫人,您不记得我们了吗?”
“欸?”关钰直想尖叫,天啊、天啊,她就是她们口中的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镜子……快给我镜子!”她大声命令道,怜儿手脚俐落的将镜子递给她。
关钰赶紧看了看自己的脸,这一看差点没岔了气,镜子里映出了另一个女人的脸,她又摸了摸胸口,胸前的伤也不见了。
这是梦吧?不然就是幻觉……
她掀开棉被,爬下床就往门口冲。
“夫人,您要去哪里?”
“夫人,您不能用跑的……”
当关钰打开房门,看到外头的屋檐走廊是那么陌生时,内心震惊不已。
丫鬟们想扶住她,却被她一把甩了开来,关钰跑出房间,跑了十几步后瘫跪在地,喘得要命。
她完全无法想像自己居然变成了别人,虽然有一张秀丽标致,美到不行的瓜子脸,可是……
关钰摊开双手一看,这手腕纤细的像什么似的,一折就断,难怪她跑没几步就体力不支的趴倒在地,喘得快断气。
她长年以来一直跟着爷爷习武,身子骨也练得挺结实的,鲜少受风寒,对她来说,这副纤瘦的身子太弱不禁风,活脱脱是个病美人。
但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明明死了,没想到再次睁开眼,竟成了另一个女人。
这一切真的是太荒诞、太不可思议了!
那么,她现在到底是谁?
关钰想起刚刚看顾她的丫鬟是怎么叫她的,那个字眼是……
“夫人,您还好吧?”
“夫人,您身子虚弱,不能用跑的啊。”
两名丫鬟从后方跑来,一左一右的搀扶起她。
对,她听到的就是“夫人”这个词,然不成这原主嫁人了?
关钰正努力思考着,突然一阵头晕眼花,一个腿软,又瘫倒在地上。
不行,她太饿了,只要肚子饿就无法思考,况且这具身体太虚弱了,她得吃点东西。
“给我饭……我要吃饭……我要很多很多饭……”她无力的低喃。
两名丫鬟听到这句话时,都傻眼的张大嘴。
她们都觉得夫人醒来后很异常,不仅一副不认得她们的样子,还做了不少奇怪的要求,真的很不对劲。
“夫人,撑着点,奴婢扶您回房躺着,马上帮您送饭来。”楚儿扶起了她。
怜儿也回过神来,“差点忘了,我得赶紧去禀报大老夫人,说夫人醒来了!”
大老夫人朱氏有事耽搁了,当她赶来时已过了二刻,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情景吓得怔住了。
她完全不敢相信,她的媳妇正在大吃大喝,一手鸡腿,一手扒白饭,而且……她看向桌上的一桶白饭已经吃了一大半,这已经第几碗了?
而服侍关钰的丫鬟,也是瞪大眼傻傻的盯着关钰。
关钰吃得非常享受,对她来说吃饭是件很快乐的事,总是能让她忘记不愉快,心情变好。
终于,在吃下第四碗白饭,感觉肚子有被填饱的满足感后,她总算注意到眼前的这位美妇人,呆怔直问:“请问你是……”
朱氏看着满桌被她吃光光的饭菜,脸上充满惊骇,但这都比不了她现在听到的这一句话骇人。
“你问我是谁我是你婆婆!”
这怎么回事?她这媳妇怎么会在清醒过后变得那么会吃,还忘了她是谁?该不会是摔到头,变成傻子了吧?
吃饱的关钰,终于可以思考,知道婆婆就是丈夫的娘亲,也就是说她必须面对铁铮铮的事实—
原主确实嫁人了!
“那我是谁?”指了指自己,现下她连原主的大名都还不晓得。
朱氏一脸惊诧的道:“你叫上官钰,你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她倒抽了口气,“难不成你连自己的丈夫也忘了”
关钰脸皮抽了抽,“他是……”哪号人物啊?
朱氏瞪视着她,“怎么搞的,你还真的忘了,你的丈夫是宁平侯唐浚之!”
闻言,关钰脑门一震,耳边嗡嗡响着。
宁平侯不就是爷爷投效麾下的那名将军?她竟在他的妻子身上重生?
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成了那个男人的妻子!
关钰是知道唐浚之的,她曾在五年前见过还是振虎将军的他一面,当时她还大胆的说他长得美,但比不过爷爷这种话,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自己还真放肆,隔一年后,他因为歼灭叛党,助新皇登基有功,被封为宁平侯,让她更将唐浚之视为英雄,爷爷对他也极为赞赏,说他带兵如神、对下属很好,但是……这跟她成为他的妻子是两码事啊!
他们只有一面之缘,谈不上熟悉,他对她来说就是个陌生男子,要她和他当夫妻,这事也太荒谬了。
更令人吃惊的是,唐浚之和他死去的原配育有一名女儿,她顿时成为了后娘。
天啊,她都还没嫁人,就有个现成的女儿了!关钰觉得头昏脑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