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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混口饭(下) 第13章

  一群人坐定,马夫人才淡淡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样大呼小叫的?”

  那奴才面上犹有惧色,说道:“二老爷……多半被锦衣卫带走了!”

  锦衣卫,又是锦衣卫!

  马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慢慢说,怎么说是‘多半’?”

  那奴才才低声禀告道:“之前太太吩咐奴才出去寻找二老爷。奴才去了几处二老爷常去的地方,却都不见二老爷。后来到了醉香居,才听伙计说,二老爷片刻之前就在醉香居用晚饭,可是还没有用几口,就看见有人急冲冲的给二老爷送了一张纸条。二老爷与一起吃饭的老爷就急冲冲离开了,丢下一张面额十贯的宝钞,连钱也没有问,更没有要找钱。奴才跟着小二指定的方向去追,却是不想转进了一条叫‘驴不转’的小巷,前面就是死胡同,奴才以为二老爷是进了胡同周边的宅子,于是就一家一家的去询问。只是想不到,其中一家的看门老奴,声称不久之前看见过二老爷,说他们一行两人,被几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带走了。奴才没有亲眼见到,所以用了‘多半’两个字。”

  马夫人喝道:“不成器的东西!不过是一些风影的东西,就这样慌慌张张的,你是故意的么?大呼小叫,动摇人心,你可知罪?”

  那奴才连连磕头认错。马夫人喝道:“二老爷是接到纸条走人,定然不是锦衣卫抓捕。或者是请去做什么事情亦未可知。我们武定侯府,深得皇上宠信,即便是锦衣卫登门询问案子,也是以礼相待,客客气气,焉能这样默不作声的抓人?你这样的奴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先拉下去,打上十杖!”

  那奴才慌忙大叫认错。可是马夫人杀令已下,怎能放过?当下就外面就有奴才狐假虎威的上来,将人拉了下去。杀猪一般的嚎叫响了起来,满院子都能听闻。丁氏抬了抬眼皮子,想要说一句什么话,但是却说不出口。

  听见十杖打完,行刑者将那奴才拉上来,果然是皮开肉绽的,异常悲惨。那奴才哽咽的谢恩。马夫人眼皮子垂下,说道:“你受二夫人之托,能奔走多处,终于找到二老爷的下落,这一行为,也算是有功。既然是有功,那就不能不赏。二太太,账面上支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可以说是巨额赏赐了。虽然说十杖打得他皮开肉绽的,但是有了三两银子,养好伤肯定还有节余。那奴才不可置信,当下急忙谢恩,这番谢恩却是发自内心,声音都颤抖了。

  马夫人恩威并施,养荣堂内外,一片寂静无声。

  马夫人挥手,让一群人全都退下。转头看着郭玥,说道:“我方才命令施刑的时候,你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现在我让你解释一下我方才的用意。”

  郭玥说道:“老太太要重责这个奴才,是因为这个奴才方才慌慌张张,胡乱说话,让我们府邸人心浮动,此过不能不罚。经过这样一场,奴才们心中或者猜疑,但是明面上却不敢作乱了。”

  马夫人微微颔首,那苍老的脸颊上竟然露出丝丝疲惫之意:“正是。无数大家族,外面尚是风声鹤唳,里面就先乱了。下人行盗,姨娘私逃,种种不能避免。不是败在外因,却是败在内乱。我们今日,或者有些压力,然而绝对不能从内里乱起。”声音蓦然严厉起来:“既然这样,我将全府的警戒任务,也连同门禁任务,一并都交给了你。你能否胜任?”

  郭玥略一迟疑,说道:“有老太太在头上指导,母亲在一旁襄助,孙儿虽然年幼,却也不敢推辞。”

  马夫人朗声笑了起来,说道:“好好,果然有些胆气!果然是我郭家的孙儿!”

  郭菀央略一沉吟,说道:“老太太,这等重任交给四弟弟,前面尚且有三位兄长。”

  郭玥眼睛看着郭菀央,略略有些不满之意。马夫人笑道:“如此非常之际,需要掌管大事者,需立贤不需立长。央姐儿勿要担忧。”

  老夫人这样说话,郭菀央也就无话了。马夫人说道:“闲话先别说,央姐儿,玥哥儿,你两人都听明白禀告了。关系到自身父亲,你们且与我分析来。这事情真相到底如何,眼下该如何去做?”

  说实话,郭菀央非常佩服马夫人的胆气。几个时辰之间,家中的男人一个都不在了,或者被皇帝召走,或者身陷囹圄,或者下落不明,但是她却依然能够与几个孙儿言笑晏晏,甚至还有闲暇去考校孙儿。当下理清思路,款款说道:“老太太。孙女以为,正如老太太所说,父亲之事,疑点重重。所疑者有三。第一疑,那与父亲一起饮酒的是什么人?与父亲到底谈论何事?第二疑,那纸条上写的是什么?父亲两人,为何一见就离开,甚至来不及用饭?第三疑,父亲绕进小巷,见到的果然是锦衣卫?或者是旁人假扮锦衣卫,与父亲交接?”

  马夫人眼睛紧紧盯着郭菀央,说道:“你以为呢?”

  郭菀央一边思考,一边回答:“孙女先考虑父亲的交往。母亲可知道父亲近日却与什么人来往比较多?”

  丁氏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父亲常年呆在辽阳,这边原先认识的也疏远了。左右不过是一个酒肉朋友而已。数量却也不算少,要不要我列一张单子?”

  郭菀央苦笑道:“既然数量很不少,那么我们也无法盘查。现在考虑第二个关键,那就是那纸条上写了字,让父亲一见就立马走人,而且是两人一道走。说明这纸条很关键,与父亲两人关系都很大,父亲不能耽搁。母亲可知道,父亲近日可有什么大生意在做?”

  丁氏苦笑道:“你父亲能做什么生意呢。”

  郭菀央点头说道:“如果母亲说的都是对的,那么那张纸条上面的内容多半或者与我们家人有关,或者多半与辽王府有关。唯有与这两处相关,才能让父亲如此紧张,几秒钟也不愿意耽搁。这样倒着推上去,与父亲一道饮酒的中年人,或者是与我们家非常熟悉,或者就是辽王府的人,所以一旦我们家与辽王府出事,他也不愿置身事外!”

  众人听着郭菀央的推断,似乎很有道理,不由连连点头。郭玥说道:“还有一种可能,这事情与那个中年男子有关,然而那中年男子与父亲交情非比寻常,因此父亲也就急冲冲前去了。”

  马夫人沉吟说道:“那么第三个疑问,那带走你父亲的,到底是什么人?”

  郭菀央毫不迟疑说道:“锦衣卫若是要逮人,根本用不着偷偷摸摸。若是锦衣卫行动,至少事后也要通知我们一声。既然不曾通知,那就不是锦衣卫逮捕。然而京师之中,敢冒充锦衣卫的人,不敢说绝无,但是至少是极少。父亲也不是很容易上当受骗的人,那就是说明,来的真的是锦衣卫,不过带走父亲两人,却不是用公家的身份。母亲,父亲可有认识的关系良好的锦衣卫?”

  丁氏摇摇头,说道:“你父亲谨小慎微,与锦衣卫哪里敢有什么来往……哦,我记起来了,是曾与一名锦衣卫相熟……莫不成是他?”

  一群人眼睛都看着丁氏。丁氏说道:“当初在辽阳的时候,你父亲曾经请过一个锦衣卫千户回家来喝酒。说是当年京师旧识,当初你父亲对他也算是有恩。我记得他似乎姓袁……叫袁什么?名字很简单的,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马夫人不由皱眉说道:“你这记性,等到关键是时候就派不了用场了。”

  郭菀央迟疑着说道:“袁大中?”

  丁氏倒是诧异了,当下问道:“正是,你怎么知道?”

  郭菀央苦笑了一下,说道:“前些日子隐约听人说过这个名字,恰好是个千户。”

  丁氏看着郭菀央,淡笑说道:“你父亲居然与你闲聊这些事。”

  郭菀央听懂了丁氏声音里的意思,不过她却没有办法辩解,当下也只能笑笑。

  马夫人翻了翻眼睛,说道:“既然这样,那央姐儿你却说说,面前形势,该如何应对?”

  郭玥张了张嘴,似乎有话想说,想想却又闭了嘴。却将眼睛转向郭菀央。郭菀央沉吟了片刻,才说道:“孙女的意思,很简单,不过就是四个字,静以待变罢了。”

  丁氏着急道:“什么都不做?”

  郭菀央说道:“虽然知道外面现在正在发生什么,但是就祖父严厉的门禁来看,显然是发生了大事。皇上的耳目遍及各地,只怕我们如果派人出去探听,却成了有心串联,到时候反而将整个家族陷入死地。”

  郭玥忍不住说道:“静以待变与静以待毙,只相差一个字……何况父亲下落不明,焉可不将父亲下落查清楚?这岂是为人子之道?”

  郭菀央苦笑说道:“要查清父亲下落,只能求助官府,让官府帮着处置。”

  丁氏怒道:“应天府也帮不上忙,横竖不过就是摆一下样子罢了。”

  郭菀央摇摇头,说道:“母亲,这不一样的。我们先派人去镇抚司,先去询问一下父亲是否在那里。如果否认的话,再去应天府报案。要求与应天府一道去现场侦查,或者能得到线索。”

  丁氏大怒,说道:“如此无能,要你何用?”

  郭菀央苦笑,说道:“母亲前些日子,难道没有见过人家的灭门之祸?”又说道:“应天府侦查无效,我们就可以派弟弟与兄长,去乡下寻找……或者能得到消息。只是绝对不能与任何王府有往来了。”

  郭菀央这话非常隐秘,但是谁都能听懂这个意思。郭菀央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借着寻找郭铭的机会,将几个男儿送到乡下藏起来避难!不能与王府有往来,那也很明白,这等当口,多半是关系到政权交接。与任何王府有往来,那就是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在异常恐怖的特务统治下,一个处理不当,那就是灭门之祸!

  这事虽然多半与政权交接有关,但是按照正史,朱元璋至少还有两年多可以活。万一不是政权交接或者朱元璋挺过了这一节,那么等下朱元璋必定要清洗。郭家如果随意行动,那面临的就是灭门的屠刀。另外,虽然说正史上记载的建文帝是软弱无能宽厚仁慈的,但是谁知道真相是怎么回事儿?

  马夫人沉吟道:“这等当口,也只能这样处置了。”

  郭菀央小心翼翼说道:“还有一件要紧的事……上应天府报案之后,可以顺路请公主殿下一家,住到这边宅子来。”

  朱元璋对文武大臣下手毫不留情,对自己的子女却是疼爱非常。有公主殿下住在这边,这边就多了一个保护自己的筹码。只是这样做,必须要马夫人对公主做出适当的让步。郭菀央知道,马夫人与公主关系极僵,这个让步只怕不易。所以郭菀央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还是不免小心翼翼。

  马夫人点头,说道:“我方才已经派人去告诉公主今天之事了。公主若是有心,等下就会到来。”

  马夫人这话说得比较笃定。郭菀央不免有些诧异。马夫人却是与公主提出了什么交换条件,才如此笃定?

  蓦然想起一个关键来,不免对郭玥看了一眼。

  郭玥却还有些不明白。当下回给郭菀央一个疑问的眼神。

  丁氏当下站起来,说道:“事不宜迟,我马上派人去镇抚司看看。”

  马夫人说道:“拿我的拜帖去拜见锦衣卫的指挥使蒋瓛蒋大人,告诉今天之事,看蒋大人如何回复。蒋大人若是不理睬,就直接上应天府衙门,就说二老爷疑被人冒充锦衣卫带走,请他们帮忙查找。账上支取五十两金子,专门用来打点。如若明天早上还没有找到人,那么明天城门开启之时,就派玥哥儿上南庄乡下去寻找,另外几个哥儿分头去其他几个庄子……”

  竟然是按照郭菀央的对策,一五一十的实行了。

  所谓的去乡下庄子里寻找,不过是一个借口,将几个孙子分散开来安置。或者如果有灭门之祸,那几个孙子或者有一线逃命的机会,如此而已。

  丁氏站住,说道:“手上没有其他人可用了……要不让玥哥儿出去走一趟?”

  马夫人沉吟了一下,说道:“不要让玥哥儿去了。让琳哥儿去罢。他是秀才,又是最年长的兄长,家中有事,理应让他充当顶梁柱。”

  郭菀央看了郭玥一眼。很明显,马夫人现在是打算保护郭玥了。这等关口,常理之情。

  丁氏忙忙去了,郭菀央郭玥两人正要告辞,却听见外面有了禀告声:“公主殿下与驸马与两位小姐来了。”

  此时时候已经不早,算起来已经到了七八点钟。寻常这个时候,百姓人家已经上床歇息,公主殿下居然这时候到来,显见是将马夫人的传话放在心上了。却不知公主殿下是否知道京师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当下就留下了。

  马夫人吩咐开了中门,将公主殿下与驸马迎进来。郭菀央与郭玥二人跟着,却见公主身后,站着一个大肚子的年轻女子。那年轻女子低眉敛目,神色恭敬,然而郭菀央隐隐觉得,那女子神态之中,隐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桀骜。那肚子已经极大了,似乎马上就要临盆的样子。

  君臣之礼见过,公主驸马就上主位坐了,扫了一眼郭菀央与郭玥,含笑说道:“玥哥儿精气神却是越加好了。”

  郭玥低眉说道:“公主殿下说笑了,父亲不知下落,心急如焚,还望公主殿下相救。”说着话,声音却哽咽了,当下就跪了下来。郭菀央见郭玥如此,当下也跪下了。

  郭菀央对郭铭,其实也没有多少感情。倒不是她天性凉薄,主要是因为这个郭铭对水芸香母女三人确实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再加上现在这事情扑朔迷离,既然祖父交代管好门禁,那就必须对整个家族负责。

  不过既然将郭玥向公主求告,郭菀央自然也跪下。

  公主听见郭玥哀求,不免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这事情不但你着急,本宫也着急呢。不过这事情着急也着急不来,知道不?这些日子,你将门禁管理好,那就是对得起你祖父了。”

  公主说话倒也诚恳,郭菀央不免对公主刮目相看。心中不免又揣测起马夫人对公主许下什么来。难道区区一个爵位,就能令公主如此?

  吩咐两人起来,公主又温声说道:“现在全京师戒严,老太太想必也不会轻举妄动。方才老太太派人前来述说这边的事情,三叔叔的事情,本宫也是使不上力的,只能等着了。二叔叔的事情,本宫已经派亲信前去皇宫,向皇后禀明了,若是有皇后与宁妃娘娘在其中帮忙,或者能将事情调查清楚也未可知。”

  马夫人松了一口气,说道:“公主殿下有心了……若是能将二小子的事情调查清楚,郭家上下,都要感念公主大德。”站起来就对公主行礼。

  公主端坐不动,受了马夫人这一礼。坐在旁边的郭镇,神色到底有些不自然,然而毕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将眼睛垂了下去。

  郭玥到底欠缺经验,当下怯怯问道:“宫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公主看了郭玥一眼,说道:“玥哥儿,本宫也不是很清楚。你也不该问的。”

  郭玥红了脸。

  公主又说道:“现在在家中,你问的又是本宫,问错了也是无妨。然而如果不记住这些教训,莽撞问起别人,只怕就惹来大祸了。”

  郭玥唯唯诺诺。公主叹了一口气,说道:“说起来凶险,但是如果能过去了……或者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如果过不去……京师之中或者有一阵血雨腥风罢。”

  说着话,却看了身后那个大肚子一眼,说道:“老太太定然已经帮着我们收拾了住处了……老太太,你是否可以先派人将驸马的这个姨娘带了去,她有身子在身,容易困倦。”

  又对马夫人笑道:“说起来也是做媳妇的无礼,给驸马寻了一个姨太太,怀上了孩子,几个月了,竟然也不带来给老太太瞧瞧。”对那大肚子喝道:“纤月儿,过来拜见老太太。”

  马夫人蓦然面色一沉,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厉声说道:“驸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公主还不够,居然还敢娶姨太太?”

  做驸马就要遵守做驸马的规矩,做驸马居然还敢娶姨娘,郭镇这样的行为,若是招来御史一本,郭镇不死也要褪层皮!

  郭镇见母亲发怒,慌忙跪下,低声说道:“这是儿子糊涂。儿子在外也只是逢场作戏,却不想这女子竟然怀了孕。公主宽宥,竟然允许孩子将这个女子带进家门。这是儿子的过错,请母亲责罚。”

  马夫人气急了,说道:“责罚你有什么用!这等荒唐的事情都能做出来,你还是皇帝陛下看重的驸马?”

  公主含笑说道:“老太太莫要发怒了。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本宫也不是没有肚量的人,虽然国朝有些规矩,但是只要本宫不说话,哪个御史没长眼敢过问本宫的家事?这孩子一出生,就记在本宫的名下,谁也不知道有姨娘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公主这样说话,马夫人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就让公主责罚你罢,你也不知前世做了什么好事,竟然得了这样一个宽宏又贤惠的公主……我郭家祖上,不知积了多少德。”又对纤月儿问道:“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了?”

  纤月儿低声回答:“已经九个月了。”

  听着这个数字,郭菀央已经心中有数。当初丁氏突然想起要将庶子庶女接回京师来,多半就与公主挑唆有关。公主给了丁氏一个指望,又想办法说动了郭英,给了丁氏一个“庶子转正承嫡”的指望。

  之所以要给丁氏这样一个指望,不过就是想要给自己的庶子铺路而已。丁氏的庶子有机会转正承嫡,我堂堂公主的庶子,如何就不可以了?等到这个纤月儿足月马上就要生子,才将纤月儿带给马夫人过目,不过就是要从马夫人口中得到一个保证而已。

  公主笑着说道:“已经请大夫看过了,说是一个男胎。”

  马夫人展眉一笑,对纤月儿说道:“你这孩子,本来是断断没有出世的道理。不过你命中遇到了贵人,这个孩子也就沾染到了几分贵气……既然这样,这几日就安安心心在这里养胎准备吧。”

  马夫人将“贵气”两个字咬得很重。公主笑着说道:“瞧老太太说的,这个孩子有贵气没贵气,还得老太太说了算。我们郭家上下,说起贵气,谁能贵得过老太太呢。”

  马夫人笑着说道:“好,我老婆子就说他有贵气他就有贵气,成不成?”

  一群人都是笑了起来。婆媳两人完成了一桩交易,笑得都是极为舒心。郭玥也明白了两人在说些什么了,脸色不由有几分难看。

  马夫人当下说道:“吟香居已经收拾出来了,两位姑娘就暂且住那里去罢。至于纤月儿,就住听香水榭。公主殿下与驸马,却不好住在后园,好在养荣堂后面还有一进院子空着,就请公主殿下暂居在那里如何?”

  安排妥当,郭瑾郭瑜等人也就散了。郭玥郭菀央两人也要告辞离去,却听见外面又响起急冲冲的脚步声:“公主殿下,老夫人,琳哥儿回来了……”

  琳哥儿回来了?去镇抚司回来了?

  郭铭到底在不在镇抚司?

  两人又站定了。

  郭琳回来了,走路脚步都有些踉跄。马夫人喝道:“琳哥儿,拿出点长孙的模样来!”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强悍。

  郭琳见过祖母,又见过公主,这才说道:“二伯父确实是在镇抚司……”

  马夫人站起来,厉声喝道:“不可能!”

  郭铭不过是庸庸碌碌一个寻常人罢了,这些年除了偷偷养了一个外室之外,其他纨绔们常做的事情,他是一件也不曾做过。不斗鸡,不走马,老老实实过他的日子。也没有什么雄心与野心,做了一个辽王府典宝就以为满足,顶多就是觊觎一下家里的这个爵位罢了。

  这样的人,会悄无声息就被镇抚司看上?笑话,镇抚司怎么可能在这等小人物身上浪费精力?

  除非皇帝想要从郭铭身上得到一个突破口,将武定侯府弄下来。

  想到这一点,郭菀央的脸色不由又白了几分。

  只是既然有了郭镛一个突破口了,何必再找另外一个儿子?

  郭琳低声禀告,说道:“祖母放心,说起来似乎也没有多少事情……似乎是辽王世子牵涉到一件什么案子里,父亲虽然离职,可是与辽王世子关系依然密切,所以锦衣卫就派人将他带去询问……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几天就能回来了。”

  马夫人低声重复了一句:“不是皇上那边有什么事情,却是辽王世子牵涉到什么案子里?”

  郭菀央脑子已经急速转开了。到底是什么案子?

  之前一直认为,是皇帝病危或者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所以皇帝需要老将郭英去坐镇。权力更迭之际,最容易出意外,为了保证郭英不起异心,皇帝又将郭镛叫进镇抚司。可是没有想到,郭铭竟然也进了镇抚司,而镇抚司给的理由,居然是这样!

  虽然说,锦衣卫没有告诉这个是什么案子。但是辽王是什么人,辽王世子又是什么人,这样的人,遇到普通的事情,锦衣卫会高声告诉:辽王世子牵涉到一桩案子,所以必须将与辽王熟悉的人都唤来询问?

  所以,这所谓的案子,肯定不是锦衣卫虚张声势。辽王世子是真的遇到事情了,而且这事情还不算小!

  朱元璋对自己的子孙,向来宽容得很。如果不是触到了朱元璋的逆鳞,朱元璋定然不会如此大动干戈。以朱炩的性格,触到朱元璋逆鳞的概率,实在是小之又小,除非他试图夺嫡!

  可是,朱炩这么一点年纪,人又在京师之中,怎么敢玩这种花样?

  公主定然是知道的,可恨这位公主殿下一丝风也不漏。

  郭玥沉默了一会,说道:“祖母放心,不管辽王世子遇到什么麻烦,父亲总归是离职了,一句话不知情就足以应付过去,想来一两天也就回来了。”

  公主不觉含笑点头,说道:“玥哥儿说的有理。”

  马夫人皱眉说道:“只恐老二性子老实,不知如何应对。”

  公主微笑道:“老太太放心,二叔叔也不是全然无知的人,定然知道上镇抚司是多说多错,镇抚司看在老侯爷的面子上,也定然不至于动刑。既然不动刑,那就不用多担心什么。”

  公主这样打包票,马夫人的眉眼渐渐舒展开,微笑说道:“如果真的如此,那就多谢公主了……”

  公主微笑道:“我倒想起来了,明天就是三月三,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节日。本宫打算入宫一趟,还请老太太帮着准备一点小礼。”

  这就是要去宫中行贿了。马夫人当下点头说道:“这也是应该的事情,就请公主上库房,自己看着罢。”

  公主笑道:“旁的东西倒也用不着,我只是听闻太子妃有一个寿山石刻的麒麟儿,可惜就是不成对。不知老太太身边可有这类东西。”

  马夫人眉头不引人注意的微微一皱。她是得了一个寿山石麒麟,正打算送给哪个孙子把玩。却一时不能决定送哪个孙子。公主居然连这个都知道,马上就借机来索要,这说明了什么?

  武定侯府中,公主耳目不少啊。

  眉头随即舒展开来,笑着说道:“旁的东西没有,这样东西却是恰好有的。就这样一样就去拜见太子妃,是否太过寒碜了,公主殿下您再看看,再挑选两样罢。”

  公主笑着点头答应了。当下就吩咐身边的侍女:“明星,你跟着老太太身边的青瓜,去库房看看罢。另外选几样小巧玲珑的,我要送几位娘娘。”

  明星答应了,跟着青瓜离开。马夫人吩咐道:“大家都各自散了去罢,好生歇息,明天不定还有事呢。”

  一群人这才散了。郭玥与郭菀央一起回东跨院,半路之上,郭菀央蓦然想起一个关键来。

  朱炩是不可能去玩什么夺嫡,可是如果是他人诬赖他试图夺嫡呢?

  郭菀央想起当初朱高煦的遇刺案。很明显,那案子就是皇帝的某个儿子下的手,目的就是逼反燕王,搅浑这已经平静下来的局面,好从中获取机会!

  诬赖朱炩夺嫡的方式方法很多,但是能让君王下令将赋闲在家的老将军叫出去主持局面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京城出现大乱子或者即将出现大乱子。

  两者交叉,郭菀央就得到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京城之中某个重要的人物遇刺了,而这个大人物的死活却牵涉到了整个京师局面的安稳与否。而案子的种种线索,却牵涉到了朱炩。不管皇帝相信不相信朱炩,面对着这样的局势,他也不得不下令锦衣卫调查朱炩……

  目前为止,最能牵涉到京师局面安稳与否的大人物,只有两个:一个是朱元璋,还有一个,就是朱允炆。

  想到这里,郭菀央的脸色渐渐的白了。

  在这样的时代,最大的痛苦不是手中没有权力,而是手中没有信息!

  如果手中有了足够的信息,郭菀央也用不着在这里胡思乱想!

  如果自己的猜测不幸是正确的,那么……朱炩就死定了。

  郭菀央对朱炩没有多少感觉,但是她却很享受被朱炩热爱的那种感觉……的确,她已经将朱炩认定为朋友。

  此时两人都走在回东跨院的路上,春天晚上,瑟瑟的有些冷意。郭菀央赶上两步,走到郭玥身边,低声说道:“将出门的对牌给我一个,我明天出门一趟。”

  郭玥皱眉,说道:“明天我不能出门,奉命掌管门禁,若是出门,只怕人人都看着呢。”

  郭菀央知道,郭玥也实在怕了女装的日子。想想也是,现在这个时代又不是二十一世纪那个伪娘纵横的时代,郭玥这样的想法也是人情之常。何况郭玥说的也很有道理。女装的自己又出不了家门。当下只能退而求其次,说道:“那也行,我让芷萱出门一趟。”

  郭玥站定,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芷萱出门,只怕不合适。”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几个丫鬟都远远的跟在后面,只有芷萱若无其事的在自己前方打着灯笼,却不由红了一下脸。好在天色昏黑,灯光微弱,也不担心郭菀央能看见。

  郭菀央奇道:“怎说不合适?”

  郭玥迟疑了一下,说道:“我知道姐姐的意思。姐姐是听闻了方才这个消息,担心辽王那边出事,想要派人去问问看。可是这等关口,派人去辽王府,却不正是落人口舌,给家里惹麻烦?姐姐方才头脑都如此清楚,怎么轮到辽王世子的事情了,姐姐的头脑就糊涂了?”

  郭菀央松了一口气,说道:“也没有什么,我不过是派芷萱出去,买点东西回来就成了。为了避嫌,也不会东西奔走买东西,就去那个超市,一站式将就将东西都买齐了。”

  郭玥看了郭菀央片刻,说道:“姐姐你糊涂了。这当口你不去超市还好,你一去超市,人人就能判断你定然是想要与辽王世子定然联系。”

  郭菀央干笑了一声,说道:“不至于罢?”兰叶是借着朱炩的帮助才脱了奴婢身份的,可是那个超市却是郭菀央与燕王府合作的产物,旁人却将这个事情都挂到辽王府账目上,那也是人情之常。

  郭玥淡笑了一声,说道:“什么不至于?姐姐,我说一句难听的,您当初如果有什么想头,自己就做出决定了。当初既然决定了跟张大哥,那就不能再首鼠两端,再辽王府这边有什么瓜葛。辽王府对我们虽然也算是有恩,但是却也不曾雪中送炭。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又何必太过感恩?再说了,这件事情您又帮不上什么忙,辽王府谋臣不少,你又何必自己凑上去,平白的坏了自己的清名,让张大哥看着抓心,旁人看着好笑,对辽王世子又没有什么好处?”

  自从郭菀央穿越以来,郭玥还从来不曾用这样的口气与郭菀央说话。郭菀央这才发现,短短几个月,郭玥的成长速度是异常惊人,而且……是朝着自己所不想要的方向发展。

  不由苦笑了一下,相对于自己这个假神童来说,郭玥才是真正的神童。一时竟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片刻之后才低声说道:“你说的是,只是对于这件事,我依然不放心。你放心,我绕一层关系,就让芷萱回娘家。”

  郭玥摇头,说道:“姐姐你是真的糊涂了……绕一层关系,知道的人又多了一个,反而不安全。难道就不能将这个事情给憋着,等两天,风声缓了再说么?”

  郭菀央苦笑了一下,说道:“等两天,事情就不能收拾了。”

  沉默了一下,郭菀央已经有了主意,当下说道:“你不需要忧心,我出门,不用你的名字,也绝对不上辽王府。我就用自己的名字,上黄状元府!”

  郭玥怔了一下,说道:“黄状元?我倒不知道,你与黄状元有来往。”

  郭菀央淡笑了一下:“我不是去找黄状元,我是去寻找他的女儿叫黄蒹葭。之前在宁国公主府中,与她有来往,之后也有过书信礼物往来,前些天也隐隐听到风声说她病了,那样我前去也不算唐突。你放心,我总要将事情探听明白,而且横竖不会给郭家惹麻烦。”

  郭玥听姐姐话中隐隐藏着刀锋,心中知道自己方才一再阻止已经惹恼了这个姐姐。心中歉然,就赔笑道:“好姐姐,难道你不为郭家着想么。弟弟初担这样的责任,未免压力过重,不要与弟弟生气了罢。”

  郭菀央一笑,两人之间的枝梧就此作罢。其实两人都明白,他们加上水芸香才是真正的亲人,其他人不过就是有个血缘和一层利用关系罢了。

  自己两人若是不能同心,如何在这个世界上拼杀?

  这些都是闲话。次日一早,郭菀央略加收拾,戴了盖头,收拾了前些日子各处赏来的补品……赏赐给生病的郭玥的,两人换回了身份,却是便宜了郭菀央……带了芷萱,请郭累驾了马车,就往黄子澄府里去了。

  黄子澄府邸距离侯府路程颇多,虽然是马车,也行了个把时辰。郭菀央透过窗帘的缝隙,却见街面上店铺照样开着,只是比寻常萧条冷落了一些。街面上照旧走着人,不过马车轿子明显少了,偶尔出现的,都是青衣白衣。街面上有执戈的士兵经过,神色严谨。虽然不曾扰民,出现的频率也只是比寻常略略高一些,粗心的人还看不出这些异常,但是郭菀央却是有心人,很快就发现,领头的那些小军官,神色都比寻常要严谨一些。

  看来,这场让郭家内部掀起滔天骇浪的风暴,影响的只是上层。

  想起自己的猜测,不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也知道自己的猜测多半只是凭空臆测,希望猜错了,此事与父亲与朱炩都无关才好。可是不管猜错还是猜对,这件事情的平息,都要靠鲜血的浸染。

  路过超市门口,芷萱往里面看了一眼,说道:“奇怪了,里面人却不少。”

  郭菀央微微点头,心中却不奇怪。上面出了事情,贵族之家听闻了之后当然都厉行门禁,可是生活必需品却不能不买,既然不能不买,当然不能东走西逛惹人疑心,不如就在超市里一站式买足。想必超市里又多了不少锦衣卫吧。也幸好自己不打算去超市,否则也没有与兰叶说话的机会。

  马车到了黄府角门前。角门紧紧关着,门口有两家奴守卫。芷萱下了马车,与家奴通报身份。其中一名家奴一溜烟的进去了。郭菀央看着黄家的门墙,却是相当寒酸。墙上霉迹斑斑,中间又掉落了不少。看样子是好长时间不曾修缮了。大门门墙乃是脸面,黄子澄连门墙也不曾管理,说明最近这阵子,黄子澄的确过得比较穷。

  不久之后,角门就开了。却见黄蒹葭的丫鬟纤纤出现在门口,对着郭菀央躬身,微微笑道:“这些日子小姐就知道郭小姐要来,都巴巴的盼了好几天了。小姐不好亲自出来,就急急忙忙的派我出来了。”

  郭菀央扶着芷萱的手下了马车,对纤纤笑道:“见你这般说,就放心了,还有心猜测我会不会来,心情一定好得很。”

  纤纤低眉,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当下就引着郭菀央往里面走。

  黄家的院子很小,不过就是一个两进的院子罢了。道路两边,长满了杂草。来来往往也不见人,好像所有的家奴都集中到角门大门外站着了。

  好像角门外只有两名家奴,大门却是紧紧关着,不见有人守卫啊。

  正思想着,已经过了一个圆形的拱门,进入了后院。后院稍稍精致了一些,看样子那是因为有人打理的缘故。没有了杂草,路边屋子角落的泥地边上都用砖头砌了,变成了一个个形态各异的花坛,上面种植了一些常见的花卉。现在正是春天,草木萌发的季节,花坛上就有些欣欣向荣的景象。

  见郭菀央注目花坛,纤纤当下有几分得意,说道:“我们原先住在衙门公署里,前一阵老爷做了太孙府里的人,太孙妃知道我们还没有房子,当下才将这处房子赏赐给我们。原先太孙妃赏赐了一座三进的大院子,老爷回禀说家中人口少,用不了这么大的房子,要照顾房子反而浪费钱财,太孙妃才赐予了此处。前面还没有收拾,后面却是被我与小姐还有我母亲三人慢慢收拾出来了……这些花坛边上的砖块,都是我们一块一块的砌起来的;还有这些花儿,一个钱也没有花呢,都是我上各处寻觅来的。有些是太孙妃赏赐的,有些是上各家花园游玩,顺路就将花种给偷来了。”

  芷萱听得有些愣神。她也是做丫鬟的人,也见过不少大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却哪里见过有大家小姐的贴身丫鬟亲自种花的?更不用说小姐亲自动手收拾院子了。望着花坛边上整齐的砖块,吃吃的说道:“这些都是你们砌起来的?”

  纤纤得意的点头,郭菀央看着面前的花卉,却笑道:“这茶花种得不得法,这花儿原来是喜阴的,不应该放在太阳直射之处。”

  却听见前面有轻笑的声音:“纤纤你还自夸家中务农,种植过无数花卉,算是个中熟手,现在却是露出马脚了吧?居然让郭小姐抓住了破绽。”

  纤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都是小节,算不得数的。”

  郭菀央抬眼看时,却见黄蒹葭正迎面走来。纤纤忙上前扶着,说道:“小姐您病着,好歹自己也小心一些。”

  黄蒹葭含笑说道:“病已经快好了,你慌什么。”

  郭菀央打量着面前的黄蒹葭。上身是有些掉色的桃红印花缎面对襟褙子,下身是雪青马面裙,外面套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白底绿萼梅披风。一身衣服,很明显的混搭风格,而且是很突兀的混搭……并且非常寒酸。

  脸色略略有些白,不过精气神却还好。

  看见郭菀央打量着自己,当下笑道:“这身衣服不如何,不过你来的急,我却来不及收拾齐整了见你。放心,我若是出门,绝对不会这么穿着。衣柜里还有几件太孙妃与宁国公主赏赐的,拿出去,绝对能上台面。”

  郭菀央不觉叹道:“黄大人乃是朝廷重臣,却不想艰苦若此。”

  黄蒹葭掩口一笑,说道:“若是奢华气派,岂不是辜负了朝廷深恩。”

  说话之间,黄蒹葭已经引着郭菀央到屋子前面。这是一排三间的屋子,黄蒹葭就住在右边,门口种植了一株春桂,植株尚小,难得的是竟然开出了一树细碎的小白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屋子里陈设也寻常,家具都是松木的,只有送上来的茶具,是上好的景德镇出产。只是郭菀央接过茶碗的时候,觉得下面有些刺手,手上触摸,知道下面有有些瑕疵。既然拿出来奉客,纤纤定然是将最好的茶碗拿出来给客人。也就是说,这套茶具,都是次品。

  房子陈设虽然寻常,但是墙上几幅花卉,却为房子增色不少。一眼看去,虽然寻常,却是赏心悦目。

  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却一直想不起不对劲在何处。

  黄蒹葭看着郭菀央面上神色,笑道:“我家里寒酸,与你侯门完全不同,你可不许笑话。”

  郭菀央笑答:“笑话什么,当初我也不过是一个外室生养的私生女,住的小院子比你家还要寒酸三分。当初有段日子,家中只有三五日的存粮,不得不与母亲还有丫鬟几个人,夜以继日做绣活来养活自己。所以什么种花种草什么的,我也在行。”

  一边说话,猛然才明白过来,不对劲在何处了!

  黄蒹葭说是有病,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可是整个屋子,却没有一丝的药味。

  当下笑道:“姐姐身子大好了,妹妹白担了几天心事。”

  黄蒹葭含笑说道:“妹妹这话却是无心之言,只怕这些日子忙着,也没有空担姐姐的心事……姐姐托人放出生病的消息也有两日了,却直等到今天才等来妹妹。”

  郭菀央听黄蒹葭承认的爽快,不由一愣。片刻之后才嘘了一口气,说道:“果然是妹妹的不是……姐姐可有教我?”

  纤纤拉着芷萱的手,笑道:“妹妹,咱们好好的出去说说话。”

  黄蒹葭低声说道:“虽然与妹妹没有多少来往,但是那日在宁国公主府一见就觉得投缘。又因为遇到那位二公子的事情,蒙你出言相救,就一直记挂在心里。这回事情很大,生怕牵扯到你,却又不能派人到你家来示警,只能放出自己生病的消息。却不想一直等到今天才将你盼来。”

  郭菀央心中惭愧,说道:“这些天家中遇到了一些事情……”

  黄蒹葭低声说道:“闲话少说。我也知道大约是什么事情了。大约是四天前,我蒙太孙妃召唤,上皇宫喝茶聊天,却不想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

  郭菀央心怦怦乱跳,知道自己就要接近真相了。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抱着万一的想法,想来会会黄蒹葭,再找机会见见黄子澄,探点口风……却没有想到,黄蒹葭竟然是有心见自己!

  黄蒹葭低声说道:“东宫的花儿开得很好,我与纤纤到处观察,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要两棵什么花儿回去扦插。宫里的宫女们也任由我们乱走。却不想在一处窗户外面的时候,隐隐听见对话……对话的具体内容我也不说了,具体内容,隐约就是说,要趁着皇帝陛下健在,要借一个事情,告诉皇帝陛下皇太孙将要面对的尴尬局面……让皇帝陛下修改对付藩镇的律令!”

  郭菀央身子颤了一颤。

  黄蒹葭说道:“我知道这事情重大,当下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可还是被发觉了,好在我们装傻终于装了过去。回家连父亲也不敢告诉。知道你与燕王家的公子关系极好,你又与燕王府里的家将订了亲,所以才想了这样一个笨法子。只是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才见你来。”

  郭菀央惭愧无地。站起,长身对黄蒹葭行礼,说道:“姐姐这份情谊,不知如何报答。”

  黄蒹葭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已经将辽王世子给牵扯了进去。只怕燕王世子也不能避免。你想办法传信给你的未婚夫,让他及早离开京师才是正经。”

  郭菀央摇摇头,笑容有些勉强,说道:“他不会离开的。”首先是张辅不会离开,其次……郭菀央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最关心的到底是朱高煦还是张辅。

  沉默了一阵,郭菀央这才说道:“他们定下的计策,是让人刺杀皇太孙,然后陷害留在京师里的皇孙世子?”

  郭菀央用了一个词“他们”,而没有直接说“皇太孙”。

  在东宫之中商量事情,即便不是皇太孙本人,想来也与皇太孙脱不开关系。郭菀央想起自己之前曾经见过的朱允炆,不觉心中憋得难受。

  朱允炆果然是一个善良的好人啊……

  黄蒹葭低声说道:“具体却是不知,不过想来这种刺杀也不会动真格罢。”

  黄蒹葭还没有说话,外面却传来纤纤有些惊慌的声音:“小姐小姐,门房传来消息,说是老爷在东宫做事的时候突然晕倒,皇太孙亲自护送着他回来了。”

  郭菀央与黄蒹葭都是一惊。

  黄蒹葭当下说道:“你在这里稍稍等一会,我与纤纤上前面去看看。”当下举步往前面走去。纤纤急急追上。

  郭菀央与芷萱见两人的身影远去,当下回屋子坐好。只是心神不定,却是难免有些坐立不安。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连皇太孙的心腹黄子澄都弄成了昏迷?

  想起黄蒹葭之前的话,一心想要通知朱高煦,可是黄家院子窄小,居然连一个后门也没有留下。想要爬墙出去,可是两人爬墙的本领又不太高明,现在整个黄家定然在太孙带来的人监视之下,也不能妄动。

  比较下来,还是静悄悄的等在屋子里安全一些。

  正思忖的功夫,却听见前面有声音,却是一群人往后面来了。郭菀央看了一下四周,当下就牵着芷萱的手,急速退到屏风之后。虽然说自己来这里的事情根本瞒不了人,但是望门闺秀的规矩还是要守的。大大咧咧的坐在屋子门口,被人看见,那可是大大的失礼。

  却听见另外一边屋子有些杂乱的声音,想来是将黄子澄安顿下来了。又隐隐听见黄蒹葭与人对话的声音,那边说话之人,似乎就是朱允炆。随后朱允炆的声音清晰了一些,听他声音里有些惭愧之意:“黄小姐见谅。昨天发生了一些事情,于是皇上就召先生前去襄助。先生忙活了一夜,也不曾休息,今天早上突然就晕倒了,这都是孤不曾体谅下臣之故……好在御医已经看过了,先生只消稍稍休息调养两天,也就好了。”

  听见黄蒹葭的声音,很轻。

  听黄蒹葭与朱允炆在说客套,唠唠叨叨也不知什么时候完结,郭菀央不觉不耐烦起来。因为站立的久了,两只脚有些酸麻,郭菀央后退了一步,找了一张松木椅子,坐了下来。

  却听见门外有兵戈声响,就有人喝道:“什么人?”

  脚步声动,当下就有人将这间屋子门窗全部都堵住。

  郭菀央不觉苦笑,怎么自己每次以女装见朱允炆,都会闹出这样的事情?

  当下也不能再躲闪,就款步走出屏风外,到了门口。听见黄蒹葭的声音:“回太孙殿下,里面是郭家小姐,方才为探小女子的病而来,并非有意躲藏窥探。”

  黄蒹葭说话的时候,郭菀央已经到了门口,就见到了面前的朱允炆。与前些两次相见都不相同,今天的朱允炆却是华服盛装,贵气逼人。当下不敢多看,就与芷萱二人跪倒,口称“死罪”。

  朱允炆微微含笑,说道:“想不到竟然是郭七小姐,算起来孤王也是第二次见到郭七小姐了,想不到竟然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郭菀央低声说道:“实非有意,太孙恕罪。”

  朱允炆微笑道:“事起仓促,这等事情,若是怪罪到你身上,那孤也忒无聊了一些。”

  郭菀央听朱允炆如此之说,当下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说道:“既然这样,小女子这就告退回家。”

  朱允炆摆手,笑道:“且慢……既然见到了,也容孤问两个问题,聊解一下好奇之心。”

  听朱允炆这样说话,郭菀央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下,心知话来了。

  郭菀央一向不太相信太过巧合的事情,尽管今天的事情看起来巧合得不能再巧合。然而当明确知道这事情真的不是巧合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股冷气冒上来。

  面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殿下请问。”

  朱允炆的笑容非常温和,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小姐今日,果然来探病乎?”

  郭菀央倒是没有想到朱允炆竟然如此直接。当下低眉敛目,说道:“不为探病,却为何事?”

  朱允炆笑了一笑,却没有穷追下去,只是淡淡笑道:“只是为了探病,那自然是最好的……当初求亲一场,京师之中人人瞩目,小姐选择却出人意料,足见小姐蕙质兰心,凡事都看的明白。既然看的明白,希望小姐不要走错任何一步才好。”

  郭菀央抬头,淡淡笑着:“多谢殿下关爱。还想要冒昧问上一句,殿下此来,果然是为了护重臣回家乎?若是为了护送臣子,殿下万金之躯,实在不该如此冒险。殿下乃是朝廷希望,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行事应当谨慎。既然要谨慎,希望这等事情,殿下还是少做才好。”

  这话说的很无礼,但是却是捏紧了朱允炆的身份才说的。不管朱允炆内里如何,至少外表之上,朱允炆一向以宽容仁爱示人。自己这样当面说话,朱允炆反而不能奈自己如何。

  只是难免要得罪朱允炆了。不过得罪朱允炆不得罪朱允炆,还有区别么?自己一直在他的监视之中。

  朱允炆想不到郭菀央这个小女孩居然敢与他如此针锋相对的说话,不由眉头一皱,片刻之后才说道:“你说的却是有理,孤果然是行事不谨了。”竟然下令道:“给郭小姐准备两匹蜀锦两百两金子,等下送到郭家。”

  郭菀央抬头,说道:“多谢殿下赏赐。”心中却放下一块石头。自己这样说话,朱允炆不追究已经显示了足够的宽宏,此外居然还愿意给自己重赏,那就表明了态度。赏赐送到自己家,那就是向整个郭家表明态度。父亲与叔父尚在北镇抚司,这点东西,可以看做是送给郭家的定心丸。

  郭菀央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朱允炆,说道:“多谢殿下赏赐……既然殿下如此厚爱,作为回报,小女子冒昧,还有几句话,想要告诉殿下。”

  郭菀央这话绝对不是冒昧。

  朱允炆愿意给郭家一个定心丸,足以见他对掌控面前这件事也没有十分的把握。既然没有十分的把握,那么这件事情还有可图之处。

  朱允炆与朱高煦不同。毕竟没有上过战场,决断之际少了几分杀伐之气。史书之上说他秉性柔弱,想来不是空穴来风。

  既然这样,面前的机会,自己怎能不抓住?

  朱允炆双目一紧,说道:“你只管说来。”

  郭菀央的目光,在朱允炆身后一群人身上掠过。朱允炆挥手,让后面的人都退下。边上一个青年文士说道:“殿下,方才郭小姐有句话很有道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郭菀央认得此人,这人是自己当初在尼庵里见过的。只是不知道姓名。气恼这厮出面混事,不由在心底狠狠的将他骂了几遍。

  朱允炆含笑说道:“解卿家,郭七小姐不过是一介女流而已。”

  听闻一个“谢”字,郭菀央就在脑子里急速搜索起来。只是她对历史知道的也只是半吊子,根本想不起历史上朱允炆身边有什么姓谢的人。当然更想不到,此解非彼谢也。

  那“解卿家”说道:“红线隐娘,俱是女子。”

  红线即薛红线,隐娘即聂隐娘,两人都是唐传奇中的著名女刺客,据说都是神仙一流。

  听到“红线隐娘”四个字,郭菀央腾的火大了。当下抬头,直视着那个青年文士,朗声说道:“谢先生,若说小女子有做歹事的嫌疑,那么先生也有嫌疑。”

  那“解卿家”眉宇之间勃勃升起怒意,却终于忍住,问道:“怎么说?”

  郭菀央淡淡笑道:“红线隐娘不过是传奇中的人物而已,有无真人还是未知之数。要离刺庆忌,却是史上记载,容不得隐晦……庆忌对要离,可谓是解衣推食推心置腹,结局如何?”

  郭菀央这句话,那是纯粹的挑战。那“解卿家”面红耳赤,当下怒道:“本官岂是要离那等无情无义的小人?”

  郭菀央微笑道:“那小女子又怎么可能是红线隐娘那等高来高去的神仙中人?”

  那“解卿家”一时语塞。朱允炆听闻两人相斗,心情大好,当下说道:“解卿家,此事孤已经决断,你不必多言。”

  那“解卿家”当下躬身退下台阶。

  一群人俱都退下。却不曾离开院子,眼睛都是远远的盯着。黄蒹葭等人也都避开了。

  朱允炆眼睛看着郭菀央,眉宇之间微微含着笑意,说道:“解缙也是一代才子,向来只有他用言语欺负别人的份,今天竟然被你噎得说不出话来,也算是奇迹了。”

  郭菀央这才明白那青年文士的身份。竟然是解缙!《永乐大典》的主编!那是比纪晓岚还要牛逼几分的人物!只是想不到这个人,天生就与自己不合!

  搜索记忆,却找不到解缙留在朱允炆身边这一块。当下也不去想了,现在历史已经有不少的偏差,自己苦思也是无用。当下罢了。抬起眼睛,看着朱允炆,诚恳说道:“多谢殿下信任与关爱。”

  朱允炆注视着郭菀央,年幼的女子眉宇之间,是自己根本预料不到的成熟。当下问道:“你却是想要说什么?”

  郭菀央当下毫不迟疑,沉声说道:“小女子人在深闺,却也知道昨天发生了一些事情,而且此事多半与殿下有关。小女子只是想要对殿下说,为殿下定下此谋者,着实该杀!”

  朱允炆想不到郭菀央竟然直接如此,脸色一变,厉声说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朱允炆声音一拔高,远处的侍卫手中兵刃再次出鞘,就有人要奔过来!

  朱允炆听见身后声音,也不回头,只是摆手。后面想要奔过来的侍卫再度站住,远远退了回去。

  郭菀央面不改色,微微笑道:“虽然是事外之人,信息不足,小女子却也能猜到,此事与殿下有关。那些掌握了比小女子更多信息的人,又会如何猜测,殿下可以想象。”

  朱允炆面色沉冷,当下说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郭菀央摇头,说道:“小女子只是想要告诉殿下,既然到了殿下这个位置,凡事就以求稳为先。这样的做法,破绽太多。”

  朱允炆脸上一片沉冷,说道:“只恐是你从黄家小姐口中听得片言只语,所以前来我处相诈。”

  郭菀央面上露出迷惘之色,说道:“黄姐姐?难道……她知道什么?”摇头,说道:“殿下您错了,黄姐姐即便知道什么,却也不会告诉我。您难道不知道黄家的家教?”

  朱允炆的脸色慢慢温和下来,说道:“你却说,你如何知道这些?果然是猜测而来?”

  郭菀央点头,说道:“殿下只要试想:镇守各地的王爷,都有质子留在京师之中。既然愿意派遣质子常住京师,那就是对皇上心怀畏惧。既然心怀畏惧,不到图穷匕见的时候就不会轻举妄动。而留在京师之中的质子们,因为关系到自己的安危,更不敢胡乱行动……只要想明白的这一点,众人就会将视线从质子们身上挪开,转向他处……殿下请想,皇上虽然年高,可是糊涂之人?”

  这句话,可谓是一针见血!

  这可是最明显的破绽……郭菀央能想到,其他人也可能想到!

  朱允炆脸上勃然变色。片刻之后才蓦然笑道:“你这是胡说什么了。孤本来就是受害者,又要担心什么?”

  郭菀央微微摇头,说道:“此事与殿下无关,自然是最好。可是此事也不会与留在京师之中的质子有关。既然与质子们无关,谁最有可能从这个事件之中获利?只怕有心之人,会将视线从质子们身上引到殿下身上……殿下不能不防万一呢。”

  朱允炆脸色慢慢的变白,眼睛看着郭菀央,声音再度变得生冷:“这些话,却是谁教你来说的?”

  后面兵戈声再度响起,郭菀央知道,朱允炆已经动了杀机。

  当下看着朱允炆,脸色沉静异常:“殿下,这些话,只要有些脑子的人都能想到,何必有人教呢?”

  心中有些忐忑,但是郭菀央知道,自己不是在冒险。朱允炆毕竟不是朱高煦,动了杀机,却不见得会付诸行动。自己身份摆在这里,朱允炆即便要杀,也要考虑后果。

  朱允炆脸上神色几度变换,却最终沉静下来,说道:“你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家,不去绣花做女红,却思忖这些不在分内的事情,又何必呢?”

  郭菀央微微摇头,说道:“本来也是不打算说的,不过是看着殿下竟然如此恩遇,不能不说了。实无他意。此事现在活着会照着殿下所想象的发展,但是过上几天,或者会朝着殿下所不愿意的方向发展,还望殿下早做准备。”

  朱允炆面色已经沉静如常,看着郭菀央,片刻之后才摇头说道:“事情已经如此,多说也是无益。郭七小姐,孤有一句话,想要冒昧问上一句,不知可否?”

  郭菀央迟疑了一会,才说道:“殿下请问。”

  朱允炆目光有几分迷惘,似乎想要穿过重重屋宇看到什么:“当初几家一起来求亲,虽然有闹剧成分,但是孤一直也很好奇,为何你家竟然如此冷静的放弃孤?居然选择了一个地位最为低下的……小军官?孤居然连一个小军官也不如?那是你自己选的吗?”

  郭菀央不觉微微叹了一口气。朱允炆这当口居然还记挂着自己给他拉面子的事?当下低头说道:“郭菀央不过是外室生的庶女罢了,知道自己是什么材料。殿下人中之龙,郭菀央只恐高攀不上。这与殿下本人无关,只是与殿下身份有关。”

  朱允炆微微点头,说道:“你当初一首《咏菊》就已经说明白了。却是孤胡思乱想了。”

  郭菀央这才知道,当初太子妃派人前来求婚,竟然是朱允炆的意思。看着朱允炆脸上的表情,心弦竟然微微触动了一下。鬼使神差一般的,竟然开口说道:“殿下如果想要让这件事不留后患,还是有办法的。”

  朱允炆真的想不到郭菀央居然会开口说这句话!当下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问道:“你有办法?”

  郭菀央低声说道:“只消将刺杀解释成嫁祸就可以了。刺杀为表,嫁祸为里……尽管这样天下还是不太平,但是殿下总能脱身了。”

  郭菀央这句话说得不太明白,但是朱允炆也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当下就知道了郭菀央的意思。原先的计划是嫁祸给辽王世子燕王世子一伙人,现在必须改一下计划,那就是嫁祸给辽王世子燕王世子的仇人……多一重手续罢了,锦衣卫是天下最强的密谍,可以侦查最近的消息,当然也可以嫁祸。

  朱允炆微微点头,说道:“如此……郭七小姐,孤欠了你一个人情。”

  朱允炆说“欠一个人情”的时候,郭菀央的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

  心中有些惭愧,但是这些惭愧很快就收起来。善良的人不能玩政治,朱允炆既然玩政治了,那就要做好被欺骗被利用的准备。再说,在这件事情上,是他自己先去算计别人,也不能抱怨别人反过来算计他。

  方才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是郭菀央却没有给朱允炆分析……朱元璋的心态。

  朱元璋知道这事情是朱允炆嫁祸给另外几个孙子又如何?朱元璋已经年老了,而且他知道皇位继承人不能轻易调换的道理。所以。即便知道朱允炆故意嫁祸,他也不会对朱允炆如何。相反,说不定他还会照着朱允炆所想,帮朱允炆立威。

  所以,这事情对朱允炆来说,并无多少坏处。

  而现在改弦易辙再嫁祸一重,给朱元璋发现,那却难免叫朱元璋失望了。

  朱元璋乃是马上天子,信奉的是杀伐决断。朱允炆这样改弦更张,却让朱元璋看到了朱允炆的软弱无能没有主张。

  换句话来说,朱允炆不采用郭菀央的建议不一定会失宠,但是采用郭菀央的建议肯定失宠。

  说出那个建议,郭菀央是在冒险。朱允炆会读懂郭菀央那个建议后面的深意吗?如果读懂了,那么当场翻脸也说不定。

  幸好,朱允炆脑袋还不算十分复杂。甚至还对郭菀央说出“欠人情”这样的话来。

  郭菀央松了一口气,这样看来,朱炩是没有麻烦了。朱炩在京师里有仇家,不过仇家绝对不是朱高煦,那这件事也扯不到朱高煦身上。只要扯不到燕王身上,郭菀央就不用太紧张。

  郭菀央低眉敛目,说道:“今天谈话之事,还望殿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否则……小女子有死而已。”

  这句话不算是威胁,朱允炆也知道作为一个女子,居然敢议论朝政甚至给自己做参谋,传扬出去,那绝对只有一个死字。想起这个女子居然冒着风险给自己出谋划策,不觉心中有几分温暖,当下郑重说道:“若是传扬出去,就叫孤再也登不上大位。”

  郭菀央心中咯噔了一下,说道:“殿下不能如此。”心弦竟然是莫名的颤栗了一下。

  朱允炆注视着面前的女子,说道:“你既然如此待孤,孤也不能亏待了你。你年纪尚幼,此事尚可图之。你说自己身份地位,恐怕入宫遭人耻笑,那么……孤会想方设法给你个不让人耻笑的身份。”

  朱允炆这话说得极明显,竟然是升官许愿了。他将郭菀央这番建议看做多情,于是决定给郭菀央一个回报。

  郭菀央不觉心中歉然,当下说道:“殿下……误会了。小女子对殿下……并无他意。况且女子都说要从一而终……若是改弦易嫁,只恐他人耻笑……殿下切莫如此。”

  她说话有些结巴,朱允炆不免更是歉然,说道:“那……孤只能欠你人情了。”

  郭菀央微笑说道:“那只是百两黄金的回报……殿下切莫如此。”

  朱允炆笑了一笑,当下也不再纠缠。郭菀央又说道:“殿下已经身为嗣君,当行堂堂正正之策,劝说殿下行此诡道之人,请殿下不要再接近。”万一有聪明人看破自己的建议的后果,那可就糟糕了。郭菀央可要先将预防针给打好。

  朱允炆恳切说道:“这事情教训已经大了,你且放心。你且起来。”

  郭菀央起来。朱允炆高声说道:“好,此事孤已经知道了……郭家一门忠义,孤岂有不知道的?你父亲与叔父虽然去了镇抚司,然而定然无恙而归,你却回去,放心等待罢。”

  郭菀央发出了几分欣喜的声音,说道:“多谢殿下。”朱允炆既然愿意放弃朱炩,那么郭铭定然也能无事回家,朱允炆这番话,根本不算是人情。

  边上一群人才知道,原来郭菀央与太孙殿下絮絮叨叨,竟然是向殿下为父亲求情了。心中不觉佩服这个少女的勇气,却也不疑心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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