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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混口饭(下) 第14章

  朱允炆去远,郭菀央又询问了一下黄子澄的病情,黄蒹葭低声说道:“父亲身子有些虚胖,不能轻易激动。估计是在宫中遇到什么事情,激动了。”

  郭菀央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明白过来。定然是因为当前的事情与太子跟前的某些人起了冲突。当下悠悠叹息,说道:“姐姐凡事多劝劝黄大人,身为官场中人,若是见不得龌龊,那还是直接回家养身子好。”

  黄蒹葭苦笑了一下,说道:“不成的。他性子倔强,不将天下人都改造成他那个模样,誓不罢休。”

  郭菀央也只能苦笑了一下。这个世界上倔强的人很多,性格最倔强的,莫过于正宗的儒家传人,明知不可也要为之。很明显,黄子澄就是这样的人。

  当下就起身回家。才走出巷口,就看见巷口一家小店门口,一个伙计笑眯眯的送了一个纸包过来,说道:“客官,这是你先前定下的黄桥烧饼,方才做好了。”

  郭累迷惘道:“我们不曾定做烧饼。”

  郭菀央心知有异,当下说道:“郭累叔叔,是我定做的。”芷萱当下就递了十个钱出去,将纸包接了过来。

  郭累照旧驾车。郭菀央将纸包打开,里面果然是热腾腾的烧饼。纸是上好的牛皮纸,用来包烧饼未免有些浪费。牛皮纸上干干净净的无一字。郭菀央当下就将烧饼撕开,撕到第二个烧饼,就看见里面一张纸条。打开,扫了一眼,将纸条给撕成粉末,又取下脚下的鞋子,用木片将鞋子底下的黄泥刮了起来……前天下过一场雨,两人鞋子上多沾了泥泞……用黄泥将碎纸末包裹起来,再也辨认不出有碎纸的模样,再让芷萱将车帘子打开,将黄泥都给扫了出去。

  前面就是岔路,郭菀央就吩咐:“郭累叔叔,走近道,从乌衣巷绕过去。”

  郭累听令。马车进了乌衣巷,一路却无所见。于是从乌衣巷绕小道出来,却听见车子“咯噔”一响,停住了。却是前面小巷路口,有石头拦着路。虽然不妨碍走路,却妨碍行车。郭累就下了马车,将石头搬开。

  车帘子晃动,却是小巷边上的一个小门,突然打开,一个青色的人影,溜进车厢来!

  郭菀央脸上勃然变色,低声说道:“你疯了!”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朱高煦。郭菀央忍不住低声说道:“二公子,你也未免太大胆了!这等当口,居然敢这样光明正大的……钻进我的马车!”

  朱高煦面色却有几分铁青,说道:“我大胆也没有你大胆……这等当口,明目张胆跑黄子澄家中与皇太孙私会……你当人家都不知道不成?”

  郭菀央不觉有几分恼怒,说道:“二公子,且不说我与皇太孙殿下之间并无关系,在黄家碰面也不过是偶遇而已,就说皇太孙本身,他是皇帝陛下指定的嗣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就是见了他,又犯了哪一条罪?”

  朱高煦面色再度变了变,低声说道:“你……是看着形势不好,想要另换门庭不成?皇太孙弄的这一出,是将我们弄得非常被动,不过……你也忒……”

  郭菀央面色一下子白了。冷声说道:“原来二公子这般冒险,却是来问罪来着。”

  朱高煦见郭菀央面色变了,尴尬的愣了一下,伸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尴尬的说道:“郭七小姐……央央,是我口不择言,乱说话了……方才听闻太孙殿下去黄家堵你的消息,我……都慌神了。一边是担心,一边又是着急……见你……脑子不知装了什么,竟然只知道胡说一气……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郭菀央见朱高煦慌乱如此,不觉也愣了一下,直觉的伸手抓住了朱高煦的手。莫名的,心中缓缓的流过一种微微的感动。面前的男子……很重视自己啊。

  片刻之后才说道:“二公子……我没有生气来着。只是……你的确不该误会我。”这才发觉自己将朱高煦的手握在手中,不由微微愣了一下,急忙将手抽出来。

  却不想朱高煦翻手就将郭菀央的手握在手中,声音依然有些急切,说道:“你不要敷衍我……我知道我方才是昏了头了,可是我是真的担心你,又担心太孙看破你什么,又担心太孙来抢你……那日如果不是他来横插一脚,或者你就会与我定亲了……可现在,张辅又不舍得放手!”

  朱高煦是真的语无伦次了。郭菀央轻轻将手缩回,说道:“公子可是如此尊贵的身份,要什么样的人得不到呢……现在这样说话,给人听见,可丢脸丢大了……”蓦然想起一件事,说道:“你快点走,被我家车夫发现……”

  朱高煦笑了一下,说道:“你家车夫去借铁锹了,一时半会不会发现车子上多了一个人。”

  郭菀央咬牙笑道:“原来你竟然都设计好了。”

  朱高煦尴尬的笑了一下,说道:“不设计好怎么敢来见你。这块地方是我们自己的人负责的,你只管放心。”

  郭菀央叹气说道:“即便是这样也不行!万一落入有心人眼睛里,只怕有万一!”

  朱高煦苦笑道:“好好好,我向你道歉。只是今天是真的慌了神了。”

  郭菀央才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说道:“你却放心,京师这场风波再猛烈,也刮不到你那边去了。暂时应该没有事情了。”

  朱高煦又惊又喜,说道:“你可不要随口糊弄我!”

  郭菀央笑道:“我是信口开河的人么?今天我在太孙跟前下了一点药。”当下将今天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说的简单,其中也并无刀光剑影。朱高煦听着,额头却是冷汗涔涔而下,说道:“你竟然是长了胆子了。居然敢在皇太孙面前这样说话,明目张胆的……算计他!”

  郭菀央苦笑了一下,说道:“面前这个场面,不从皇太孙这边下手,却又有什么办法?”

  朱高煦沉默了一下,说道:“没办法。”

  郭菀央叹息,说道:“皇太孙不算是坏人,或者还有些心慈手软。只是他身边的人,定下这个计策着实狠辣。事情闹到这个份上,皇帝陛下定然会依着皇太孙的意思,下手限制藩国的力量。”

  朱高煦苦笑了一下。面前这个局面,若是皇帝要下手限制藩国的势力,那么……各个藩国现在也许还能勉强过日子,但是实力被约束到一定程度之后,等新帝上位,摆在各个藩国面前的就是任人宰割的命运。

  手轻轻握住郭菀央的手,说道:“我原先还担心你与皇太孙见面……会有什么让我不喜欢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为了我这样冒险……我又欠了你。”

  郭菀央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不是为你冒险,你别弄错了。”

  朱高煦只以为郭菀央是在生之前的气,当下赔笑道:“好好好,别生气了,等我找好玩的来给你赔罪……”话才说完,就听见墙头上传来两声鸟叫。

  朱高煦恋恋不舍的看了郭菀央一眼,说道:“我过几日想办法去见你……你怎么不冒充你弟弟了,否则考试那日还能正大光明见你……”

  郭菀央又气又好笑,说道:“快走,你道我弟弟甘心穿女装不成?”

  朱高煦身子一窜,就出去了。芷萱拍了拍胸口,说道:“二公子也太冒险,将我吓死了。”

  郭菀央白了白眼睛,说道:“可是你还活着。”

  说着话,听见外面郭累的声音:“小姐,我已经将铁锹借来了,要将车子顶出来……您两位先下来好不好?”

  回家,先去见了祖母。将黄家遇到的事情报告了,涉及隐秘的自然没有提,只是说向皇太孙求情,皇太孙答应放父亲一马。

  马夫人听着,眼睛习惯性的微微眯起,说道:“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央姐儿,你却需要记住一件事。”

  郭菀央不知道祖母想要说什么,当下恭敬说道:“祖母请说。”

  马夫人看着郭菀央,说道:“你要知道,男子最看重的,就是女子能否从一而终……当初你……哦,你弟弟既然选了张辅,那你就要注意好其中的度。你是从聪明的孩子,自然知道……道是无晴却有晴的道理。”

  这话简直是赤果果了。郭菀央真的没有想到老祖母居然说出这等话来。当下低头,说道:“今天相见,孙女没有任何逾矩之语。”

  马夫人点了点头,说道:“然而太过坚决……也不是最好的方案。你自己去琢磨琢磨。”

  郭菀央答应了。只是心中却不是味道。

  马夫人微微叹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皇家,甚至千方百计拒绝祖母的安排。但是现在……既然这样,你也为家中,委屈一下下罢……算是祖母求你了。”

  马夫人这样说着,声音让人听着隐隐有些悲酸。郭菀央倒是有些不相信起来。祖母竟然给自己打起悲情牌来了。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不能表露,当下只是毕恭毕敬说道:“孙女知道,既然是郭家的孙女……自然要将郭家摆在第一位。”

  祖孙二人说着话,却听见外面有禀告声:“老夫人,皇后娘娘派人前来。”

  祖孙两人对视了一眼。皇后娘娘派人前来,却不知是什么事情?

  这几天郭家上下,可算是鸡飞狗跳。下人们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着家中主母们的脸色,就知道有大事发生。又听闻宫中派人前来,上上下下不少人竟然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

  丁氏听闻消息急急忙忙赶过来。

  好在皇后娘娘派来的嬷嬷,竟然是郭家上下的熟人,也曾来过几次,收了郭家不少好处。进的门来,先传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宣郭七小姐即刻进宫觐见。”收了几张宝钞,面上就堆满了笑意:“老夫人与二太太却是放心,不过是皇后娘娘与宁妃娘娘说起一些闲话,皇后娘娘临时起意,就召七小姐进宫一见而已。”

  那嬷嬷虽然说的好听,但是郭家上下却哪里肯放下心来。就这么两天功夫,郭家已经没有男人了,却不知皇后将这么一个女子叫进宫去做什么?马夫人当下就陪着笑脸,问道:“多谢嬷嬷了。不过今天时间已经晚了,这个丫头却又是不知规矩的,毛毛躁躁跟着嬷嬷进宫,只怕进退失矩,犯了大错……不如先请嬷嬷回去,与皇后娘娘禀告一声,就说明天一早,再让央姐儿进宫?这个晚上,好歹也教她一些规矩。”

  那嬷嬷笑道:“老夫人您急什么。皇后娘娘最是亲切和蔼的人,对小辈最好不过。就是进退少了一些规矩,娘娘也不会计较。再说了,七小姐本来就是极聪明的人,凡事少说多看,也就结了。再说,老身也会稍稍提醒两句……老夫人这可是白担忧了。还有第三条,皇后娘娘召见,那是天大的福分。您晚这么几个时辰进宫,皇后娘娘心中的热火劲过了,不定七小姐就少了好些福分呢。”

  老嬷嬷这样说话,马夫人再也推脱不得。但是既然这样说话,想来也没有很坏的事情,当下给郭菀央打扮妥帖,就吩咐郭菀央进宫去了。

  这次进宫,与上次又不相同。直接到的是内苑。进了宫中,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宫禁之内,灯火通明。只是灯火到底有些昏黄,面前的景象,就有些森森起来。

  皇后娘娘与宁妃一道坐着,笑着受了郭菀央的大礼,吩咐郭菀央起来,说道:“与你那兄弟竟然是一个品格儿。”

  郭菀央听皇后话里似乎有些别的意思,当下不敢接话,只听宁妃含笑说道:“这孩子本宫也是第一次见,却也料不到,果然长得好。”

  皇后微笑道:“长得好也罢了,难得的是与她兄弟一般的性情,淡漠名利,又有些侠气。这在女孩子当中,算是难得了。”

  宁妃不明所以,当下诧异说道:“这孩子一向都养在家中,皇后却哪里来‘侠气’的评论?”

  皇后微微笑道:“他那兄弟也罢了。在皇上面前,也能侃侃而谈,为民请命。至于她么,当日在宁国公主府中,却做得好大事!”

  郭菀央听着,不觉大吃一惊!

  宁国公主府中的事情,当时只有寥寥数人知晓。芷萱、张辅、朱高煦都知道厉害,不会多说。黄蒹葭主仆也应该不是多话的人。皇后娘娘却从哪里知道当日的事?莫非还是黄蒹葭那里漏了嘴?

  皇后娘娘知道当日的事情,即便不知道自己当时给朱高煦出了什么主意,但是也定然知道自己与朱高煦关系非同寻常了。她是起疑了!

  自己该如何回答?

  一瞬之间,手心里全是冷汗。

  郭菀央知道,一个回答不善,自己就将堕入深渊,万劫不复。

  当下露出迷惘之色,说道:“皇后娘娘见谅……小女子却不知皇后娘娘此言何来。在宁国公主府,小女子也不过就是做了一首不算诗的诗,逛了一圈园子罢了。”只要皇后娘娘不直说明,自己就死不认账。

  皇后含笑说道:“你自己以为不算什么大事,却让在场几个朝廷命妇都对你印象深刻。关键时候能挺身而出,帮旁人说话的,却不是只有你一个?”

  郭菀央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竟然是多疑了。皇后娘娘说的,竟然只是自己帮郭撬厮祷暗囊患隆W约盒闹杏泄恚惺虑榫湍衙馔潜呦耄谷话装捉粽帕艘怀 5毕碌痛拐槭祝档溃骸澳锬镄傲恕]已氩还褪前镒约杭医忝盟盗艘痪浠岸眩辈坏谩榔礁鲎帧!�

  皇后含笑说道:“人家都不认为是侠气,只有本宫与宁妃少数人知道,你这般行为,非常难能。二房三房不和,你初归郭家,郭六小姐就多方设法要你出丑,若不是你有胆略有学识有方法,只怕就要坏了名声了。可是那等当口,你却能以德报怨,为自己姐妹开脱,这不是侠气,却又是什么?”

  皇后这般说话,郭菀央不免为郭撬匕玖艘簧9素想方设法要出人头地,想方设法要压住二房,目的还不是为自己选一个好婆家?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居然对她有这样一个评价,后面的事情就可以想象了。

  不过皇后宁妃面前,郭菀央还是要为自己姐妹说话。就是不考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是考虑在皇后面前留一个好印象,那也得为郭撬厮导妇浠啊5毕滤档溃骸盎屎笪蠡崃耍莱萆嗤范加写蚣艿氖焙颍忝弥浒杓妇渥欤词堑辈坏谜妗!�

  皇后笑了起来,老脸上极其灿烂,说道:“你这孩子果然懂事会说话。”

  宁妃也觉得脸上有光,含笑说道:“那个水氏果然也会教养孩子。”

  皇后再度微微笑了一下,说道:“这孩子我见着就喜欢,这几天就别回家了,就在宫中小住几天罢。”

  这是真正目的了。郭菀央心中计较,皇后提出这个邀请,是想要做什么?

  可是现在,自己竟然没法子拒绝了。

  还没有说话,宁妃就先说了:“皇后看得上这孩子,自然是这孩子的运气。央姐儿,还不赶紧谢恩?”

  皇后呵呵笑道:“不用了,寻常说话,又何必摆出君臣奏对格局。宁妃,上次你在这里走了半局棋,后来因为皇上匆匆前来,却未曾走完。现在有暇,不如接着走罢。”又对郭菀央说道:“你帮本宫看着。有情况赶紧提醒。”

  宁妃苦着一张脸,道:“皇后,那局棋就让我混赖过去不成么。”

  皇后笑道:“那怎么成!总要分出一个输赢来才可以。”

  正在这时候,却见外面一个宫女匆匆走过来,禀告道:“皇后,宁妃娘娘宫中来人了,有事情要找娘娘。”

  宁妃如释重负,忙说道:“皇后娘娘,那妹妹就先告退了。”

  皇后笑着说道:“你这人是不是故意安排好的,等本宫要你走棋了,你的人就来报告要你回去?”

  宁妃笑道:“娘娘这话真真冤枉死人了,妹妹哪有这等厉害手段。”

  皇后哈哈一笑,说道:“那你快去罢,等明后天再约你继续走棋……”

  宁妃急忙笑道:“那棋局不用摆着了,放着也碍地方。妹妹认输得了。”

  皇后大笑,说道:“妹妹,本宫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宁妃苦着脸,说道:“皇后您要我认输,直接说了就是,何必一定要挤兑妹妹呢……”

  皇后笑了,说道:“你有事快快去了罢。我还有话要与央姐儿说。”

  宁妃当下去了。皇后转过身子,脸上的笑容已经收敛了起来。

  郭菀央心中一跳,知道话儿来了。

  皇后轻轻挥手,一群人都退了下去。皇后依然在黄花梨木圈椅上坐定,说道:“央姐儿,过来。”

  郭菀央应声上前,低声说道:“皇后娘娘,您这个称呼,小女承受不起……”

  皇后的眼睛落在郭菀央的脸上,片刻之后才说道:“女扮男装,无法无天,敢在皇上面前侃侃而谈,那时胆大包天,现在怎么变成这么谨慎的性格了?”

  一个霹雳在头顶上炸响,郭菀央急忙跪下,说道:“皇后……娘娘,此话从何而来?”

  皇后面沉似水,说道:“本宫当日略略有些疑心,却也不敢十分肯定。今天见了你女装,这才肯定下来了。你既然与煦儿关系如此,为何当日竟然拒绝了煦儿?既然拒绝了煦儿,为何还与煦儿有来往?郭家能坚持到今天已经算是不易了,你莫非想要将郭家灭门了不成?”

  声音不响,但是郭菀央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声音里竟然含着杀机了。

  马皇后这样说话,郭菀央这才知道,皇后手上并无实在证据。自己曾经女扮男装的事情,整个天下知道的人,也不过就是朱高煦张辅芷萱茱萸加弟弟数人而已。这几个人都是知道利害的,也清楚万一泄露,自己也会引来杀身之祸,所以绝对不会泄露。皇后手中并无证据,那就只能死咬着不认账了。当下低头,说道:“皇后说的,小女子实在是糊涂了。当日也曾听弟弟夸耀说元宵观灯,得遇贵人之类的言语,莫非皇后指的是那一次?”

  马皇后的眼睛如鹰隼一般,死死的盯着,说道:“那次难道不是你?”

  郭菀央的声音已经有几分颤抖,说道:“皇后误会了……皇后试想,皇帝陛下目光如炬,小女子若是真的女扮男装,又怎么可能敢在皇上面前说话,皇上又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马皇后脸上的笑容猛然僵住。郭菀央的话很简单,却是刺中了这件事的一个最弱点。皇帝当初没有辨认出她的女子身份,而且还对她非常赞赏,后来还采用了她的策略管理京师的交通。如果现在自己证实了这个女子曾经在皇帝面前冒充男子这一事实,首先皇帝的面子上就过不去。

  而且这个女子,真的很出色呢。自己也舍不得将这个女子置于死地。慢慢的摇摇头,才淡淡说道:“本宫还是想不明白,你身为女子,既然已经许配了张家,又怎么与煦儿还有炩儿,牵来扯去?怎么又与皇太孙有来往?”

  郭菀央听皇后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味道,这才慢慢的放下心来。低头说道:“皇后明鉴。小女子自然知道,女子既然定下亲事,就要从一而终。与几位皇孙交往,一是因为巧遇,二是因为想要做一点小事挣一点小钱,如此而已……并无逾矩之处。”自己与朱高煦交往的事情是抵赖不掉了,那只能认账。好在有个大型超市在,只能轻描淡写将事情挂在挣钱上。自己真正图谋的,绝对不能说出来。

  “并无逾矩之处?”马皇后的声音略略拔高了一些,说道,“与皇太孙交往,你说是巧遇,那本宫也认了。你身为名门贵女,却要挣什么小钱?抛头露面出外,不怕丢了你郭家的脸面?”

  郭菀央将头抬起来,说道:“皇后明鉴。郭菀央母女回归郭家之前有好几个月,衣食钱财,都靠自己。正因为贫困过了,所以知道钱财的重要。现在手上虽然有几个钱,却是上面赏赐而来,虽然掌握在手中,却是并非自己劳动所得,心中自然不安。这是其一。另外皇后明鉴万里,自然知道……我们家中情况特殊,即便是月例钱,也不见得能到我们手中。这是其二。第三,却还是因为我们家中情况特殊,手中没钱,就连亲生娘亲都有可能被人卖掉。若是手中有钱,能买通两个丫鬟通风报信,那上次的事情,就不会如此惊险。”

  郭菀央侃侃而谈,马皇后却不由心中失笑。只是面上依然绷得紧紧的,说道:“若是需要钱财,也可以告诉父亲祖母。你家祖母对你,可算是宠爱有加。这等事情,难不成还不能说不成?”

  郭菀央摇摇头,说道:“皇后,您母仪天下,万事自然不用烦恼。小女子想斗胆问上一句,请您不要生气。”

  皇后淡淡说道:“你说。”

  郭菀央定了定神,才说道:“当初您与皇上在民间的时候,也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么?”

  郭菀央这句话落下,皇后蓦然大笑起来,说道:“万事都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你好大的口气!”

  郭菀央抬起脸,说道:“皇后明鉴。小女子不敢想要将万事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小女子只是想,万事都不能太过依赖他人,如此而已。这个世界上,都说男儿是女儿的天空,女儿只要选一个好丈夫嫁了,从此相夫教子就行了。却不想女儿这般偷懒,正是万般无奈起源的开端。虽然皇朝律法规定糟糠不下堂,但是国朝开国几十年,糟糠不下堂,早就成了一句空话。都说是男儿无情,但是男儿为何一定要多情?如若女儿自己有钱财在手,有能力养活自己,又何必依赖男儿?说到底,还是女儿不能自立的缘故。所以小女子一定要给自己挣一点安身立命小钱……正因为挣钱,才与两位皇孙有些交往。若是皇后娘娘不赞成此事……那么小女子就将那个生意的本钱抽回来,从此不做生意就是。”

  “你说女儿不能自立,才是女儿被男儿厌弃的缘由?”马皇后笑着摇头,说道,“虽然能自圆其说,但是到底太过武断。天地生人,男女有别,女子天性孱弱,必定要依靠男儿生存。被男儿厌弃的女儿,定然是女儿不能真正的依赖男儿缘故,你这般离经叛道……难道不怕惹来杀身之祸?”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郭菀央觉得皇后的神情隐隐有些不对,可是不对在哪里,却说不出来。当下抬起头,看着皇后,声音沉重而且肯定:“皇后娘娘明鉴,这世界上正是因为有太多的女儿作如此想,甚至认为这是理所当然,正因为如此,所以才造成了男子的错觉,天下的男子也都认为,天下女子只能依赖男子生存。正因为认为女子只能依赖男子生存,所以男子们都不自觉的将自己放在施舍者的位置上,将女子放在受在被施舍者的位置上……如此不正常的关系,才是造成女儿悲剧命运的根源!如果女子能自主,不依赖男子就能生存,天下的男子,又焉能将女子看做是乞丐?看得比自己低上一等?再说了,我手中有钱,即便男子将我看做乞丐,我也可以大大方方脱身而去,总能过一个自由自在的生活!又何必依赖男子,看着男子眼色战战兢兢行事,从此之后,再也不能自立,再也不能自由?”

  马皇后蓦然大笑起来,说道:“你说的却是有几分道理。不过本宫却是有几分惊疑了,难不成你才定下亲事,就信不过你的未婚夫君不成?既然信不过你的未婚夫君,当初为何一定要选了这么一个小人物?据我所知,嫁给这样一个小人物,这辈子你可能根本得不到诰命。有了诰命,至少有了一层保证……莫非你相信,糟糠之妻能持久?”

  郭菀央听着皇后的大笑声,心中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听皇后口气,竟然对自己有几分赞赏的意思。当下说道:“并非如此。小女子认为,一对夫妻能持久与否,关键在于男女双方共同的努力,与是否糟糠无关。小女子只是觉得……贵族之家,规矩太多……小女子生性懒惰,实在不耐烦管这些闲杂事情,因此就选一个简单一些的家庭……如此而已。”说到这里,脸色竟然微微有些发红。

  马皇后听得这样的惫懒理由,不由又是大笑。听着马皇后的大笑声,郭菀央心中一块石头真正落了地。

  冠冕堂皇非常高尚的理由……适合说给皇帝听,说给群臣听。在与皇后私聊的时候,这样的理由不一定能得到皇后的认可。自己这样一个惫懒的理由,却给皇后一个“说真话”的印象,反而能得到皇后的好印象。

  马皇后笑得喘不过气来,片刻才笑道:“你……这是真话?”

  郭菀央低下头,说道:“不完全是真话……不过我真的是怕大家族的规矩。”

  马皇后收住了笑声,说道:“也难得了,居然有人敢在本宫面前说怕规矩。以往的大家小姐,在本宫面前说话,都是规规矩矩的,搞得与君臣金殿奏对差不多,生怕说出一句不合规矩的话……可是你这丫头却偏生敢胡说八道。”

  郭菀央低头,说道:“小女子在祖母还有几位公主几位夫人面前都是规规矩矩的,可是现在只有皇后与小女子两人,皇后慈和,小女子……不知不觉就逾矩了,皇后治罪。”

  马皇后叹气说道:“罢了,你起来……走到本宫面前,让本宫看看。”

  郭菀央依言走到皇后跟前。皇后抬起眼睛,在郭菀央面上仔仔细细看过,说道:“你头上的首饰少了一点,脸上的胭脂也是淡了一点,是不爱打扮的缘故?你小姑娘家,总要将自己打扮的华丽才好。虽然说华丽这玩意实在麻烦,不过人大半辈子,都是活给别人看的。别说华丽不好,很多场合,只有华丽才镇得住场面。”

  皇后的口气让郭菀央还是有些诧异。当下低头说道:“皇后教训的是。”

  马皇后大笑说道:“本宫方才说过了,少给本宫搞什么君臣奏对的格局!本宫不过是与你说几句闲话而已。”

  郭菀央含笑说道:“皇后金口玉言,在自己眼中只是一句闲话,可是在小女子耳中听来,那就与圣旨一样。”

  马皇后笑着摇摇头,说道:“本宫见过早熟的孩子不少,可是没有见过像你这般讨喜的。本宫……想要问你一个问题,务必要着实回答。”

  郭菀央说道:“皇后请问。”

  马皇后鹰隼一般的目光盯着郭菀央,片刻之后才说道:“我想要问你,你却是哪个时代的人?”

  听着这样一句话,郭菀央心中陡然一惊!

  随即,心中涌起了一种巨大的惊喜!

  抬起头,看着皇后,声音不觉微微有些发颤,说道:“小女子……不是很明白。”

  皇后微微叹了一口气,目光却是愈加的凌厉起来,说道:“我知道,海外有英吉利诸国,其国道路,都定有交通法规,马车路人,出入有规。我也知道,所谓‘超市’,就是大型商店,海外也有国家有这样的商店,再加上你今天这般言辞,我就认为,你的言行,实在不像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儿!既然这样,就与本宫说实话罢!”

  郭菀央抬头,看着皇后,声音微微发颤起来:“皇后明鉴……难道皇后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这个时候,英国法国正在闹百年战争。这个时代,英国法国的道路上,绝对还没有所谓的交通法规。这个时候,海外肯定还没有出现大型的百货商店。更重要的,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商店”这个词汇!

  马皇后这般言辞,终于让郭菀央确定,马皇后也是一个穿越者……这个时代与正史之间的所有偏差,有可能都是因为马皇后这只蝴蝶翅膀微微震动的缘故。

  皇后既然说得这般直白,郭菀央就直接承认了。

  不过她也因此确定,马皇后与自己绝对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交通法规与超市,二十一世纪人人皆知的玩意,马皇后说起,却是引经据典,说到海外去了。

  马皇后眼睛看着郭菀央,说道:“你却是不肯吃亏,一定要我先说了你再承认。现在也要我先说明自己的来历才肯告诉我你的来历……本宫来自五百年后,那时候中华大地,烽烟四起,民不聊生……你与我同时?”

  郭菀央摇摇头,说道:“我比您晚了一百年。”皇后来自十九世纪末年二十世纪初年,女权思想初兴的年代,也难怪方才她刻意在女权方面引自己的话题了。

  “因为你熟知历史走向,所以你刻意接近燕王府。可是你也知道炽儿短寿,煦儿将死于非命,皇太孙将来结局也不如何,所以你拒绝嫁给他们……你选择张辅,是因为知道张家现在普通,将来却能飞黄腾达,张辅又长寿,是也不是?”

  最后一句却是诛心之言了。郭菀央摇摇头,说道:“皇后这话差了。我虽然知道张辅日后的前程,却也没有想过一定要嫁给他……我不过是想,选择一个小户人家,日后退亲也容易一些,如此而已。”

  皇后莞尔。说道:“才定亲就起心思要退亲……”摇头,说道,“你来自二十一世纪初年?我想不出那是一个怎样的时代了,女孩子……都这般离经叛道么?”

  郭菀央摇头,说道:“这不是离经叛道。在我那个时代,所有的女子都认为,不到十八岁的男子女子,身子都还没有发育完全,都没有定亲结亲的权利。等过了十八岁,无论女子男子,都有自主择偶的权利……我如今才十岁,根本就不应该定亲,更不应该逼着我选定未来的丈夫。”

  “自主择偶……女子竟然果然有了自主择偶的权利!”皇后的眼睛熠熠发光,真的不像是年近七十岁的老人,“我们那个时代,无数男子女子,都为这个呼吁呐喊,可是一百年后,女子果然拥有了这个权利!我们当年的奋斗,竟然是值了啊……”

  皇后喃喃说话,郭菀央看着面前的老人,心中不觉起了一种敬佩的心思。

  不论如何,当年正是有了这样一群先驱,二十一世纪的霉女们,才有了自由自在生活的权利。

  皇后的眼中有了盈盈泪光,郭菀央的眼中,也不觉有了隐隐的泪光。

  片刻之后,皇后才将眼睛放在郭菀央身上,说道:“何其有幸,我过来几十年,居然碰到了你……我原名马佩蓉,二十世纪初的名字。”

  郭菀央点头,说道:“我原名水菀央,二十一世纪初年的名字。”

  马皇后伸出手来,郭菀央握住。

  马皇后的声音蓦然急切起来,问道:“我想要问你……你那个时代,中华与西欧相比,如何?”

  郭菀央点头,凝声说道:“华夏已经开始腾飞,只是那个时代还是落后……毕竟从我朝开始落后,又加上清王朝倒退几百年,想要在短短几十年中赶上西欧,根本不可能。”

  “我们这个时代,华夏还处在世界的前列!”马皇后的声音有几分痛楚,“我来到这里之后,也曾想过努力……只是我根本想不到,历史居然有这么大的惯性……我总感觉,我就是一只螳螂,一只明确大车前程的螳螂。我举起手臂,却发觉我根本挡不住大车的前进方向!”

  马皇后的手上蓦然使劲,将郭菀央的手牢牢握住:“你也是穿越者……你来帮我,咱们一起,改变华夏六百年的历程!”

  马皇后血脉贲张,郭菀央不觉也有几分激动。

  郭菀央向来都是一个相对自私的人,穿越到这里也只是为了玩一场游戏而已。最大的雄心壮志,也不过就是想要将大半个京城买下来,让朱棣陛下无处可以造皇城。

  可是面对着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听着她那略带颤抖的声音,不知不觉受到了几分感染。是的,华夏落后,就从明朝开始。若是在明朝初年的时候,抓住发展的契机,华夏完全可能赶在西方之前崛起!

  当下点头说道:“是的,既然穿越到了这里,如果有机会,我也愿意做一点事情……”

  马皇后的手再度扣紧了一些:“你愿意,你果然愿意?”

  郭菀央点了点头。

  马皇后的手再度颤抖了起来:“自从怀疑你来历的那一天起,我就在思考,思考如果你能与我同盟,那么我们该怎么做……首先,你必须入宫。”

  郭菀央怔了一怔,说道:“入宫?”

  “是的,入宫。”马皇后的声音有几分庄严,“这个时代,女子想要赢得对世界更大的影响力,就必须借助丈夫的力量。只有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你才有可能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之一。如果照着你之前的做法,你可以挣钱,你可以小打小闹,你可以拿自己的思想去影响周围的人……可是这种影响到底是有限的,这种影响就像是风中的蜡烛,在没有形成燎原之势之前,就先被风吹灭了。”

  “可是这个世界,已经不允许女子发出自己的声音了。”郭菀央轻轻摇头,“皇后,您是皇后,您与皇帝陛下鹣鲽情深。可是即便是您这样的位置,您想要影响皇帝陛下,也是力有不及。”

  “虽然力有不及,但是毕竟有影响了。”皇后的声音竟然有几分苍老的倔强,“你穿越过来就应该知道,我这个时代与原来的历史,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我保住了刘基,保住了宋濂,保住了江南的读书种子;我减少了几件大案的规模,我为京师留下了更多的气运……”

  “可是……依然没有多大的改变。”郭菀央的声音有几分尖刻,“如今京师之中,武将已经寥寥无几。国家之重兵,大半陈列在地方。万一有个风吹草动……”郭菀央摇摇头,“那四年叛乱依然还会发生,而且你也能估计到,这四年叛乱的最终结局,不会发生多大的变化。”

  “我一定要改变这个结局!”皇后的声音竟然有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了,“我一定要改变这个结局……”

  “燕王殿下是一个好皇帝。”郭菀央摇头,轻轻的说道,“站在君王的角度考虑,您应该能确定,燕王殿下比皇太孙殿下更适合坐那个位置。”

  “不。”皇后的脸色有几分苍白了,“朱棣是一个好皇帝……可是他做错了一件事。就是因为做错了这件事,才让我华夏三百年,没有任何进步!”

  郭菀央看着皇后,说道:“您说燕王殿下……将会做错哪件事?”

  “他乃是篡位臣子,得位不正。既然得位不正,就生怕别人说他不对。所以他将‘祖宗之法不可变’顶在头上,将皇帝陛下的错误策略坚持下来……尤其是那个海禁之策!正因为如此,我华夏数百年固步自封,夜郎自大,终于造成了数百年后的笑话……但是这一点却是不可改变了,或者说是基本不可能改变的,因为任何人,无论用什么办法坐上那个位置,都会想方设法向世人证明,自己才是真正合乎先帝心意的继承人,自己才能将先帝的事业发扬光大!”

  郭菀央沉默了一会,说道:“您可以试着影响先帝,请先帝改变之前那些错误的政策。”

  马皇后颓然的摇摇头,说道:“皇帝心意之坚定,根本不可能改变。他总以为,他所设想的治国策略,适用于千秋万代,只要执行他的策略,千秋万代都不需要动脑筋了,千秋万代都不用改变了……”

  皇后声音里,藏着深深的无奈与沧桑。

  郭菀央的心弦轻轻的颤抖起来,片刻之后才说道:“皇后……苦了你了。”

  轻轻一句“苦了你”却像是拧开了水龙头,马皇后的眼泪竟然扑簌簌落下。片刻之后才说道:“这句话也只有从你这里能听到。天下谁能知道我这般苦楚……天可怜见,在这一世的白发苍苍之际,居然听见了这样一句话……”

  片刻之后,郭菀央才说道:“数年之前,皇后您就可以试着劝说皇帝陛下选择燕王殿下。”

  皇后轻轻摇头,说道:“不行。”

  郭菀央也知道自己这句话说了也等于没说。朱元璋是华夏有史以来最倔强最钻牛角尖的皇帝,马皇后能够做到现在这样,已经是相当的不易。

  马皇后看着郭菀央:“我很高兴……很高兴能确定你的来历!之前我就曾想过,如果能让炆儿坐稳江山,再给他选定一个最合适的辅佐人选,目光长远的辅佐人选,慢慢匡正国策,我们华夏,有的是希望!老天听见了我的呼唤,老天将你送到我身边,从今天开始,我的大计,就有了成功的希望!”

  郭菀央听皇后又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不觉有些哭笑不得:“皇后,您已经试验过了,您是皇帝陛下最宠爱最敬重的女性,对皇帝陛下的影响力依然有限。”

  马皇后的脸色慢慢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你的意思是推脱?”摇头,说道,“你想要推脱?你不想为我们的华夏,我们多灾多难的祖国,尽一份心力?”

  郭菀央摇头,诚恳的说道:“皇后您错了。我是想为华夏尽一份心力,可是也只能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依照我看来,我在民间,或者还能做一点事情,影响一点民间的百姓;一旦进了皇宫,从此就进了牢笼,不但做不出任何事情,就连自己最起码的自由也将失去!皇后您也是过来人,您……何必为难我呢?”

  马皇后摇头,说道:“我明确了,你这是完全的推脱之词。我是影响不了皇帝陛下,可是事实已经证明,你能影响皇太孙。皇太孙生性软弱,对你也算有些敬重。再加上太子妃对你青眼有加,你将来大有可为。为何坚持不肯听从我的安排,进宫帮我,继承我的事业?”

  郭菀央苦笑了一下,说道:“皇后,您这些都是对的。可是您方才说出了最关键的一条,那就是皇太孙生性软弱,没有决断!他能听我的,自然也能听其他人的。而我自认……还没有武氏的才干。辅佐皇太孙逆天改命,我没有那个才干,也没有那个胆量!”

  马皇后脸上勃然变色。凌厉的目光看着郭菀央:“你没有去试过,你怎么知道自己不行?你连生性好强倔强的煦儿都能影响,怎么对炆儿这般没有信心?我对你都有足够的信心!你这些完全是推托之词!我知道了……你所出生的年代,华夏的苦难已经成为过去,你对华夏的过往,并没有切身的感受……或者说,你是一个完全自私的人!所以你穿越到这里之后,根本没有想过为这个苦难的时代做些什么,你只会考虑到自己的利益!”

  “是的,我很自私。”郭菀央的声音很沉稳,她看着面前的皇后,脸上一片阴云的皇后,“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有责任为国家做点什么,为民族做点什么。可是这必须建立在我自愿的基础上,必须建立在不影响我的独立自由的基础上。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权利,这个权利包括我的人生自由,包括我的婚姻自由,包括我的人生道路选择自由!谁也不能强迫我牺牲自己的权利!即便举着国家大义的帽子,那也不行!”

  郭菀央的声音,铿锵作响。马皇后看着面前的女子,脸色煞白,嘴唇哆嗦:“我看错了你……我竟然看错了你!我总以为,有胆量在皇帝面前谈论国策的女子,定然是明白大义的女子!可是我竟然看错了,你竟然是一个如此自私的人……老天爷,竟然是在耍我!”

  “皇后您弄错了。热爱自己的国家,热爱自己的民族,不一定一定要拿牺牲自己的个人权利作为代价。诚然,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愿意为国家为朝廷抛头颅洒热血抛弃个人一切的人,他们的确值得敬重。可是这个世界上也应该容许另外一种人,他们也愿意为国家效力,可是他们却想在为国家效力的同时保全自我!皇后,您将自己送进了皇宫,我敬重您……可是我并不打算模仿您,我打算用我自己的方式为这个民族效力!这并不是我的错,皇后!”

  “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本宫的错。”皇后的声音慢慢沉冷下来,说道,“本宫不能容许一个知晓本宫秘密却又不肯听从本宫安排的人活下去。”

  皇后的眼神,慢慢平稳下来,那眼睛里,竟然是一片陌生的冰冷。

  这种冰冷,让郭菀央的心弦颤了一颤。

  这种眼神让郭菀央的心缓缓的沉下去,心中浮起一种无力感。

  谁说同是天涯穿越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马皇后与自己不是来自同一个时代。这就是两人之间分歧的根本。

  上个世纪初年,国家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为了追求国家民族的解放,那一批热血青年,愿意奉献出自己的一切,而且将这看做是分所应当理所当然。

  而一百年之后,人的观念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二十一世纪的人类,开始崇尚自由,崇尚自主,崇尚独立。他们愿意为国家奉献牺牲,可是他们却在为国家效力的同时尽量的争取个人的独立与自由。正因为有这样的区别,所以当两个时代的人相遇的时候,冲突就不能避免的发生。

  郭菀央知道,皇后并不是在吓唬自己。

  虽然皇后的前世是一个热血青年,可是经过这一世数十年的深宫修炼,郭菀央相信,她已经养成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专权个性。更何况自己知道了她的秘密。

  可是要她现在就向皇后投降,别说自己不愿意,就是皇后也不会相信她。

  郭菀央看着皇后,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皇后,您难道愿意冷了郭家的心?如果郭家的心冷了,那么等来日,为皇太孙效力的人就真的没有了。”

  马皇后笑了,笑容竟然有几分嘲讽的意思:“你与我都是后世来的人,你用不着与我说郭家怎么怎么的。你那祖父之前或者也算是百战名将,可是在接下来几年的战役之中,他将毫无建树……你知道,我也知道。”

  眼睛看着郭菀央,淡淡笑道:“如果不知道你是穿越者,我或者会对你有几分怜惜的心思。可是知道你的来历之后,我如果再起怜惜心思,那就枉负了老天爷对我的这一番恩遇了。”

  郭菀央已经镇定下来。作为霉女穿越俱乐部的资深穿越者,已经面对过多次死亡。有一次,因为穿越生活过腻味了,她还偷偷自杀过一次。对于她而言,所谓的死亡,不过就是多消耗了几块钱而已。

  只是这样就灰溜溜回去,未免没面子。而且,郭菀央还记挂着弟弟与娘亲。深深吸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皇后,您在现代的时候,也是这样草菅人命的么?”

  马皇后的眼神略定了定,说道:“一切都必须将国家利益放在首位。”

  郭菀央轻轻摇头,说道:“可是您的计划,不见得是对国家最有利的。谁知道皇太孙坐上了那个位置之后会怎样……这是在冒险!”

  “不用再说了。”皇后的声音里透着坚定,抬高了声音,说道,“锦绣,取鸩酒来!”

  外面响起了宫女的声音,竟然有几分慌乱。只是那宫女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听见细碎的脚步声离去。

  皇后端坐在椅子上,面上一片沉冷。

  郭菀央看着马皇后,面目慈和的老人,让她感到有几分陌生。此次与皇后相见的情景如电影一般在心中流过,对于今天这件事情,渐渐有了一些不算离谱的猜想。

  皇后并没有给她安排座位,她就自己选了一张椅子,缓缓坐下。

  皇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浑若不见。对方都已经知道自己是现代人了,实在用不着装出战战兢兢的模样,这样实在很丢二十一世纪女性的脸。

  皇后三根手指捏起茶杯,说道:“你很镇定……真的不像是一个活过两次的人。”

  郭菀央微微笑了下,说道:“活过两次的人,又该是怎样的呢?”

  “活第二次的人,比第一次更珍惜生命,更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自己的生命。”

  “这个世界应该没有很多的穿越者吧……或者皇后您说的是您自己?您很珍惜自己的生命?这是您的个人经验之谈?”

  郭菀央脸上嘲讽的笑容,让马皇后竟然有几分恍惚。脸上的神色不自觉松弛下来,却又马上警醒,依然铁板一块。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马皇后脸色一板,说道:“锦绣,到底是怎么了,拿一点东西竟然花了偌大的功夫!”

  听见锦绣的声音,弱弱的:“奴婢马上拿来了,皇后恕罪……”

  锦绣推门进来,可是她走得太急了,竟然被门槛绊了一跤,手中的酒壶,也洒出了大半。皇后大怒,厉声喝道:“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趁早发配出宫了算!”

  锦绣慌忙跪倒在地上求饶。

  郭菀央坐着,淡淡的看着,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笑意。

  接着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听见有人阻拦:“太孙殿下,皇后吩咐,闲杂人等不能进去……”

  “孤要进去。”听见朱允炆的声音,竟然有几分激动变形,“孤一定要进去!”

  接着是宫女太监跪倒在地上的声音,接着是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果然是朱允炆,早上那等风范已经全然不见,清秀的脸上竟然有几分仓皇之色,冲进门来,厉声就叫道:“皇祖母!”

  马皇后端坐不动,说道:“太孙殿下,你闯宫了。”吩咐锦绣:“将酒给郭七小姐送上。”

  锦绣遵令,只是那手一直在打哆嗦。朱允炆后退一步,手举起,竟然将锦绣手中的酒壶打落。锦绣一呆,马皇后皱眉大怒:“炆儿,这里不是你该管闲事的地方。”

  朱允炆跪下,说道:“皇祖母要惩治宫人,孙儿自然不敢前来说一句话。只是祖母,不知郭七小姐却是犯了哪一条罪?祖母就这样草率处置,只怕冷了宁妃娘娘的心!”

  马皇后微微一笑,说道:“得病暴毙,每年都有不少,宁妃也不会为了这件事与你皇祖母较真。”眼睛往地下扫了一眼,说道:“锦绣,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先下去,将门给管紧了!”

  锦绣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下去了。因为慌乱,出门的时候又被门槛绊了一跤。

  “皇后!”朱允炆见皇后言笑晏晏,竟然有几分真正的恐惧了,当下厉声说道:“如果是因为孙儿的缘故,皇祖母要赐死此女,那么……孙儿此生不得心安!”

  朱允炆的声音竟然有几分恐惧惶然,郭菀央竟然有些迷惘了。这好像……不是作伪?

  “大胆!”马皇后站起来,上前一步,瞠视着自己的孙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此女身为女子,妄图干政,用言语来惑你,国法如山,绝对不能轻饶!”

  “孙儿曾经向此女允诺,绝对不将今天之事泄露出去!”朱允炆也是情急了,竟然连连磕头,“孙儿也曾答应了她!可是皇祖母追问盘问,孙儿竟然泄露了口风……如今此女因为此事身殒,孙儿有何脸面面对此女?又有何脸面面对天下之人?”

  听见这样说话,郭菀央这才恍然。原先自己曾叮嘱朱允炆,千万不要将自己与他的对话泄露。可是朱允炆到底还是泄露给了马皇后!

  而现在,朱允炆就以为,马皇后要赐死自己,那是因为马皇后要惩治自己干政之故!

  现在看来……似乎朱允炆不是在演戏?

  “你既然允诺了人,那就不应该轻易泄露。泄露乃是你之故,惩治却是本宫之责。本宫知情不管,那是失责;若是听了你的求告,为了掩盖你的错误而滥加放松,那更是错误。太孙殿下,为了你的错误却求本宫失责犯错,岂是皇孙所为?”马皇后脸上神色丝毫不加放松,沉声说道。

  “此事是孙儿之错。只是……皇祖母,您也知道,郭七小姐……实有远见卓识,实在……这个世界上孙儿见过的,最……特异的女子。孙儿不敢求皇祖母徇私枉法,只求皇祖母看在郭七小姐才华的份上……为孙儿留一个人才!”

  最后一句话声音极低,可是郭菀央却听得清清楚楚。

  站在很近的距离,摇曳的烛光下,郭菀央清晰的看见,朱允炆额头上已经有了一片青紫色的印迹。而因为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朱允炆的脸色竟然是一片潮红!

  这句话实在有些惊人,马皇后身子一震,也是呆愣了片刻。随即厉声说道:“你疯了!这是一个女子!”

  “这是一个女子。”朱允炆低声说道,“只是……今天一番话,孙儿认定,郭七小姐……比孙儿身边的无数文人墨客都强!比那个只会劝说孙儿行诡道的解缙也强……她是定过亲事了,可是孙儿知道,这门亲事并不般配……”

  马皇后脸上的神色极其精彩,只摇头说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皇太孙,你先起来……你还要面子不要!”竟然是语无伦次了。

  朱允炆这才警觉自己太过失态了。

  郭菀央忍不住摇头,这个世界……实在太疯狂了。

  朱允炆已经将所有的架子都放下来了,连皇太孙的脸面都不要了。如果这样还是一出戏的话……朱允炆付出的价钱也未免太大了。

  心中涌起一种难言的情感,郭菀央站了起来,对朱允炆盈盈躬身,说道:“太孙殿下,多谢您的厚爱。”声音里有几分诚挚,也没有作伪成分。

  朱允炆看着郭菀央,苦笑了一下,说道:“这是孤的错……你放心,孤一定要保住你!”

  郭菀央轻轻摇摇头,对朱允炆说道:“殿下,您不应该的……您弄错了,皇后并不是因为白天那件事生小女子的气,而是小女子作为,确实有取死之道。只是累得您如此,心中有些不安。”

  “不管怎样,总与孤有关……孤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你。”朱允炆转过眼睛,竟然对马皇后说道,“皇祖母……您是想要孙儿平平安安的么?”

  马皇后脸上勃然变色,厉声说道:“你在说什么?”

  朱允炆脸上一滞。随即却是露出破釜沉舟的倔强神色,说道:“将事情泄露给祖母,已经是孙儿的错误了,如果让一个愿意为孙儿效力的人因此丧命,孙儿也没脸见人了。”

  马皇后脸色一片僵硬,说道:“你……竟然敢威胁你祖母?”

  朱允炆声音已经有几分嘶哑了,说道:“孙儿不敢威胁祖母,孙儿只是以为……孙儿要让身边的人服了孙儿,今天之事……就必须坚持。”

  郭菀央悠悠叹了一口气。朱允炆……或者不是一个好皇帝,但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来看,无论如何,他都算是一个好人。好人……想起自己之前算计的一把,马皇后诸人都没有看出来,心中更增加了几分惭愧之意。面向着朱允炆,声音也不觉有些微微的变形,说道:“皇太孙殿下,皇后生气的原因,不是因为早些的事情,而是因为……”声音停顿了一下,才说道,“因为……我拒绝了皇后的提议。”

  朱允炆不觉有几分紧张了,说道:“皇后的提议……是什么?”

  “皇后的提议,是让小女子……退了之前的亲事,嫁给……殿下您。”郭菀央声音低低的,有几分羞涩的意思。

  “皇祖母!”这句话大出朱允炆的预料,不觉又惊又喜,随即想起这件事情的关键,才低头说道,“皇祖母,因为这件事情……您是否是小题大做了?”

  马皇后冷哼了一声,说道:“之前你如此看重郭七小姐之才华,本宫才有这样的建议。难道本宫的建议,你不欢喜?”

  “皇祖母……孙儿当然欢喜。只是孙儿觉得……站在郭七小姐的立场上,她拒绝……也是应当的……您为此而生气,那……实在……”

  马皇后淡笑了一声,说道:“本宫话已经出口,岂容人拒绝?”

  郭菀央再度叹息。既然皇后这样费尽心机,再不合作,只怕皇后也没法下台。真的没法下台,将自己的小命断送在这里,也不是合算生意。当下抬起头,直视着皇后,说道:“皇后娘娘……您可知道……小女子原先……是绝对不肯听从皇后的懿旨的。只是现在……小女子……有些想改变主意了。”

  这话一出,朱允炆再度又惊又喜。看着郭菀央,却又说道:“七小姐,你如果不愿意,那……不必委屈了自己。”

  马皇后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居然改变主意了?”

  郭菀央微微摇头,说道:“不是改变主意,而是有些想改变主意。皇后,小女子与您其实是有几分相似的,我们都是最倔强的人……方才太孙殿下如此,小女子……想要与皇后说几句……私房话。”

  这句话内容是相当无礼,不过配上郭菀央那吞吞吐吐再加几分诚挚几分哀恳的神色,倒也没有人觉得郭菀央过分。朱允炆诧异道:“有些改变主意……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听郭菀央要与祖母说私房话,当下就说道:“我先出去。”转身将要迈出宫门,又转身恳求道:“皇祖母,不管如何……请您一定要放过郭七小姐。”

  马皇后摇摇头,说道:“太孙殿下,你的所作所为,真的不像是一国太孙。你却放心,本宫会听完她要说什么。”

  朱允炆这才放心的出去了。转身又说道:“皇祖母……臣孙就在外面等着。”

  马皇后点头。朱允炆却又站定,小心的将打在地上的酒壶带走了。

  马皇后做了一个“坐下”的手势,郭菀央也毫不客气的坐下了。

  马皇后悠悠叹息了一声,说道:“你很镇定,居然一点惊慌的神色都没有。”

  郭菀央微微笑,说道:“那是因为,我知道……同是天涯穿越人,皇后不会轻易置我于死地。”

  马皇后冷哼了一声。郭菀央又说道:“皇后仁慈之名,天下皆知。郭菀央虽然得罪了皇后,可是就这么一件事皇后反应就如此激烈,到底有些夸张了。再说一条人命关系重大,皇后也不会如此轻率。所以……我根本不相信。”

  马皇后看着郭菀央,说道:“我的目的不是吓唬你,而是想要将一个人的心拉出来给你看。”

  郭菀央沉默了,半晌不语。

  马皇后看着郭菀央,叹了一口气,说道:“将心比心,以心换心……皇太孙待你如此,你就这么忍心看着他遭受这样的结局?”

  郭菀央轻轻摇头,说道:“皇后,我理解您的心情。您是我所知道的最伟大的皇后之一,您是真正的将后宫当做自己的家。您疼爱皇太孙,可是您也疼爱其他的孙儿还有儿子。您不能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后辈自相残杀,所以您只能选唐太宗的做法,帮助生性最仁慈的孩子。”

  唐太宗几个儿子夺嫡,唐太宗最终选择了生性软弱的李治。这对于唐太宗的家事而言是一个好消息,可是对于大唐皇朝的国事来说,却不一定是好消息。

  郭菀央继续摇头:“可是,您也看到了,您认为最仁慈的孩子,在面对如此朝局,也是采用了谋臣的如此拙劣的计策,用起阴谋诡计。不是殿下不想行光明正大的仁君之策,而是因为殿下也知道……面对这个局面,光靠光明正大的仁君之策,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是被逼上了。”

  马皇后听着郭菀央的口气,隐隐的竟然带着几分对皇太孙的同情。当下说道:“我也知道,他处境艰难,他是被逼上了。可是你也看到了,他很在乎你,这是一个你很容易影响的君王。你若是入宫,加上宁妃的势力,你很容易接触朝政,甚至影响朝政。尽管我知道,日后的靖难之役,是因为朝廷这边先下手,燕王府被逼上了……可是有你在,你能让炆儿缓缓动手,那么事情……或者不至于马上恶化。”

  郭菀央微微苦笑:“不恶化又如何?只要转移燕王殿下的封地,燕地马上就空虚。燕地乃是北方门户之一,空虚结果如何?但是不转移燕王殿下封地,不将燕王辽王等几个王侯架空,皇太孙殿下的头上就一直悬挂着一把宝剑。”

  马皇后脸上变色,说道:“你说过,你已经改变主意了。”

  郭菀央说道:“我说过我有些想改变主意,但是我依然不看好皇太孙殿下。只是……皇太孙殿下待我如此……我愿意,尽我所能,改变皇太孙殿下的最终结局。”

  郭菀央的声音有些艰难,但是说完了之后,却是一阵轻松。

  是的,既然已经选择了燕王府,自己就不能再轻易转投他人。而且朱允炆确实也不是一个皇帝的好人选。不过能尽量保全朱允炆的性命,那就尽力而为吧。其实也不算太难,毕竟在原来的历史上,朱允炆已经是下落不明了。

  马皇后的脸色缓缓松弛下来。片刻之后才说道:“从今之后,与煦儿炩儿断绝往来。”

  郭菀央摇头,说道:“可是万一如果他们来找我呢?”

  马皇后冷声说道:“你也是一个现代人,自然知道,一个女人想要拒绝一个男人,法子是很多的。若不是你倒是无情却有情,他们两人又怎么会死缠烂打?”

  郭菀央苦笑。这些对话如果放出去,估计没有人会相信……德高望重的皇后娘娘,居然会这样说话。

  马皇后接着说道:“你那张家的婚事,你既然不愿意,那就暂时先冷处理。也不用逼着你退亲了,你却放心。我自然会让张家先提出退亲,总不能让你挂了一个负心之名。”

  郭菀央苦笑。

  马皇后又说道:“张家若是前来退亲,你也不许矫情。现在不少女人,觉得被人退亲了,就丢了面子了,寻死觅活的表示所谓贞节。你不许闹出这等花样来。”

  郭菀央悠悠叹了一口气,想着张辅那张有几分老实又有几分热烈的脸庞,心中有些不舍,微微笑道:“只不过是退亲而已,皇后不会玩出杀人夺妻的花样来罢?”

  马皇后冷哼了一声,说道:“还说与张辅没有私情,若是没有私情,怎么会想起说这么一句话?”

  郭菀央一摊手,说道:“虽然知道皇后是正人君子,最是仁爱,可是毕竟有些担心,万一闹出人命来,那就是我对不起张家了。”

  马皇后冷然说道:“若是诏令你进宫,你也乖乖听着。”

  郭菀央腾的站起,说道:“皇后,你还是杀了我罢!”

  马皇后厉声说道:“难不成这样一个皇太孙,对你如此深情的皇太孙还辱没了你不成?”

  外面响起了朱允炆的敲门声。

  马皇后放松了口气,说道:“皇太孙对你如此,你方才也说过,你已经感动了。”

  郭菀央摊手,说道:“我是感动了,但是我说过,我不愿意公私不分。我自己的婚姻,必须由我自己做主。我不能想象,我用我的身躯,去逢迎我不喜欢的男人。”

  马皇后看着郭菀央半日,才颓然说道:“你慢慢看,你会看到,允炆……他更适合做你的皇帝。”

  这句话里,带着深深的诱惑。

  马皇后又说道:“我与你约定……就约定一年罢,我会让允炆来打动你的心,让你看到,允炆比任何人都更适合做你的皇帝。到时候,我再安排你的亲事。到那时候,假如你再拒绝,那……我下手,就不会再容情了。”

  郭菀央说话:“如果皇太孙一年之内不能打动我的心呢?”

  马皇后淡淡说道:“那就是矫情,我下手不容情。”

  郭菀央苦笑,说道:“皇后,您这是城下之盟,我拒绝签受。”

  马皇后问道:“你要如何?”

  郭菀央说道:“我必须在这一年里看到……皇太孙殿下有足够的政绩。否则……你可以杀死我,我也不能与你签定城下之盟。”

  马皇后突然笑起来,说道:“我肯定死在你前面,照着你的才华,你完全可以在这个问题上与我虚与委蛇。”

  郭菀央认真的说道:“可是我不愿意欺骗一个穿越前辈。”

  马皇后笑了起来,沧桑的脸上竟然是一片欢欣:“你会接受我的条件的,事实上我也不愿意杀一个穿越后辈。”片刻之后,突然笑道:“我们谈了半天条件,竟然是一点内容也没有。”

  老少两个女人相对而坐。

  外面朱允炆也高兴的笑起来,只是他不知道里面两个女人到底笑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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