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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奴(上) 第六章 楼舫爆炸(2)

  “我说四爷,你不看怎么替华爷上药?”襄伶没好气地说:“现在不是在意男女之别的时候,你也是个大夫,救人要紧。”

  “是呀,赶快弄一弄,然后去瞧瞧子凛是不是被火药给震出内伤,不然怎会直到现在都还未清醒。”龚风华催提着,半点姑娘家的矜持都没有。“再者,我得赶紧好起来,查出是谁这么大胆,竟连火药都用上了”

  没办法,她自小就被当男孩养,男女之别之于她意义不大。

  左不群红着脸,眯起眼,开始清理沾粘在皮肉里的木屑。

  而房外,应思行就站在门边,以防眼前两位尊贵的人不听劝地冲进房内。

  “褚非!”莫求言疾步跑来,一见弋照霆连忙行了个礼,再急问:“风华的伤势要不要紧?”

  “不知道,里头正在处理。”褚非揽着浓眉,双手紧抓着染上龚风华血水的衣服。

  在船上抱着稚的时候,突然觉得他好瘦……都怪他老是穿着宽松的衣袍,才教自己没有察觉他消瘦许多,就连腹都纤细得不可思议。

  “真是的,怎么又来了。”莫求言啧了声。

  “什么意思?”

  莫求言防备地看了弋照霆一眼,瞧他似乎没注意他们的对谈,径自在亭内闭目养神,便拉着褚非走开几步。

  “每年的商宴,我几乎都会在场。”

  “你是要向我炫耀你跟龚风华的好交情?”褚非没好气道。

  他刚刚间的是这个问题吗?

  莫求言无力地闭了闭眼,“那是因为每年龚阀商宴都会出事,怕伤及无辜,才会要我在场,证据也才好追查。”

  “怎会如此?”

  “照你这表情看来,你怕是也不知道风华在龚阀遇过不少事,想暗杀她的人,可是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

  “为什么?”

  “褚非,难道你真不知道皇族有人想除去龚阀?”

  “可……”他怔楞半晌,恼声低咆,“这事是在我的管辖地发生的,为什么都没人告知我一声?”

  他是皇卫司都督,皇城的营卫都归他管,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大可下令查办,为什么没人告诉他?

  “你说呢?不就是风华故意不想让你知道。”

  “这……”褚非咬了咬牙。“我马上派人彻查,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火药是朝廷的管制物,通常只用在军中,但却有人拿出火药对付稚……混蛋,这根本就是要人命嘛。

  不过,如果是要稚的命,又怎会是对准第三艘船?再者,火药要发射,也得有炮台,但水开门附近又怎么可能架设那些东西?再加上他之前就闻到火药味,那就代表是有人将火药带上船,点燃引线所致吧!

  “这可不容易查。”莫求言拍拍他的肩,要他冷静一点。

  朝中,管兵马的是兵部,管军务的是五军都督所,所有的火药武器,都是由五军都督所掌管,但就连他这个右军都督都不见得找得出蛛丝马迹,更何况他这个皇卫司都督?

  “就不信查不出”褚非恨声道。

  “什么嘛,原来你跟风华还是有几分交情,否则你干么这么气?”

  “什么交情,我……”否认的话滚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口。

  在危急关头,稚不假思索地保护他……如果不是稚当了龚阀女王的男宠,他们不会变成这样,因为他对稚……从初识时,就在意得紧。

  刚才当他发现稚一身是血时,心像是要停止跳动,血像是被凝结住,整个人霎时动弹不得,他不能想象,不愿想象,自己有可能永永远远的失去这个人。

  稚不能有事……他不能忍受那结果。

  “怎样?”莫求言问着。

  褚非撇撇嘴,压根没打算回头,眼角余光瞥见房门被推开,想也没想地奔了过去。

  “稚的状况如何?还好吧。”他问着,想要从襄伶身边过去,被她一步挡着。

  “一个丫鬟,一点礼节都不懂吗?”

  “褚都督才是一点礼节都不懂,我家华爷受了重伤,才刚上完药,如今虚乏地睡着了,褚都督还要入内探视,是存心不让人休息?”

  “我只看一眼,我……”视线落在她捧的那盆水,鲜红一片,那一刻仿佛有千万支针扎进他心底。

  “我家华爷和二爷需要静养,在伤势好转之前皆不见客,各位请回。”襄伶冷声下逐客令,漂亮的水眸环视一圈。

  华爷的伤让她这段时间根本无法绑上束布,在这种情况下见客,那憔悴面容和难掩的身形就怕会被人看出端倪。

  应思行随即出声说:“王爷、两位都督,既然知道风华和子凛的伤势已无碍,那么就请各位先回去,待两位身子好转,龚阀必定设宴招待各位。”

  “本王去探探娄皇子。”弋照霆微颜首道。

  “不其,带路。”应思行使了记眼色。

  “是。”

  左不其领着弋照霆到偏屋,而应思行则笑盈盈地看着褚非和莫求言,藏在笑意下的逐客令不言而喻。

  “褚非,我们先走吧,反正你也打算追查这件事的,不是吗?”莫求言出声劝看。

  他想了想,既然都无大碍了,自己不如先离开,好好追查这件事,至少下回来见稚时,也能给个交代。

  “我改天再来。”最终,褚非丢下这句话。

  “不然,送两位都督。”应思行笑道。

  太好了,终于将闲杂人等全都送出府,接下来是该好好查查,是谁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

  褚非将这事往上呈报,弋风皇帝摆摆手,放手让他去追查。

  他先从五军都督所开始查起,确定火药没有短缺后,再前往龚阀的船宫,那艘沉船已被打捞上岸,运回船宫,他还特地上船,朝几个重点调查,却赫然发现在船尾的脆杆下有被烧过的痕迹,如他猜测是引线点火。

  然,最吊诡的是,在四面八方的船身上竟出现碎铁渣。

  “都督,你看的是——”瞧他直抚看破损的船身,他磨下副将顾起忍不住低声问着。

  褚非抠下打入船身的碎铁渣,搁在掌心轻拍,再凑到鼻间轻嗅。

  通常碎开会有碎铁渣的,只有火莲慕,但这种需要引线的手球式火药,不该出现磷石的味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尽管这船翻落过,多少被河水冲刷去味道,但他依旧分辨得出是磷石的味道。

  弋风不产磷石,都是每年观永上贡来的,以往用在宫灯上,因为磷石被点燃时,火焰的色彩极为漂亮。

  但磷石的用量不得太多,否则会引爆,不过爆开的火力又比不上硝石引起的爆炸……因此以往虽曾经重磷石做火药,但却因为火力太小而作罢。

  结果他却在这些碎铁渣里闻到磷石的味道……所以,凶手是宫中的人?

  以往,他从不在意宫中的权位斗争,更不知道原来龚阀的存在竟会引起这些祸端……如今,他是该好好地看清朝中局势,否则再放任大伙胡搞瞎搞,岂不是让稚遭受池鱼之殃?

  “都督?”顾起的声音再大一点。

  他猛地回神,对上属下的眼。

  “发现什么线索了?”

  “看来是宫中搞的鬼。”

  顾起脸色微变,神色紧张地问:“宫中?”

  “反正……就先这样。”褚非起身,忖着要是去见稚,要如何跟他说。

  “都督打算怎么做?”顾起跟在身后问。

  “我自有打算。”他摆摆手,下了船。

  和船宫的人闲聊几句之后,他要皇卫司的属下先行离去,再由项予驾着马车送他到龚阀。

  然,一到龚阀——

  “还不能见客?”他瞪着守在门前的俏丽丫鬃。

  “是,请都督见谅。”襄伶说得没啥诚意,杏眼直瞅着他。

  褚非闭了闭眼。突然觉得她这种态度好熟悉呀……

  “喂,丫头,别忘了你家华爷是我家都督救的,现在我家都督亲自登门探望,已是天大的面子,还不快通报?”项予像只骄傲的公鸡,蚀个二五八万。

  “你算哪根葱?搞清楚,我家华爷是为救你家都督才会受这么重的伤,哪是你家都督救了我家华爷?认真要说,都督过府探视是应该的,而我家华爷见不见客,得视她伤势而定,请不要端着身分要挟,奴牌不吃这一套”

  “你你你!”

  “项予,闭嘴。”褚非沉着脸道:“把东西给我。”

  他悻悻然地将一只木盒递上。

  褚非打开顺手交到襄伶手中,指着里头的瓶瓶罐罐。“这是如意膏,专治烧伤的,那日我在稚的身上有闻到些许烧焦昧,估计八成有被炸伤到,这是御医两年研发出的金创药,效果非常的好,可是会有点疼,你要稚忍一忍,而这是回春膏,是宫中殡妃专用的,等伤势收口之后再抹,就不会留下疤痕,还有这个是……我私配的药帖,一天熬个三帖可以消炎解热,稚会觉得舒服一点??……”

  襄伶仔细听着,一边打量着他,这人还真是有心!

  待讲解完毕,褚非拉着贴侍就要离开。“项予,走了。”

  那丫鬟说的一点也没错,稚的伤势会这么重,都是为了保护他……如今能多静养,自然对伤势较好。

  但才刚抬脚,便见有人从里头走出来。

  “唉,褚都督。”应思行笑容可鞠地打招呼。

  “为什么你可以进去?”

  “我和风华是一家人,她受伤,我看顾她……有什么问题吗?”他笑得像是黄氧狼一样。

  他知道风华对褚非有情,但褚非呢?听不然说,那日褚非可是拂袖而去的,今儿个看起来倒是情深意重,教人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看待风华的。

  “我……”本要问说自己为什么不行,可冷静想想,他谁呀,凭什么?他又不是稚的家人“告辞。”

  反正要见面,也不急于一时!

  等他伤好,他就可以看个过瘾,而眼前重要的是一他要追查炸船事件的幕后主使,给稚一个交代!

  翌日,褚非上朝享报此事。

  “褚卿的意思是说,是肤的皇子主使行凶的?”弋风皇帝眯紧了眼。

  “正是,请皇上圣裁!”褚非一身桔红色官袍,单膝跪在殿上。

  “褚非可有证据,知是谁搞的鬼?”

  “是——”

  “褚非,三思”弋照霆突然出声阻止,随即出列,出言建议,“父皇,兹事体大,倒不如交给大理寺卿查办。”

  褚非闻言,微恼地抬眼,“皇上,万万不可,大理寺卿恐怕会因事关皇子而不敢查办,如此一来,这事不就不了了之?”

  “褚卿。”弋照霆没了平常的笑脸,神色森冷地警告,“褚非,就算是你,也不可能查出到底是谁主使,交给大理寺卿,你别再插手。

  “我怎能不插手?这可是在我管辖地发生的事”他看向弋风皇帝。“皇上圣明,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何必多此一举转交大理寺卿查办。

  “褚非,你太放肆了!皇族岂是你能随便安下罪名的?”

  “荣亲王退下”弋风皇帝打破沉默,锐眸微眯,出声问道:“褚卿已知凶手是谁,既有证据,当即告知,朕绝不宽贷”

  “是……”

  褚非话未竟,殿外突然有宫人来报。“启禀皇上,淑妃气喘发作!”

  弋风皇帝听闻最宠爱的妃子旧疾发作,立即挥了挥手。“褚卿,此事再议,退朝。”

  “皇上?”他错愕不已,不敢相信皇上竟为了一个妃子而将此事延后。

  待百官全都离开,弋照霆才恼火低骂,“褚非,难道你会不知道兹事体大?!为什么不先找我商量?”

  褚非比他更火。“什么叫做兹事体大?龚阀出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你跟龚子凛交好,你会不知道?为何你不处理这事?”

  他无奈地闭了闭眼,“你既知是皇子所为,就该知道当中牵扯许多,一些暗处的脏事一旦被掀开,就算是你也别想要全身而退。”

  “尽管来,不管明枪暗箭,我都没放在心上”

  “你这脑袋怎会如此硬?人家真要对付你,你十颗脑袋都不够死!”

  “因为怕死,所以怕事,要我坐视不管?”褚非不禁失笑地摇头。“我不管他人怎么想,为虎作偎、同流合污的事我做不来,我褚非行事,向来磊落公正,要我因为怕事而独善其身,我还当什么官?”

  “在朝为官要懂得明哲保身,你要是沉不住气,连命都没了,还想保谁?”

  褚非定定地瞅着他,突道:“那日你原本在第三艘船上,为何忽然跑到第一艘船?”

  弋照霆一楞,“你居然怀疑我?”他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我只是问问。”褚非仔细察言观色。

  他问照霆,纯粹是想看他的反应,确定他有无牵扯其中,因为他追查之后,发现磷石正是从淑妃手中流出,但不能代表炸药就是淑妃所出的六皇子所使用。

  所以他——试探所有皇子,观察其响应,以做到公正而不冤枉任何人,如今他已确定是掌管潜运的六皇子所为,只是瞧皇上对淑妃的宠爱,就怕这事呈报上去,皇上也不会严办。

  “你真的知道主使者是谁?”弋照霆低声询问。

  “只要从磷石流向、谁能掌控水间门,还有对方的态度就能推算出来。”褚非态度坚定,“这事我会上奏到底,你别再拦我。”

  追查这事,让他发觉宫中流言并非空穴来风,每个皇子的立场皆不同,况且也不会在他面前道出真心话他忍不住多疑,却也谨记着父亲的交代——疑心易生暗鬼,唯有平心静气地用双眼去看,才能不被旁事遮蔽。

  “褚非……”

  “我先走一步。”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弋照霆重重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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