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拍过九二一地震的记录片吗?里面那个十岁的小女孩现在怀孕了,她先生还在当兵;正确的说法是,他们要等小孩生出来后才正式举行婚礼。我和她联络上,聊了一下近况,她说今天要产检,我就带她来了。”
“什么?女生不是还没满十八岁?男生还在当兵,那他们还是小孩就要生小孩了?”蓝婕希听完,担心起来。
“没办法,女生怀孕了。你也知道她除了姐姐以外没有别的家人,她渴望成家。”韩言凯解释说。
蓝婕希看过韩言凯拍的记录片,地震震垮了小女孩的老家,父母和其它兄弟在地震中都因来不及逃出而被活埋,际遇令人鼻酸。蓝婕希微点了点头,同情地问:
“那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暂时不需要吧。小孩生下来之后有男方家长帮忙照顾。”
“喔。”蓝婕希瞟他一眼,略显歉意的说;“算我误会你了,我道歉。”
“不错。你这白痴会道歉,脑子还不算太笨。”韩言凯用手指推了一下她的头。
蓝婕希斜睨他一眼,难受叫道:“我头很晕,你不要推我的头好不好?”
刚和韩言凯聊天,稍稍转移了注意力,肚子虽隐隐作痛,但还不到忍受不了的程度,现在一结束谈话,她又感觉到整个人下舒服极了。
“你还好吧?”他问。
“不太好啦。”
不好到需要看妇产科的程度。韩言凯疑惑地问:“你该不会也怀孕了吧?”
没想到韩言凯竟然会笨到问这种问题,蓝婕希不敢置信地斜睨他一眼,处女也会怀孕吗……
“你以为我是圣母玛丽亚哦?”她受不了地嘲讽他。
天气晴朗,云朵堆积在蓝湖色的天空里,韩言凯听完后,站在街上莫名大笑起来;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狐疑地望着他。
“有这么好笑吗?”
“你不知道你很有趣吗?”韩言凯眼眸充满笑意,凝视着她。
“有趣、有趣!大家都觉得我整个人好笑极了!”蓝婕希不知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忽然生起气来。
“我又不是喜剧演员,大家都觉得我好笑,说好了是死党好友的,结果谈恋爱之后就没有我这个朋友了。好不容易放假,都说没空没空,弄得我连去妇产科都只能自己去……”
看着蓝婕希怒气冲冲的抱怨一堆,韩言凯终于弄明白了,问:“听说女生生理期来了有的会脾气很差,你该不会就是其中一个?”
蓝婕希这才停止抱怨,委屈地说:“因为肚子会痛嘛。”
“那你吃止痛药了吗?”
“我找不到水喝。”事实上,是她一直忘了该吃药。
“我车上有矿泉水。我看我载你回家好了,顺便拿些东西,还要回公司开会。”他说,是出于关心。
“我才不要坐你的车。”上次在汽车旅馆,蓝婕希已经发誓绝不再坐上那辆快解体的金龟车。
“我换车了。”韩言凯不理会她的抗议,拉着她的手臂强拉到停车的地方。
竟然是一辆纯白色的Mini Cooper了。一辆少说要价一百二十万,这是蓝婕希梦寐以求的车子,可是韩言凯穷到连房租都付不出来了,怎么可能买得起?正感到疑惑,坐进车内,蓝婕希随即闻到一股KENZO的香水味。
“这不是你的车吧?”她也有一瓶一模一样的香水,所以对车里的气味敏感熟悉。
“对。”他往回家的方向倒转车头,然后驶离。
蓝婕希等韩言凯继续说明。他递给她一瓶水,表情里并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蓝婕希遂没有多问,默默吃完药,又喝了好几口水,凝视窗外消逝的夏日街景,空气里仿佛有些什么正在缓慢发酵,却又无端蒸发了。
是爱情的气味KENZO的广告里,女人像一朵红色的艳花。
她忌妒着,自己还弄不懂的那种,以致子内心有些矛盾,直想拿一块隐形橡皮擦抹拭干净逐渐发酵的情意。
或许是她太寂寞了。听说女人生理期总是莫名受到月球引力的影响,情绪多变,敏感纤细。凝视着韩言凯专注坦白的神情(这个负五分、而且不时还会再多扣分的男人),凝视着他下巴胡髭点点的侧脸,蓝婕希排除恋情的可能性,暗想,她一定是太寂寞的缘故。
*
午餐时间,蓝婕希在公司吃便当,意外接到父亲的电话,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一问之下,他和母亲竟然已选在今天搭飞机返台。
“我已经打给你哥了,他会到机场接我们回去。”蓝婕希的父亲刚下飞机,随即在机场打电话给她。
“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我可以提前请假。下午公司要开会,我可能没办法立刻回家。”蓝婕希说。
“没关系,你妈临时决定要赶回来,本来不打算参加朋友的婚宴,既然有后补机票,你妈又临时决定参加,你又不是不了解自己的母亲,变来变去。”
“那还是晚上我订餐厅,接你们到市区用餐?”蓝婕希建议。
“不用那么麻烦。你妈想下厨作几道拿手好菜,给你和哥哥吃,她说很久没作饭给你们吃了。”
“哇,今天有口福了。”蓝婕希兴奋不已。
“要不要和你妈聊起句?”
“好呀好呀。”
父亲将手机递给蓝婕希的母亲,两人聊了几句,谈起台北和上海天气的差异,母亲叮咛她工作要认真,还询问她谈恋爱了没。一听说没有对象,随即要替她安排相亲,好说歹说要她一起去参加朋友的婚礼。
原本开心的心情顿时因母亲的说教变得有些不耐烦,蓝婕希随便应付两句,便匆匆挂断电话,大大吁了一口气。
*
下班时间一到,蓝婕希便迫不及待冲出公司大楼,随即跑到百货公司地下楼买了一瓶法国红酒和一瓶日本梅酒,开心坐上公车,期待见到父母亲。
公车驶近老家社区,蓝婕希随即按铃,下车之后,远远见到灯火通明的自家房舍,心情更加轻松快乐了。
按了电铃,是蓝婕希的父亲前来应门,蓝婕希一看到父亲的脸,忍不住冲上前拥抱。
“爸!”
“小希!我看看——”他拉开一段距离,望着心爱的女儿,笑说:“这是没长高,倒是变漂亮不少。”
“爸,我又不是才十六岁,哪还会再长高。”蓝婕希嘟嘴撒娇。
父亲宠溺地摸着她的头。不看年龄,两个人宛若好朋友般搭肩走进屋里,蓝婕希随即问到一阵香味从厨房飘散过来,连忙放下皮包和资料夹,冲进厨房。
只见韩言凯拿着锅铲,母亲则在一旁指挥,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做菜。蓝婕希一脸惊讶,瞪着韩言凯猛看,甚至忘了和母亲打招呼。
“你会炒菜?”蓝婕希不敢置信。
“什么你呀你的,看到人不会叫一声韩哥哥吗?”她母亲训斥起来。
“要我叫他哥哥,”蓝婕希嫌恶地做出鬼脸,一脸不甘愿,小声抱怨:“杀了我算了。”
“你说什么?这样没大没小的,难怪到现在还找不到对象。”向来比较严厉的母亲又唠叨起来。
“伯母,别介意了,我们两个吵嘴吵惯了。”韩言凯朝蓝婕希看一眼,嘴角勾起微笑对她母亲说。
蓝婕希的母亲脸色瞬间柔和下来。
“我看关火了吧,这样可以了,记得加盐。”蓝婕希的母亲说道。
传说女儿是父亲的前世情人,蓝婕希不免心想,这大概是真的。她和父亲像朋友,却总感到和母亲谈不来,除了严厉、教养和规矩以外,母亲对她说的话大概就没别的了。
不像哥哥总是得到母亲比较多的宠爱,就连韩言凯和母亲相处没多久,似乎也得到比她还多的笑容。
“对了,哥呢?他不是去接你们,怎么没看到人?”蓝婕希忍不住以手偷捏一小片青菜,随即被母亲拍了手背制止。
“洗手了没?还像个小孩似的偷吃。”母亲递了一张餐巾纸给她擦手。“你哥今天要出外景,叫言凯去接我们回来。下一道菜我要作上海红烧炖鳟鱼,你们两个小朋友到外面去好好聊聊,顺便摆餐盘准备吃饭了。”
蓝婕希和韩言凯随即被赶出厨房,后来四个人一起用餐,韩言凯和蓝婕希的母亲聊得很愉快,蓝婕希则和父亲聊两岸语言相同、用词不同的好笑处,气氛融洽得仿佛一家人。
趁着母亲和父亲在看电视的休息片段,蓝婕希和韩言凯在厨房洗碗,凝视着他以干抹布擦拭碗盘的模样,颇惊讶地说:
“没想到你会做家事。”
“没想到你也会做家事。”韩言凯斜睨着她拿着菜瓜布的手,嘲笑的口吻说:“我以为你一心只想当穿名牌的少奶奶。”
“谁说的!我可是坚强忠实的女性主义者,”蓝婕希骄傲的口吻。“坚持女人应该自己买花,名牌全部用自己的薪水买,才不跟男人伸手要钱。”
“很好。这样我就可以省下不少礼物钱。”韩言凯直率地说。
“什么?”蓝婕希一脸疑惑。“跟你有什么关系?”
韩言凯嘴角露出神秘的微笑,眼神也好像蕴藏着什么秘密似的,直勾勾看着蓝婕希。他一直没说最近对她的感觉悄悄有了变化,和她从好朋友的妹妹友谊关系变淡,更奇妙的是,有了一种异性之间的心动感觉。
蓝婕希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原本哼歌的轻松表情停了下来,奇怪地看着他。
“干麻?我脸上有饭吗?”
看来她可能迟钝到没有察觉到这种变化。韩言凯撇开视线,心里想着自己得对她多花点心田个,子是他换了话题,擦干手,从休闲裤口袋里拿出一个珠宝锦盒。
“帮我鉴定一下这个礼物好不好?”
蓝婕希擦干手打开它,结果竟然是卡蒂亚著名的Trinity三环戒炼,以白金、黄金及玫瑰金三个各自独立的环相扣,三环独立,尊贵却不动人,必须以爱情、亲情或友情相连结,才能成就动人的生命诗篇。
以欣羡的表情凝视着三环巧妙圈锁散发自然金属光泽的项炼,蓝婕希问:
“你要送人?”
韩言凯斜睨着她,询问她的意见说:“女人会喜欢吗?”
“当然!这很有名,而且很有意义,情人节要送女朋友?”她好奇地追问。
“如果到时候变成女友就送给‘她’。”韩言凯无所谓的耸了一下肩,眼底流露神秘难解的微笑。
“老是嚷嚷没钱没钱的,还说我乱买名牌,我看爱花钱的人是你吧。”蓝婕希心底有些不是滋味,莫名的,无法解释的醋意升起,想隐藏,遂以没好气的口吻训他。
韩言凯看着她,没多说什么,一副按兵不动的表情。
“对了,为什么我哥最近忙得不得了,你却是很闲的样子?”忽然想起,蓝婕希疑惑地问。
“当然是因为你哥在忙着赚钱的单位,而我是在赔钱的单位,很多事都没这么急。”
蓝婕希听得一头雾水。韩言凯详加解释:“你哥在拍on档的连续剧,我最近转拍短片和纪绿片,如果顺利的话,下半年准备拍摄电影,还在计画的东西当然会比较有空。”
“电影?我已经好多年没看华语片了。”蓝婕希诚实地说。
“电影不景气大家都知道,所以我才说我在赔钱的单位。”韩言凯自嘲起来。
“我爸妈后天才回上海,那这两天你有空就多陪我爸妈吧,我妈好像还满喜欢你的。”
“她说你没对象,问我要不要考虑接受你。”韩言凯眼底充满兴味的笑意。
蓝婕希听了,差点摔破一个碗,惊恐地斜瞟着他,追问;“那你怎么说,你有没有好好劝她打消念头?”
“我说如果两人看对眼,早在去年我刚认识你时就会发生,不会拖到现在。”
“就是嘛,我妈到底是哪里少根筋,我和你,她有没有搞错!”蓝婕希语气夸张地说到。
韩言凯淡淡看她一眼,没有接话,仍旧是那副按兵不动的表情,仿佛已有锁定的目标,就等适当的时机让目标物自己主动上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