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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运年年(下) 第十四章 爱情重新接续(1)

  顾绮年醒了,听见外面有人在低声交谈。

  她没下床,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天花板,想笑,却失却动力。

  想起来了,一直以来总是自问:“我是谁?”

  现在,答案出炉,难怪她总是时不时冒出“忤逆”的念头,难怪她会做菜做饭,难怪她会在看见卫翔儇的时候心酸,难怪何大叔给了她无比亲切感……难怪啊,难怪她会做那些难以理解的梦……

  天晓得,五年前刚清醒的自己有多矛盾挣扎,她深信自己是疯子,却又害怕被人发现自己是疯子,在后宫,疯子唯一的下场是死路。

  原来,不是她发疯了,而是她的遭遇太奇特。

  交谈结束后,孟可溪满脸沮丧地走进屋里,最后的秘密被掀开,她失去所有的优势。前脚刚进屋里,轻轻柔柔的声音便传来——

  “可溪。”

  听见顾绮年的呼喊,跟在孟可溪身后的卫翔儇即时拉住卫翔祺,两人在帘外停下。

  发现顾绮年清醒,孟可溪快步奔向她,坐在床边急问:“你是绮年吗?我认识的那个顾绮年?”

  “扶我起来,宝贝。”顾绮年伸出一只手,软软的装媚,用孟可溪最熟悉的那号表情。孟可溪笑开,她确实是自已认识的顾绮年,她总是喊自己宝贝,而她则喊她——“你这个狐狸精!”

  把顾绮年拉起来,等她靠墙坐好,孟可溪问:“身体还好吗?”

  “没事,我只是太震惊。”

  “你什么时候变成林黛玉了?”

  “唉……”顾绮年摇摇头,说:“我的故事很长,先说你的故事,你怎么会穿越的?”

  “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知道,如果不是那场空难,我都把时间排好了,等你回国,准备陪你挑婚纱。”前辈子的自己很忙,又开蛋糕店,又要主持节目,孟可溪常取笑说她的时间比黄金还贵。

  “嗯,我坐的飞机在空中爆炸了,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炸成很多块,但不觉得痛,只是头很晕,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穿越在一个小女孩身上,厉害的是小女孩是我十二岁时的模样,长相一样,连名字也一样。”想起穿越之初,余悸犹存。

  “后来呢?”

  “后来我又遇见学长了,我们再度爱上对方,他依旧帅气有型,依旧是温柔的天秤男,他对谁都好,对我更好。”想起卫翔祺,幸福洋溢。

  “你怎么确定他是学长?”

  “长相一样、脾气一样,对事情的反应一样,连遇见的场景都和前辈子一模一样。”

  “也是一见钟情?”

  “对,可惜他是大皇子,在我以为水到渠成时,皇上竟然赐婚……”

  孟可溪的故事不轻松,听得顾绮年蹙紧眉头,心情跟着起起伏伏,为宝贝担忧。

  “……我吓得太厉害,竟忘记穿越后的这副身子,弱得连鸡都抓不住,怎么能打得赢卫翔儇?结果三两下完败。”

  孟可溪再度重生,她痛定思痛,决定把身子养好,找到她的真命天子。

  对于爱情,孟可溪和前世一样热烈坚定,她坚持爱他、坚持为他做所有不可能的事,所以她成功了,成为卫翔祺的珍爱。

  屋子外头,卫翔儇与卫翔祺对视,卫翔祺脸上没有恐惧心慌,唯有感激,感激这样一份坚定的爱情,让孟可溪穿越数百年时空找到自己。

  卫翔儇点点头,这便解释了,为什么一个闺中女子能画出为大卫王朝增添战力的武器。“谈谈你吧,刚开始时你看我的眼神好陌生,害我差一点以为自己认错人。”孟可溪横了顾绮年一眼。

  “我不是故意的,我忘记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绮年长叹,像在回想什么似的,半晌才开口,“你过世后,我换了个新室友,为了工作,我每天忙到昏天暗地,回家顶多睡几个钟头又要出门。”

  “你对旧业有强大野心。”孟可溪接话。

  没办法啊,她就是不相信男人,只相信新台币,她认为爱情只是一种商品,让演员明星、剧作家、商人拿来发财的话题。

  “有天回家,我闻到一股浓浓的怪味,循着味道找过去,发现那个新房客倒在厨房里,天太黑,我直觉打开电灯,然后就砰……爆炸了!”

  “是瓦斯?!你疯啦,谁让你去开电灯的?”

  “那么晚了,我忙了一整天,脑袋昏昏沉沉的,哪会想得到那个,当时只想着救人。”

  “她是自杀吗?”

  “不知道,我和她只是点头之交。”所以慎选室友真的有其必要性呐。

  “后来呢?”

  “醒来的时候,我变成一个小婴儿,名叫萧瑀,母亲很早就死了,但是我爹把我当成掌上明珠,百般宠爱,怕我委屈,连继室都不肯娶……”

  在那个时候,她认定自己是童话里的公主,然后她遇见王子,爱上王子,父亲的呵护让她对这个世界的规矩陌生且模糊,她没想过假公主和真王子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直到……

  “皇帝赐婚,我才十三岁,却得乖乖上花轿,换得父亲活命的机会,直到进洞房那一刻,我都还暗暗祈祷着,希望阿儇能像天神般降临,拯救公主于水火之中,可惜……”

  “那个刘铵是好男人吗?”

  “他是个实诚的男人,新婚夜里他不畏皇权,告诉我他爱的是表妹李婉娘,希望我能成全。你不晓得这对我而言是天大地大的喜讯呐,什么侍妾姨娘,别开玩笑了,我直接抬李婉娘当平妻。

  “我们谈了一个晚上,我同意成全他对李婉娘的情谊,而他同意在我及笄之后以暴毙为由让我离开刘家,当下,我觉得他是个有肩膀、肯承担的好男儿。

  “你也知道,我就是个多思多虑的劳碌命,做每件事都要先把后路安排得妥妥当当,我习惯把事情考虑了最坏的结果,然后想方设法地防堵。

  “于是我开始筹划,如何利用剩下的两年替自己谋退路,就算到时候刘铵后悔,我也有足够的本钱逼他和离。

  “第一步,就是不能够躲在家里,我必须让很多人看见我、知道我,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跳出来为我作主。出嫁前,爹给我一个木盒,还让身边得用的管叔叔跟着我。

  “京城有人谣传,说父亲给了我一成家产,错!哪有一成家产,朝廷穷得很,我爹是只大肥羊,他们连一滴油都不肯放过。那些嫁妆,是爹从小到大给我的零用钱,我不爱穿金戴银,也不爱涂脂抹粉,零用钱根本花不完,爹就用我的名字买下一堆土地和铺子,在我成亲之前让管叔叔变卖一部分换成现银,交到我手中。

  “木盒里有三万两银票以及数不清的庄子良田,我收下钥匙,把木盒交给管叔叔保管,后来我拿走银票,做为开铺子的本金。

  “因为嫁妆谣言,婆婆虽然对赐婚不满意,却也勉强接受。可是我进刘府大门那天,只有一顶花轿、一身大红嫁衣,其他的都没有,婆婆气坏了,觉得自己被骗,从那之后便天天捧李婉娘踩低我,处处刁难,时时凌辱。

  “有一天,我告诉婆婆:‘给我一个月,我会赚三十两回来。’她自然是嗤之以鼻,不过她拿走我的嫁衣做抵押,说:‘如果我没赚到三十两,嫁衣就归她。’那套嫁衣是京城锦绣庄做的,怎么也值百两,她不会亏的。我同意了,用嫁衣换得一个月的自由。

  “那个月里,我在齐州买下十间铺子,并让管叔叔把爹爹身边得用的人召集回来,那些叔叔伯伯,一个个都是商场上的老手,有他们在,我如虎添翼,生意做得很好,短短两年我在齐州以及邻近的两个州县开了十三家铺子。

  “会想到开铺子,还有一个原因,我开的是‘萧瑀食堂’。皇上让爹改名换姓,命他离开京城,不允许他这辈子再做生意,他企图阻挡我们的父女亲情,让我们这辈子都无法见面。但我偏不,我计划把萧瑀食堂开遍大卫王朝上下,如果我爹看到招牌、吃到食物,就会知道我过得很好,就会来找我。”

  “不会的。”孟可溪一句话打断她的想像力。“在皇帝驾崩之前,你爹都会有所顾忌,就算他知道萧瑀食堂,就算他知道你过得很好,他都不会来找你。”

  顾绮年微哂,孟可溪猜对了,事实的确如此。

  “后来呢?”孟可溪追问。

  “因为我的能耐,刘家开始吃香喝辣,盖房子、买田亩,对于婆婆,只要不过分,我几乎有求必应。那时刘铵多数时间都在战场上,家里最大的是婆婆,我不愿意把精神浪费在宅斗上。

  “刘铵对我很好,当我是亲妹妹,每次从战场上回来都会到我房里坐坐,我也不吝于提供一义议。”

  “建议?军事上的?”孟可溪嗤之以鼻。“不会是从电视上看来的吧?”

  顾绮年老实说:“有一些是,有一些是看小说学来的。我不确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发现刘铵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哥哥对妹妹,他对我的建议,经常不自觉地流露出欣赏的神色,这种转变让我心中警钟大作。

  “我必须承认,他是个好人,至少我在刘府的两年,只要他在家,我就不会受到委屈,即使那位原该当正妻却降位为平妻的李婉娘挑拨离间,他都没有因此挑剔过我。不过,我还是习惯做最坏的打算。

  “眼看着约定的日期将近,我把银票房契全收拾了,藏在齐州县城的一处宅子里,宅子不大,只有管叔叔和我知道。我让管叔叔保管钥匙,也把身边两个丫头的身契还给她们。我告诉她们,我将离开刘家,到时如果我能顺利带走她们,自然会带走,如果无法,让她们自己找机会溜出去,若是有困难,可以找管叔叔相帮。

  “我把事情交代清楚后,开始耐心等待。在我及笄前夕,刘铵回府了,给婆婆请安后,他很诚恳地和我谈过,他问我有没有改变心意?如果我不反对的话,他愿意和我成为真正的夫妻,我还是嫡妻,李婉娘越不过我。”

  “想得美咧,他当你是活动提款机,怎么舍得你离去?你就不该给钱给得那么大方。”

  “是啊,我也后悔了。”顾绮年苦笑摇头。“刘铵从来不是我的选项,我的性子执拗,我要的会拼命追寻,我不要就算强塞到我怀里我也不会要。”

  “是啊,这就是我们二十一世纪女子的通病,妥协从来不在我们的性格特质里。”

  卫翔儇深表同意,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世的孟可溪已经被他破了身,却从没有一辈子留在靖王府的打算,她总是想逃,用尽方法,而她的想法给了葛嘉琳可趁之机。

  刘铵不是萧瑀的选项,而自己也不是孟可溪的选项。

  “我坚持当初的决定,刘铵虽然失望,却还是同意给我一纸休书。

  “可是那天下午,刘铵却和婆婆大吵一架,我猜想,许是为了休书一事,婆婆的贪婪我是领教过的,人心不足蛇吞象。我还以为给刘家置产、盖房,替刘家的后路做足打算,他们会心存感激,没想到婆婆舍不得放掉我这个财神爷,宁可毁信背义,也要想办法在我身上盖上‘刘氏’戳记。

  “刘铵不顾婆婆的反对,坚持按照原定计划——隔天一早陪我出门,三天后,我被暴徒劫杀的消息将会传回齐州。这点,让我对他很感激。

  “那天晚上,婆婆说刘铵难得回家,要全家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然而团圆饭桌上竟然没有婆婆最疼爱的李婉娘在,这让我疑心大起,我小心翼翼地,只吃婆婆夹过的菜色,不碰汤、不碰酒,没多久,我发现刘铵面色潮红、神智迷糊。

  “我瞄一眼守在门外的粗壮仆妇,知道自己敌不过他们,于是我也学刘铵摇头晃脑,直喊热。

  “婆婆见事成,让粗使婆子把我们送回屋里,我这才发现自己的丫头通通不见了,窗户被钉死,门从外面反锁。

  婆婆根本不管刘铵的意愿,打死不肯让我离开刘家。

  “我用力拍门,试图收买那些婆子,那些婆子平日里从我手里拿到的好处不少,可她们带着哭声对我说,不是她们不愿意帮我,而是老夫人已经下了死令,如果今夜我和刘铵没有圆房,她们的闺女就要被卖到窑子。

  “她们说,我的婢女已经被赶出刘府,还有几个好心的劝我,说刘铵是个好男人,跟着他我不会受委屈。

  “我的人生,难道只想求个不委屈?”

  孟可溪闻言频点头,她们所谓的不委屈,才是最大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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