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雪鸳身为王妃的第二天,就看见了后宅疏于打理的模样,她调了人来问清楚,才知道过去那些后宅的妻妾们不是些青楼艳妓,就是些风流寡妇,只懂得在床笫之间挽留夫婿的心,哪里懂得理家。
长久下来,后宅的奴仆们也各拥其主,互看不顺眼,勾心斗角的事从来没有停过,她看着这团混乱叹息,住在这样的王府里,难怪上官震宇根本对自己王府里的女人动不了心。
狄雪鸳先是把奴仆们全叫到眼前来好好告诫了一番,告诉他们在未来不算短的日子里,他们将只有她一个后宅主事的,最好戒慎恐惧,别想着还能像以前一样打混过日子。
然而上官震宇从第二夜起就没跟狄雪鸳同房过,又对她十分冷淡,奴仆也是会看脸色的,再加上听闻狄雪鸳在后宫里就是一个不得宠的,皇上根本连见她都不愿意,如今把她赐给自家主子,奴仆们也觉得她亦不会受到多少重视。
所以众人明着是应从了,但事实上,小至洒扫,大至管帐,都没人把她看在眼里。
狄雪鸳身为王妃,上官震宇也还有不少兄弟,妯娌之间依礼要送礼应酬一下,但她交代下去要总管置办的礼品,不但敷衍了事不说,有些甚至可说是粗俗之物。
后宅总管向来是男人,但并肩王府的总管是女人,她起初不以为意,只觉得这总管美得过分了,直到三番两次她交办下去的礼品总是不合她的意退了又退,总管还敢给她脸色看,她才终于发现事有蹊跷。
“陈总管你说,我堂堂并肩王王妃,送出这种见面礼能看吗?你或许是乡下村姑,不知道什么叫宝物,但在王府这么多年了,也该学会了。”
陈总管还没遇过敢给她排头吃的人,即便是过去王爷的侧室、侍妾,也大多由着她,这新来的王妃竟敢如此数落她?!
“奴婢想……这送礼还得配上送礼的人的家世,这些见面礼不正配合王妃的家世吗?”
现在是嘲笑她只是一名小小县官之女吗?狄雪鸳哪里能忍,刻意曲解了她的话,“是,你说的对,所以你选的是符合王妃身分的见面礼吗?”
“你!”陈总管娥眉一怒,本要发难,但随即又忍了下来,“王妃您出身不好,以为王府风光就花钱如流水,当家难啊!王妃您要的见面礼,就这么将就吧。”
“你的意思是,王府很穷吗?”
陈总管一时语塞,这狄雪鸳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竟然眨着水汪汪的大眼问她王府很穷吗?
“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说,当家不容易,这些不该花钱的就不要花了。”
这王府哪里是当家不易了,分明是这个总管想给她难看,要是她堂堂王妃送出这样的贺礼,岂不让人笑话?她的家世是不好,但也看得出来这些都是些粗俗的凡品。
“既然陈总管当家这么辛苦,那就别当家了,我看你手艺还不错,从今天开始你改到厨房去做活儿吧,当家的事暂时先由我来处理,等我找到不觉得辛苦的总管再说。”
“你……你要我去厨房工作?”
“什么你你你的,我是王妃,要我提醒你吗?”
“王妃又如何?你只不过是皇上不要的女人,你凭什么赶我去厨房?你知道我是谁吗?”
“喔?你是谁啊?”狄雪鸳很想装作不在意,很想忍下嫉妒的神情,但她原本揣在心头的怀疑,在陈总管说出这句话后得到了证实。
上官震宇是和所有名义上的妻妾和离了,但这暗地里承欢的,不知还有多少?
现在是陈总管,哪天会不会还有什么藏在哪个院落的丫鬟?
“你的地位也不比我高多少,我可是曾经怀过五爷骨血的女人。”
果然……是吗?狄雪鸳将手紧紧握成拳,强忍着怒意,她在爱上上官震宇时就知道他风流成性,不管是真的还是演的,他有不少女人,她早有心理准备了,不该在这个时候觉得难过。
“吵吵闹闹的,我大老远就听到了,成何体统!”
上官震宇的声音出现在大厅里,狄雪鸳看着他,一瞬间失了神,过去在后宫里几天没见他也不曾这么想念,如今成了他的妻子,想不到才三天不见,恍若隔世。
只是看着他冷淡的面容,她不敢肯定如今的他会不会帮她,瞧瞧,她这个王妃都还没有反应,陈总管已经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臂。
“五爷,您救救奴婢,王妃要把奴婢派去厨房做事,奴婢粗手粗脚,去了厨房挨不了三天的。”
上官震宇本是想厌恶的甩开陈总管的手,但他的手才刚抬起,就见狄雪鸳浮出嫉妒的神情,正恶狠狠地瞪着陈总管挽住他的手,这一眼,让他十分快意,便忍住没有推开陈总管了,还假装温柔的道:“我知道了,别哭。”
见状,狄雪鸳的心当下就凉了一半,她怨怼的抬眸,果然看见他一脸的不谅解。
“雪鸳,后宅的人各自做着什么事都做得好好的,你别多管。”
再不服气,狄雪鸳也只能应道:“好吧,既然当家困难,那见面礼就别送了。”她失望透顶,看也不看那些见面礼一眼就想转身离开。
上官震宇看了那些礼品一眼,“嗯”的质疑出声,就只一声,就让陈总管吓得放开了手。
“我并肩王府是穷到送不出好东西了吗?”
“奴婢失责。”
“把东库房打开让王妃去挑。”
“可是……东库房里的东西是皇上赏赐给五爷的,十分珍贵。”
“还多嘴!”上官震宇一喝,陈总管便乖乖噤声了。
狄雪鸳也懒得较劲了,她既然输了一次,现在上官震宇再做什么她都失了颜面了。“谢五爷厚爱,陈总管说的对,当家不易,就不送了。”
上官震宇本不想理会狄雪鸳,看她嫉妒他本也十分痛快,但当她真的什么也不要,收回了嫉妒的表情后,他顿感怅然若失。
“你先退下,我有话跟王妃说。”
“是。”陈总管退下时,还偷偷瞄了狄雪鸳一眼,看见她也正看着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才转身离开。
上官震宇拉住狄雪鸳的手,嘴上仍不饶人,“我都已经开库房要为你做脸面了,你还要跟我赌气?”
“雪鸳没跟五爷赌气。”狄雪鸳有些强硬的收回自己的手。
她这样的态度惹得他十分不快。“好,随你!”话落,他转身离开了大厅。
狄雪鸳离去的步伐倒是止住了。
在后头忙着这才得空要来服侍的巧心,一来竟看见王妃一脸难过的落泪,担心的问道:“王妃,您怎么哭了?”
“巧心,我是不是做错了?五爷已经不在乎我了。”
“不会的,王妃,五爷他的深情巧心是看在眼里的。”
“但那是在他知道我欺骗他之前啊!”
有了陈总管的事后,后宅的奴仆们就更不把狄雪鸳这个王妃放在眼里了,后来还传出上官震宇流连京里的青楼妓院,奴仆们就更是认为狄雪鸳并不是上官震宇想要的王妃人选,之后连服侍她都不上心了。
送来的饭菜倒也不是粗食,只是常常应付了事,午膳及晚膳常是一样的菜色,看了就知道晚膳的菜是午膳没吃完再热过的。
最后都是巧心自己去厨房做菜给王妃吃,府里的奴才们不肯好好服侍,相对的巧心的工作就多了不少,为了不让巧心太劳累,狄雪鸳便要巧心做个两菜一饭就可以了。
狄雪鸳的院落里,有宫里移植来的白兰,但没有人悉心照顾,狄雪鸳舍不得自己深爱的白兰枯败,便自己当起了园丁照顾那些白兰。
她常常站在白兰树下感叹,这些白兰见证了两段爱情的甜蜜,也见证了两次郎心已逝,像风一般抓也抓不住的无情。
巧心见王妃的脸色越来越憔悴,常常叫她别管那些白兰了。
但狄雪鸳不听劝,依然做着那些粗重的工作,“我在家里也照顾花草的,难不成当了王妃,我就不是狄雪鸳了?”
“那也等您身子好些再做,您现在的身子不比过去,要不要告诉五爷?”
“不用了,他现在的心思不在我身上,告诉他了,他还以为我在争宠。”
“王妃,奴婢担心您啊!”
“我没事……巧心,我没事。”
“其实五爷这样,您可以管管他的,堂堂一个王爷,这样太不成体统了。”
狄雪鸳摇了摇头,“就当我自欺吧,他在外面怎么我不管,别带进王府里就好。”
巧心劝也没用,只能无奈又着急的看着王妃继续在园子里做事,“王妃,今天就到这里吧,您上回让十和伤到的手指还没好完全昵。”
“没事的。”
狄雪鸳才刚说完,就听到花厅那头传来丝竹之声,怎么那么热闹?今天王府若有宴客,不会连她都不知道吧?
“花厅那边出了什么事?”狄雪鸳问道。
巧心眼神飘移,言词也有些闪烁,“大概是五爷想听曲,召了乐班来吧。”
“陪我去看看。”
“王妃,别去了,那里人多又吵,王妃身子不好,还是留在院落里静养。”
“巧心,整个王府的人都不把我看在眼里,连你也是吗?”
巧心就是怕王妃听到那声音、见到那场面,一直想劝她回房,但如今她听见了,是再也不听劝了,“巧心不敢,巧心只是希望王妃保重身体。”
见巧心的眼泪都逼出来了,狄雪鸳更想去看看花厅里到底是什么场面,她不顾巧心的劝阻来到花厅,看见的,竟然是一厅花天酒地、声色娱乐的景象。
一团如若天仙般的乐伎,正奏着靡靡之音,几名身段妖娆的舞伎翩然起舞,倚在上官震宇左右的,更是傅粉施朱、搔首弄姿的两名艳妓。
其实上官震宇的心思根本不在眼前的美人儿身上,他手上抓着的是狄雪鸳亲手为他缝制的荷包,荷包里装着的是他们的结发、还有前些日子她送来的十和佛手香丸。
他人是在这风花雪月之中,但想着的都是狄雪鸳巧笑倩兮的模样。
他怨她骗他,也怨她嫁进王府后见他如此冷漠待她,竟不曾为此动怒,她并不是真的爱他吧?在皇宫里,她那些小吃醋的可爱表情,其实都是演的吧,只为了骗他救她离开皇宫。
否则他这么对待她,为什么她不为自己争、不为自己吵,只是漠视他,好似他做什么都波动不了她的心湖。
此时,他看见不顾巧心的拦阻走了过来的狄雪鸳,为了见她吃醋、嫉妒的样子,他随意把荷包塞入怀中,伸长了双手,把左右两名笼妓给揽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