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港机场,雷凯文立刻上了一辆排班计程车,赶往福华饭店。
饭店服务生一看见他走进大厅,即刻恭敬地接过他手上的公事提箱。
很快的,服务生领着他进了总统套房。
一踏进房,等他的人正背对房门,一派优闲地喝着咖啡、欣赏玻璃窗外的街景。
雷凯文打发了服务生,走向玻璃窗的方向。
「我自作主张帮你准备了白兰地,虽然我一向认为下飞机就喝酒,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席杰仍背对着雷凯文,脸上露出温暖笑意,尽管他不认为凯文会看得见他的笑。
「你大老远的把我从美国找来,最好是有个充足的理由。」雷凯文的表情有些许软化,他也只有在席杰面前,才会出现梢具人性的表情。
席杰转过身,认真而严肃地看着已经坐在椅子上的凯文,像是在研究、更像是在衡量。
「想不想回台湾?」他出人意料的问题,引起雷凯文的高度关切。
面色未改分毫的凯文,回敬给席杰的眼神多了一分探测。
「不想。」他没多深思,立刻给席杰一个「毫不意外」的答案。
「我还在想你应该在美国待烦了。」席杰睑上又显露了一贯的温和笑容。
雷凯文握着酒杯,起身走往席杰先前站的玻璃窗前,面对窗外的景象,他的表情平静得让人看不出底下的真实情绪。
席杰摇摇头,打从他认识凯文至今,他这种「一号表情」几乎就是他脸上的标准配备。
席杰知道在凯文心里隐藏了幽深阴暗的情绪,可他将这样的情绪藏得很深,连他这个拥有读心术的人,都读不清楚那样黑暗强烈的情绪。
「我的目的还没达到,但就快了。」凯文简短给了解释。
「认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席杰继续品尝手里的黑咖啡,他不以为凯文会给他答案。
「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相信我的人,相信我没有动手杀了自己的母亲。我的目的很简单,谁杀了我母亲,谁就该为此付出代价。」
凯文仍是望着窗外,由他的侧面看来,他并不真的在看些什么。他那无边无际的深浓恨意,似乎也只有窗外的空旷天际才能收留了。
席杰不由得叹了口气,凯文第一次的「清晰」回答让席杰讶异,却也让他惋惜。
世上最可怕的情绪莫过于「恨」,很多时候,放下恨意,饶恕的其实不是你恨的人,而是自己。
不过,这样的话恐怕进不了凯文的双耳吧。
席杰不做评语,这是凯文第一次提到那个「谁」,他并不想探问那个「谁」到底是何方人物,如果凯文真想说,自然就会开口,如同此刻凯文开口提了「谁」。
说到「唯一一个相信的人」,其实席杰很想告诉凯文,他并不是唯一一个,还有另一个人。不过席杰并未说出口,因为即使说出口也没多大的意义。
第一次遇见凯文,他就有种熟悉感,带着受了伤的他进自己研究室的那一晚,他还一直想不出熟悉感由何而来。
直到他回到家看见小茹,才联想起,原来他在多年前的新闻报导中,看过凯文那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
「你找我来台湾,就为了这个无聊的问题?」凯文跳开话题,目光仍定在窗外某个遥远的方向。
「我想在台湾设立分公司,慢慢将公司重心移到台湾。这几年真的有些累,不想再这样台湾、美国两头跑。」
凯文挪回落在远方的视线,一个想法在他心里成形。
「如果你能资助我,帮我更快完成我的『目的』,我可以考虑你的提议。」
席杰挑了挑眉,脸上有着疑问。
「借我钱。」凯文简单的说。事实上,以他一个人的资金还不够收购那问公司百分之四十六的股分,现在他仅能买下百分之二十五的股分。
「多少?」
「你能借我多少就多少。」
席杰放下咖啡杯,掏出支票簿,签了一张空白支票。
「要多少金额你自己填,你大概知道我有多少身价,相信你不会要求超过我能负担的范围。」说完,席杰将支票递向凯文。
「你不问我钱的用途?」看着手里的空白支票,凯文眼底滑过复杂的情绪。
「我相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席杰笑说,他确实相信凯文,一如当年凯文进到他的研究室,看见他写的应用软体后,立刻问他愿不愿意和他合伙开公司时,他没多想就答应了凯文。
「你放心,我只需要你一半的资金,就算我跑了,你还是个有钱人。」
一半?他的一半资金少说也有数十亿美金,席杰倒不担心凯文带钱跑了,反倒忧虑起那个「谁」的未来。
他的资金加上凯文自己的资金,这么庞大的一笔钱全要用在那个「目的」上?席杰真的开始对那个「谁」有些好奇。
「做任何事之前,先为自己想想,恨往往只是种盲目情绪,让人看不清真相,别再让自己受伤了。」基于朋友的立场,席杰还是说出最诚恳的建议,尽管他一点也不认为凯文听得进去。
「这世上不会再有任何人或任何事伤得了我,你别为我担心。我反而想劝你别再当烂好人,小心被骗。」
「你多虑了,我只相信值得相信的人。」这点席杰很有自信,毕竟他拥有罕见的「读心术」。
「是吗?!」凯文没再多说,一口饮尽杯里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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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汉来 Rock 22 Disco House
席茹赶到汉来饭店已经是八点半了,不过在路上她猜测了很久,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那位美丽动人的高级主管High到那种程度?
至少在席茹听起来,对方是很High的样子,而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是喝醉了。
实在很难想像,平日在办公室冷静精明的总经理换上另一张表情的模样。
走进Rock 22,微暗的光线让席茹一下子无法适应,然而很快地她便发现了她寻找的对象,只是眼前的景象着实让她错愕许久……
今天到底是情人节,还是愚人节?
刚刚在家里才看了一场「闹剧」,眼前上映的似乎又是另一出标准闹剧。
方珈雨一袭纯白的无袖连身长裙,肩上披着的浅米色长丝巾有些凌乱的一边挂在她的右臂膀、一边还绕在她细致的肩颈上。
然而最教席茹惊愕的是方珈雨的举动,她似乎是非常醉了,走起路来脚步明显不稳。
最要命的是,她似乎和不同的男人搭讪、调情。
天啊!席茹看了腕表,她进来还不到十分钟,方珈雨却已经跟三个不同的男人说过话,一会儿是搭着人家的肩、一会儿又是亲人家脸颊,接下来还整个人黏到人家身上……而这些动作全在不同的对象身上,轮流演出!
席茹再也看不下了,快步走向方珈雨,这一刻她已经在另一个对象身上,眼看着她就要强吻人家的唇了。
直觉告诉席茹,不对,她敢以身家性命担保,方珈雨一定是醉昏了,醉到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席茹以最夸张的速度介入了两个几乎要黏成一体的男女,带著有点歉然的语气说:「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了你好久耶!」
天知道她可是一点歉意也没,还好方珈雨打了电话给她,如果她没来,看眼前的状况,今天方珈雨铁定会让一堆陌生男人给生吞活剥了。
听见席茹的声音,珈雨原来黏着男人脸颊的眼神转向声音来源。
席茹有很深的震撼,因为在珈雨眼里盛着好浓好浓的哀伤,她的脸在笑,可是那双眼底一点笑意也没有。
「嗨,小茹,我跟你介绍,这位是……」珈雨歪着头停顿片刻,接着转头对着男人问:「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对不起,我忘了。」
「我……」男人正要开口,却让席茹硬生生截断了要出口的话。
「对不起,我朋友醉了,我们该离开了。」席茹看也没看男人一眼,自然没发现男人眼中的热切。
她扶着珈雨想离开这个音乐震天的鬼地方,手臂却让一股强劲的力道拉住。
「我无意冒犯,可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送你和你朋友回家。」男人的嗓音低沉,有着醇厚而迷人的力量。
这会儿,席茹才抬眼看对方,当下她立即有个体悟——时间是相对而非绝对。
她的心里在短短的一分钟里,却经历了仿佛需要一世纪才经历得完的千万种情绪。
最让她惊骇的是,她竟觉得眼前的陌生男子给了她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仿佛他们已经相识许久。
特别是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里头似乎有种看不真切、似是「悲伤」的情绪。她眨了眨眼,想看清楚陌生男子的眼里,是否真有那样的情绪。
哎,她绝对是眼花了!
像他这么具有侵略性的男人,除了极端自负,哪会有什么悲伤情绪!望着男人露出的淡淡笑意,她立即推翻先前的蠢念头。
理智提醒她,这不过是个陌生的地方。
而这个陌生地方,又恰巧是个容易催情的地方,男男女女可以很轻易地在这种地方相遇、分离。
她……一定是疯了、一定是让方珈雨给传染了花痴病!
也许是气自己多些,也或许是气眼前的男人有随便搭讪的习惯……她用了非常严厉的语气拒绝了他。
「不用了,谢谢!」
带着珈雨,她打算离开。
「这是我的名片,请你到家时拨个电话给我,让我知道你平安到家了。我知道这样说很奇怪,我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可是我有种十分强烈的预感,我们的未来一定会有某种程度的关连性。」男人的表情有些困惑,却又十分坚决。
席茹摇摇头,想甩开荒谬的想法。
这算什么状况?一个男花痴碰上两个女花痴?
虽然很不甘愿,但她仍是接下了男人递过来的名片,因为她不认为她能不收名片,而「安然」地离开这个奇怪地方。
「你会打电话给我吗?」男人不死心的追问。
「不会,可是如果你能很绅士的让我们离开,我答应你考虑考虑。」说完,席茹头也不回的带着醉得一塌糊涂的珈雨离开。
凯文的目光不能自已地一直追随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他从没在其他女人身上有过此刻的怪异感觉,在那双澄澈明亮的黑色眼瞳里,他看到了似乎只有传说中「天使」才会拥有的纯真。
她其实算不上漂亮,至少不是那种明艳动人、让人一见动心的美女,可是……却引发了他对女人向来心绪平静的不小波动。他身边从不缺女伴,那些女伴的功用对他而言,也仅止于暖床。
从来没有人可以……算了,凯文回到吧台,点了杯双倍威士忌,说服自己平复暧昧不清的内心波动。
也许是因为席杰的帮助,让他更接近完成期盼多年的复仇计画,该是接近成功的滋味,让他一时乱了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吧。凯文为自己找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她应该不会打电话给他。
虽说有这样的认知,他还是赶回饭店,等待那微乎其微的来电机率,因为他不想在PUB的吵杂环境接她的电话。
回到饭店套房,望着高楼窗外的高雄夜景,他史无前例地等了一个陌生女人一整夜的电话、抽了一整夜的烟。
而她,果真没给他一通电话。
隔天一早,他坐了第一班飞往纽约的班机,决定将那个拥有「天使」般澄净明亮双眸的女子影像抛到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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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每隔几分钟就痴痴盯着手里那张名片,不知情的人,可能会以为那张薄薄的名片镶了什么稀世珍宝。
她每看一次,那张五宫深刻而立体的脸,就会像让人施了魔咒般清晰出现在她眼前。
不过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罢了!席茹已经数不清这么自言自语几次了。只是她的脑袋非常不合作,似乎完全不想收容这个说辞。
真的好熟悉,在今晚之前,他们见过面吗?她头都快想破了,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
雷铠——好特别的名与姓。
她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可是今天是西洋情人节,他们又是在那种奇特的场所碰面的,如果打了电话,会不会让对方有错误的联想?
而且,就算她真的拨了电话,又该说些什么?
难道就只说——
雷先生,你好,我已经到家了。
没头没尾的,这样一通电话还不如不打得好。席茹想拨电话的冲动,在理智分析下,消失于无形。
时间在迟疑犹豫中过去,夜越深越找不到拨通电话的勇气。
她还是想不起对他的那份熟悉由何而来!
就这样,她莫名其妙地在情人节夜里,为一个陌生男人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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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年 三月二日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居然台湾——纽约跑了两趟。下了飞机,雷凯文直接搭车前往长庚医院。
即便是席杰早就「预告」了出事的可能性,凯文仍旧不太相信,席杰真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出什么都不要的愚蠢行为,这个什么都不要自然也包括连「命」都可以不要!
这个天杀的、该死的蠢男人!凯文在接到颢岩通知他席杰出了车祸的电话后,一路诅咒到台湾!
加护病房外围着一堆等待探访的家属,凯文不耐烦地看了眼手表,算算时间他还得等个半小时。
突地,一个女人叫了他,凯文回头一看,竟是情人节那天在Rock 22主动黏上他的女人。
他的表情十分不耐,在这种节骨眼上,他实在挤不出半点心情来一场艳遇。
也许换个场合或者换个时间,他可能会有点兴趣,至少看在对方还称得上标致的份上,他不介意挪些时间给这样的女人。
结果——
弄了半天,她居然是席杰的女人,那个让席杰不顾一切的女人!
凯文用完最后一点耐性问出席杰的状况,得知席杰暂时还死不了后,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在医院入口处,急忙离开的他,完全没注意到朝他而来的「小东西」,宽阔的胸膛就这么结实地迎上一颗小小头颅。
他本人没多少感觉,倒是那颗小小头颅发出一声哀嚎——
「喔……」
凯文俯首看着将头埋在双手里的人。
有那么痛吗!?他疑惑着,微微皱了眉头。
揉了揉额头,席茹不甘不愿地抬起头准备道歉,她很明白是自己没注意「路况」,直接撞上人家的!
问题是,一夜未睡的她,实在找不出多少专注力。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完话,才抬头的她,一看见自己撞到的人,她……立刻丧失行为能力。
居然是那个「天使」,那个连拨通电话都吝啬的女子……
凯文注意到她的黑眼圈,似乎是一整夜没睡。
「还痛吗?」他伸手,轻轻抚摸了她方才用力揉按的部位。
原来看似纯净的她是个小傻瓜,她难道不知道额头撞上东西,是不该用力揉按的吗!?
「呃……」再一次,她讲不出一句话。
他的手还停留在她的额头上,那份轻柔仿佛是轻抚过脸庞的微风,温柔得让人禁不住要沉醉其中。
「你常用这么无邪的眼光凝视别人?」凯文望着她的目光里,找不到一丝戏谑。就是这样的眼神,让他等了一夜电话、当了一夜傻瓜。
「呃……」她……还是不知道要接什么话。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或者该说花痴会比较贴切。
他的眼睛不是纯然的黑色,在某些光度之下,看起来似乎是深褐色的。席茹看着他的眼瞳,分了心。
「你再不说话、再用这么无邪的表情看著我,我会毫不客气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你,我的亲吻绝对不只是蜻蜓点水般的碰触而已,这点我可以跟你保证。」
凯文以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俯首在她耳边低语。他对女人向来是想说什么就出口,从不保留,更讨厌玩弄欲擒故纵的把戏。
在受他恐吓的急切中,席茹总算说了话。
「对不起,我……我通常不会这么失态,真的很对不起,我整夜没睡,脑袋怪怪的……我……」
话是说出口了,却没什么条理!
她果真是一夜没睡,就如同他先前的猜测。
凯文收回在她身上的手,突然问:「你还记得我吗?」
先前急着离开医院的念头竟然不见了,其实他是急着想找颢岩弄清楚席杰的状况。虽然席杰的女人告诉他杰还活着,不过他仍想找颢岩将细节问清楚,他向来比较相信男人的「判断力」。
这倒非他歧视女性,他只是十分了解女人在感情用事的状态下,理性判断力通常等于零。所以他急着找颢岩,至少,颢岩是个男人。
可是现在——既然「天使」直接落入他的怀里,他也没心情去想其他事了。
「我还留著你的名片。」她坦白招供,虽然这种诚实只会让她看起来更像花痴。
「为什么不打电话?」凯文满意地微笑,接着问。
「我……我们根本不认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该打电话。」
凯文盯了她半晌,没再继续同样的话题。
「你的家人住院吗?」
「对,我哥在加护病房,他出了很严重的车祸。」
车祸!?凯文再看了那双明亮的眼睛,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可是——他们真的太像了,特别是眼睛。
「你哥是席杰吗?」他皱着眉问。
「你怎么知道?」讶异装满了席茹的双眼。
同时间,凯文收起所有「男人对女人」的情绪,换上另一种表情。
「原来你就是小茹!杰常说你善良纯净得像个天使,以前我不相信,现在……」凯文没将话说完,然而他脸上流露的表情复杂不定。
「你哥应该没在你面前提过我,我是雷凯文,你哥哥的好朋友兼公司合伙人。你应该见过颢岩了,颢岩也该已经告诉你,杰在美国的事业由我负责经营。」
「可是你给我的名片上,你的名字是雷铠。」
昨天黄颢岩(席杰的律师)大致述说了席杰在美国的事业状况,她才知道她有个十分富有的哥哥。
「雷铠是我的中文名字,我有一半的中国血统。凯文是我的英文名字,在美国我只用雷凯文这个名字。」他几乎是面无表情的解释。
如果她不是席杰的妹妹……凯文收起无谓的思绪,再怎么想,都无法更改她是席杰妹妹的事实。既然如此,他又何须多想。
席茹敏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同,却不明白为什么。
「我该进去看我哥了,你要一起去吗?」她试着驱散突然僵住的气氛。
「别去了,你现在该做的是好好休息,跟我走。」凯文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拉着她的手,上了一辆计程车。
理智告诉他,她是席杰的妹妹,他该当她是个妹妹。有生以来第一次,他违反理智顺了心意做事。
对于他霸道仓促的举动,席茹的唯一反应是——错愕,外加随他摆布!
***************
席茹几乎是让他「架」进福华饭店,直接进了总统套房。
按理说,她应该挣扎、应该大喊救命,毕竟她几乎是让一个不算认识的人,强行掳走。
只是很奇特的,在这一路上沉默的怪异情况中,席茹让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主宰了她应有的正常行为。她竟愿意默默跟着这个声称是她哥哥好友的男人,甚至不问他想带她上哪儿!
这两天她的生活有太大的冲击——
先是她哥和她的上司方珈雨陷入爱情漩涡;再来是她哥为了救佳人发生车祸;接着是自称她哥的好友兼代表律师黄颢岩,向她解释她哥拥有的「万贯财富」;最后是这个「陌生男人」的再度出现!
原来席杰瞒着她和母亲,跟人在美国合伙开公司,而眼前这个男人则是公司的实际经营人……
唉,老天肯定是嫌她的生活太过平凡单调,才会毫不留情在短短几天里,丢给她一堆难以消化的突发状况。
她都快让这一堆状况弄昏了!
而这个男人,到底要她来这儿做什么?难不成真像他先前说的,要她好好休息吗?
她若真能休息,就不会一夜失眠了。
僵在房里的两个人,好一会儿没说话。
其实在拉她上车的刹那,凯文就后悔了。
他很明白自己心里蠢蠢欲动的感觉是什么——
他要眼前这个「天使」,以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方式。他根本无法将她当成「妹妹」,可她是席杰的妹妹啊!
他到底在做什么!?像她这样纯净的女孩,要的不会只是短暂的成人关系,她向往的该是童话故事的幸福情节。
他又能给她什么?除了性爱与金钱,他根本不会给她多余的爱情神话!
可是他不能像对待他过往所拥有的女人一般对待她,因为她是席杰的妹妹……更因为她拥有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眸。
凯文对自己的莽撞举动生气,顶了一张僵着线条的脸走到席茹面前,一言不发地拉着她的手走往寝间。
他示意席茹在床上坐着,便走往客厅拿了两个空杯,倒满服务生早为他准备好的白兰地。他敢说这样的分量,足够让那个整夜未睡的小女孩几个小时好眠了。
接过他递给她的小杯子,席茹即刻闻到杯内传来的浓烈酒香。
「这种酒对你来说可能很辣,所以你必须一口气喝光,否则你不会有勇气再喝第二口。」凯文命令着。
很怪,她该抗议、该逃跑的!
就算他声称是哥的好朋友,也很可能会把她怎么了吧!
可是她一点也不想跑、一点也不想违抗他,因为她似乎对他有某种莫名的信任感。而且,他深邃双眼里除了淡淡的冷漠,还有着很淡很淡的寂寞。
席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他寂寞,重点是,这种想法让她觉得心疼,替他心疼。
她鼓足最大勇气,一口喝光那一小杯液体,一阵热辣穿过她的喉咙、烧进她的胃里,过度刺激引发她一阵咳嗽。
凯文坐到她身边,静静地帮她拍抚后背,等待她的不适过去。
一会儿光景——
「现在把鞋子脱掉,乖乖躺到床上。」
才一下子,席茹就已经觉得头昏脑胀,分不太清楚东西南北了。她柔顺地听了话,脱掉鞋子躺上床。
「乖乖睡。」凯文帮她拉了被子,看着她有些意识不清的眼说。
「你呢?」
「我拨个电话,等一下就过来陪你。」
「嗯……」
拨通了给颢岩的电话,详细问过席杰的情形后,在挂电话前他告诉颢岩,席茹跟他在一起。
电话另一端先是沉默了好些时间,最后冷冷丢给他一句话——你只要记得她是杰最宝贝的妹妹就好,旋即挂了电话。
站在寝间门边,凯文怔怔望向床上看来已入睡的人,回想几分钟前他要她「乖乖睡」的情景,他的脑子有片刻处在停摆状态。
十五年前鲜血淋漓的那一幕,在此刻毫无预警地跳映在他面前——
他母亲的哭嚎与嘶喊、他母亲身上一道道的刀伤与血痕……
搞什么!他着了魔吗?他在母亲坟前立过誓,今生绝不给女人错误的期待、绝不爱上女人。他立过誓的!
那么此刻,他又在做什么?
带一个满眼写着天真纯净的女孩进了房,看她的眼神净是男人对女人的欲望,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爱她,只是想要她、想占有她的身体而已……
可她不是个毫不相干的女孩,她是杰的妹妹!
就算她不是杰的妹妹,他也不希望看她受伤、不希望看见那双澄澈的眼染上忧伤……不希望她由一个女孩,变成像他母亲一样的疯狂女人!
他在玩火!
该死,如果生理欲望强烈到让他昏了头,他应该先找个女人解决了,而不是站在这里,看着因沉睡而毫无防备的她!
仿佛再也无法多忍受一秒钟,雷凯文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开了总统套房。